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噬魂大阵


  正当百里惊鸿于阵外,抱着南宫锦在思虑下一步应当如何做之时,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他转头一看。一个淡紫色宫装的女子踏步而来,紧接着,一道清亮而满怀纯真的女声响起,语中带着一股言语无法形容的惊悚,眼神看着那一片血网:“是?”

  百里惊鸿淡漠的眼扫向她,不知道她为何会出现在此处。故而沉寂之中,也没有开口。

  但君紫陌看了看他们二人,却没有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脸色骤然白了:“冷,冷子寒呢?”

  “在里面。”三个冷冷清清的字吐出,带着千斤重般的压沉。他想,若是锦儿醒过来,是不会原谅自己的自私的,可,有记忆功能,只要出来的人,根本就不可能再进去。那个血网,会毫不留情的将从里头逃出来之后的人弹开!

  冷子寒那一挥,是将他们都推到了生的位置上,却也是推到了内疚一生的位置上!

  这个答案一出,君紫陌整个人都傻了!她呆愣着看了那血网数秒,忽然狠狠的咬了咬唇,而后,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一头便对着那血网狠狠的撞了过去!

  百里惊鸿看着这一幕,有了一瞬间的微怔,于他来说,冲击力真的不小。这个女子,一直都跟着锦儿,纵使自己没有关注过她,却只是一眼,就能看出她的胆小去怯懦,但是今日,她竟然有这样的勇气?这样的惊讶,让他忘记了伸出手去拦,也便眼睁睁的看着她落入了阵中!

  而整个,也因为她这莫名的闯入,微微的向四面扩张了一下。

  君紫陌破入血网,只需一眼,便看见了那倒在血泊之中的人,他软倒在地,点漆般的眼眸不复昔日之锐利。但那唇角,却还是勾着一抹笑,俊美邪肆,如同来自地狱的修罗,美到令人窒息,只一眼,就觉得整个人的魂魄都被吸了去。

  冷子寒虽然已经在阵法的压制之下,身受重伤,而没有了行动的能力,但,他的意识还维持着基本的清明。抬眸,看着那个贸然闯入的女子,他的眼中找不到一丝情感,但却装满了震惊:“你,咳……咳咳,你进来做什么?”

  而此刻,四面的血网,还在慢慢的向四面扩张。但是知晓的人,都明白,等这网扩张到一定的程度之后,便会慢慢的收拢进来,直到完完全全的饮尽至少一个人的鲜血为止!

  他这一问,让君紫陌咬了咬下唇,几乎不敢去看他那双摄魂的眼,她微微偏头,开口道:“我在邵阳,见你们这么多天都没有回来,不放心,就偷偷的溜了出来,在原炀岭外面等着你们。但是忽然看到一阵冲天的霞光,心中担心,所以我就冲进来了!”

  “嗯,那你出去!我没事,一会儿就好!”声线狂傲邪肆如旧,眼神中带着对面前这个女人的轻蔑,好似是很瞧不起这样的女人。

  但,君紫陌却不为他的眼神所动,轻笑道:“你别想骗我了,我皇兄在的时候,我翻过他的书,里面就有!若是还加上了心头血,便一定要以命抵命。而若不是有了施阵之人的心头血,百里惊鸿绝对不会在外面为难的看着这里!”

  她只是单纯,并不是傻!冷子寒不过是想将她赶出去,不想牵累她。

  “那又如何?”他强撑起最后一丝力道,坐起身,点漆般的眸中满是冰凉之色,“出去,本尊不想看到你!我的事,也不必比来管!”

  君紫陌笑笑,忽然在他的面前坐了下来。幽幽的开口:“冷……冷公子,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冷子寒挑眉,不明所以的看着她,身上的重伤已经让他筋疲力尽,几乎是说不出多余的话来,但是听君紫陌此问,他还是摇了摇头,他只知道自己是认识这个女人的,而且不日前,这个女人对自己表白,他拒绝了,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但至于他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他还真的没什么印象。

  看他摇头,君紫陌笑了笑,自嘲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不记得了。我这样无用的人,怎么可能入得了你的眼呢,你的眼里只有锦姐姐一个人。你喜欢她,皇兄也喜欢她,她是那样独一无二的女子,配得上这世间所有优秀的男子,所以你喜欢她,不喜欢我,都是正常的!”

  看着这样的君紫陌,冷子寒有了一瞬间的皱眉。这个女子经常会有意无意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或是送上一杯茶水,或是别的什么东西,他很少会去碰,但她却仍旧乐此不疲。久而久之,他也懒得再去管她。但以自己对她微薄的了解,她这即便是平日对自己说两句话也会脸红的性子,今日为何会有胆子闯入这里?还对他说出这许多话。

  看他不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自己,君紫陌笑了笑,如同紫鸢花一般美好,却是一种带着易碎、易折的凄美。“你从来未曾正眼看过我,除了今日。我很开心,真的。你能这样定定的看着我,而不是看着锦姐姐,只是我。为此,哪怕要我为此付出再大的代价,也是值得的。”

  “你……咳……咳咳……”冷子寒想说句什么,却被自己哽在喉间的血呛住,呛咳了几声,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别说话,听我说就好了!”君紫陌理了理自己的衣裙,让它一点一点的铺展在地上,如同一朵紫罗兰盛开,于风中摇曳,也展出她修长而美丽的身型,“你看,其实,我是不是也很美?”

  她笑看着冷子寒,眼中闪过一丝晶茫。四目相对,他的眼中,满是沉寂和困惑,却也在此刻露出一丝惊艳,但很快的,归于沉寂,冷子寒并非贪恋美色之人,而且君紫陌也算不得绝色。“是啊,我虽然也美,但再美也不过是庸脂俗粉。怎么也比不过锦姐姐,她是那样特别,那样善良,尽管她经常都说,她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我一直都知道,她是好人,她是!”

  “其实,我是怨恨过她的。若是没有她,我皇兄,就不会死。他还会对着我笑,摸着我的头叫我‘傻丫头’,只要是我想要的东西,他定然会帮我谋过来。那样一心一意的疼着我,胜过对待任何人。我一直记得那天晚上,皇兄召见了我,说了很多我不懂的话,再后来,他就走了。我曾经不止一次想过,若是我皇兄还在,我看上你了,他是不是会想尽办法帮我夺来,也好过我一个人这样苦苦的奋斗,也只能傻傻的跟在你的后头,即便是想得你正眼相看,也是那样难。”君紫陌说着怨恨的话,眼中却没有半丝怨恨的情绪在。

  冷子寒咳嗽了数声,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丝气力,他艰难的开口道:“这不是小锦的错,生于死,是你皇兄的抉择。”

  “呵呵……瞧你,到了现下,撑着自己的最后一丝力气,也要为她说话。你放心,我不会真正的怨恨她,后来,知道你喜欢的是她的时候,我也妒忌过。但,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皇兄对我的教诲。他说,我是北冥最尊贵的公主,是他的掌中花,心中宝,自然也当是最纯净的公主。”

  “他说,他这一生,原本是想干干净净来,干干净净的走。最终,即便是血染重楼,也洗刷不去他一身的污浊。我那时还小,不懂他说那话的意思,只记得,皇兄希望我能完成他的愿望,干干净净的,不要有怨恨,不要有妒忌,不要有这世上任何不好的东西,保持着来到这个世间之时的纯真。所以,只有心中有了一丝丝不舒服,我就会将它扼杀。因为我知道,皇兄一直都在我身边,他会一直一直看着我,所以,我一定一定不会叫他失望。”她说着,笑了笑,忽然将手伸进胸口,把一块五彩的玉坠拿了出来,而后,将它取下。

  起身,缓步向前,大着胆子,将它放进冷子寒胸口的衣襟内。冷子寒抬了抬手,想要拒绝,但却无能为力,甚至牵动了内伤,险些又呕出了一口鲜血。

  “这块玉坠,是我皇兄在我十五岁的及竿礼上,送给我的。它是我最珍视的东西,即便是你不想要,我也希望你帮我好好保管它,只有你帮我保管着,我才开心!”君紫陌在笑,她的笑,在这血网之中尤其美,像是漫天的血光污浊之下,一朵白荷绽放,纯净而美好。

  恍惚间,甚至让冷子寒看到了那个曾经有过一面之缘,至纯至善的男子,天下第一琴师,凌远山。

  君紫陌坐在他的跟前,两人挨得是那样近,她几乎都能听到他的浅淡的呼吸,还能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闭着眼感受了好一会儿,她才又开口:“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我也知道,你是无论如何,也看不上我的。因为我不仅仅比不上锦姐姐,就连洛念熙也比不上,你怎么会看上我呢?但心中却一直有幻想,我想,是不是就这样一直跟在你的身边,跟在你的身后,终有一日,你会发现我的好?”

  “我想,是不是可以期待,只要我肯努力,哪怕自己是最平凡的女子,也一样有可能得到心爱之人的青睐?即便明知自己配不上,即便那人起初都不愿看你一眼。其实,到了现在,我还是这样期待着,我记得皇兄告诉过我,不论是什么时候,都不要放弃希望,只有抓住那一丝光亮,才有可能卷土重来,重获新生。我虽不懂,但意思也是差不多的吧?只可惜,我以后,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她说着,靠近了冷子寒,伸出手从他的腋下穿过去,试图架起他的身子。

  冷子寒刹那间便明白了她进来是想做什么,他不动如山,强撑起自己的意志力道:“君紫陌,我从前便是拒绝了你,即便是你为我而死,我心中都不会有你的半点位置!我劝你不要做无谓之事,而且我冷子寒有自己的骄傲,绝对不能让一个女人来救!”

  君紫陌的手松软了一下,整个人都险些被他这无情而冷酷的话语伤的几乎跌倒,她惨淡一笑,面色苍白透明的像是一张白纸,咬着唇开口:“你总是这样绝情,从来都不吝啬于给人绝望。就如同我上次对你表白之时,你的那一句,喜欢是我的事,与你没有关系。可是,我都决定为了而死了,以后你心中还有没有我的位置,还有什么要紧?最好是没有,最好是将我忘得干干净净。这样你的心中就不会有阴影,也许有一天,会出现一个和锦姐姐一样优秀的人,打动你的心,然后我就可以看着你幸福。”

  冷子寒死死的瞪着她,眼中含着狂风暴雨,还有不敢置信!这个女人,真的不像是君紫陌!胆大,而且固执!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大胆,一点都不像是从前的我?”君紫陌浅笑,又接着开口,“是的,我胆子很小,即便是一只老鼠也会将我吓哭。但是,你这样强大的人是不知道的,爱情能够使人勇敢,变得什么都不怕,生死无惧。即便是我这样胆小的人,也会受它的驱使。我曾经还无数次大胆的幻想,自己会不会成为你的妻,即便不是妻,是妾也行。这样的美梦,即便是明知不可能,我也会常常从梦中笑醒,但这样的愿望,我永远都不能完成了。”

  冷子寒闻言,当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这天下,爱慕他的女子何其多,甘心为他而死的,亦不在少数,但像君紫陌这样胆小,到了这一步却坚强至此的女子,当真是一个都没有。他想,他永远都不会爱上这样的女子,但她却一定会在他的心中留下一丝不易抹去的印记。

  眼看因为她的闯入,而慢慢扩展的血网,又慢慢的聚拢进来,收紧,仿佛下一瞬就要将所有的人包裹其间。君紫陌这才回过神来,她用力的将他的身子架了起来,无视他凌厉而反对的眼神,用尽了全力将他往外推。但,冷子寒是何等心智,他坚定的站在原地不肯走,那便不论是她如何用力,都是无用。

  君紫陌仰头看了他一眼,笑着开口:“不必为我难过,你可能不知道,我们君家人的身上,背负着一个诅咒。君家的每一个人,都是只要爱上,便是甘愿倾尽所有,万劫不复。但,因为先祖皇帝,得罪了当年的一个当世高人,从此被背负上了一个诅咒,那边是……君家的人,只要爱上,便一定会为爱而死,而且终其一生,也将不得所爱,这个传说虽然只是个传说,很多人都不信,但好似这几百年来,都一一应验了。我会死,也不会是因为你,而是因为我自己不该爱上,不该触犯这个诅咒。”

  世上竟然会有这样的诅咒?冷子寒有了一瞬间的失神,但,也就是这一瞬间的失神,让君紫陌抓住了,她趁这个机会,用尽了全力,将他往外一推!

  而他点漆般的瞳孔忽的瞪大,眸中满是不敢置信,却还是被这一推,慢慢的离开了那张血网,须臾间,他看见那纯洁美好的女子对他轻笑:“你知道吗,今天是皇兄死后,我最开心的一天,真的,因为能得你正眼相看。你从来不曾喜欢我,爱慕你的女子也那么多。所以,请你一定要忘记我,也请你一定要幸福!”

  语毕,她的眼中,再也看不到那一身黑衣狂肆的人影,俯仰之间,都只有一张巨大狰狞到让人胆寒的血网,对着她覆来,一点一点的将她包裹起来,而后,那网慢慢的收紧,将要夺去她所有的呼吸。

  “我喜欢你。”

  “我知道了。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不必告诉我。”

  “多么,多么残酷的一个人。但是,我还是想成为你的妻……”她浅笑,终而,那笑被卡在喉间,再也笑不出来。她狠狠的咳嗽了几声,喉间的鲜血涌出,那血线像是山泉一般四溅开来。

  仰头,透过那血网,看着朗朗乾坤。白云飘扬……

  恍惚间,她看见一身月白色长袍的男子,立于云间。他狭长的丹凤眼含笑,眉间一点朱砂妖娆,缓缓的对着她勾起了唇角:“紫陌,皇兄来接你了。”

  而迷蒙之中,她看见天边有一个自己,对着皇兄砰砰跳跳而去。“皇兄,皇兄……”

  “有皇兄在,再也不会有人欺负我了!”

  她勾唇,看着天边那两人走远,喃喃道:“皇兄,紫陌没有让你失望对不对……”

  漫天的红枫飘洒,飘洒到地上,还有那紫衣女子的身上。

  她就像是睡着了,安静的躺在那里,长长的睫毛卷翘,上面有晶莹的水珠,仿若童话里的梦公主。

  而那漫天的血网,也消失不见,只余下阵外的三人,和阵中的一人。

  倒在血网旁边的冷子寒,愣愣的看着那个静静的躺在地上的女人,那姿态,如同秋叶一般静美。她死了,她却说,今天是她最开心的一天,最开心的一天?

  一旁的百里惊鸿见此,看了君紫陌一眼,又复杂的看了冷子寒一眼,搂紧了昏迷中的南宫锦。

  他知道,在她的心中,冷子寒有着很重要的位置,是生死之交。而君紫陌,是君临渊临死之前托付给她的,这两人,哪一个去世了,都不是她能承受的起的,尤其这种时候,她晕着,而自己这个保持着清醒的人,却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做不了。她,会怪他吧?

