交出成梦璇
右相府和蔡国公府闹得不可开交,右相府自是不肯将他们的大小姐交出来的,于是蔡国公府势不罢休,事情一时间陷入到了胶着互不相让的地步。
当天晚上,右相府众人不得不退回到了府内,紧闭了大门,国公府便在右相府大门外摆开了阵仗,为他们的孙小姐大做法事,为她超度。
那一天,整个右相府的人都夜不能寐,那幽幽如鬼泣般的哭声传遍了整个相府,仿似真的是蔡倩冤魂回归,到了右相府中索债来了。
成梦璇在一夜之间就一下子憔悴了许多,不仅仅因为夜不能寐,更多的,是她对自己未来的担心。
她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蔡国公竟会将蔡倩的棺木抬到了右相府正门口,她以为只要没有被抓个人赃俱获,只要事后一口咬定自己是冤枉的,以她一直以来在外的名声定能博得无数人的信任声援,又有右相府为后盾,到时候即便是蔡国公府,也定不能将她给如何了。
即便是他们去皇上那儿告御状,还得有个证据,证据呢?
没有证据,我便说你诬陷诋毁,什么德高望重的国公大人,为何竟做出此等突然迫害她一个小女子的事情来?甚至不惜为此而杀害了亲孙女。
她甚至觉得,如此下去,她都能将端木恬给拉下水中,让她不得安宁。
可是真实情况的发展往往是出乎人意料之外的,她虽然心机深沉,虽然够狠够毒,但就如君修染说的那样,不过是只困在笼子里的豺狼,自以为手段心机无人能及,竟不知好歹的意图拿捏蔡国公府,也实在是太不知好歹,太自以为是了!
蔡国公,那可是在右相大人尚未出生时就开始混迹官场的老狐狸,也就在最近几年随着年纪增大而变得心性沉稳,隐隐有着想要淡薄出朝堂的意思,在多年前,他也是一什么都敢做的跋扈之辈。
即便是右相本人,也是不敢去随意招惹这只老狐狸的,也就成梦璇这位大小姐自小被捧到高高在上的位置习惯了,便不自觉的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不知分寸好歹,终于将蔡国公这只沉睡了好多年的老狮子老狐狸给惊醒了。
成梦璇夜不能眠,听着从右相府大门外一直传到了后院的超度法事之声,还有那隐隐哭泣声,都让她忍不住觉得浑身发冷,想起了前日晚上在蔡国公府外,蔡倩那个死死盯着她的眼神,突然便觉得好像她此刻就出现在了她的身后,就在用冰冷的眼神死死的盯着她。
她猛然转身,却见身后闺房内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人气,晨风从窗外涌入,撩起了帷幔飘帐,甚是轻妙唯美的画面落在她眼中却忽觉得鬼气森森的。
晨风也吹在她的身上,让她越发觉得寒冷,原来在不自不觉中,竟已渗出了满身的冷汗。
事情的发展完全脱离了她的掌控,昨日父亲看她的眼神便有些不同,她甚至好几次从他的眼中看到了犹豫,犹豫着是否要将她交给蔡国公来平息这一场风波,只是因为她的身份毕竟跟府中其他的那些姐妹不同,姑母对她自小疼爱,所以才会将那好几次的犹豫都给压制了下去。
只是宫中的姑母到现在都没有消息传出,父亲在等待着,她也在等着。
不该这样的,事情不该会变成这样的!
就连府中那些兄弟姐妹和丫鬟仆从护卫们看她的眼神,都在忽然之间变了。
成梦璇站在窗前,双手背后撑在窗棂上才没有让自己跌倒下去,身子微微弓起,经不住的浑身瑟缩,脸色苍白如纸,目光游离不定,止不住的冷汗直冒,还有那满心的惶恐和无措。
怎么会变成这样?不该的,不该的!
神情恍惚中,她好像看到那边帷幔后有一个人影,让她心中不由得一阵狂跳,猛的转过了头去,然后她就看到了一双从帷幔的缝隙中透出来正在死死盯着她的眼睛。
那双眼睛晦暗无神,就那么死死的盯着她,有两条蜿蜒的血迹从眼眶中流出,满身的死气沉沉,森然可怖。
成梦璇顿时脑袋一懵,然后猛然间张嘴便尖叫了起来。
房门外一阵慌乱的脚步踢踏,有丫鬟在门外焦急的询问着:“小姐,您怎么了?”
