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吃药了
三殿下遇刺落崖,这件事让整个凌云寺都在顷刻间沸腾了起来,在两个王府的人最先赶到之后,凌云寺的僧人们也紧跟着登场。
而在那传说中有神灵庇佑的祈福树下,此刻端木恬正一巴掌拍在了成梦璇的脸上,那无比清脆响亮的声音让端木王府的人都是一愣,然后“唰”的一下将成大小姐给包围了起来。
成梦璇被打得踉跄着跌到了旁边,捂脸怔忪了下,然后猛然扭曲,抬头狠狠的盯上了端木恬,什么温柔的姿态都没有了。
“你……”
然而不等她说完话,端木恬又是跟着踏上前一步,抬脚“砰”的一声又将她给踢飞了出去。
此时右相府的人亦闻讯赶来,一上来就看到自家大小姐被恬郡主如此虐待,不由得大怒,持剑便冲了上来,却有端木王府的人悍然挡在前面,让他们不得冒犯了端木家的郡主丝毫,他们冲突不过去,便抬头朝着端木恬喊道:“恬郡主,你竟敢如此对待我家小姐,莫不是欲要引起右相府与你端木王府的敌对?”
端木恬无动于衷似乎根本就什么都没有听到,又上前几步,朝刚要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的成梦璇再次一脚踢出,让成梦璇尖叫着“骨碌碌”滚了出去。
右相府众人越发恼怒,然而眼前有端木王府的人阻拦在前,他们一时根本冲不开,有人便转头看向了站在端木恬身后漠然看着,没有半点意图想要出手阻止的端木璟和端木宸。
“璟世子,宸公子,右相府与端木王府一向交好,恬郡主这般行为却是什么意思?”
端木宸拢手站在那儿,闻言冷冷的笑了一声,依然没有要出手的意思,端木璟则抬头淡淡的从那人身上扫过,道:“本世子相信,我妹妹如此行为定有她的道理,无论何时何地何事,郡主就代表端木王府!”
往前的脚步因此而一顿,端木恬终于抬头看向了那些人,说道:“我怀疑成梦璇与人勾结,意图刺杀本郡主和三殿下!”
“不可能!”
“我没有!”
成梦璇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抬头用力的盯着她,说道:“你胡说,我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分明是你害得表哥落崖,却竟想要将过错归罪到我的身上,你究竟是何居心?”
“没有?那将本郡主推下崖的小姐不是与你一伙的?”
“不!我不过是正好与她同路,根本就不知道她竟会做出这等事来,你凭什么说我是与她一伙的?”
端木恬抬头看向了缩在旁边满脸惊恐的另外那位小姐,道:“你来说,与你一同登上山的另一位小姐是哪家府上的?”
那姑娘打了个冷颤,微微清醒过来,忙小心的看了成梦璇一眼,然后跪地说道:“回……回郡主的话,那是……那是翰林学士府的四小姐。”
“本郡主与学士府从无交集,与那四小姐更是从无怨尤,她为何会突然意图杀害本郡主?又为何偏偏这么凑巧的与成大小姐你随同一起?她一个闺中小姐,若背后没有人指使撑腰,她哪里来的胆子竟敢刺杀本郡主和三殿下?”
“那些人的目标根本就不是表哥,而是你。”
“你怎么知道?”
“我……”
“因为你也参与了?”
“你胡说!当时的情况明眼人就能看出他们就是冲着你来的。”
“你没看到三殿下与人在林子里死斗?”
“我……”
“据我所知,翰林学士乃右相府门生,那学士府的四小姐更是自小就与你一起,一向唯你马首是瞻,你确定你当真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她趔趄着站了起来,冷睇着她说道,“再说,这全部都只是你的一面之词而已,你说她将你推下悬崖,我却以为根本就是你见她与我走得近,便故意将她也给一起拉入了悬崖,想要以此来陷害我!就算你是郡主,也不能如此肆意妄为,血口喷人!”