  就这样想着。一人失神,一人害怕,一直在山林之中坐了良久,良久。

  直到南岳的士兵来寻他们,才将重伤的冷子寒和已经没了气息的君紫陌带了回去。而百里惊鸿,则抱着南宫锦,跟着他们一起。

  等到南宫锦幽幽转醒,已经是几个时辰之后。

  她一睁开眼,便觉得这场景十分的熟悉,第一反应,便是她又动了胎气。但,慢慢的感到自己的后颈一阵镇痛,是在提醒她刚才所发现的一切!冷子寒将她打昏了,然后呢?想着,她惊慌失措的起身,四面看了看。轩辕以陌听到屋内的响动,猜测她已经醒了,便飞快的进来开口:“主子,你好些了吗?”

  南宫锦却没有回答她的话,又往四面看了看,顿时更加惊慌了。“他呢?”

  按理说,她若是晕倒了,他一定会在她身边才是。但是现下他不在,会不会……

  “皇上和冷公子受的伤都不轻,带着您回来之后,就先后晕倒了。尤其冷公子伤的非常严重,刚刚才脱险,御医说要好好的休养一阵。您是被冷公子打伤的,所以并无大碍!”轩辕以陌站在她的身畔恭敬的开口。

  南宫锦点头,已然是放下心来。但是很快的,她便发现了以陌的神色有些吞吞吐吐,好似还瞒着她什么事,她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你怎么了?”

  轩辕以陌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告诉她。因为这件事情根本就瞒不住,她迟疑着开口:“主子,君紫陌……去了。”

  “什么意思?她去哪里了?什么叫她去了?”南宫锦有些嗔怪的看着她,这丫头说的这是什么话?

  “主子,她是为了救冷子寒。,原本就是要以命抵命,冷子寒将你和皇上推了出来,他若是想出来,必然是要人进去换的。君紫陌就那么闯进去了……”轩辕以陌越说声音越小,原本保护主子的安危是她的责任,但是她不在便罢了,就连事后赶过去也慢了很多,最后累及了君紫陌这个近乎无辜的人。

  南宫锦大惊失色。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你说的去了,是指……”

  轩辕以陌咬唇,点了点头,不敢再看南宫锦的脸。

  “怎么会?”她有些失神的后退了两步,跌坐在床榻上。

  轩辕以陌赶紧上去扶着她,开口:“主子,你别这样,你肚子里面还有孩子,紫陌她,应该是很高兴的,她是带着笑的。”

  说着,即便是外热内冷如轩辕以陌,竟然也落下了几滴泪。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和君紫陌相处了这么久,没事的时候便谈天说地说笑一番,那个丫头虽然是养在皇室的娇贵公主,没什么本事也没什么架子,还胆小如鼠,但到底是心地善良,所以她们两人也算是关系不错的朋友。现下见她就这么去了,自然是难过。

  而南宫锦,也慢慢的感到一阵晕眩!她自然知道以陌是在安慰她,而她心中的难过也更甚了。当初在北冥皇宫,她待自己那么好,帮了自己好几次,而那个如君子兰般高贵的男子,也于临死前将紫陌托付给她,可是她做了什么?

  上官渃汐死了,君紫陌也死了!她一个都救不了,无能为力。“紫陌,已经确定没救了吗?”

  她幽幽的开口问着,几乎已经找不到自己的神智。

  轩辕以陌沉吟了片刻,看着她的脸色开口:“主子,若她不是已经没了气,是破不了的!”

  “哦,我知道了!”南宫锦说着,忽然龟缩了起来,往床上一倒,抱着被子背对着她,“你先出去吧,我想休息一会儿!”

  这样的南宫锦,是轩辕以陌从未见过的!她一直就像是一个战神,无往不利,现下却这么颓然,她惊讶的开口:“主子,你不去看看她吗?”怎么,也该去送她一程的。

  “等,等百里惊鸿醒了,我与他一起去!”南宫锦说着,竟然忍不住打起了寒颤,整个人都有些发抖。她不是不想去,而是不敢去。

  轩辕以陌看着她这样子,心下担忧,却也不好说什么,叹了一口气,退出去了。

  而侧卧床榻的南宫锦,在她出去之后,也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上官渃汐走的时候,她没哭,因为她要教惊澜学会坚强,可是君紫陌,那个善良的丫头,即便是嫉妒过自己,也没有起过坏心眼的丫头,就这么走了,她顿时感觉心都落空了一般。

  “吱呀!”一声,推门声响起。随之,便是一阵脚步声,缓缓过来,而这脚步声,有一丝虚浮,显然来者是受了不轻的伤。

  同时,也有一股淡淡的雪莲香飘了进来,她便也猜到了是谁来了。她头也不回的开口:“紫陌死了!”

  “我知道。”他是亲眼看见君紫陌冲进去的,也是亲眼看见那个姑娘安静的躺在林间的,他如何会不知?

  冷子寒为了救他们,独身留在阵中。而君紫陌,为了冷子寒,冲了进去。说到底,这件事情的根源在他们。

  他缓步走到她的床边,伸出手,触了触她的脸,一手的泪水。果然是哭了,他顿了一会儿,方才开口:“你怪我吗?”

  “怪你?怪你什么?”她抹了一把面上的泪,转过身看着他。

  白皙修长的指拂过她的发间,淡淡的道:“怪我自私,若是一开始,我便决定我留下,让你和冷子寒走,也就不会被冷子寒暗算,推出阵外。君紫陌自然也不会死,你也不必心怀愧疚。”只是,他不想离开她,不想,所以才犹豫了。

  他知道,君紫陌的死,不仅仅是其本身给她的打击,还加上对君临渊的那一份愧疚。

  她闻言,抬头看着他的眼,轻轻的开口:“你错了!我不会怪你,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伟大,纵使看起来我比紫陌要坚强,比她懂得要多,但在爱情面前,我同样也是一个可以为情疯狂的人!我也很自私,我不希望你有事,我情愿死的人是我,是紫陌,甚至是任何人,我都不会希望死的那个人是你!”

  她从来都明白,这个人,在她的生命中,占的地位是不一样的,没有任何人能比他的位置更重。

  这恐怕是她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如此直白的对他表达她的在乎。也是在告诉他,他在她心中是与众不同的。“我很重情义,甚至胜于重自己的性命。但情义再重,不及你在我心中之重!”

  他伸出手,将她揽入怀中,也于同时,将一只手指放在她的唇边,冷冷清清的声线缓缓的想起:“好了,别说了,想哭就哭。”

  她之所以这么说,也许是真的这么想,但更多的,不过是为了转移注意力,也算是一种自我安慰。在心中庆幸,幸好有事的不是他,方能在紫陌的死之中得到半丝宽慰。更也许,只是为了说给门口的那个人听!

  他这话一说,南宫锦刻意做出的那自私自利、尖酸刻薄的模样,瞬间崩塌,揪着他胸口的衣襟,毫无形象的哭了起来。

  而门口,冷子寒捂着自己的胸口,忍着咳嗽之声,听着他们的对话。点漆般的眸中满是绝望与复杂,即便是送他们二人出阵,独自站在死亡面前,他都没有如此绝望过。小锦的意思,是自己的安危,比她的性命重要,但却远远不及百里惊鸿在她心中的份量么?

  他从前便知道,知道在她的心中,自己和那个男人所占的位置是不一样的。但他也一直自欺欺人,以为他们的位置,是等量的,只是地位不同。今日,听着她如此清晰的说出来,还有什么是不能明了的呢?

  原本以为已经从此了无波痕的,痛到麻木心脏,又蹙的疼了起来。绝望,满心的绝望,几乎压得叫他喘不过气,他倒退了几步,颓然的转身走了……

  而他走后,南宫锦也从百里惊鸿的怀中出来,呆呆的看着门口。

  他轻抚着她的面颊,开口:“方才的话,是为了说给冷子寒听吧?”他听得出那语气中的一丝刻意,否则也不会还强调一句“情义再重,也不及你在我心中之重”。奇怪的是,分明就知道她是说给冷子寒听的,他却觉得好似是真的对自己说的,而且,心中高兴的情愫是那般明显。

  南宫锦点头,开口:“确实是说给他听的,只希望他能早点解脱出来,才有可能得到幸福,也不会辜负了紫陌的牺牲!”

  “冷子寒,是何等聪明。”他低低的开口感叹,也许这一瞬间,冷子寒是被她的话迷惑了,但是等他冷静下来,自然也明白了个中缘由。

  “但他也会明白,他得到解脱,是我的愿望!”冷子寒,也是愿意为了她付出所有的,若是她的愿望,他一定会努力去达成,她想要他放过自己的心,他便一定会放过。就当是她利用他对自己的感情吧。

  这话一出,百里惊鸿自然就不再开口了。

  又是半晌的沉寂之后,她淡淡的开口:“陪我去送紫陌一程吧!”

  若只是她一个人,她没有勇气去。

  百里惊鸿点了点头,将她扶了起来。缓步往大堂而去,还没到大堂的门口,便看见有冥纸从屋内飘了出来,零零散散的,雪花一般,飘飞的,除了生人的寄托,还有凌乱而细碎的记忆。

  南宫锦也回忆起了当初在西武,她们三个女人互相扶持着行走,好不容易才站住了脚,从一无所有,到位极人臣。一起渡过了君临渊去世之后,最为难熬的日子,一起走过了一个流年。从看桃花开,到看梅花落,可如今,三个人,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脑中留下的……

  有上官渃汐的隐忍坚强,也有慕千千的贤惠得体。

  有君紫陌的顽皮单纯,还有云皎兮的压抑沉稳。

  除了记忆,也只有记忆了。

  回忆了半晌之后,她颓然的摇了摇头。不论是什么,终她一生,也再不可能看到了。那些遗失在流年的光与欢笑,都仿佛随着这些飘飘洒洒的冥纸飘远,看着看着,南宫锦禁不住伸出手,伸向虚空,是想要抓住些什么,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飘向更远的地方,一手挥过,不仅什么都没有抓住,反而打碎了一些虚拟的梦境,让她彻底的回归到现实。

  紧接着,便是一阵痛入骨髓的失落……

  百里惊鸿紧紧的攥了一下她的手,清冷如月的声线在她的耳畔响起:“你还有我。”

  南宫锦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原本毫无依托的心,也慢慢的沉淀了下来,点了点头,抬步进去,却见冷子寒站在君紫陌的棺木前,静静的看着还没有合上的盖子,看见躺在棺木之中,女子唇边含笑的容颜,而整个人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见南宫锦他们进来了,他才慢慢的收回了眼神。

  四面寂静,轩辕以陌在火盆钱烧着冥纸,一边烧一边掉泪,而破站在她的身后,手忙脚乱的不断的伸手,用帕子给她擦泪。

  南宫锦缓步过去,看了一眼棺木中那带着一丝甜美的笑,仿佛只是睡着了的女子,还有她那略显苍白,表示她在阵中她身上的血已经散了七七八八的面色。恍惚之中,好似是看见了当初在北冥,考女德女戒之时,这古灵精怪的丫头教她作弊的情形,还总是偏执的叫她皇嫂,自己怎么说她都不听。

  那时候,无论是她还是自己,都不会想到有今天吧?

  伸出手,触上她的面颊,喃喃道:“紫陌,你该见到你皇兄了吧?对不起,锦姐姐没有保护好你,到了那边,有你皇兄在,不会有人再欺负你的!”

  她相信,君临渊那样的人,不论是在人间,还是在地狱,都会是绝对的王者。

  冷子寒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缓缓的出门而去。一路到了城墙之上,方才停下了脚步。而他的胸口还放着那丫头强放在自己身上的玉坠,灼灼发烫,火一般的烧灼。点漆般的眼眸,看向虚空,丝丝云彩,遮住了太阳,就如同他阴霾的心。

  他情愿,是自己死在阵中。也不是让那么一个弱女子拼了命来救自己,现下,他要怎么办?一辈子活在对她的亏欠之中?

  耳边,还能听到她清晰而含笑的话语。今天是我最开心一天,我想做你的妻,哪怕是妾也好……

  闭上双眸,即便是只观那优雅的侧颜,也仍旧是英俊到足以摄人心魂,可他整个人却于今日显得有些落魄。一直站立着,足足有一刻钟之后,他方才睁开了双眼。也于同时,做下了一个决定……

  南宫锦蹲着身子,和轩辕以陌一起烧着冥纸。君紫陌在这里认识的人并不多,所以来送她的人也没有多少,而魔教的众人,竟然都在破的带领之下,一齐走到棺木的正前方,弯腰鞠了三个躬!

  是这个女子救了他们的教主,所以,也担得起他们整个魔教的敬意。

  而他们鞠躬完毕之后,冷子寒也进来了。他对着南宫锦淡淡的开口:“小锦,她有遗愿,我想帮她完成!”

  南宫锦抬头看着他,不明所以。

  冷子寒又接着开口:“便是将她葬到西武。”

  南宫锦点了点头,虽不明白紫陌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要求,但冷子寒应当是不会骗人。于是便又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我也跟着一起去,我想送她最后一程!”

  冷子寒点头,不置可否。而轩辕以陌则对着蹲在棺木边上的南宫锦开口劝慰道:“主子,你先起来吧,你现下有孕在身,不宜太过伤神!”

  南宫锦点头,起身,顿时感觉一阵晕眩。百里惊鸿赶紧上前扶着她:“怎么了?”

  “没事。”南宫锦虚弱了笑了笑,便被百里惊鸿扶着进屋了……

  当天晚上,这一行人就悄悄的出了邵阳城,邵阳之外,就是西武的地盘。而冷子寒的目的地,显然是西武的京城。

  这一路上,他们乔装打扮前行,百里惊鸿原本是想跟着,但被大臣们联名上书留下了,因为现下东陵和西武随时都有可能进攻,皇上和皇后都走了,一个当家人都没有,很难守住。而南宫锦也让他留下查查是谁摆的,于是他便听话的没有跟上。却也还是千里送夫一般,将南宫锦送出了十里才回去。

  一行人刚刚越过了邵阳,便被卡在了西武的一个关口。他们全部都穿着一身孝服,灭上前一步,对着城门口看守的那些官兵开口道:“军爷,我们原本是西武人,到南岳去做生意,但是小妹前些日子不幸染病暴毙了,想回到自己的故乡安葬,希望军爷能够通融一下!”

  说着,便在袖子下头偷偷的将一块金元宝递了过去。

  那守门的士兵看了看自己手上金子的成色,又掂了掂重量,露出了满意的笑,先是将之收好,而后开口:“打开棺木看看!”

  “这,官爷,死者为大,你就通融一下吧!”白虎上前开口,那个女人是为了教主而死的,他们怎么能让她死了都不得安宁。

  南宫锦大声开口:“他们想看便让他们看吧,兮兮这孩子也是命苦,竟然染上了天花,唉,也不知道会不会连累了这些军爷!”

  这话一出,那刚刚准备开棺看看是不是尸体的军官顿住了,他看着南宫锦开口道:“你说她是怎么死的?因为天花?”

  “是啊,您不信?可以打开看看啊!”南宫锦十分真诚的建议。

  那军官嫌恶的挥了挥衣袖,道了一句:“晦气!走吧,走吧!”要是天花,自己看一眼被传染了还有活路吗?他们是敬业没错,但是还没有敬业到不要性命的地步!