她哪里还能回答问题?只是死死的与那双在帷幔后死死盯着她的眼睛对视,隐约中好像还看到有个漂浮不定的影子隐藏在帷幔后,宛如幽灵鬼魂。
尖叫声越发的凄厉尖锐了。
门外丫鬟不由得慌了,再管不得其他,忙推门走了进来,一进来便看到她家小姐瘫坐在地上,满脸惊恐的死死盯着某个方向,让这贴身的丫鬟也莫名的心儿一跳,忙奔到了她的面前想要将小姐给扶起来,同时顺着小姐的视线朝那边看了过去。
然后又是一声尖叫响彻右相府后院。
“啊——”
成梦璇的整个闺阁都一瞬间慌乱了起来,丫鬟婆子们纷纷涌进来,就连其他院的夫人公子小姐们也在一大早被这几声突然而起的尖叫声给吓了一跳,正在朝这边涌了过来。
然而等其他的人进入闺房的时候,那帷幔之后哪里还有什么眼睛?更没有什么人影,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成梦璇吓坏了,然而除了她的贴身丫鬟之外,其他的人听她说起,却有人瑟缩,看向周围空间的眼神都是瑟缩满含着畏惧的,有人看向成梦璇的眼神,越发的古怪了。
“妹妹莫不是真做了什么亏心事,惹冤鬼上身了吧?”
锦衣玉带的公子轻声说着,看她的眼神平静淡漠,并无什么太多的感情。
随着他的这句话出口,旁边的那些夫人公子小姐们看向成梦璇的眼神,也是稀奇古怪,有人还下意识转头看了眼右相府正大门的方向。
“我本想今日出门去会诗友,却不想正门被堵,实在是晦气。”有另外的公子轻声嘀咕着。
旁边的姐妹当即一扯他的衣角让他不要再说这种话,道:“你若要出门,从后门走不就成了?别说废话!”
那公子一怔,偷眼看向了成梦璇,撇嘴沉默。
成梦璇觉得她简直就要疯了,这各色眼神直朝她扑面而来,让她无法招架,这个感觉就像是一下子从那高高在上的位置跌落了深渊,让她浑身发冷,连心儿都止不住的剧烈颤抖着。
怎么会这样?
这不是她想要看到的,也不是她所能够想到的!
“三姐,你说会不会真的是那蔡倩小姐的冤魂来找大姐了啊?”有个十三岁的的小姑娘轻声问着身旁的少女,惹来那少女的一个轻掐,眼睛一瞪让她闭嘴。
不过这话不重也不轻,正好让旁边的人听了个清楚,顿时让这些本就非常的相信鬼魂神灵直说的夫人小姐们浑身一僵,看向周围的眼神就像是此刻她们正身处在鬼魂聚集之地,满满的惶恐不安。
此刻右相府门外,蔡国公府的人正在为他们枉死的孙小姐大办法事,哀乐一夜未息,做着那招魂之事,弄得堂堂右相府大门口一阵鬼气森森。
漆黑棺材当中摆放,旁边有蔡倩的诸兄弟姐妹们轮流守候,几位爷陪着国公老爷子坐在旁边,蔡倩的生母已经被送回国公府,以防她如此下去拖垮了身子。
右相成赋彦站在右相府正堂之内,满脸阴沉。
有人从远处街角而来,看到右相府门外的如此场景,顿时脚步顿住,又缩回到了角落里面,偷眼看着这边情景,满心惊愕。
他也是听说了宫外的事情,知道蔡国公将蔡倩的棺材抬到了右相府门外,逼迫右相府交出成大小姐,势要为他的孙女讨回个公道。讨要不成,便将棺木停留在右相府门外不走了。
可听说可亲眼看见,终究是两回事。
他看了一会儿,直看得浑身发冷,忙转了个方向,朝相府后门匆匆走去。
“大人,宫里来人了,正朝右相府后门走去。”有人出现在蔡国公的身旁,低声禀报道。
蔡国公闻言睁开了眼睛,冷冷的看向了右相府正大门。
并不是只有成右相和成梦璇两人在等着宫里的消息,他也同样在等着。
就看德妃娘娘是愿意舍弃成梦璇来平息这场风波,还是不惜与他蔡国公府对抗,也要保下那成梦璇!