气氛一下子僵持,山顶上的所有人都在看着她们两人,右相府的人群情激动,端木王府的冷然相对,凌云寺的众僧人们则站在旁边,也是无从下手。
到了此刻,终于有僧人走了出来,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竟在佛门圣地,神树之下发生了这种事,真是罪过罪过。不过事情既然都已发生,还请郡主节哀顺变,当前该先找到三殿下才是最要紧的。老衲曾经观察三殿下的命相,他是个有福之人,不该会如此短命。而这悬崖并不十分的高,下方是一条河,河水极深,在几十年前老衲才刚进凌云寺的时候,便曾有人不慎从这悬崖跌落下去而幸运的生还了下来,说不定三殿下也能幸免于难。”
端木恬顿时神情一动,虽先前她一口咬定君修染不会死,但她自己知道那其实有很大的成分是在安慰自己,此刻突然听到这老和尚如此淡定的说出这一番话来,顿时便涌上了无尽的希望。
再没有心思在这里跟成梦璇斗,她忽然迈前,却吓得成梦璇不由后退,她冷冷看着这位右相府的大小姐,冷笑着说道:“放心,我一定会查到证据,将幕后的那个人给揪出来,包括你,还包括……德妃娘娘。”
最后四个字几乎是贴在她的耳边说的,只有成梦璇一人能听见。
这不过是她的猜测而已,因为她自认为虽然回京后就有些恶名昭彰了,或许将她视为眼中钉的也不少,比如其他的娘娘皇子们,可只针对她而不动君修染,尤其成梦璇竟然在蒙面人之间冲突都能安然无恙的,那个幕后人就绝对不可能会是诸娘娘和皇子们,思来想去,似乎也只想到一个人符合条件。
成梦璇在听到她最后说的那四个字时,忽然经不住的浑身一僵,端木恬顿时心中有了计较和确定,冷笑一声之后再不理会她,而是转身就朝着山下飞奔了下去。
她要去找君修染,一定要找到他!
这一刻,她忽然无比的清醒,清醒的知道她想要什么,想做什么,也清醒的知道,她对君修染的情意。
在朋友之外,她仍然喜欢他,不止一点点。
三殿下遇刺落崖这件事也很快的传回了京城,刚回到皇宫甚至都还没有来得及坐下来好好休息一下,好好的吃上一顿美味佳肴的皇上得到这个消息之时霍然惊起,当即下令调遣了军队前往凌云山,定要找到三殿下,而同时他又下令,严格彻查那些刺客!
一时间,刚刚平息了些许的京城再一次风起云涌,三殿下落崖的这一阵风直接吹入了京城,吹起了朝堂上的风雨。
宣德宫中,仍在卧病的德妃娘娘乍然听到这个消息不仅呆了,然后惊呼一声:“怎么会这样?”随之眼睛一闭就昏厥了过去,吓得宣德宫中的宫女太监们一阵惊惶失措,狂奔向太医院去请了太医来。
尧王府内此刻却一片安静,除了偶尔见到几个形色匆匆的丫鬟仆役之外几乎不见人影,然而在无人看到的角落,却有人接连从王府内闪出,直奔城外凌云山的而去。
不过京城里再如何的风起云涌都影响不到在凌云山上的端木恬,此刻她已经下了悬崖,果然是看到悬崖下就是一条奔腾的河流,在与悬崖相接的那一段尤其的深。
她仔细查探着,看上去神情平静,目光冷凝,一点点查探,不急不躁不放过任何一寸地方一点痕迹,甚至她还徒手攀爬上了悬崖,手脚在悬崖上那些凸起的石头上借力,灵活比之猿猴,看得下方众人一阵惊叹,当然在惊叹的同时还有心惊肉跳,生怕她就那么从悬崖壁上掉落了下来。
她在悬崖上找到了几片碎布,有染血的,但却色泽粉红,应该是那翰林学士府的四小姐所属,另外还有生长在崖上的细枝被接连折断,上面挂着一些浅紫丝线碎布。她便顺着这个痕迹一路又往下攀爬,确认了君修染没有被搁在半途,而是确实掉进河中。
可是,人呢?