  这话一出,南宫锦等人自然是千恩万谢的进去了,装的十分的像模像样。而唯有冷子寒,始终一言不发,点漆般的眸中藏着十分厚重的情绪,叫人完全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紧接着,他们用同样的法子,就这么依葫芦画瓢的一路到了西武的皇城,仅仅是赶路就花了七天的时间,一路上金钱开道,再加上“天花”的威慑力,倒是没有遇见什么强烈阻拦,所以这一路上相对而言,还是比较顺利的。

  西武皇城,对南宫锦来说,是很熟悉的地方,也是很多人都熟悉她的地方!所以进城之后,她一直都低着头,唯恐被人认出来,但冷子寒那张扬的性子,却是低头都不曾,将自己那张狂傲邪肆的面孔,毫不掩饰的展现在众人的面前,一点都不顾及他这个王爷先前是西武的通缉犯,而且慕容千秋,到现在也没有撤销关于慕容千烈的通缉命令。

  这样一个送葬的队伍,还有漫天的冥纸在抛洒,旁人自然都是能避则避,免得沾染了晦气。却只有一个酒楼之上,一起饮酒的三个男子中,有一红衣男子不经意的看向窗口,谁知这一看,让他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眸,复又认真的往下面看了看,那送葬的队伍中,有一人看起来是那样的熟悉,那张脸,午夜梦回之间常常可以看见!那是……燕惊鸿?!

  “魅丞相,你在看什么?”孟皓然看他眼神向外,纳闷的开口询问。燕惊鸿走了之后,魅文夜当之无愧的成为了少壮派之首,也成为了继燕惊鸿之后的第二位少年美相。但他虽有才,功绩却不如燕惊鸿卓越,是以名气没有到当初的燕惊鸿、上官谨睿一般大。

  魅文夜敛下了自己的眼神,原本是想说自己看见燕惊鸿了,但是自己面前这两个人,冷雨残和孟皓然,一个是国戚,一个是愚忠于慕容千秋的人,贸然的告诉他们,反而对燕惊鸿的安全不利,所以他哽住了,只是随意的笑笑,不正经的开口道:“瞧你这问题问的,我这样的人还能看什么?自然是看美女了!”话说的随意,但眼角一直追随着那队人马离开的方向。

  “看美女?”冷雨残冷哼了一声,显然不信,这家伙已经有多久没有注意过美女了?前几个月还听说他去了小倌馆找刺激,最终还是败兴而归,为的是什么,旁人不知,他和孟皓然这两个好友,还是猜得出一二的。从前燕惊鸿在西武的时候,他便总是有些不正常,他和孟皓然就猜到了一些。

  而后来,灵儿从南岳远嫁而来,也坦然告知了自己燕惊鸿的真实身份,只是因着对方是自己的恩人,成全了灵儿和自己的这一桩好事,所以这件事情他一直谨守则秘密,没有告诉任何人,连自己的这两个至交好友也没有告诉。所以魅文夜,也一直都不知道外面的传闻,说南岳皇后就是当年的燕惊鸿,这件事情到底是真是假。他这半年的魂不守舍,怎么会瞒得过自己和孟皓然这两人?

  想必去小倌馆,也是因为燕惊鸿当初是个男的,所以想想自己是不是变了口味吧?现下会有兴致去看什么女人,简直是天方夜谭!

  “当然!”魅文夜却似乎对他的怀疑浑然不觉,摇了几下手上的扇子,眼神一派真诚,他刚刚看的,也确实是美女。穿着一身孝服,用孝服那尖尖的帽子盖住脑袋,但却无法遮挡住她的美貌,若是自己没有看错,那绝对就是燕惊鸿无疑,因为那张脸,近乎是一模一样!面上淡然,心下却是惊涛骇浪!若那个人真的就是燕惊鸿,那南宫锦就是燕惊鸿传闻就是真的了!那,她现下潜回西武是想做什么?

  孟皓然皱起眉头,显然也是不相信!什么女人能让他看得这么兴致勃勃?想着沿着他的视线刚要看过去,却被魅文夜“啪”的一声,打开了折扇,并且好死不死的挡住了他的视线,没让他看到下面的一行人,孟皓然不悦的抬头,魅文夜却开口笑道:“别看,那是爷看上的人。若是你也看上了……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我可不想为了一件衣服跟你打架!”

  “这话倒是没说错,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冷雨残笑着点头。既然魅文夜想揭过去,那便揭过去,一直纠缠也没有什么意思。

  而孟皓然看了魅文夜一眼,总觉得这家伙好似有些不对,似乎是在刻意隐瞒什么,但他收回了折扇之后,自己再低头去看,却是什么都没有看到。只有来来往往的人群,没有什么异样,更没有那所谓可以破坏了他们兄弟情的姑娘。笑了笑:“好了,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我们喝酒!”

  他这话音一落,也就这会儿,一道不冷不热的女声传来:“是吗?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这声音一传来,冷雨残顿时感觉自己的身后冷汗如瀑,回头一看,便是自己那大着肚子,即将临盆的娘子灵儿。讪讪的放下了自己的酒杯,四面看了看客栈中人那“又是如此”的窃笑表情,心下也是苦逼不已,强撑起笑意开口道:“娘子,你怎么来了?”

  他这唯唯诺诺的态度,让四面又是一阵窃笑一声,整个西武都知道,定远侯惧内。而这个从南岳嫁来的娉婷群主,更是嚣张跋扈的可以,原先那总是想与她作对的老侯爷及侯府的老夫人,现下也被她收拾的服服帖帖的。而现下西武和南岳虽然开战,整个西武贵族却没有一个人敢因此给这位来自南岳的郡主脸色看,因为大家都知道,这个女人是有皇上撑腰的!

  “我说了多少次了,让你不要喝酒,整个侯府都被你熏的难闻到了极点!你不为自己的身子考虑,你就不能多为我考虑吗?要是熏到了孩子可怎么办!”灵儿咬牙切齿的道。

  冷雨残咽了一下口水,开口道:“娘子,为夫已经很努力的在改了,但是我的酒瘾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者说了,豪门贵族,有几个人是不喝酒的?我这都喝了这么多年了,你忽然要我该……这勉强的控制一下已经是极限,若是真的滴酒不沾,那不是要了我的命吗?而且自从有了娘子,我再也没有去过青楼了,不信你问他们!”

  说着伸出一只手指了指魅文夜和孟皓然那两人,然后狗腿的跑到灵儿的跟前,一脸谄媚状。灵儿冷哼了一声,一把揪起了他的耳朵:“那你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是什么意思?”

  冷雨残赶紧开口道:“哎呀!这意思还不简单吗?这人没了手足,那还活得好好的,要是没了衣服,岂不是要出去裸奔吗?这说明衣服是何其的重要!”

  魅文夜和孟皓然同时偏过头,已经不忍心在看自己因为成婚而变得惨不忍睹的至交好友,他现下的形象和状态,简直就是让人不忍直视!所以他们两人要吸取教训,万万不可娶亲!

  灵儿这次满意了一些,冷哼了一声,揪着他的耳朵就往外拖:“跟老娘回家去,下次再让我看见你在外头喝酒,我便回南岳住上个一年半载!”

  这话一出,冷雨残吓得脸都白了:“不敢了!放心,我不敢了!”

  走到门口之后,灵儿忽然回过头,看着魅文夜和孟皓然二人,眼神十分森冷,让两人齐齐一抖。魅文夜开口道:“不知嫂夫人有何指教?”脑后也是冷汗涟涟,这女人是冷雨残的夫人,也不好不给面子。

  “你们这些狐朋狗友,若是再拖着这不成器的出来喝酒,老娘有你们好看的!”说完,嚣张的拖着人走了。

  冷雨残苦逼的看着她十足嚣张跋扈的背影,实在不明白初见时那个冷若冰霜,高傲孤洁的女子到哪里去了,难道是婚姻使人凶狠?

  而冷雨残的那两个“狐朋狗友”,面面相觑,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无奈,他们是招谁惹谁了?分明是冷雨残拖着他们出来的。

  孟皓然看了一眼这一桌子的酒菜,顿时也觉得没了胃口,于是开口道:“我先回去了,还有些政事没有处理!”皇上领兵出征,政务自然都交给了三公九卿。

  “嗯!”魅文夜点头,目送着他离开。

  待确定他走远,方才起身,往自己方才看见燕惊鸿的那个方向追去……

  冷子寒和南宫锦等人,带着棺木沿着路途走了良久,终于到了东郊的一片紫竹林。冷子寒一挥手,后面的人便都将君紫陌的棺木搁下,他缓步走到棺木边上,将她从里面抱出来。已经冰凉的身躯,抱着只觉得叫人惊心的冷。

  他的表情十分凝重,而南宫锦等人,都跟在他的身后。走了良久,终于到了一片空地,而空地之中,有一座孤坟,上面写着狂草书下的几个大字:冷先然之墓!

  冷子寒站在墓前,深深的鞠了几个躬,而后对面露不解之色的南宫锦开口解释道:“这是我舅舅的坟墓。我有两个舅舅,一个便是帮我脱困的那一个,而另外一个则是力挺皇兄的,也就是冷雨残之父!”

  于是,南宫锦便明了,这个坟墓,当是冷子寒曾经对自己说过的,那个将他从皇宫偷渡出去,又为了隐匿他的下落,而被慕容千秋赶尽杀绝的母舅,难怪他见到对方的墓碑,便如此敬重,还要先行礼再说。

  他点漆般的眼眸,往一旁看了一眼,白虎、青龙当即会意,马上便动手开始在一旁的空地上挖了起来,足足挖了半个时辰,才挖出了一个足够埋葬人的大坑。将棺木抬进去放着,而冷子寒亦亲手将君紫陌放入其中,自自己的袖中取出一块暖玉,放在她的手上握着。

  而一旁的青龙等人,看着那块暖玉,眼神都不自觉的凝了一下。

  等他放好之后,亲自封棺。而后,扬手一挥,一阵强大的罡风扬起,将那些泥土全部盖了上去,但也因为不日前受过不轻的伤,使他此刻有些咳嗽。坟墓堆起,一块墓碑被扶了上去,上面空荡荡的,一个字都没有。

  冷子寒自袖口将自己的断刃拿了出来,扬手一挥,只见白色的刀光剑影一闪,而后那上面,暮然出现了几个大字:冷子寒之妻君氏紫陌!

  这几个字一出,不仅是青龙、白虎禁不住愣了一下,就连南宫锦也有些惊愕!她看着他优雅的侧颜,开口道:“你,爱上紫陌了?”

  “怎么可能?”他反问一句,而后偏头看着南宫锦,似是在责备她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点燃三炷香,插在君紫陌的坟前,而后,那狂傲邪肆的声线响起,在整片紫竹林之中回荡,“她予我一条命,我予她一个名份!”

  冷子寒,其实也是重情重义之人!他记得,君紫陌说想要成为他的妻,即便是妾也可以。而小锦已经切断了他所有的可能,一个名分,还有什么不能给的呢?

  这话一出,魔教的其他人当即深深的低下了头,对着君紫陌的坟墓,一起恭敬的弯腰鞠躬道:“教主夫人!”

  而后,一个挨着一个,上前去上香。

  而南宫锦,看着这一幕,却没觉得高兴,反而是泪洒白衫。这是紫陌追求了很久的东西,可惜,生前却没能完成,若是她活着,看着这一幕,看着魔教这些没有规矩,对教主都总是爱搭不搭的下属,如此恭敬的态度,恐怕会幸福到哭出来。但,她却也知道,若是君紫陌还活着,冷子寒也不会给她这样的殊荣……

  她予我一条命,我予她一个名份!以命换情?

  而冷子寒,此刻就站在边上,长风吹起他的衣摆,墨发也被撩起,挡住了他的眼眸,也遮掩住了他所有的情绪。他的身姿,仍然是伟岸而挺拔,他的举手投足之间,仍然是狂放不羁。但,他负在身后的手,却是双拳紧握……

  这是他冷子寒这一生欠下的最大的人情,而且对方就连还人情的机会都没有给他!只是给她一个名份,够么?“小锦,替她报仇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

  对方的,原本就是冲着百里惊鸿和小锦来的,所以他们必然会去找出是谁动的手,并将之铲除。故而这件事情不必他再插手。

  南宫锦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这件事情,即便是冷子寒不说,她也会去做。

  “她,是否还有什么牵挂?”冷子寒狂傲邪肆的声线复又响起,他的眼中没有哪怕是半丝情感,有的,只是对君紫陌的亏欠,也只有亏欠。

  牵挂?

  南宫锦仰头想了想,也将那即将夺眶而出的泪逼了回去,开口道:“若是有什么牵挂,那怕就是惊澜了!毕竟,现下惊澜是她唯一的亲人。”

  “那好!我去北冥。”冷子寒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也许,只有这样,他心中的歉疚才能少一些。那丫头为他舍了命,他除了这个一个名份,就连半分感情都给不了,所以除了这样,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还这一份情!

  南宫锦一怔,便知道他是要去找惊澜。将自己胸口的一块五彩琉璃玉拿了出来,递给他:“拿着这个,北冥的丞相就会信任你!”

  “嗯!”冷子寒点头,将那玉佩接了过来。看了一眼那孤坟,复又看着南宫锦,声线已经沙哑暗沉了几许:“小锦,你记着我给你的墨竹哨。若是要帮忙,记得叫我!”

  南宫锦听了他这话,没有立即点头,犹豫了一会儿之后,将墨竹哨自袖口拿了出来,将它交给冷子寒:“你拿着它吧,将它放在惊澜的身上,那孩子不仅是紫陌的牵挂,也是我的牵挂,只要他安全,我便无后顾之忧!”

  冷子寒定定的看了她半晌,这个墨竹哨,自己亲手交给了她好几次,最终却都被她送了回来,甚至还有一次是被她扔了。他的心中忽然涌现出一股自嘲和无力感,伸手将那墨竹哨接了过来,低笑一声:“也是,现下你也不需要我的保护了!”

  “但是冷子寒,你永远都是南宫锦看来,重于性命的生死之交,不然我也不放心让你去接近惊澜!于我来说,保护惊澜比保护我自己,重要得多!”南宫锦见他失落,直视着他的眼,直言不讳。

  冷子寒骤然笑了,点头表示明白,有一句话,到了喉间想出,最终却憋下了,换成了另外一句话:“看来那个孩子,在你心中的地位还不低!”

  “那是我儿子!”南宫锦坚定的道。

  冷子寒笑着点头,狂傲邪肆如旧:“那好,我走了,你保重!可要我送你出西武?”

  “不必,我还有事要做!”南宫锦目露冷光,那寒芒,像是刀子一般锐利,带着一股子蚀骨的仇恨。

  冷子寒也没有多问,只是开口嘱咐:“那你注意安全!”