以她一向以来的行事作风,她是不会做出为了一个什么人而不惜一切的事情。
她连自己的儿子都能舍弃,还有什么是她不能舍弃的?尽管在多年前,她的那个儿子乃是被世人谩骂的妖孽,是连她自己看着都觉得惶恐可怖的存在。
可那毕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虎毒还尚且不食子,她却能毫无压力的亲手将匕首送进儿子的胸口,之后的三殿下失踪走散,她虽说得堂皇,但以蔡国公老狐狸的嗅觉,还是察觉到了事实可能并非她所说的那样。
他虽不清楚那些事情,但只看三殿下三年后被端木宸那小子带回京城,性情大变,对待德妃时的模样无丝毫的情意倾仰,反而是与端木王府的关系甚好,也能听从老王妃的话,便可知,当年他的失踪,恐怕并不简单。
前段时间,又听说德妃传召端木恬进宫,要她在宫中陪伴几日,三殿下紧跟着也去了宣德宫,随后德妃身边的一个贴身嬷嬷死,端木恬离宫回了端木王府。
蔡国公沉着脸思绪万千,眼中尽是对某人某事的不屑轻蔑。
就在这个时候,右相府的大门突然开启。
有人从大门内走出来,走到蔡国公的面前,恭谨的行礼说道:“国公大人,我家大人请您入府一叙。”
旁边的几位蔡家的老爷闻言脸色一沉,国公大人却是站了起来,掸掸衣角上沾染的灰尘,冷笑着直接朝右相府的大门内走了进去。
“父亲!”
蔡国公脚步一顿,转头看着满脸担心和不忿的几个儿子,冷笑着说道:“慌什么?这周围如此多的百姓,老夫若是进了这右相府再出来时有任何的损伤,这堂堂的右相大人,怕是也要走到头了。”
周围确实有许多的百姓在观望,听自家老父亲这么说,几位爷顿时就放松下来,其中一人说道:“父亲,我陪您一起进去,看看这成赋彦究竟是打的什么主意!”
蔡国公哼唧一声转头进了右相府内,并无反对。
远处,有人躲在暗中盯着右相府门前的情况,旁边有人影闪烁,然后一眨眼间身旁就多了另外一个人。
“如何?”来人轻声询问。
他连头都不回一下,反问道:“你又如何?”
那人轻嗤一声,随手擦去眼角还没有清理干净的红水,说道:“亏得还是堂堂的相府呢,守卫竟那般松散,大爷我轻松的就潜入了成大小姐的闺房之中,哎呀只可惜没有能看到美人卧榻的旖旎风景。”
“这美人可是蛇蝎,困在笼中的蛇蝎更是尤其的毒,你竟还在想着这种事情,当心被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这你就不懂了,我不过就是想在旁边看着饱饱眼福而已嘛,你想啊,一个千娇百媚的大家闺秀,衣衫不整惊惶失措,该是怎样的动人场景啊?”
旁边的同伴不禁侧目斜睨,那眼神之古怪,不下于右相府的众人此刻看成梦璇的。
半饷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回去,将这边的事情都向主子去禀报一下。”
“你在嫌弃我!”他顿时一脸幽怨,咬着本是在擦眼睛的手绢,眼泪汪汪楚楚可怜。
他真是有一双极其好看的眼睛,可男可女,可欢心可幽怨也可以如鬼魅冤魂般的鬼气森森,究竟如何皆能由着他自己的心思收放自如。
被他这么看着的人,却是一个大大的白眼就翻了出来,然后抬腿,一脚将他从这个角落里踢飞了出去。
现在不过太阳才刚露出地平线的时辰,端木恬已经起来,正坐在屋顶上对着晨曦运功吐息,忽见有人迎着朝阳从空中飞掠而来,稳稳的落在了端木恬的面前,道:“王妃,主子可在?”
“……”
端木恬顿时满脸黑线,干嘛来问她君修染的去向?她又不是他的谁,怎么会知道?
此人见她凉凉的看着他,不禁无辜的眨眼,又摸了摸脑袋,然后“唰”转身从屋顶倒挂而下,透过窗户看向了闺房内。
横空里飞来一脚,“砰”的一声巨响之后,他倒挂着从屋顶被踢落了下去,摔趴在了地上。
他当即一骨碌爬了起来,抬头满脸委屈的仰望着站在屋顶边缘冷眼看着他的王妃,道:“王妃,您这是做什么?属下有要事向主子禀报!”