几乎所有的人都在顺着河流往下寻找,皇上派出的军队都已经抵达,分头仔细的寻找,可是至今没有半点音讯,连半点痕迹也没有找到,不管是那学士府的四小姐还是君修染,就好像他们落入水中之后就马上消失不见了。
端木恬就那么攀附在崖上,离下方河面尚有至少三米距离,她低头看着下方奔腾的河水,又抬头看了看身边的一路痕迹,忽然横移一步到那痕迹的正中,然后便那么直直的跳了下去。
有惊呼传来,然后“哗啦”一声她没入了水中,巨大的冲击力作用在身上,让她的脊背不禁有些疼痛,隐约中她看到上方不时的有人跳下来,正在朝她游过来。
她怔了下,随之了然,想告诉他们她只是想要试验一下而已,却在此时忽然感觉到一阵吸扯力从下方传来,让她眼中倏然划过一道光芒,也不管上方的人了,越发的将自己朝河底下沉入了下去。
河底下的水流比河面湍急,河水流过撞击在那悬崖上的凹陷而形成了一个漩涡,端木恬往下沉没的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便被这个漩涡卷入了进去。
她憋住了气,瞪大眼睛死死的盯着入目所能见到的场景,身子随着漩涡而不停旋转,越转越快,到最后她早已分辨不出方向来,又忽然觉得眼前一暗,然后就什么都看不见了,而那漩涡的吸扯力却正在一点点减弱,到最后又是如寻常河流般的流动了起来。
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正在她皱眉思索的时候,忽然“砰”的一声,脑袋撞到了了坚硬的石壁上,她连忙伸手一摸,便摸到了头顶竟是岩壁,不见天日。
她又摸索了一会儿,然后忽然调转身形,顺着河流的流动方向飞快的游了下去。
很快,她就看到了前方的亮光,不过几个呼吸之后,她便“哗”的一声从水底冒出了头。
她吐出满嘴的水,又大口的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并发现了这里也是一条河,不小,但与她刚才所在的那一条河相比却是相差了许多。
她浮在河中央,转头看四周的场景,忽然一怔,因为她竟看到了远处在山林间若隐若现的庙宇一角,除了凌云寺,这附近可再没有别的寺庙。
身边接连响起“哗啦”的出水声,一颗颗脑袋接连从水底下冒了出来,看着眼前的情况皆都不由一呆,然后猛然神情大亮,有人不禁惊呼道:“莫非主子是被冲到了这边来?”
难怪在那边找了半天,却连个影子都没有找着。
“这是哪里?”她并没有上岸,而是继续顺着水流往下漂浮。
有人在身旁说道:“看这边的场景和刚才过来的时间来算,应该是刚才那条河的其中一条支流,只是这支流的分叉应该是在凌云寺的还要更上流,没想到竟在河底下有一条暗道。”
“幸亏王妃聪明,竟想到了这个办法找到那暗道来了这里,主子肯定是被冲到这边来了。”
“应该是这样没错,主子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落水的深度肯定极深,被卷入到漩涡之中才是正常现象。”
有人游到她的旁边,拉了她往岸边游,说道:“别在水里泡着,去地上沿岸寻找。”
“哥哥?你怎么也过来了?”
“你突然跳了下来,我能不下来看看吗?”
“……抱歉,让你担心。”
“嗯。”
几个人都上了岸,每个身上都湿哒哒的,衣服全都紧贴在了身上,端木璟皱眉看了玲珑毕现的妹妹一眼,低头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就算给了她也似乎遮挡不住什么。
旁边,有人忽然喷出了鼻血,端木恬转头看去便见是一个身材瘦削,脸上还有着未脱的稚气的少年,此刻正伸手紧紧的捂着鼻子,满脸通红。
见众人都看向了他,他连连目光飘移,说着:“最近火气太大了,有点上火,嗯,有点上火!”
有人用力拍了下他的脑袋,骂道:“臭小子整天都在想些什么?竟敢看王妃看得鼻血狂喷,若让主子知道了,肯定一巴掌灭了你!”
“没没没,真的是火气太大了。”
他憋得脸色越发红了,眼珠滴溜溜转着,却不敢再瞄向端木恬。
端木恬不禁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嘴角一抽,说道:“你马上回去叫人过来到这边寻找,再顺便带几身干净的衣服回来让大家都换上,免得受了湿气寒气影响身体。”
他闻言连连点头,然后转身“唰”的一下就窜进林子里面没影了。
端木恬看着他离开便转回身,说道:“我们都不要站在这里干等了,先顺着河岸分头寻找。”
“是!”