  “嗯!”南宫锦点头。

  而后,冷子寒便带着魔教的众人走了,墨袍翻飞,在空中划出张狂的弧度。而南宫锦,却有了一瞬间的恍惚,总觉得,以后再想见他,便是多年以后了。

  一直到目送着他们离去,慢慢的消失在自己的眼前,南宫锦才缓缓的收回了自己的眼神。

  而破,却一直犹犹豫豫的看着轩辕以陌没有走,心中不甚甘愿,因为他深知自己这次跟着教主走了,再想见着这丫头就难了。轩辕以陌也是一副不舍的模样,南宫锦看了他们一眼,开口笑道:“以陌,你跟着破走吧!”

  “啊?!”轩辕以陌惊了一下,她跟着破走?那主子怎么办?

  “反正你那恨嫁的心我也看出来了,破,记住了!你得给这丫头一个像样的婚礼,不然我可是不依的!”南宫锦强撑出笑意,对着破开口。

  破点头,对着南宫锦深深的鞠了一躬,开口:“多谢南岳皇后成全!”

  轩辕以陌却矫情起来了:“主子,我不想走,我想跟在你和皇上的身边!”

  “好了,别口是心非了!赶紧滚,过你们的神仙日子去,接下来北冥会是最太平的一国,你们在那边也安全,我也放心。只是你们的婚礼,我怕是没有时间去参加了。”因为她有身孕,加上如今局势紧张,也实在不便于长途颠簸。

  轩辕以陌听她这么一说,才明白了过来,当即眼眶就红了:“主子,你是因为觉得紫陌是被你们连累而死,所以才要我走的对不对?”说到底,也就是为她的安全着想,她若是离开了南岳,就等于离开了这场天下之争的战场。也就等于,站到了安全的地段!

  她这一语,是说中了南宫锦的心事,但南宫锦却摇了摇头,开口道:“不是,只是觉得不该再拖着你们了,灵儿的孩子都快出生了,你们再不加把劲,就完全赶不上了,到时候怨恨我这个主子,那我可就郁闷了!”

  这死不正经的话,逗得轩辕以陌哭下不得。而南宫锦无视了轩辕以陌,自顾的转过头对着破出言交代:“好好待以陌,有时间把聘礼给老娘送过来,记得要多送一点,你觉得以陌值多少,就送多少!”

  这话说的就狠了,若是送的不多,以陌第一次就饶不了他!

  破却没有因此而面露不忿,而是当即弯腰,十分恭敬的开口:“一定!”

  说罢,拉着轩辕以陌的手便走,这一次抓稳了,便再也不放了!

  而以陌却不断的回头看南宫锦,南宫锦只是笑着对着她招手,直到他们的身影走远,她才停了手。以陌,在这个时候被她推出了战场,对她来说,是最好的吧?

  战争,原本就是残酷,今日君紫陌的死,也许只是一个开始。

  她看见那么多士兵死亡,从来就没有过太深的情感,只觉得,战场之上,死伤再所难免。但是当她失去了自己身边重要的人的时候,她才知道,失去朋友和亲人的感觉有多疼。而那些将士们的亲人,在再也看不到他们活生生的回去,回到自己的面前之后,会有多么难过。也只在这时,她的心中才有了一丝悲天悯人的情愫。

  所以,像是冰心、以陌这些人,最好是别跟着她,都别跟着她,至少……安全!

  紫竹林中,只剩下一声白色丧服的南宫锦,和藏在暗处的殒,她忽然开口:“殒!”

  “娘娘!”殒跳了出来,单膝跪地。

  南宫锦看了看他一派恭谨的模样,开口道:“不必紧张,我只是想告诉你,你的年纪也不小了,所以你也该寻个机会娶亲了。若是遇见合适的姑娘,便娶了吧,以后也不必跟着我风里来雨里去!”

  这话一出,殒的面色当即煞白,他跪下开口:“主子,属下竟然认了您当主子,您就是属下一辈子的主子!若是您要赶属下走,属下愿意死在这里!”

  看他如此激动,南宫锦顿时觉得有点怪怪的。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凤眸中带着些探寻,这眼神看得殒几乎觉得自己在她面前无所遁形,而他掩藏了几年的秘密,也几乎就要被看透!想起皇上的话,他清楚的很,若是皇后娘娘看出了自己对她的心思,那他就只剩下死路一条,顿时连冷汗都流了出来!

  但,好在南宫锦看了一会儿之后,就收回了自己的眼神,不甚在意的开口:“随便你吧!”

  说完,扬手一扯。丧服便从身上掉了下去,而她已经是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的形象,双手背在自己的身后,往竹林之外而去。

  这,到底的谁干的好事,她一定要查出来!

  无忧老人帮过他们,所以应当不会是他,那就只剩下最后一个人。而这个阵,是在原炀岭摆下的,最有可能的,自然就是慕容千秋了。毕竟那里离两军的交战点很近,但她没有证据,也不能贸然下定论。

  即便是百里惊鸿,到了今日也没查出来幕后之人是谁,所以下手之人,也是用心良苦,将自己隐藏得极好。而有这么大的本事隐藏的,这天下也只有这么寥寥数人,既然已经到了西武,便顺道查清楚这件事情到底是不是慕容千秋做的!

  刚刚出了紫竹林,却见一红衣男子负手于身后,背对着紫竹林,显然是在等着她出来。她愣了一下,一见那人的背影,便猜到了对方应当是谁,只是她才刚刚进入西武境内,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发现了?

  听着她的脚步声,对方也转过身来,一看见她,眼中是难掩的喜色:“丞相大人,果然是你!”

  这话一出,南宫锦的面上是一阵尴尬,而魅文夜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语。现下,他才是西武的丞相,而所谓的天下第一美相燕惊鸿,已经是经年之事了。

  “魅大人在这里等着我,是想?”南宫锦不甚热络的看着他,她自然记得当初自己得罪了慕容千秋,面前的这个人却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表示愿意帮她一把。但毕竟现下时局不同了,他已经是西武高高在上的丞相,而本身也是西武人,凡事自当以西武为先。对自己这样一个等同于是叛出西武的人,会有什么样的态度,确实未可知。

  而暗处的殒,已经不动声色的握紧了自己手中的剑,准备好若是此人不是他们这边的,便将之就此斩杀在地!

  “你不信任我?”魅文夜骚包的笑容隐下,眼底有了一丝受伤。

  南宫锦顿了片刻,十分诚实的开口道:“若是半年前,我会毫不犹豫的信任你!”

  可是如今……

  魅文夜点头,也只是点头,她有这样的想法,原本就是可以理解的。自己身为西武的丞相,现下南岳和西武开战,若是将南岳皇后留在此处,于自己、于西武有多大的好处,自然不必言说,莫说是她不信任自己了,就是换了个角度,她是自己,他也未必能信任。

  沉吟片刻,斟酌着开口:“在你看来,我们如今身份地位,都有诸多不一样,但在我看来,仅仅是半年,兄弟情分丝毫不变!”

  南宫锦闻言,也没有接话,只是用自己那双流光潋滟的凤眸审视着他,审视着他这话的真实性。但,在对方的眼中,除了坦诚,什么都没看见。慢慢的,心中的怀疑也去了一些,却只是叹息着开口:“你这又是何苦,若是让人知道文夜兄现下和我在一起,莫说是你的前程毁了,就是身家性命都不知道能否保住!”

  “士为知己者死!”魅文夜笑得肆意,只是还隐下了一句话没说……士为知己者死,心慕红颜而生!这话说出来,也只是朋友都做不成而已。

  士为知己者死!这一句,是南宫锦前世在无数此书籍之中看见过的,竟不曾想,有朝一日,也有人对自己说这么一句话,知己……暮然的,她就想起了那个人。心也软化了几尺,看着自己面前的男子,开口道:“相请不如偶遇,既然是朋友见面,便一起去吃顿饭吧!”

  这话一出,魅文夜的眸中闪过一丝喜色,因为这表示对方已经信任他了,他“啪!”的一声,打开了自己的扇子,调侃道:“那酒楼就由燕兄来挑,也免得里面有埋伏,对燕兄的安危不利!”

  这下南宫锦的面上就浮现出些尴尬,明显魅文夜这货是在讽刺自己小人之心!自己挑就自己挑:“就我所知,西武最近有一家间蓬客居的酒楼,生意尤为红火。燕窝、鱼翅、鲍鱼乃至各种山珍海味都是应有尽有,不若我们就到那里去吃吧!”正好也去视察一下她的店铺。

  魅文夜无奈的在心中摇头,这蓬客居不仅仅是应有尽有,而且还都是上等珍品。比如这世上的燕窝,便宜的一两银子都不到,但是贵的可以卖到十金,而蓬客居这样的地方,便全部都是那十金的燕窝!可谓是贵族酒楼中的贵族酒楼!即便是皇孙贵胄,寻常也不会去那里吃,其一,实在是太过奢华,让龙椅上的那位知道了,难免有不妥。其二,寻常人也受不得如此大补。

  但,若这西武第一富的魅文夜都吃不起,整个西武就没有人能吃得起了。魅文夜点了点头:“燕兄真是神通广大,远在南岳也能知道西武京城的酒楼发展成了何种状态,本官自叹弗如!走吧!”

  说着,便率先往前走。而南宫锦则不动声色的皱了一下眉。魅文夜的这句话,意思可就多了,看来自己再说话就要留个心,不然这蓬客居幕后老板是她的事情,就要暴漏了!

  感觉到自己身后的气氛凝重了起来,魅文夜感到了一丝无奈,转过头看着她:“燕兄不要多心,在下只是提醒你说话注意些而已,若是让人知道你在西武京城安插了眼线,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拔除!”

  见他面上一片赤诚,南宫锦这才笑了起来:“是我太过草木皆兵了!”说着,便跟上了他的步伐。

  而魅文夜却不这么认为,那双桃花眸轻轻的扫了她一眼,深知这些日子她过的日子一定十分紧张,所以才会如此草木皆兵,隐隐也有了一丝叹息。当年在西武,他们这四兄弟是何等的肆意!想着便开口道:“既然朋友相见,便放松一些吧!”

  “嗯!”南宫锦点了点头,开口说笑以转移话题,“这蓬客居的老板,也真是有意思,开了这么一家土豪店!”状似不经意,实则是为了在魅文夜的跟前洗脱自己和蓬客居的关系。

  魅文夜一愣,不甚明白的开口:“土豪是何物?”

  “土豪,就是有钱人!当然,是一种极为特别的有钱人!”南宫锦顿时笑得十分淫荡,又开口补充道,“一般的有钱人,去吃饭,都是点自己喜欢的食物,不在乎价钱多少,这一类人,便被称为富人。而还有一类人有钱人,他们进入店中之后,便高呼一声,将所有最值钱的饭菜都送上来的,那便是土豪!”

  魅文夜点头轻笑,也算是明白了,这富人和土豪的区别,也无非是花钱是否理智罢了。仔细的想了想南宫锦的话,他点头赞许道:“这老板的心思也确实是巧妙!”

  在外面吃一顿饭,最贵的,都不会超过十金,但蓬客居既然已经是贵族中的贵族客栈,即便是抬价抬到毫无道理,超出了物件原本价值的几倍,也不会有人去说是非,反而那些有钱又好面子的人,都会趋之若鹜,觉得自己在里面吃饭,就高贵了许多。连客人的这般心理都能这般捉摸到,这个老板若是能为他们魅家所用……

  “文夜兄是起了纳贤之心吧?”同为商人,一看他的表情,南宫锦就能明白他心中所想。

  魅文夜目露尴尬,俊美的面孔上浮起一丝不自在,没想到自己自诩城府颇深,却叫对方轻而易举的看透了自己的心思。“确实,其实早前便有了这样的想法。起初蓬客居新建,我并不以为意,父亲更是笑此客栈的老板傻,我们常年与贵族大交道,自然是明白。很多贵族看起来光鲜亮丽,其实骨子里面抠门的很,一文钱都总要计算的清清楚楚,若是开了这么一家店,恐怕是门可罗雀,过不了几日就要关门大吉。但对方却将生意做得有声有色,虽然客人不多,但每到一个客人,都是获利颇丰,可以抵得上我们魅家旗下的十座酒楼了!只赚富人的钱,果真是好心思!”

  听着魅文夜越说对蓬客居的兴趣越大,南宫锦的咯噔了一下,在心中暗自高兴幸好自己今日来了。魅家是西武的商业龙头,家底雄厚,若是让魅家将矛头对准了自己的酒楼,那她在西武留下的这么多产业,最后都要在不知不觉之中变成泡沫了!但是她既然来了,自然就大不一样了!

  “文夜兄,我有一句话相劝!”南宫锦笑看着他。

  这笑容十分的明艳,堪称是魅文夜生所仅见,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这艳丽得过分的笑,他有种自己即将被算计的感觉!“燕兄请说!”

  “凡事,都不要做得太好,也不要做得太过。要知道这天下之财,是敛不完的,这蓬客居,即便是盛极一时,抑或是盛极一世又如何?区区一个蓬客居,跟商界第一龙头的魅家,有可争性?更匡仑魅家现下还是皇商,掌控着整个西武的盐路,更出了一个少年美相。魅家的风头已经够盛了,要是再甚,就要惊动龙椅上的那位了!”

  南宫锦虽然是有私心,但是这些话也确实是为了魅文夜好,魅家的树已经够大,足以招起很多风来,若不是因为魅家是士农工商之中地位最低的商人,并没有强大的政治力量做后盾,而是完完全全的商人起家,很多自命不凡的贵族都不屑也不担心商人世家出来的人,那西武魅家,就要变成第二个南岳云家了!

  所以,若是魅文夜采纳了自己的建议,无疑是对两方都好,也算是一场公平交易。只是最先获利的人是南宫锦,而论其深远的影响,魅文夜方是获利最大之人。

  这话一出,魅文夜也陷入了短暂了沉思之中,再看南宫锦的眼神也多了一丝钦佩:“你从前为相之时,便多番强调,要讲求朝堂之上的平衡,也只有保持平衡,才能保证双方的安全,却没想到这一点在商业之道上也如此重要!你说得对,我魅家现下是藏富于天下,众人都知道魅家有钱,却不知道有钱在哪里,这恐怕也是他们久久没有打我们主意的原因,若是高调的将蓬客居收入囊中,接下来的麻烦,可就大了!”

  南宫锦点头,在心中道孺子可教!魅文夜算是青年才俊之中杰出的人才,若是放在现代,那绝对是富甲一方。若是生在资本主义国家,说不定还能混个总统当一当,但这里是古代,政治和经济的牵扯很大,而这大牵扯之下,皇家才是占了优势的人,因为他们有军队。而商人面对皇家的人,是还击的余地都没有,所以若是皇家的那些人起了歪心思……

  “你知道就好!我原本以为整个西武,除了慕容千秋和灵儿,是没有人愿意见我出现在这里的,没想到还有你。要是我下次来的时候,某人已经因为太有钱被砍了,那我就只剩下一声叹息了!”南宫锦摇头晃脑的感叹!

  这话逗得魅文夜轻笑出声:“你是担心下次没有人为你买单了吧?还有,若是我没有料错,这蓬客居的老板,跟你也应该有不浅的交情!”

  “呃,为什么这样说?”她表现出来的紧张有那么明显吗?