“你要找君修染,到这里来找做什么?”
他于是又无辜的眨眨眼,然后才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不由得神情囧然,讪讪的说道:“一不小心就走错门了。”
“……”
“王妃恕罪,属下这就马上离开!”
他这路上想着主子和王妃的事情,想着想着就下意识的跑到端木王府里来找主子了。
反应过来后,他迅速的再次腾身而起,就要回去尧王府,却在这个时候又忽然听到王妃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等一下!”
他一口气没有来得及转换,于是又“扑通”一声摔到了地上。
抬头,楚楚可怜的看向端木恬,道:“王妃还有何吩咐?”
“你是否是去禀报右相府的情况?”
“是啊!属下在右相府里外转了一整个晚上了。”
“现在那边的情况如何?”
“宫中有人出来了,蔡国公被请进了右相府内商谈。另外,成大小姐清晨撞鬼,惊动了后院的几乎所有家眷,右相府内怕是要有好一段时日人心惶惶了。”
“撞鬼?”
“是啊,属下扮成女鬼的样子进了成大小姐的闺房之内,躲在帷幔后跟她对视了一会儿,她就害怕的跌地尖叫了。哎,胆子真小,亏她竟还敢杀人。”
“……”就是因为杀了人,所以才会格外的害怕鬼魅好么!
他神色平静,又拱手问道:“王妃可还有其他的话要询问?”
“没有了,你走吧。”
“是,属下先行告退!”
说着,他便纵身飘然离去。还得再去向主子禀报情况呢。
端木恬站在屋顶看着他离开的方向静静的又站了一会儿,目光闪烁若有所思,然后从屋顶一跃而下。
“郡主,您要去哪里?”正在忙碌的锦绣见郡主往外面走去,忙询问道。
端木恬脚步不停,继续往外,随口说道:“我出去走走。”
她出了端木王府后,身子一转便朝右相府的方向过去了。
现在天才不过刚亮没多久,街上却早已经熙熙攘攘的有了许多行人商贩,她这一路过去,时常能听到一些闲言碎语,大家都在兴致勃勃的谈论着右相府和蔡国公府的争端,在讨论着那位温婉娴雅名满京都的成大小姐究竟有没有真的杀了蔡国公府的孙小姐,究竟是国公大人在诬陷成大小姐,还是成大小姐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戴着一张假面具,什么慈悲良善皆不过是用来欺骗世人的而已。
百姓的风向已经倒向了蔡国公,这真是一件很难得的事情,因为自古以来,人们都会同情弱者,不明真相的人亦会在潜意识中认为是那强者恃强凌弱,而在这件事中,成梦璇显然是扮演着弱者的身份。
可即便如此,百姓们的还是支持蔡国公的居多。
这还得赖蔡国公德高望重,这几十年来确确实实是为大炎的百姓做出了许多贡献,以至在民间的声望极高,尤其是那大量的直接受惠于国公大人的某些举措政见的百姓,更是听不得人诋毁国公大人半句。
照这个情况来,端木恬还真的不能在这件事情结束之前出手去杀了成梦璇呢,这会给蔡国公府添加麻烦转而为右相府和德妃提供了便利和借口的。
这如何能成?
因为德妃对她的宠爱和喜欢,以及他一直在为着要将她培养成君修染的王妃这件事,成梦璇现在的去向就连身为她父亲的右相也不能轻易决定,不过现在宫中既然已经有人出来,那么成梦璇将会被如何宣判也已经是有了一个结果。
“美人儿,可要搭顺风车?”有马车忽然在旁边停下,车帘掀开露出里面的一个千娇百媚的人儿,那绝色的容颜直让这天地都不禁为之黯然失色,媚眼轻挑,勾魂夺目。
“凤总管,你怎么会在这里?”
此人可不正是凤楼吗?
凤大总管风骚的撩撩额角,朝她抛个媚眼,娇滴滴的说道:“奴才正要前方凤王府,郡主若是想去右相府瞧热闹的话,倒是正好可以顺路带您一程呢。”
端木恬闻言不由浅笑,二话不说便翻身登上了马车,那动作利落得让凤楼都不禁直瞪眼,忍不住说道:“我的郡主大人,您身娇体贵,若是不小心磕着碰着哪里了可如何是好?”