那几人都领命后在河岸边分散了开来,端木恬转头看向还站在旁边的哥哥,道:“哥哥,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
端木璟低头静静看着她,目光轻柔中透着担忧,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叹一声,道:“没什么,你比我想象中的要冷静许多,这反而是让我忍不住有些担心。恬恬,不管这件事情的结果如何,你都要记得还有许许多多的人在你身边,关心着你。”
目光怔了怔,她忽然低头垂眸,低低的应了一声,然后转身沿着河岸朝下游走去。
端木璟有些担忧的看着她的背影,忽轻叹了口气,迈步跟上。
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他们就在岸边发现了一件已经破得不成样子的染血的衣袍,但却并非君修染所属,让众人不由失望中又松了口气。
从这衣袍上的大片血迹来看,那人应当是受了很严重的伤,端木恬看着那衣袍,一眼就认出了正是那学士府四小姐的。
她既然被冲到了这里,而且看着情况竟似乎还活着,不然何至于她的衣服在这里,她的人却不知去向?
端木恬忽然浑身一振,心底的那点希望越发大了。
一个身受重伤的弱女子尚且还能活下来,君修染怎么可能会死?
此时小顺子也带了干净的衣裳以及大量人马赶到这里,一见端木恬手中的衣服就大惊失色,转而又看清楚这似乎是一件女装,不该是主子所属的之后又松了口气,还不等他开口说话,便见锦绣从他的身后冲了过来,拉着端木恬便说道:“郡主,您可笑死奴婢了!您怎么能从那么高的地方掉进水里?若是万一出了点差错可如何是好?”
说着,又急匆匆的翻开了手上拎着的包裹,拉着端木恬便朝林子里面走进去,说着:“您现在浑身都湿漉漉的,还是赶紧让奴婢伺候您换上干净衣裳吧,可切莫受了潮气着凉了。”
新来的大队人马迅速的顺着河流搜寻三殿下的踪影,并又很快的在河边发现了一些痕迹,之后再往下却再没有其他。几乎所有的人都齐齐的将目光落到了河边的林子里面。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大家都已经相信三殿下肯定没有死,因为河边有处理伤口之后留下的一些痕迹,死人是不会处理伤口的。
只是三殿下既然都已经醒了,却为何竟迟迟不见人影?
“顺子,你马上回去凌云寺,看看主子是否已经回去了。”黑衣冷峻的男子突然开口对身旁的少年说道。
小顺子闻言忙点头,道:“好,我现在就回去!”
说着转身就又跑回了凌云寺,那速度很快,几个起落就消失了踪影。
他又转头看向其他人,眼角的余光却看到端木恬迈步进了林子里面,不由一惊,连忙说道:“王妃,您……”
“他肯定就在附近,你安排人马进林子里面分头寻找!”端木恬说着,并没有停下脚步,继续朝林子的深处走去。
她遵循着河边的痕迹,进了林子里,可是才不过跟着走了一段路,那些痕迹就忽然又消失了。
端木恬不由停下脚步,抬头仔细的查看着周围的环境,心跳忽然加速。
不自觉中,放在身侧的手缓缓的捏紧,此刻周围没有人,就只有她一个,她脸上的平静开始出现了裂痕,并一点点破碎。
漆黑如墨,深若幽潭,死寂般毫无波动的眼底,忽然间翻涌起了黑色的浪潮,几乎将她湮没。
一层水雾笼罩了黑潮,她眉心紧蹙,洁白的贝齿用力咬着嘴唇,顿时有鲜血从齿间缓缓流出,浸染了胸前衣襟。
到这个世界十几年,从来没有什么时候如现在此刻这般的心慌意乱,有满腔的暴虐在胸口冲突,想要发泄却又无处发泄。
君修染,你在哪里?
能听到周围许多的声音,那是在寻找着君修染的人们所发出的。
这一片林子茂密无边,丛林深深想要找个人并不容易,只是实在想不明白,他既然还活着,为什么不在原地等待或者回去凌云寺?他究竟是去了哪里?