  “若非如此,你怎肯告诉我这些?我魅文夜还有些自知之明的!”魅文夜笑着摇头,眼中却带了一丝自嘲,若非是如此,恐怕自己身陷囹圄,她也懒得跟自己讲吧?而且,作为商人,便需得有独到的眼光,眸光也定要犀利,更要深知人情世故,若是南宫锦的这点想法都看不出来,魅家也不会在他的手上稳坐商业龙头这么多年了。

  南宫锦先是点点头,又是摇摇头,而后拍着他的肩膀道:“你说的不错,蓬客居的老板是我的好哥们,就和你一样!都是兄弟,但也别把我想的那么残酷,虽然你这个朋友没有什么用,但是你翘了,这世上就再也没有如此慷慨的人给我蹭饭了,其实你也算是一个土豪,能和土豪做朋友,我非常的高兴,所以我对你的生死也是非常的在意,因为你的生死其实在某种程度上还关系着我的腰包!”

  这深沉而凝重的模样,直直的逗得魅文夜哈哈大笑,看着她如当初一般,毫不避讳的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他潋滟眸中的笑意又多了一分:“既然那人是你的兄弟,而我魅文夜也是你的兄弟,那我不仅不能动蓬客居,还好好好帮衬着才是了!”

  “呃,这倒不必!”这样她会有一种欠了人情的感觉啊!

  魅文夜摇头,轻笑道:“这可不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们魅家!这蓬客居,现下可是整个京城风头最盛的酒楼,若是有魅家在后面撑着,只要魅家不倒,它将长盛不衰!那么,所有人的眼光,自然也都放在这第一酒楼的身上,魅家这棵大树,也不会那么张扬了!而蓬客居,就是做的再好,也不过就是那么一间客栈,威胁还没有大到要让皇上下手铲除的地步,这样算来,岂不是很好?魅家淡了出来,而蓬客居没有杀身之祸,也能在某种程度上保证安全,岂非双赢?”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南宫锦听着却还是觉得牵强!魅家家大业大,岂是区区一个蓬客居,就能将他的风头夺走的?这无非是面前的这个人变着花样想要帮自己罢了!见对方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南宫锦苦笑着道:“文夜兄真是用心良苦!”

  这话,似是在说魅文夜方才谈及的那件事,而两人都听得出来,其实是在说他变着花样出手相助。魅文夜不甚在意的笑笑:“能让燕兄废了这么大口舌帮着说话的地方,跟燕兄绝对是交情匪浅,既然燕兄也认我魅文夜是兄弟,我做些兄弟该做的事,自然也是应当的!”

  这下南宫锦要是再推脱,就是不想认他这个兄弟了!南宫锦点了点头,开口道谢:“那就多谢文夜兄给我这个面子了!”

  一路说笑着,到了街上,南宫锦站在街口,犹豫了好一会儿,选了一件成衣店进去。让魅文夜在外头等着她。

  不多时,她便出来了,换了一身女装,整个京城见过燕惊鸿的人太多,若穿着男装就那样招摇过市,很有可能被人发现,连累了魅文夜。

  而魅文夜看着她从内间出来,呼吸竟然不自觉的凝了一下,脑中竟然暮的想起了那一日在青楼,自己将她搁在床上之时那一瞬间的心动,同时也感觉自己的心跳的厉害,非常厉害,几乎要从自己的胸腔里头跳出来,这是从来就没有过的感觉,他阅美无数,比南宫锦美的,也不是没有,但,他却从来没有哪一日如今日一般激动过。

  南宫锦走到他跟前,看他灼热的眼神,皱了皱眉头,纳闷的开口:“你盯着我做什么?还不付钱!”就算不想付钱,也不用那样看着她吧?

  这一吼,吼回了魅文夜的神智,这觉得是他这么多年以来,最为丢脸的一次,看女人看到失神,要是传出去了,冷雨残和孟皓然那两货指不定要怎么嘲笑他!而且这还是一个毫无女人味可言的女人,赶紧自袖口将银子掏了出来,付了。而后往外走。

  成衣店的小二咽了一下口水,看着那出去的两人,开口道:“我若是没看错,那是我们西武第一纨绔子,丞相大人吧?”

  “砰!”的一声,老板一巴掌甩上了他的头,“丞相大人是你能够随便议论吗?一百个脑袋都不够你砍!还不闭嘴,好好做生意!”西武第一纨绔子是没错,但即便是达官贵人也只敢私下议论,谁敢不要命的拿出来说?

  而老板的话是这样在说,但是整个人却有半边身子都从柜台里头伸出来了,拉长了自己的脖颈向外看。丞相大人的花心风流是天下皆知的,还从没见他对那个女子如此和颜悦色过,而且那女子刚才还冲他嘶吼来着。

  那小二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却总觉得有些怪怪的:“老板,你有没有觉得那个女子有些眼熟?”好似在什么地方见过。

  老板又是一巴掌甩到了他的脑门上:“眼熟个屁!做你的事!我看见大街上的美女,个个都眼熟,但是人家看你,眼生的很!”

  小二摸了摸脑袋,不敢再多想……

  “我倒不曾想,燕兄穿了女装,竟是如此……不一般!”魅文夜斟酌着字句开口。

  南宫锦不甚在意,她挑选的不是当下女子穿的襦裙,而是极为轻便,利于行走江湖的衣物。随意扯了一下衣摆,自我赞美道:“是否尤其英姿飒爽,夺人心魄?”

  “噗……哈哈哈……”这么久了,这个人还是臭屁的德行未改。

  谈笑间,就已经进了蓬客居,门口的掌柜看见南宫锦,吓了一跳,但并未表露出什么,只装作不认识,让他们进去了。倒是一个小二咽了一下口水,在心中偷偷道,要是让皇上知道皇后在这儿和其他的男子吃饭,不知道会怎么样……

  进了雅间,南宫锦一屁股坐下,拿起菜单便大刺刺的点了起来。看她这样子,魅文夜笑道:“还是如当初一般,半点女人味也无!”举止粗鲁,比男子更甚。

  南宫锦抬眸,白了他一眼:“跟你在一起吃饭,我若是当自己是个女人就不会来了!”所谓兄弟,自然也要把自己也看成一个男人才是。

  魅文夜摇头大笑,不置可否。

  点完了菜,屋内便是一片寂静,而魅文夜四面看了看,这房间的隔音效果也不差,是以小声开口道:“我可否问一句,你来西武是为了做什么?”

  “葬一位朋友,查一件事情!所以这顿饭吃罢,我们就就此别过了,将来有机会,还可以再见面!”选择跟他一起来吃饭,一是为了自己的客栈,二是原本也到了吃饭的时辰,既然老友相会,聚聚也无妨。也算是难得闲暇的时光。

  魅文夜点头,复又开口问:“查什么事?我兴许能帮得上忙!”

  这话一出,南宫锦犀利的眼眸扫到了他的身上,眸色十分冷冽。这眼神一扫,魅文夜轻笑了一声,赶紧摇头道:“好!好!我不问!”他竟然不知道,自己会有这么低声下气又小心翼翼的一天。

  “也不是不能告诉你!只是不想让你为难。我的朋友被人害死了,但是现下,不知道是西武动的手,还是东陵动的手!但,不论是那边,这一次我都要手刃仇人!”说着,她重重的捏了一下手中的杯子,险些因为过于用力而将之捏碎。

  回到西武的京城,尤其怀念和紫陌、渃汐一起在这里的时光,现下她们一个都不在了,而若不是因为有人想对着自己和百里惊鸿动手,也决计不会连累了紫陌,这仇,她焉能不报?国家之战,拖起来就是打上十年都有可能,她不介意现下暗杀了哪一个国家首脑,对南岳有利,也可以给紫陌报仇。

  魅文夜沉寂了下来,按照这个说法,那她的仇人,不是皇上,就该是东陵皇了!“可有头绪?”

  “南岳那边探查的消息已经过来了,有人曾经看到一群神秘人经过,但是寻着踪迹去找,却只找到了一条密道,等我们的人下去看的时候,那密道已经轰塌,不知道是通向何方!但隐隐是指向西武这边。”既然对方的目的是为了自己和百里惊鸿,若是南岳皇和南岳皇后死了,绝对会引起南岳人滔天的愤恨,届时南岳奋起而击,就会便宜了其他的一国。所以毁尸灭迹或是祸水东引,在这个时候,都是极容易发生的。

  这下,魅文夜感觉自己的嗓子都干哑了,深深的觉得这个问题自己是不该问的。现下问了,他也无法坐视不理了,但是他作为西武的丞相,又是一个有着爱国之心的西武人,真是……“那你打算怎么查?”

  “自然是去黔州查!”黔州之后,便是邵阳。所以黔州现下是慕容千秋驻扎的地方。

  “这可不行!”魅文夜不认同的站起身,“这样太危险了,若是被人发现了,后果不堪设想!而且一路上关卡重重,军营重地更有重军把手,即便这件事情真的是西武的人做的,也该只有位高权重的几个人知道,不会透漏给外人知道。你去查,又能查出什么?”

  南宫锦摇头:“但这一次,死的是我的朋友,我无法坐视不理!”这几日,她几乎是难以安寝,只要一闭上眼,就会看见那个单纯的姑娘叫她“锦姐姐”,还有,那一双狭长的丹凤眸中的祈求,求她帮忙照顾好那个丫头。可是最后,却是自己连累了她!

  这不用于江山之斗,这只是个人私怨,所以她不想冤枉了谁,但凶手,也一定要付出代价!

  可是魅文夜听着,还是觉得一阵心慌。这样的做法实在是太过冒险,就这样过去,就是有再高深的武功,几十万双眼睛的监视之下,也难以潜入,更匡仑还要全身而退!他沉吟了半晌之后,像是下定了决心,抬眸,十分凝重的开口:“我帮你!”

  “你帮我?”南宫锦倒被他惊了一下,若是让人知道他们两个有勾结,那出事的就不是魅文夜一个人,还要牵连他的全家,他们两个的交情还没有到这个份上吧?

  “嗯!我帮你,不然你一个人别说是到军营了,就是到黔州也难说!”毕竟现下战乱,为了防止奸细混进来,每个地方都盘查的很严,南宫锦他们进来的时候,若不是有一口棺材,也不可能轻易进来。

  但南宫锦却觉得自己不能欠下这么大的人情,魅文夜看出了她要拒绝,便赶在她拒绝之前开口:“我说过,士为知己者死!而且我也做不了什么,不过就是借公务去找皇上亲禀之名,带着你这随从的小厮一起去就行了!所以你可一定要平安,不然我也要被你连累!”他倒还有心情说笑。

  而南宫锦的心情却沉重了下来,她只是觉得,他们似乎还没有到可以生死交托的地步,对方绝对没有理由为她做到这一步,只是帮助自己的产业在西武站住脚,就已经是给了自己很大的恩惠了!但她还是点了点头,心下却有了决定,等他回去拿东西,自己就先走了吧。

  初步达成了一致,便一起吃饭,并且吃的有声有色,心情颇愉。魅文夜买单完毕,便回去收拾东西,让南宫锦在此地等着他。并写下书信一封,给了自己的老师,当朝的杨大学士,告知对方自己的下落。然而到等到他再赶回蓬客居的时候,桌上就只余下信件一封了。

  “文夜兄,得此等至交好友,是我之幸,但我岂可因个人私怨而连累于你?你有锦绣前程,断不该因我断送。但汝之心意,我将铭感五内,永记于心。珍重!”

  薄薄的一张纸,被魅文夜拿在手中,想笑却笑不出来。他终究还是不够了解她,原本以为她素来说一不二,所以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于是便放心的回去了。却不知她不愿意连累别人,即便是说谎她也说得出。他不过是想帮她而已,她却拒他于千里之外,终究还是自己奢求了!

  但,那日复一日,他不愿承认,却不得不承认的思念又是为哪般?一年相交,她走了,他们的日子也过得索然无味,而被困住了却只有自己一人而已,她从来都不在乎。

  走到窗口,负手向下看,就连一个影子都没看见,显然她走了很久了。魅文夜也只感觉自己的心中怅然若失……

  良久,一个小二进来,看着那公子的背影,开口道:“丞相大人,刚刚那位姑娘走之前说了,以后有机会,还要来西武找您蹭饭的!”

  这话一出,魅文夜心中的阴霾这才一扫而空,原来自己还是被她记挂的,就如同她当日所说:“寻常人想我找他蹭饭,我还不答应呢,这是你的荣幸!”当初只觉得是她信口胡诌,自我吹嘘,并未放在心上,到了今日才知,真是如此。

  也罢,摇了摇扇子,风骚一笑,去找乐子……

  南宫锦一路疾驰,整个西武四处都是她的产业,想安然的过去也并非难事,反而跟魅文夜一起来才是百般不便。

  可,还未到黔州,正在黔州之前的孟昭大街上,便看见一队人马从自己的跟前经过,他们身穿军装,显然都是从黔州而来,而去的方向,也该是京城。

  中间有一辆马车,那马车十分庞大,足足占了一半的大道面积,四面的百姓也都回避。南宫锦亦皱眉看着那个马车,现下几国的局势如此紧张,慕容千秋却让人这么大张旗鼓的运送一件物品,想必这东西一定非同小可!这样,就更要知道是什么了!

  车队到了她的跟前,她赶紧牵着马站到一边去,低下头,以免被人认出来。

  而等车队过去之后,她做出一副十分好奇的样子,捅了一下自己身边的人,开口:“你知不知道那里面装的是什么?那么神神秘秘的,是不是什么好宝贝?”

  旁边被南宫锦捅了一下的那人,原本是不想说的,但一看他那好奇的模样,而四面的人也都十分纳闷,都是很好奇的样子,他顿时觉得大家都不知道,但是他知道,那会是一件非常有面子的事!于是,他哈哈笑着将自己知道的说了:“确实是件好宝贝,这可是我听我那在军中从军的侄儿说的,说是这几日皇上发现了一只白狐,听说可机灵了,皇上一见就大为喜爱,亲自带着两万人马四出祁山,才将这东西抓到!”

  祁山是黔州的一座山脉,地势险要,几进几出,绝非几日之功。那按照这么说,噬魂阵就应该不是慕容千秋摆的了,因为他根本不可能腾出时间,南宫锦正想着,那人又四处看了看,确定没有官兵之后,才悄悄的开口:“嘿嘿,我还知道一点,其实这白狐,是皇上为人抓的!”