在对面坐下,闻言端木恬掀起眼皮子瞥了他一眼,神情淡然,说道:“听说凤总管自入宫以后便很少回家了,今日怎么大早的就往家里赶?”
凤楼的眼中飞快的划过一丝阴霾,转瞬间有被浓浓的尘雾笼罩,眯着眼笑道:“说是母亲生病了,我便忍不住急急的赶了回去探望。”
凤老王妃生病了?
可你这个阴冷森然的笑容是怎么回事?
端木恬轻挑眉,又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摇头眨眼装无辜,笑眯眯的说道:“能发生什么事?大概是年纪大了,身子便不如年轻时的健壮,稍微受点冷热就生病了。”
“原来如此,既如此,我也理该前去探望才对。”
“郡主您去做什么呀?”
“反正不是探望你。”
“您难道不去右相府瞧热闹了吗?”
“也没什么好瞧的,若真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自会有人来告诉我。”
凤楼眨眨眼,第一次有些无言以对了,但他敏锐的察觉到他的郡主大人如此行为,是因为他刚才那一句含糊其辞的话。
想到母亲生病的缘由,他的眼神徒然阴沉,隐隐的有杀气缭绕。
那个混账小子,他是在找死!
端木恬就这样中途转道去了凤王府,凤王府位居东城之首,那气势恢宏比之端木王府也是不遑多让,当凤楼的马车在王府门前停下的时候,马上就有下人迎上前来。
“奴才给王爷请安。”
有人撩开帘子,扶了凤楼下马车,然后又转回身来扶端木恬。
那迎接的仆人似乎没想到端木王府的郡主竟会与他家王爷一起出现,不由得愣了下,然后忙又对端木恬行礼,道:“给恬郡主请安。”
“不必多礼。我也是在路上与风王爷偶遇,听闻凤老王妃染病在床,便一起跟着过来探望。本该更正式的登门拜访才对,失礼了。”
“恬郡主言重了,老王妃自凌云寺回来之后便一直念叨着说恬郡主真是个好姑娘,还说待得过几日将府里的一些事情给忙活完了,便要登门拜访,与恬郡主好好的所说话。今日她若知道您会来,定会很高兴的。”
这反倒是让端木恬有些意外,与这凤老王妃不过在凌云寺的时候有过几面之缘,她怎么竟如此夸赞她了呢?
她跟在凤楼的身后也进了凤王府,一路上穿过廊檐楼阁,来到了凤王府的内院深处。
有丫鬟迎上来,将两人给迎进了屋子里。
“你们都先下去吧。”凤楼直接进了母亲的房间,对着那些丫鬟们说道。
丫鬟们当即领命躬身退了下去,并将房门轻轻的合上。
凤老王妃此刻就正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眉眼间隐隐发青。
听到了响动,她便缓缓睁开眼来,目光也显得有些虚浮无力,看到了凤楼身旁的端木恬,一愣,然后笑道:“恬郡主怎么竟也来了?”
“凑巧与王爷在街上偶遇,听闻老王妃身子有恙便跟着一起来探望,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凤老王妃闻言微笑,说道:“郡主千万别这么说,你能来探望我,我便已经十分高兴了。快别站着了,在椅子上坐吧。”
端木恬点头,凤楼则已经走到了床沿坐下,说道:“母亲,可是还有哪里感觉不舒服的?都是孩儿不好,让您无端受气受辱。”
他低垂着脑袋,将脸藏进了阴影之中,也不再一如既往的妖娆娇媚,声音低垂暗哑,轻轻的一句话中深藏着腾腾的杀气。
老王妃拍了拍他的手,说道:“没事的,母亲知你的委屈,又怎会责怪你?你也别多想,这事就这么算了吧,想来那护国公家的公子,也不是故意的。”
凤楼顿时冷笑一声,道:“他就是故意的!前些时候还因为嘴贱被我缝了嘴,没想到他非但不知悔改,竟还敢折辱母亲您。这事儿,没得完!”
“凤楼!”
“母亲您安心养身子,别多想,也不必与那小兔崽子一般见识,这事儿让我来解决。”
凤老王妃不由皱眉,可面对着儿子,她终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凤楼,你就是太容不得人了,这些年来幸好有皇上一直护着你,不然的话,都不知道你现在是个什么模样。”
凤楼闻言轻笑,说道:“母亲放心,我有分寸的。”
“分寸?你要知道分寸这两字怎么写,就不会惹出那许多的事!”