大量的人涌入到了这一片林子里面,但却马上就被广袤的山林给吞没,一直到夜幕降临,依然是什么结果都还没有,甚至都没有发现那学士府四小姐的影子。
端木恬仔细的查看着周围,她总是能发现一些别人发现不了的痕迹,此时已经是深入到了山林里面。
她依然只有一个人。
而此刻,就在山林的更深处,却正在进行着一场血腥的追杀。
确实如那个老和尚所说,那悬崖并不十分高,下方又是深水,若是运气好,跌落下去之后生还的可能还是有的,比如君修染,他就没有死。
他只是在跌落河中的时候被卷入到了那个漩涡里,然后被一路冲到了相隔一座山岗的支流内,也受伤不轻,一时间动弹不得,便由着水流将他一路往下冲去,他则一点点的运转起内力,缓解因巨大的撞击而产生的内伤。
等终于能动的时候才游回了岸边,忍着浑身的剧痛坐在岸边给自己简单的包扎了一下,抬头看到远处若隐若现的庙宇,他便干脆坐在岸边打坐运功,静等寻找他的人过来。
然而自己人没有等到,却率先有另外一拨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与先前在凌云寺祈福树下的那些人差不多的装扮,都是黑衣蒙面,但却一见面便直接对他挥刀相向。
他受伤不轻,若还与这些人纠缠显然不是明智之举,便直接窜进了旁边山林之中,只想将他们甩开,或者是拖延时间,应该很快就会有自己人过来的。
然而一直到现在,他被迫逃窜,还被他们给越发的逼进了山林的深处,抬头已不见天日,先前还能听到的隐隐佛声早已再听不见,他寻找机会出手已击杀了不少的人,可是追杀依然不息,甚至他觉得追杀他的人都根本就没有减少。
此刻的他并不知道,在他们走过之后,身后有专门的高手出现收拾残局,遮掩痕迹,以至于成百上千的人进山林里寻找,却至今也没有能够找到那么深处。
他背靠着一颗参天的大树,盯着前方不断接近的黑衣人。
此刻暗夜深深,虽是十八日月亮还很圆很亮,但却都被头顶茂密得过分的树冠给阻挡在了外面,那些黑衣人几乎与这黑暗山林融为一体。
伤势越发的严重,每一次呼吸都带起身体的刺痛,他却仍用力的呼吸着,一双紫眸在黑暗中闪烁,宛如受伤的孤狼,紧紧的盯着黑暗中的那些影影绰绰。
对面的人却并没有贸然冲上来,都在黑暗中,他们也似乎有那么点被杀怕了,以至于有了点胆怯。
但他们还是一点点的逼近过来,那森森的锋利之气能割人肌肤,让君修染都不禁觉得露在外面的肌肤有些微微的刺痛。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神识却扩散,恍惚中他好像回到了十年前,还是在那个不见天日的山洞中,被锁链捆缚,静候着迷失了神志的猎物上门。
如此安静着,他心口却忽然一悸,紧接着猛的睁开了眼睛。
而便是在这个时候,有脚步轻踩在枯叶上的细碎声从前方那些黑衣人的更加身后响起,有人从林子里走了出来,清冷漠然几乎没有任何人类感情的声音同时响起:“找到了!”
恬恬?
他霍然瞪大了眼睛,张嘴想喊,却突然发现他竟发不出任何的声音来,只有几个字不停的在他脑海里盘旋:恬恬来了!
就在他重陷黑暗的时候。
她的出现,还带来了冲天的血腥味,与隔着一群黑衣人的君修染隐隐形成了遥相呼应的架势。
有什么东西被她甩落掉在地上,压碎了无数的枯叶,发出一阵“窸窣”的碎裂声,然后“骨碌碌”的朝黑衣人们的方向滚了过来。
黑衣人们不禁后退,却听她轻轻的笑了一声,声音幽冷如鬼魅:“只是个人头而已,你们那么紧张做什么?”
风吹过,吹得树影摇摆,头顶茂盛的树冠也摇摆出了一个缝隙,顷刻间有月光倾泻而下,正好就找在她的身上。
月光幽幽,她却比月光还要更加的幽冷,浑身都沾满了鲜血,竟还反衬得她左边脸上的鲜红胎记更加鲜明诡异,手中握着一把漆黑无丝毫反光的匕首,咬在唇齿之间。
她轻轻的笑着,声若幽灵形如鬼魅,眼中闪烁着狼一般的嗜血光芒,轻声说着:“跟我比暗杀之技?你们在开玩笑吗?”
月光不过一闪而没,却足够让对面的人看到她的模样,黑衣人有“唰”的远离了她一些,有人沉声说着:“恬郡主,我等并无意与你为敌。”
“可你们却正在追杀我的未婚夫,意图让我尚未出嫁就先挂个寡妇的名头。”
于是,杀戮再起,黑暗中,有抛头颅、洒热血,身形闪烁锋芒乍现时,血溅三尺。
黑暗就是最好的隐形衣,她身在其中,一击必杀。
终于,一切都安静了下来,这里再没有能威胁到他们的人,君修染依然靠在树干上,从始至终连动一下都没有,只顾着紧紧的盯着那个在黑暗中曼舞的身影。拜那三年的经历所赐,让他练就了一双在黑暗中也能分辨事物的眼睛。
都结束了,他的人儿却站在那里也不动弹了,他不禁出声轻唤:“恬恬。”
她身形僵硬了一下,忽然转身便朝他飞扑了过来。
一下子扑进他的怀里,将他用力的抱紧,又抬头亲吻上了他的嘴唇。
君修染倏然僵硬,忙伸手抓着她的两边肩膀将她拉开,低头凝视着她问道:“恬恬,?”