  人类都是喜欢八卦的动物,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尤其像慕容千秋这样上位者的绯闻,大家自然是更加感兴趣。于是都竖起耳朵,看着那人,等着他接着开口。

  “我那侄儿也是跟着一起去祁山抓白狐的,抓到了之后,听皇上问了内侍监大人一句,原话是‘燕卿当年在赏荷宴上,说十分喜欢白狐,朕可有记错?’内侍监大人说是的,皇上便让人将这东西半点损伤都没有的送到京城……”

  后面的话,南宫锦就有点听不下去了。这件事情她当然记得,在赏荷宴上,慕容千秋得了一只极品的海东青,翅膀之上围了一圈金色的羽毛,看起来十分金贵。他便问自己要不要,原本她是想要的,因为一定可以卖不少钱,但他这话一问了之后,四面的大臣都用嫉恨的眼光看着她,当时她在朝堂之上还没有站稳脚跟,所以不敢贸然得罪了满朝文武,便拒绝了。

  并随口说了一句,她喜欢的动物是白狐。白狐极为珍贵,与纯白的雪狐不同,在这一块大陆上是与沐月琪当初射杀的那只蔚蓝色的貂,还有那只百年难得一见的极品海东青一样稀有的物种,所以她也只是随口提了一下。而慕容千秋却说:“有机会,朕定要为燕卿捉一只来。”而后便命人将那只极品的海东青烤着吃来,还说什么燕卿不喜欢,也便没有存在的价值。

  至于给她捉白狐的事情,一直以来,她也只当对方是随便说说,却不知,他们两人到了这般境地,他还记得这件事。

  很快的,又有人问了一句:“可是,可是丞相大人不是已经……不,是前任丞相,他不是已经失踪了吗?还有传言说南岳的皇后……”

  “嘘!这等话是我们可以随便说的吗?皇上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燕丞相也是有福气,当年皇上便对他那样好,如今走了皇上还记挂着他,也不知道燕丞相是在想什么,为什么要离开西武……听说皇上为了不伤到这只白狐,还受了点伤……”

  南宫锦听着,牵着自己的马转身走了。既然慕容千秋去抓白狐了,那的事情就该是皇甫怀寒那狗皇帝做的好事了!她也不必再冒险去黔州。

  身后传来百姓们的唏嘘之声,无非都是不理解皇上为何要对丞相大人这样好云云,言语间还有些嘲讽燕惊鸿不识好歹。

  他们是不理解慕容千秋的行为,但是南宫锦却是理解的,慕容千秋这人,喜欢的时候,便会将你捧上天。让你觉得这世上一切皆为幻象,皆为你的背景,而只有你一个人才是主角,但等到他厌倦了,这些荣宠就会被顷刻收回,并且半点情分都不会再留下。

  若不是太知道他的性格,南宫锦还要以为这个人是有多么喜欢自己。只是,他对自己的兴趣持续的时间真的是太长了一点,长得近乎是过分,也许是因为没有得到的原因吧。

  怀着复杂的心情,策马往南岳而去。冰心不放心,亲自出来护航,知道了南宫锦来此是为了埋葬君紫陌,梦沉夕和鳯歌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她们和君紫陌并不相熟,但印象中却都记得那是一个善良可爱的姑娘,故而也忍不住伤心落泪。

  一路将南宫锦送到了西武的境外,还走了好一段路,冰心等人才停了下来:“主子,现下局势紧张,战事一触即发,你千万要注意安全!”

  南宫锦自嘲的笑笑,对她们三人开口:“冰心,你没发现吗?好人往往是不长命的,凌远山如此,蓉儿如此,紫陌也是如此。还有我的浅忆,他们都是善良的人,所以不容于浊世。祸害自然都是可以贻害千年的,就比如皇甫怀寒,比如我。所以我是不会有事的,你们大可以放心!”

  “主子,你是好人!”梦沉夕坚定的开口!

  鳯歌和冰心也一起点头,也许南宫锦是贪财,是自私,也没有什么悲天悯人的情怀,但是她们都知道,她们的主子,有自己的坚持,有自己坚守的东西。她是一个好人!

  南宫锦笑着摇头:“我刚刚才说了好人不长命,你们三个现在就说我是好人,难道是在诅咒我不成?记住了,这一战,若是南岳胜了最好,若是最后南岳败了,你们就好好的在西武做生意,就当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以后若是有难,魅文夜和灵儿都会帮你们的!”

  这也是她当初下的一步暗棋,将灵儿嫁过来,一来是为了成全她的婚事,二来是定远侯府在西武举足轻重,自己不在西武,她也可以帮衬着些。

  冰心皱眉,不甚认同的看着她:“主子,我冰心素来重义气,有福我们同享了,有难怎么能你一个人当!若是你一定要这样说,那我们就跟着你一起去南岳罢!”

  南宫锦闻言,看了她半晌,见她满面坚定,语气也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而柔柔弱弱的梦沉夕和鳯歌也是十分坚定的神态,终而没有再多说,点了点头。“那好,你们也要注意安全,我的身家可有一半在你们的手上!”

  “主子放心!”冰心淡淡的笑了笑,冲着南宫锦点了点头。

  南宫锦交代完了,也不再停留,翻身上马,往南岳而去。策马奔腾,一阵轻沙在她的身后狂舞,天水之间,独那一色,墨发飞扬,青丝狂舞……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主子这一去,要再见她,就难了!”梦沉夕看着南宫锦的背影,迷迷蒙蒙的开口。

  冰心闻言,看了她一眼,轻声道:“有时候我真想建议主子……”

  “冰心姐,你说什么?”鳯歌没听清。

  冰心摇了摇头,好似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慌忙开口:“没什么!我们回去吧!”要不是凭借在西武的人脉,她们也不可能这么轻易的将南宫锦送出来。

  梦沉夕和鳯歌都点了点头,跟着冰心走了。

  而只有冰心才知道,她想说的那句话,有时候,她真的想建议主子舍弃了这些纷扰的十分,独自一人远走天涯,当初在西武的时候,主子虽然经常会思念百里惊鸿,但毕竟那时候,却是真心快乐,可现下的主子,是快乐的吗?也许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正当南宫锦赶回南岳的路上,东陵和西武的大军,也对南岳展开了又一次大规模的进攻。

  而这一次,是实打实的血战。他们也都遇到了南岳大军的拼死抵抗,两相交战,按照原理来说,该是南岳展现出劣势,但夜幕山庄毕竟不容小觑,而且在这时候,发生了一件让皇甫怀寒十分头痛的事情!

  上官谨睿失踪了,而原先上官谨睿的旧部,也就是南宫王朝的余臣,找不到上官谨睿,群龙无首,正好他们当年发展的地方乃是东陵,于是便决定推翻了东陵,重建南宫王朝!而这些人的势力也不小,最让皇甫怀寒头痛的是,他们总是出现一阵,就忽然消失了,全部都藏在百姓圈中,怎么都找不到。

  于是就玩着你追我躲的游戏,直直的让皇甫怀寒烦不胜烦!派了皇甫宇去镇压,也没找到个所以然,反而每次他们只有一出现,对方就跑到没影,这样的情形维持了一段时间之后,也让皇甫怀寒十分不安!

  “砰!”的一声巨响,响彻大殿!紧接着,便是皇甫怀寒的怒骂声响起,“饭桶,都是一群没用的废物!”

  小林子吓了一跳,赶紧跪下了,帝王之威,可不是他承受得住的。

  而皇甫夜的脸色也不太好看,见皇甫怀寒如此震怒,妖娆邪魅的声线缓缓的响起:“皇兄息怒,臣弟认为只要上官谨睿不在,这些人就掀不起大浪!”

  这个道理,皇甫怀寒如何不知道?只是:“你又怎知这不是上官谨睿在幕后指挥?而且,只要上官谨睿一日不死,这些人的贼心就不会死,想要光复南宫王朝的美梦也不会觉醒!”

  想要光复南宫王朝,那根本就是痴人说梦!因为南宫王朝在百姓之中并无口碑,单单是凭借那些人的力量,是不可能完成的。民心所向,大势所趋。可是他们的力量毕竟也不容小觑,真正的闹起来,对东陵的打击力度也不可谓不大。尤其是上官谨睿那个聪明得过分,还在东陵蒙蔽了自己不少时日的左相,就是他们的首领,这样的一支队伍,让他如何能不忧心?

  “那,皇兄,你的意思是……”

  这话音一落,一双暗紫色的寒眸便扫到了他的身上,眼中满是冷意与冰寒,所要表达的意思,不言而喻。

  皇甫夜心下一惊,皱眉开口:“皇兄,你的意思是除掉上官谨睿?可,我们的人几乎翻遍了原炀岭,也没有找到他,南岳那边也说上官谨睿已经死了。”

  “死了?哼!你太不了解南宫锦了!”皇甫怀寒冷哼了一声,薄唇勾起,即便是笑容,也是冷得让人心惊。

  不了解南宫锦?

  皇甫夜怔了一下,脑中忽然想起当年在东陵皇宫,浅忆在水中被人打捞起来,那时她激动的反应。他霎时明白了过来,是的,小锦锦非常重义气,那一次可是为了浅忆连命都不要,也要去报仇。而这次,上官谨睿若是真的死了,她也一定会疯了一样去找西武报仇。但是她没有,那就说明……

  见他不说话,皇甫怀寒冷冷的勾唇,自然也知道他该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夜,只有上官谨睿死了,朕才能安心,你明白么?”

  只有上官谨睿死了,即便南宫王朝的余孽闹翻了天,他皇甫怀寒也不放在心上。发现一个杀一个便是!

  皇甫夜咬了咬牙,点头:“皇兄,臣弟明白了!臣弟会派人去查,一定会将他找出来!只是皇兄,你有没有觉得奇怪?”

  皇甫怀寒挑眉,等着他说下去。

  “上官谨睿,姓上官,跟南宫王朝能有什么关系?还有就是,小锦锦原本是苏锦屏,而到了南岳之后却自称上官锦,最后却变成了南宫锦,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关联?”这个问题皇甫夜已经怀疑很久了。

  这话,显然也让皇甫怀寒的瞳孔收缩了一下,当初那女人还在东陵的时候,他便发现上官谨睿对她很不一般。想起当年苏念华的话,说南宫锦不是他的女儿,难道……“莫非南宫王朝当年那位没有找到尸首的公主,活下来了?”

  “这不可能!”皇甫夜慌忙摆头,这怎么可能,若真是如此,那小锦锦和百里惊鸿,和自己都该是杀父仇人的关系。她断不可能再拿自己当朋友,也不该嫁给百里惊鸿。

  最重要的是,若是让皇兄确定了小锦锦和南宫王朝的关系,找不到上官谨睿,他定然会转移目标!

  皇甫怀寒摇了摇头,也觉得不可能。任谁都不可能嫁给自己的杀父仇人之子为妻,还为之生儿育女,南宫锦尤其不像是那样的性格,但想起南宫锦,他的脑中忽然闪过了什么,以至于他愣愣的深思了一会儿。

  “皇兄,逸的毒,越来越严重了!”皇甫夜忽然开口,这些年的侵蚀,原本他们都以为只要将毒克制住了,慢慢的逸身体就会好,却不知慢慢的却日渐一日的严重,现下已然是形容枯槁,再也看不出无尘公子的风采。

  这也是皇甫怀寒的一块心病!若说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怕就是当初的换婚,毁了小九的亲事,即便那目的是为了保住小九,不让他被苏念华牵连,但那一日,小九的话,一直到如今,还犹言在耳。“为自己想要的去任性一次,哪怕失去一切,哪怕是赔上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那日婚礼之上,也是自己最后一次看见他开心的笑,而到了如今,他甚至连自己这个皇兄也不肯认。“这件事情查了这么多年,也没有头绪?”

  “头绪自然是有的,只是……”皇甫夜却顿住了,显然下手的人,也是个不好出手处置的人。

  皇甫怀寒挑眉,不明所以的看着他:“是谁?”还有人能让他这般为难?

  “五皇弟!”皇甫夜叹了一口气,在皇甫怀寒的冷冽的眼神之下,还是将之说了出来,皇甫家是四国皇室之中,子息最为繁盛的一国。但是这繁盛,带来的大多是祸端,而非益处。两年前皇甫岚联合苏念华谋反,而如今又被查出来皇甫清对皇甫逸下手!

  这三个字一出,皇甫怀寒的面色瞬间铁青,一张俊逸无双的面孔上满是不敢置信和失望!他素来就知道他们兄弟之间不合,却没想到皇甫清竟然能狠毒至此,当初皇甫岚背叛自己,还能理解为对方是为了皇位,利益当前,也无可厚非,但是关于逸的这件事情可就只是单纯的谋害了!

  “你确定?”皇甫怀寒仍然觉得不敢置信,并非是不相信皇甫夜,而是不相信皇甫清真的会丧心病狂至此。

  皇甫夜邪魅的桃花眼微挑,妖娆的声线缓缓的响起:“皇兄,臣弟那里有证据,而且人证物证俱全!证人已经将事情交代的清清楚楚,那东西里面混合的是南疆的桑麻,所以我们的御医一时间才诊断不出。而桑麻乃是南疆的皇室才会用的东西,一般人也拿不到。而臣弟花了不小的功夫,才从南疆王堂弟的口中套出了是谁找他要了这东西。”

  这么说来,就是证据确凿了!皇甫怀寒徒然沉默了,而整张脸都是清白交加,简直难看到了极点,半晌之后,他方才沉声开口:“此事,不可姑息!”

  “那……是要将五皇弟交给大理寺处理?”皇甫夜开口问着皇甫怀寒的意见。

  皇甫怀寒面色微冷:“私下处理了就是了,若是拿到大理寺,就轮到其他三国来看我们的笑话了。”

  皇甫夜点头,已经料到了是这个结果。

  而皇甫怀寒说完这件事情时候,忽然叹了一口气,而后状似不经意的开口:“夜,你说,亲兄弟都尚且如此,若不是亲兄弟又当如何呢?”

  这话一出,皇甫夜的心头忽然跳了一下,觉得他这话说的有些不一般,但看着他的面色,却十分平淡,而且眼底还满是失望,而这失望,应当不是对他,而是对皇甫岚和皇甫清二人。他迟疑了片刻,斟酌着开口:“皇兄,如何行为,并非是否亲兄弟决定的。不知皇兄为何会有此感慨?”

  “没什么,朕只是觉得心寒!这天下,与朕最亲近的,自然就是你们这几个兄弟了。但,先是皇甫岚,又是皇甫清,就连亲兄弟都如此,外人还能相信吗?”皇甫怀寒说着,还叹了一口气,状似十分头痛。

  皇甫夜剑眉拧起,勾唇浅笑:“皇兄,不必太杞人忧天。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皇兄心中有数便可!天色不早了,臣弟先下去了!”

  “嗯,去吧!”皇甫怀寒像是累了,坐在龙椅上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待皇甫夜转身之后,皇甫怀寒的眼神却徒然放在他火红色妖娆的背上,暗紫色的眸中含着隐晦的情绪。直到皇甫夜的身影完完全全的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内,他才低低的开口,像是喃喃自语:“亲兄弟都不能相信,那若不是亲生的呢?”

  小林子愣了一下,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斗胆问道:“皇上,您在说什么?”

  “没什么!摆驾,养心殿!”皇甫怀寒说着便起身,上次的,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却没有得到想要的效果,也总该想点别的法子了。一味的血战,不是办法啊!

  待到南宫锦到了邵阳,远远的,便有人来接她。

  翻身下马,百里惊鸿很自觉的伸出手将马缰接了过去,而后递给自己身后的下人。

  今日的他,还是那般风华无双,但整个人都有些阴沉的味道。南宫锦看着他精美绝伦的脸,也觉得有点怪怪的,纳闷的问:“你怎么了?”