凤楼并不多做解释,只是轻抚着母亲的胸口,又为她掖了被子,说道:“母亲你就别多操心了,赶紧歇息养好身子才是您现在必须要做的。”
老王妃瞪了他一眼,然后转头看向站在那儿的端木恬,还没开口,端木恬便先说道:“老王妃还是歇息养身子要紧,不必招待我。”
凤楼也说道:“母亲好好休息,我会招待好郡主的。”
她也确实是没有力气招待人,虽很想跟端木恬说说话,但无奈气弱体乏,听着儿子的话也就点了点头,说道:“那好,你可不能怠慢了恬郡主。”
“嗯!”
又很快的出了门外,凤楼站在门口廊檐下抬头张望,问道:“郡主可有猜到什么?”
端木恬淡然说道:“该是那迟家的公子在老王妃面前说了什么坏话吧,与你有关的。而能让老王妃气病了,我思来想去,发现好像也就只能是一件事。”
“什么?”
瞥他一眼,冷声道:“说了你就会翻脸。”
他一愣,然后低声笑了起来,似乎一下子就被她的这几句话给逗乐了,原本阴郁的心情也变好了。
又是转回去抬头望天,说道:“郡主这话错了,其他人说我自当是会翻脸的,若是郡主开的口,我如何也不该会生气。”
“承蒙凤总管如此看得起,小女子真是受宠若惊,三生有幸!”
“郡主真是折煞奴才了!”
“……”
又是闹了几句,他忽然神色一正,道:“迟旭磊那个小兔崽子终于是伤好敢出门了,却一出门便碰巧遇到了我母亲,憋了许久的怨气便找到了发泄口,竟敢不知死活的在我母亲说我凤家绝后,还言语轻谩,说母亲如此年轻,大可以再找个男子入赘凤家,说不定便能给凤家添一个小主子,虽不正宗,但也聊胜于无,若实在是挑不到中意的,他倒是不介意入我凤家来当我凤楼的爹。”
端木恬不由愕然,如此言语,难怪将凤老王妃都给气病了,便是她这个外人听着也觉得过分,当初被凤楼缝了嘴,似乎也并非无理取闹。
凤楼站在那儿冷笑,森冷森冷的,道:“本王的爹早死了,看来他也很想死。”
他就是个无法无天的,别人不来招惹他,他还尚且想要主动的去招惹招惹,那护国公府的迟旭磊竟敢如此轻谩侮辱,显然是活得不耐烦了。
“这京城倒是越来越热闹了。”端木恬淡然说着,面无表情。
凌云寺刺杀事情尚未有头绪,就出现了蔡国公府的孙小姐被杀一事,导致蔡国公府与右相府给对上了,此时若再死一个护国公府的公子,且那公子还是凤王爷所杀……这天下都怕要被搅翻了。
凤楼轻哼冷笑,道:“郡主莫非是想要阻止?”
“天下乱不乱与我有什么关系?不过我其实确实比较喜欢平静安宁的生活。给你出个主意如何?”
“说说看。”
“我觉得对付这种人,杀他倒是便宜他了。你可以找个机会在他的大腿根部割上一割,搞断他的输精管让他断子绝孙,若是仍不解气,再弄断他的提睾肌也很不错,让他一辈子都举不起来。只要你处理得好,这完全可以不在他的身上留下一点点伤痕。”
语毕,她忽然觉得周围的空气有些异样,不由转头看去,便见凤家王爷此刻满脸惊恐,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某种宇宙怪物。
见她转头看向他,他下意识夹紧了腿,伸手在小腹的下方一遮一挡。
端木恬于是成功的黑了脸,道:“我说,你有必要遮挡吗?”
没想到他竟是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说道:“我还想着能有恢复正常的一天呢。”
“……”
不过抛开这个不讲,他对端木恬的这个主意非常满意,这绝对比一刀杀了那迟旭磊要痛快人心啊,而且看着那玩意儿明明在的就是举不起来,也要比干脆利落的将其一刀割掉更能折磨人心。
最重要的还是,如此做法更合他那变态的折磨人的心意。
于是凤楼当即兴致盎然的又将端木恬送回到了端木王府之后,颠颠的跑去实施他的计划了。
而端木恬站在端木王府的大门口,微有点凌乱了。
她今天一早出门,本是想去右相府看看情况的,中途跑去凤王府能理解,可她怎么突然就心血来潮的凤楼那不甘寂寞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出了那么一个主意?