端木恬顿时脸色一黑,怒道:“你才吃药了呢!”
他却大松了一口气,然后二话不说又将她给拉了回去,低头便堵住了她那张似乎还想要骂人的小嘴。
唇舌相抵,抵死缠绵。
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有些情难自禁的时候,端木恬忽然推开了他,引得三殿下一阵不满的呻吟,“恬恬?”
她喘息了两下平复不正常的心跳,说道:“你受伤了。”
“只是身体受伤,又不是那里受伤了。”
端木恬不禁又黑了脸,她只是想跟他说他受伤了,该早点离开这里好尽快疗伤啊,他为什么就能想到那个方面去?
她嘴角一抽,又忽然神色一正,道:“我怕你又要吐血。”
“……”三殿下当即郁闷得无以复加,一口气憋在了胸口,让他现在就忍不住的想要吐血了!
这简直就是耻辱!
远处有火光传来,还有踢踏的脚步声,因为没有了专门善后处理痕迹的人,再加上端木恬这一路杀戮过来,终于很快就被人发现,并一大群人顺着她留下的痕迹一路浩浩荡荡的追了上来。
那冲天的血腥味,那满地的鲜血尸体,还有那两个唯二站立着的人,亦是满身鲜血,煞气冲天,让所有人都不由得为之震惊了,骚动了,然后有尧王府的侍卫率先下跪,道:“属下救护来迟,请主子责罚!”
人群一静,然后“呼啦啦”的跪下了一大片,喊道:“卑职等救护来迟,让三殿下受惊了!”
当他们从林子里走了出来的时候,外面天边已开始泛白,端木恬和君修染站在山林边看着天边的一线光亮,他忽然牵住了她的手,轻声说道:“回去吧。”
“嗯!”
早有马车准备好等候在旁边,两人一起登上了马车,隐约中她好像听到有人在说:“不愧是端木王爷的女儿,恬郡主太强悍了。”
她的脚步不由为之一顿,然后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
“恬恬这是一战成名了,连军中将士都为你折服。”马车内,君修染再不见方才的坚韧,而是软绵绵的瘫在榻上,一副我很虚弱我很痛苦我很难受我受伤很严重极需要安慰照顾关怀备至的模样。
端木恬瞥了他两眼,若无其事的转开了目光。
马车开动,透过窗户看向外面,看到太阳跃出了地平线,晨曦微露,空气清新,鸟儿清啼,一切都显得似乎很美好很有希望,她从昨天遇刺之后一直紧绷着的心,也忽然间舒缓了开来,目光轻柔,嘴角浅笑。
君修染在旁边看着她,亦是目光轻柔,嘴角含着笑。
三殿下安全回来了,紧张了一天的京城老百姓们终于松了一口气,然而那朝堂之上,却是越发的波澜壮阔。
当然,在那之前,他们的三殿下毅然拒绝回尧王府,死皮赖脸的定要住进端木王府里面,最终却还是被老王妃拎着塞进马车里面,直接撵回了尧王府。
他各种幽怨,却见他的人儿只是斜倚在门口冲着他笑得幸灾乐祸不怀好意,半点没有要留他下来陪陪她的意思。
“哎!”他幽幽一声叹息,说道,“恬恬,那我先回去了。”
“嗯。”
“你有空的话常到尧王府来走走,熟悉熟悉环境。”
“……”
“我有空的时候,也会经常过来看你的。”
“你不来也没事。”
“那怎么能成呢?我怕恬恬你会想我。”
“……”
“当然,我也会想你的。”
老王妃在旁边听得嘴角直抽抽,“啪”一下拍在了马屁股上,将某只殿下给拉走了。
端木恬看着马车朝尧王府的方向行去,转头看向了祖母,问道:“祖母,他的伤不要紧吧?”