  是战争不顺么?一路上并未听说啊!

  他一把抓着她的手,淡淡开口:“回京城。”

  “回京城?”南宫锦挑眉,这是什么意思?皇甫怀寒这次虽然没有御驾亲征,但是邵阳之外,便是虎视眈眈的慕容千秋,他们都不在这里,真的没问题吗?就算是有火药和RPK机关枪,也未必能赢。

  百里惊鸿看了她一会儿,淡淡的开口:“嗯,回京城,我送你回去。”

  “为什么?”好好的,为什么要她回去?

  四面的人看着这两人情况好似有点不对,瞬间便认识到了自己的多余,正要各自闪人,却见他们伟大的皇上已经一把将皇后娘娘抱了起来,并且无视她的百般挣扎,抱着她便进了事先准备好的马车。

  “喂,你到底是怎么了?”南宫锦心怀不满,一直以来,不论是她做什么,他都不会干涉,故而每每想起这一点,她就总觉得选择了他是正确的,因为能有相对的自由。但是这一次,他完全没有一点要问她意见的意思。

  “葬了君紫陌之后,你去哪儿了?”冷冷清清的语调吐出,没有带责问的成分,反而有些可怜兮兮。月辉般的眼底含着盈盈水光,方才那一瞬间的阴沉也仿佛是南宫锦的幻觉,只在刹那之间,便消失不见。

  呃,去哪儿了?“遇见了魅文夜,一起吃了一个饭。想去查查是不是慕容千秋干的,就去了黔州,但看样子是皇甫怀寒做的,所以还没见到他我便直接回来了。”

  南宫锦说的十分顺畅,她自认为没有什么问题!

  “当初你在西武答应过我什么?”他淡淡的看着她,很快的,整个马车里头都是酸酸的感觉,像是谁家的坛子里头开了一瓶陈年老醋,直直的几里之外都是酸意曼延。

  答应……答应以后不会单独出去和魅文夜等人喝酒?

  这个诺言一想起来,南宫锦顿时感觉脑后有冷汗唰唰而落,自己确实是答应过他这个的,于是瞬间就有点讪讪的,但她还是强迫自己硬气了起来,对着他狡辩道:“那不是因为你不在西武吗?我并非有意背着你……不,是丢下你一起出去喝酒。”

  差点说成了背着,背着不就是偷情吗?

  心下暗骂,是哪个多嘴多舌的混账出卖了自己!

  “原是你让我留在南岳是。”他淡漠的脸色忽然史无前例的阴沉了下来。

  南宫锦的脑后便出现了一滴巨大的冷汗!要是这样说起来,这件事情就可以被注解为自己让对方留下,然后自己一人跑去西武私会旧友!故作不在意的道:“你分明知道我跟他不过是普通朋友,而且都老夫老妻了,又不是刚刚恋爱的少男少女,还玩什么吃醋的戏码!”

  这话一出,他眼底的神色更加难看了。偏头不看她,良久都没有说话。

  但马车已经开始前行了,看他这是生气了,南宫锦也有点生气。难道女人结婚了之后连男性朋友都不能见了吗?她又不是古代那些个三从四德,只知道在家中相夫教子的女子,她也应该有自己的朋友圈。可他却如此霸道的剥夺,现下还要将她送回京城,这是不想看见她了?

  这么一想,顿时感觉火气冲天!若不是她执意跟在他在一起,就不会被搅入这么多是非之中,她不后悔自己选择了他,却常常因为自己的选择连累了别人而心怀愧疚。紫陌才走了没几天,他现下就为了一些微末小事给自己脸色看,任谁心中都不舒服。想着,她恼怒的起身,就要下车。

  却被一只长臂拦住,他抬眸,月色般醉人的眼眸扫着她,淡薄的语气不染世俗:“若是我,现下与其他女子在酒楼吃饭饮酒,你作何感想?”

  这话一出,南宫锦的脚步就顿住了!这样的场景别说是发生了,她就是想都不愿想,只要稍稍的想一下就觉得浑身不适!

  “你若无法理解,便因你爱我不够多。我从来便宁愿自己更在乎你一些,这般你便不会有失落抑或伤心之感,但似乎现下,我过多的在乎,对于你来说,只是累赘。”他原本就知道,感情这种事情,给彼此八九十分的在意,才是最好,若是做到一百,对方反而会厌倦,会腻。但他却总是忍不住给出一百一十分来,倾注自己全部的精力,甚至于给出能给的一切。

  “我不会猜忌,因为我信任你。但我会嫉妒,会吃醋,我不是圣人,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如果我的行为使你生气,那么我向你道歉,也请你,不要走。”这一次,他甚至用出了一个“请”字。

  这一番话,是无论如何,南宫锦也未曾想过自己竟然能从他的口中听到的。一字一句,都极为认真,而显然他是以为她生气了,想要离开他,所以才会有了最后那一句。原本以为他开口,是想责问自己,却不曾想自己为了求自己留下?

  这下,南宫锦满腔的怒火,都转变为了满满的内疚。她偏头看着他,竟见他的眼中满是歉意和祈求,霎时感觉心中一痛,像是被一根细小的针扎了一下。凤眸扫在他精致的面孔上,开口道:“你不必如此。不必如此卑微,你远可以更自信一些,你要相信,这个世上除去你,无人能使我停驻,更无人能使我为之放弃自由。即便离了你,我也不会到别人身边去。与其你这样卑微的求我留下,我倒喜欢你用霸道一点的法子!”

  话音一落,他扬手一扯,她便落入他的怀中。头顶传来他清冷孤傲仿若天籁般动听的嗓音:“那好,我说不准走,你便不能走。若你一定要走,即便是折了你的双腿,也要将你留在我身边。”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毫不掩饰的吐露自己的心声,也是他毫不掩饰的体现他的骨子里的霸道。他这话一出,便感觉到她的身子僵硬了一下。

  他低低开口询问:“怕了?”

  南宫锦咽了一下口水,硬着头皮道:“不怕!”嘴上是不怕,心中却是真的有些怕,亏得自己是喜欢上他了,不然不是……她已经想象到了自己被折断了双腿,还加上一个铁链子牷在脖子上的样子了。

  “你可记得,当初我送你出东陵皇宫的时候,说过什么?”他淡淡的语调响起,整个人已然不若那超脱世俗之外的谪仙,而像是隐在黑暗之中的一团迷雾。

  说过什么。

  说,“我只问你,若是我百里惊鸿,并不是你现在看到的我,你,可还愿跟我?”

  其实他的真面目,一直都在暴露。只是都被淡漠的性格掩盖,故而在他忽然讲出那样一句话,南宫锦才会骤然觉得心慌。

  但,他们两个人都记得清清楚楚,当年她曾十分坚决的对他说过……愿意!

  半晌之后,南宫锦方才认命一般的笑了一声:“果真是误上贼船!那,不知道你这次是打算怎么对付我?”

  估摸着自己方才要是坚持要走,他怎么样都留不住的话,一定是先礼后兵!

  对付?这个词让他不太赞同,但他很是淡淡的开口:“不是对付,是惩罚。既然你一出来,便容易和别的男子一起出去吃饭,我便将你锁在皇宫,叫你哪里也去不得。”

  “如果你不在皇宫,我想出去,易如反掌!”南宫锦笑得自得,言语中还带着一种顽皮的挑衅。

  “所以我将陪着你回去养胎。”他倒也干脆,将自己的主意尽数托出。

  南宫锦皱眉,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若是东陵和西武的人打过来,你却不在,我们输了怎么办?”

  “只要你安好,我便没有输。”说着,圈紧了她的腰,将自己的头埋在她的发间,淡淡的香气,让他的呼吸略有些急促。

  这话,自然是触动了南宫锦。只要她安好,他便没有输?他的江山,便只是她么?

  听着他越发粗重的呼吸,她浅笑着开口:“憋着!”

  “嗯。”很乖的一个字,却夹杂着无尽的委屈。从她怀孕,他已经憋了两个多月了,但似乎也是无可奈何。

  马车之内的气氛缓和了下来,而南宫锦的面色却慢慢的沉寂了下去:“其实我不想走,不想回京城。紫陌的死,那个,一定是皇甫怀寒干的好事。不报仇,我心有不甘!”

  他自然知道不报仇,她定然是不甘心的。但慕容千秋大费周章的抓了白狐的事情,他也略有耳闻,所以也怎么也不愿再将她留在邵阳,给慕容千秋任何机会。想起这件事情,他又是一阵上火:“我从前都只知你喜欢金子、银子,若说是喜欢什么动物,自然就是狼王。怎么喜欢白狐,却从来没听你说起?”

  于是这献殷勤的机会,就留给了别人,这叫他的心中怎能不郁闷?

  南宫锦的脑后也是一滴大汗,十分无语的开口:“其实我并不喜欢白狐,当年也不过是随口一说,白狐何其珍贵,原以为慕容千秋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看见,哪里知道……”

  越说南宫锦的声音越小了,当初在西武,那个阴凉残戾的男人就没有薄待过她。那一年,她看见了不少不肯顺从他的人,最终都被他残忍而毫不留情的踩断了铮铮傲骨,臣服在他的脚下。而唯独对自己,没有采取任何强硬的手段,百般轻纵,她走了之后,还记着她的一句戏言,甚至不惜为此受伤,她素来便自诩了解慕容千秋,但是到了如今,她还能说自己了解他么?

  “日后,若是喜欢什么,便跟我说。不要告诉外人。”他十分小心翼翼小肚鸡肠又万分谨慎的说道,生怕被旁人借机献媚了去。

  最后一句话,让南宫锦的眼角狠狠的抽搐了几下,还不要告诉外人,这家伙!无语的开口:“知道了!”

  正说着,听见外头传来传来一声娇喝,南宫锦赶紧叫了一声:“停下!”又自百里惊鸿的怀中出来,掀开窗帘,往外看去。

  心爱之人离开怀中,自然是好一阵失落。百里惊鸿不悦的眼神也随着看了出去……

  不远处,城墙之下,竟是墨画站在原地,而出乎南宫锦意料的,竟然是风站在她的面前。墨画一张娇俏的面孔上满是不屑,指着风的鼻子开口道:“我墨画即便不再是西武的公主,也是堂堂的墨家矩子,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暗卫,竟然也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要迎娶我?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这话不仅是说的风面色煞白,就连一旁的修脸色都很是不好看。南宫锦顿时觉得事情有点大条,看了百里惊鸿一眼,示意下去看看,他也未曾反对,两人便下了马车。

  风原本满腔的热血瞬间被她这一盆子冷水浇灭!原先他是最瞧不上这个将眼睛放在脑袋上的女人的,这女人一天一天得意万分,好似自己是一只孔雀,但上次出北冥之后,看着这个女人在战场之上大杀四方,顿时颠覆了自己对她的认知,那一瞬间,不仅仅是消弭了从前对她这个人过于张狂的意见,也让他觉得对方是有这样高傲的资本!

  而最让他觉得无法理解的是,这些日子他总是忍不住想起这可谓是巾帼英雄,在战场上挥斥方遒的画面,还有当日在西武,她沐浴,自己误闯的情形,甚至每每想起,就感到自己的面上一阵烧灼,几经犹豫之下,便来表白了。而且当初在西武和这个女人拜堂的人,也是自己,这不就是一种缘分?

  这一切,都让他有了表白的勇气和气力,终而鼓起了勇气,大着胆子前来,却不曾想竟使自己受了这么大的侮辱!他几乎都能听见周围的窃之声!顿时也上了火气,冷笑了一声道:“算我今日被猪油蒙了心,竟然看上了你这么个势利的女人!”

  这话,也算是对墨画的一种侮辱了,她素来高傲,如何受得了这种气?待风一说完,她便毫不犹豫的一巴掌对着他的脸挥了过去!

  而风原本是想躲,但却忍住了没有躲!

  “啪!”的一声,清脆而响亮!

  修在一旁已经忍不住拔刀而起,刀剑离开剑鞘的声音十分刺耳!他们跟了皇上这么多年,即便是他们的主子也没有给过这样的羞辱,这墨画未免太放肆了一些!

  而风,却头也不回的按住了修要拔剑的手,一双俊秀的眸子定定的看着自己面前的女人,脸上的一个鲜红的巴掌印犹为刺目,甚至于唇边还绽出了一丝鲜血,他冷哼了一声,开口道:“终有一日,你会后悔你的有眼无珠!”

  墨画这一巴掌在大庭广众之下挥了下去,原本心中是有些后悔,却听得风说了这么一句,她登时冷笑了一声:“有眼无珠?我倒想看看,你要怎么证明给我看!”

  百里惊鸿和南宫锦远远的看着,眉头都有些微皱。这两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搞成这样,实在是不太明智,南宫锦几个大步过去,开口劝道:“好了,这么多人都看着,你们也都是有身份的人,这样闹下去成何体统!”

  这话既是责备,也是给这二人一个台阶下。风微微偏过头,便见自己的主子略带深思的看着自己,顿时感觉心中尴尬,自己今日受了这个女人的侮辱,损了自己的颜面是小,丢了主子的颜面是大。而且作为夜幕山庄的人,他表白之前都没有获得皇上的准许,想来想去他也觉得自己今日的行为真是要被拖去慎行司打上千百棍子,方能挽回。

  好在百里惊鸿看他面色略显尴尬,便偏头没有再看他,只是再看墨画的眼神,便满是不悦了。原先在西武就不喜欢这个妄图和自己争夺锦儿的女人,是人都是护短的,现下自己手下的得力爱将被人这样侮辱,也无异于在帝王的脸上煽了几巴掌,是以整个气氛都沉闷了下来。

  墨画面带歉意的对着南宫锦开口:“是我行为太过了一些!”虽然是认错,但也只是对着南宫锦,显然是在给南宫锦面子,而非给风面子。

  风也懒得再看她,只觉得今日是自己这一辈子最后悔的一日!上次被这个女人侮辱了还不够,今日还来自找羞辱,但除了满心的愤怒,他的心中还有些微疼,那是他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感觉,疼痛之后,便是坚硬如铁,意欲将之彻底封闭。转身对着百里惊鸿开口:“皇上,属下请旨为将,为我南岳抵御外敌!”

  这话一出,莫说是修面色大变,就是百里惊鸿的美如清辉的眸中也染上了浓浓的兴味,夜幕山庄素来不正面插手朝堂官场之事,而风今日受了刺激,竟然主动来请要为将,这样的做法,的确值得深思。

  而墨画的眸中却瞬间充满了嘲讽,在她看来,暗卫便是狗,一个只知道保护主人,只知道看门的狗,即便他的主子是皇帝,也改变不了他只有那么一些价值的事实,见对方竟然自不量力到要请兵为将,墨画自然也断定他是自取其辱。

  而百里惊鸿思虑了片刻之后,竟然答应了:“你虽是朕的人,带毕竟军中有军中的规矩,若是你去了军中,便也只能为征北将军,官拜五品,你可甘愿?”