“恬恬,你怎么站在大门口?”
身后响起祖母的声音,她忙转身,便看到祖母穿戴整齐,一副正要出门的模样。
“祖母,您这是要去哪里?”
“进宫去。”
“进宫?”端木恬顿时心中一动,道,“可是右相府那边的事情有了新的进展?”
老王妃闻言点了点头,道:“就在刚才,右相突然将成梦璇交给了蔡国公,说是由着他想要如何处置。”
“这是承认了杀蔡倩的凶手确实是成梦璇?”
“没错!不过右相府既然都交出了凶手,蔡国公便不能再继续堵着右相府的大门,也不能私自的将成梦璇给处置了。此事因为闹得太大,怕是还得交由皇上来决定最终的处置决定。还有那成梦璇又与你当日在凌云寺遇刺一事有所牵连,也得仔细的盘查清楚了,我不放心,便想亲自进宫去一同商议。”
老王妃身份特殊,虽为女子,但却有着上朝议政的特权,同样有此特权的,还有凤王府的凤老王妃。
听着她的话,端木恬不由得眼神闪烁了两下,道:“祖母,那您小心。”
“放心吧,在家里等祖母的消息。”
“好!”
老王妃匆匆进宫,端木恬继续站在门口目送着马车摇晃着朝皇宫开去,转过街角再看不见的时候,才转身进了端木王府里面。
然而才刚转身,便听到马蹄声响,车轮辘辘,老王妃的马车竟有返回来了。
“祖母,您这是……忘了什么东西?”
老王妃并没有下马车,挥手将端木恬招到马车前,说道:“方才忘了与你说,我先前便让人带话去尧王府,我怕那人劝不住三殿下,所以还是恬恬你去尧王府,务必要拦下三殿下,不能让他进宫!”
“这是为何?”
“傻丫头,成梦璇若是承认了所有的事情都是她做的,试问她为何会这么做?无论她说是德妃娘娘指使还是因为嫉恨你得了三殿下的爱意,三殿下若是在场,他该如何做?置之不理便会有人说他冷血无情,面对如此一个深爱他的女子而无动于衷未免也太狠心了,或者说德妃娘娘毕竟是他的生母,他不出言便是不仁不义不孝,这样的人如何能成大事?他若出言相护就会让你不痛快我们不痛快他自己也不痛快,说不定还会被人说他不辨是非不分黑白有意偏袒。”
端木恬顿时皱了眉头,如此说来,可真是两面不是人。
不过凡事都有两面,比如……
“三殿下恪守正义,大义灭亲,似乎也不错。”
老王妃摇头,道:“这个名声虽好,但德妃娘娘毕竟是他的生母,自古以来,孝乃第一要务。他若灭的是旁亲,世人就会夸他好,他若灭的是嫡亲长辈,甚至是生母,那么他即便被冠上大义灭亲的赞誉,也将永远都洗不去他不孝的污点。恬恬,想你自己,只是将旁系的族人们分出端木王府,便有那般流言出现,好不容易才终于给压制甚至是翻转了过来。普通人尚且十分注重自己的声名,更何况三殿下?”
端木恬顿时心中一凛,她果然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太直接了,这个世界的规则和她前一世或者是她自己的规则都不同,不能什么事都那么的想当然。
此刻听祖母的一席话,她终于惊觉,君修染现在该做的最好的动作就是待在尧王府里当做什么都不知道,而不是进宫。
于是她点头道:“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找他,定不让他进宫去掺和这个事情!”
老王妃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马车重新调转方向朝皇宫而去,而端木恬也没有再犹豫,以最快的速度朝尧王府而去。
尧王府内,君修染正托腮坐在花厅内,若有所思。
从安走了进来,说道:“主子,已经将老王妃派来的人打发离开了。”
“嗯。”他淡淡的应一声,心不在焉。
从安于是小心的抬头瞄了他一眼,迟疑道:“那主子,您的意思是……”
“什么意思?当然是承蒙老王妃如此关心了!不过这个事情我本来就没打算要进宫去搀和,那么光明正大不适合本王。”
“是,主子!”
“哎!恬恬怎么还没来啊?”
“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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