老王妃侧头看她,神情有些腻歪,不过端木恬熟若无睹,半点反应也无。
轻笑一声,又轻轻一叹,说道:“养着吧,总会好的。”
端木恬不由脸色一变,又问道:“那他体内的毒……”
“暂时无碍。”见孙女神情有些郁郁,她拍了拍她的手,说道,“放心吧,他是练武之人功力深厚,伤势恢复得就比普通人快,也不必担心落下病根什么的。他那毒,若能解,那些珍奇之药自当能给他洗筋伐髓,比任何人都要更健康,若是找不齐,他怕是也活不到被病根折磨的那一天。”
端木恬倏然捏紧了衣角,点头道:“我知道了。祖母,我先去休息。”
“去吧。你手臂上的伤也要留意,这天气越发的炎热了,伤口也更容易发脓感染。”
“嗯!”
楼阁深深之处,有人正在发着脾气。
只听“砰”的巨响之后,他身前的桌子顿时粉身碎骨,吓得站于下方的仆从心尖儿一跳,忙低头垂眼越发的瑟缩不敢动弹了。
“废物!”他满脸盛怒,说道,“那么多人竟连一个落崖受伤的君修染都杀不掉,都是吃干饭的?还被那端木恬从背后偷袭,一锅儿端了,就剩下一个还是被吓破了胆藏在暗中连面儿都不敢露?哈,哈哈!饭桶,全都是他妈的饭桶!”
他烦躁的踱着步,忽然转头看着那仆从问道:“陈妙燕情况如何?”
那仆从当即回答道:“回主子,那陈四小姐被发现的时候就已经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气,急速送回来又免不了一路颠簸,至今还在昏迷中,不知是否能够醒过来。而且她的一只手腕受伤非常严重,恐怕是已经废了。”
他眸光阴沉狠绝,沉吟思索了会儿,冷笑道:“一定要把她给救活过来,这么重要的棋子怎么能让她死了?她活着可还有大用处呢,让他们去狗咬狗,哼!”
“是!”
宫闱深处,有人卧病在床,轻声说着:“三皇子安全回来了,那就好,那就好。”
有人不满的嘀咕着,“还不都是因为端木恬那个丑八怪,不然皇兄才不会落了崖呢。”
“好了萍儿,你还想让你父皇再关你禁闭吗?”看着撅嘴赌气的女子,她摸了摸她的脑袋,说道,“母妃知道你受了委屈,不过你这性子也得改一改,不可再那般鲁莽了。”
“母妃……”
“母妃是为你好,你要记着些。不然若是哪天又惹了你父皇不高兴,谁也救不了你啊。”
“哼!”
“行了,你也先退下吧,母妃有些乏了。”
六公主于是站起来退下,待得寝宫里再无其他人,忽有黑影浮现,单膝跪在她的榻前,道:“娘娘恕罪,小的没有能完成您交付的任务,反而害得三殿下落崖。”
她半躺在床上,闻言并不语,只默默的沉思,许久才忽然问道:“那学士府的四小姐,可有找到了?”
跪在地上人顿时额头冒出了冷汗,道:“娘娘恕罪,至今没有找到,仿佛突然消失了。”
“嗯?”
“据小的查探所知,三殿下落崖之后又遭到了追杀,小的怀疑,陈小姐会不会是落到了那些人的手里?”
“什么?竟有人追杀三皇子?本宫为何现在才知道?”
“小的刚得到消息就前来禀告了,不敢有丝毫拖延和欺瞒。”
“那可知是何人所为?”
“娘娘恕罪,小的也不知道。”
“那你跪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查清楚了?”
“是,谢娘娘不责罚,小的告退。”
另一边,端木王府,君修染才离开没多久,便有人登门拜访,摇头晃脑满脸戚戚抑扬顿挫的对她说着:“王妃,主子他说才刚分离就又想念,想你想得茶不思,念你念得饭不想,就连满身的伤痛也似乎越发严重了,痛苦不堪不堪忍耐耐不住寂寞……呃,是耐不住思念,属下实在是不忍见主子如此痛苦,便擅自过来请求王妃,您可否搬去尧王府住上一段时日?陪陪主子,也好让他的伤好得快一些。上次就是因为有王妃您的陪伴,主子的伤势恢复得前所未有的快啊。”
端木恬侧目看着他,揉了揉眉心,定了定神,说道:“我倒觉得你这么长一段话里面,就其中的五个字最可信。”
“哪五个字?”
“耐不住寂寞。”
“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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