  风现下属于夜幕山庄的第三把交椅,这样的官位对于他来说,确实是给的太低了一些,但他很快的便领会了主子的用意,开口道:“属下甘愿!”

  “那便去领官印,与朕一同往叶洲。”百里惊鸿淡淡的开口。

  这话一出,南宫锦眼睛一亮,偏头看着他,那会儿他不是说回京城吗?叶洲正是东陵大军和南岳大军对战之地,显然自己刚刚说的话起到了效果,而他也不打算再一意孤行要带她回京城。

  “是!”风大声应答,铿锵有力!说罢踏步而去,不再看墨画,转身便走。

  百里惊鸿冷冷的看了墨画一眼,眼中尽显不悦。即便是他再好的脾气,帝王的威严也不容她如此挑衅。

  帝王之怒,岂是墨画能承受的,只是这一眼,就让她觉得自己的背脊有些发凉,甚至牙齿都有些打颤了起来,倒是南宫锦开口调解:“墨画的想法也没有什么不对,她只是求一个门当户对而已,堂堂的墨家矩子嫁给一个暗卫,墨家的人是定然不会答应的,所以她这样想也是无可厚非!”

  这话,让修的脸色有些难看!门当户对?没想到皇后娘娘还有这样的偏见,那她怎么不说自己当初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而皇上当年可是贵为南岳三皇子。

  看修的脸色不愉,南宫锦复又开口道:“你也不必这样看着我,我相信墨画本身不是嫌贫爱富之人,只是她的婚事,要给墨家的众人一个交代,这并不是她一个人的婚姻!假设当初本宫不是云家的表小姐,想做南岳的皇后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这话倒是事实,自然也让修脸上的神色缓和了一些。

  墨画听了南宫锦这一席话,仿佛是得了知己,抓着她的手开口道:“我的父亲就是墨家的上一代矩子,深爱我的娘亲,可惜她只是江南一家青楼的一个当红花魁所出,生父不详。墨家的长老便觉得这等出身的当家主母是辱没了墨家,父亲爱机关成痴,常常一闭关就是很久,而那时候母亲要生产,却没人告诉父亲,长老们就设计使我母亲诞下我之后,难产而死。父亲知道之后悲痛欲绝,一生都未再娶。若是我嫁给一个暗卫,我如何且不说,他自己的安全也是无法保证,而且我并不喜欢他,为何要为了他冒着和长老们翻脸的危险,与之成婚?”

  墨画这一席话,乃是发自肺腑,将墨家不为人知的辛秘都说了出来,想来也是十分信任南宫锦的缘故。

  “嗯!做你自己想做的时候,不要去管别人怎么看,你觉得是对的,就做下去!”南宫锦对着她点了点头,眼中满是鼓励。

  墨画顿了片刻,对着南宫锦开口道:“这件事情是我的家事,常言道家丑不外扬,我希望你们不要说出去!我还有些事,就先下去了!”

  “好!”南宫锦点了点头,目送着她离开。

  百里惊鸿眼底的神色也渐渐平缓了下来,若是这般,墨画的做法也情有可原,只是这一巴掌,她打的有点越俎代庖了!

  修还是有些不忿,看着她的背影想说什么。却被南宫锦的一个眼神压了下来,这让他看南宫锦的眼神也不太恭敬了起来。

  南宫锦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不必这样看着我,想说什么你就说直说吧!”

  修原本就是暗卫里头胆子最大也最没有规矩的,几个大步上前,对着南宫锦开口道:“皇后娘娘,属下知道自己和风上次在北冥的皇宫胡说八道,诋毁您,所以得罪了您。故而您现下偏向墨画,但是我们毕竟都是皇上的人,即便是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可是您却偏帮一个外人,这是何道理!”

  他这话一出,就感觉到一道冷冽的光芒洒到了他的身上,而且这光芒还明显的是百里惊鸿的眼中散发出来的。这让他浑身一抖,几乎不敢抬头。

  “原来在你心中,我一直为了那些微末小事而耿耿于怀!”南宫锦摸着自己的下巴,别有深意的说道。

  嘎?

  修抬头看着她,眼神是十足的不可思议。难道不是吗?皇后娘娘有仇必报的个性,他们近乎是无人不知。

  看他冷酷的面上一片木然,南宫锦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就这么一点小事,还不值得我与你计较。我没有偏帮谁,而只是就事论事,诚然,也许在你的心中墨画是嫌贫爱富的,她的行为是无法得到你的认同的。但是你要清楚,每个人都有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的权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观和是非观,这是任何人都无法剥夺的自由。因为你一个人那样想,你就要全天下的人都跟你想法一样,你不觉得太过可笑了吗?”所谓道德的底线,到底在哪里,根本就没有人能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是非也只是世人心中的一把尺子而已。

  这话让修有些微怔,怔了半天之后,终于明白了过来对方说的话虽然不容于世俗,但也确实是有道理。可是:“即便如此,她大可以说一个温和一些的理由,何必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风,还打了他一巴掌?”

  “打了他一巴掌,这是墨画的脾气使然,若是有人在我面前骂我,我也会毫不犹豫的给他一巴掌。至于你说的,给一个温和些的理由,是的,若是一个聪明人,绝对不会如墨画一般说出这般伤人的话,但是你可有想过,如果她违心的说出一个理由,现下你是不是又要骂她伪善?”南宫锦直面修的目光,一字一句直刺心窝。

  修顿了半晌,终于颓然的低下了头,他知道,若是争辩,他是绝对争不过皇后娘娘的,继续说下去,也不过是自取其辱。但他还是不服气,低声开口:“难道娘娘认为墨画是对的吗?”

  “我从来没有说我认为她是对的!人都是在追求自己想要的,坚持自己认为应该坚持的,这无所谓对错,只要自己无愧于心便已经足以。而作为旁观者的你,与其去长舌妇一般探讨墨画和风谁错谁对,不如去做你自己该做的事,生命何其可贵,永远都不要把你自己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说人是非、议人长短之上,这样不仅仅浪费你的生命,也是在扭曲你的人性。”南宫锦好脾气的教导。

  这一番话,让修久久都无法反应过来。原来皇后娘娘和他争辩了这么半天,不是为了给墨画说话,而是在教他不要妄图以自己的是非观和价值观去左右旁人,也是在教自己为人处世之道?

  修的脑中闪过一丝明悟,低头开口:“属下明白了,多谢皇后娘娘教导!”没错,就连风都知道要请命为将,让那个眼高于顶的女人认识到自己的有眼无珠,而自己这个旁观者,竟然在这里议论一个女人的是非,尤其自己还是个男人!

  这样的认知让他顿时羞得满面通红。

  “下去领罚吧。”五个字,淡淡的从一旁飘了过来。这件事情是谁对还是谁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可以容忍自己的手下对自己不敬,却不能容忍他们对她不敬。

  修低头开口:“是!”

  “你可服气?”南宫锦挑眉问道。

  “属下服气!”

  “嗯!”南宫锦满意的应了一声,方才收回了自己的眼神,往马车上而去。百里惊鸿警告性的看了修一眼,跟上了她的步伐。

  上了马车之后,他方才踏入,便听得南宫锦笑着开口:“风和墨画的事情,若是你我帮着推动一把,兴许能成!”

  他一顿,旋即轻笑,寡薄的唇畔勾起,缓缓开口:“方才听你那样疾言厉色的教训修,却没想到心中还是在为风盘算。”风和修都是他的人,他自然是希望她偏心风和修一些的,这样也就说明她偏心于自己一些。

  南宫锦不雅的翘起二郎腿,却又觉得这样坐着有点累,直接往他的身上一倒,幸福的靠着,而后接着开口:“我教训他,是因为不希望我的身边有喜欢议人长短的长舌妇,他要是个女人,我尚可理解,可若是个男人,我只要想象一下,便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地方是舒坦的!”

  这话让他忍不住笑了出来,直直的笑得胸腔都有些震动。他发现,她总有些稀奇古怪的论调,女人议人长短可以理解,男人则不行,这是什么道理?

  “不知道为什么,我最近总感觉自己心里有点空空的!”南宫锦趴在他的怀中,状似十分委屈的开口道。

  他一怔,好看的眉头微蹙,不明所以的看着她:“是我哪里做的不好?”

  “是的!”南宫锦认真的点头,并抬起头眼泪汪汪的看着他,仿佛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这模样,让他的心都跟着抽痛了一下,虽然心中也知道她是做戏的成分居多,但他还是低声开口问道:“怎么了?”语气淡泊如水,飘渺若云,却带着丝丝关怀,极为明显。

  “我最近感觉十分难受,心中总是有个疙瘩放着,格外不舒服,仿佛天气也不明媚了,心情也郁闷了,胃口也不见了,喝茶吃饭都没有心情了!”南宫锦长篇大论的描述着她有多么难受。

  这话说得他的面色渐渐的黑了:“难道是因为冷子寒走了?”若是这样,她是真的需要自己给点教训了。

  这话一出,南宫锦的脸色便黑了一圈儿:“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是在说……在说……”

  说着她又扭捏了起来。

  他看着她越发猥琐的表情,眼中忽然闪过一丝明悟,这表情,他并不陌生,曾经在东陵皇宫也看见过。于是,便也拿腔拿调了起来,故作不解而又十分温情的询问:“在说什么?”

  “呃……在说……”南宫锦咽了一下口水,不知道为毛居然会有点不好意思,她有没有一点像那传说中的周扒皮、黄世仁啊?汗!

  “嗯?”语调更加温柔了。

  南宫锦低下头,半晌之后,终于是鼓起了勇气,开口道:“在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没有交给我?”

  这话一出,他故作不知的道:“我还有什么东西没有交给你?”

  看他还是不懂,南宫锦的脸色就有点难看了,十分阴狠的看着他:“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道?”

  这一看,便看见了他眼底那极为明显的笑意,嘴角一抽,顿时明白自己被耍了。

  “恐怕不能交给你。”这倒是他第一次逆了她的意,而且并非是在逗她,而是说真的。

  “为什么?你不是说了财产应该上交给娘子吗?你现在反悔了?”南宫锦的表情立即苦大仇深了起来。

  百里惊鸿顿了片刻,十分认真的道:“我是实在担心将钱交给你之后,你又要我将什么私房钱交出来,届时我到何处去找?”

  私房钱的事情,南宫锦自然是印象深刻,听他这么一说,当即咬牙切齿起来:“你还有脸提私房钱,当初你怎么都不肯……”

  “那钱是找上官兄借的。”无奈的开口打断了她。

  嘎?

  南宫锦的面上有了一瞬间的恍惚,找睿哥哥借的?呃,那,难道……莫非……不是吧?

  “还不是你定要我将私房钱交出来,还闭门不纳。我实在没有,便找上官兄去借了,前些日子才还给他。”每每说起这件事情,他便觉得一阵面红耳赤。

  他这一生从未缺过钱,尤其作为一国皇帝。但那次竟然还找人借了钱,若是一个不小心,怕是还写了欠条。

  “不是吧?”南宫锦感觉有点不敢置信!第一,自己的判断居然会失误?第二,以这货的性格,竟然会去找人借钱?这可能么?

  “上官兄还在原炀岭的崖底,你若是不信,可以问问。”这件事情可是将他憋屈很久了,也感觉冤枉的很,所以找到机会了一定要为自己申辩。

  南宫锦的嘴角抽了几下,很快的摆了摆头:“但是这跟你将钱交给我没有关联!”

  夜幕山庄的钱和今天国库的税收都上来了,这货上次在北冥诱惑了她之后,就一直没提这个事儿,她就只能自己提了。

  “若是你日后,又硬要我交私房钱,而上官兄也隐居了,我找谁去借?”他月色般醉人的眼眸淡淡的扫着她,带着一丝埋怨,好似自己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南宫锦也知道那件事情好像是自己对不住他,但是现下更重要的事情不是?“矮油,这个问题,我可以保证以后不会发生的!因为这次你上交银子,我将亲自去视察,这样就不担心你私藏了!”

  “……”他怎么发现这说着,对自己更不利了?

  马车往叶洲而去,南宫锦一路上软磨硬泡,用尽了法子,却还是什么用处都没有。他这次是铁了心了不将钱交给她,这让南宫锦的心情十分恶劣。

  而邵阳留给了齐国公和云逸防守,风和墨画都跟着他们两人到了叶洲。

  刚刚下了马车,远远的,南宫锦便看见了一个十分熟悉的身影,那人一见百里惊鸿下车,当即从远处飞奔而来,尖细的嗓音十分激动的开口:“皇上,您终于来了,奴才可想死你了!”

  定睛一看,那正是现下应该在皇宫里头执掌内务大事的总管小苗子,他怎么会在这里?

  能够坐上内务府总管的位置,小苗子自然是十分善于察言观色,一看百里惊鸿的脸色,顿时就明白了过来,自行开口解释道:“皇上,奴才实在是太过想念您了,一听说您要来叶洲,奴才就斗胆来了。奴才是为了能够近身伺候您,您可一定要体谅奴才的一片忠心啊!”

  说着,还对着百里惊鸿抛了一个媚眼。

  这媚眼,让百里惊鸿通体一怔,嘴角微抽,脑后还有一滴冷汗。这奴才,素来便是神经兮兮的,但是自己念及他忠心,而且善于笼络人心,所以也没有撤销他的职位,岂不知他竟然如此……

  南宫锦看着这货,也是一阵眼抽筋,每次看见这个小苗子,她就有一种浑身上下都怪怪的感觉!

  百里惊鸿没有理他,径自进去了。南宫锦也撅着自己因为对方没有将钱交出来,而十分不高兴的嘴,跟在他的后头。小苗子也赶紧跟上,整个人都是笑眯眯的,标准的见牙不见眼,仿佛在百里惊鸿的身后走路,是他人生中最为幸福得意的事情!

  而南宫锦眼角的余光,还能看见那货在他们的身后用袖子遮着脸,悄悄的擦着脂粉,这让她又是一阵恶寒。

  刚刚在叶洲立下脚,城外便是一阵厮杀之声。百里惊鸿和南宫锦上城墙之上看了看,已然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但两方人马也是势均力敌。

  南岳的将士们看见皇上和皇后出现在此处,顿时虎躯一震!杀得更加起劲了,一个一个都像是破空而出的利箭激射,气势若虹,誓要在皇上的面前展现他们的勇猛!而看着南岳的这些好男儿,百里惊鸿的眸中也渐渐的有了骄傲的颜色。

  风几个大步上前,单膝跪地,对着百里惊鸿开口:“皇上,臣请战支援!”

  百里惊鸿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淡淡的开口:“你还是先看看吧。”

  “皇上?!”风有些不解,抬头看向他,却见对方已经见自己的眼神放到了别处,没有再看他。

  这样的情景让风的心中十分纳闷,南宫锦回头看了风一眼,心中却是明悟百里惊鸿的想法,故而也没有开口帮衬。反而对着墨画开口道:“墨画,你可愿为我杀出一条血路?”

  这话,说的很有艺术性,不是为百里惊鸿,更不是为南岳,而是为了南宫锦一人。

  墨画点头:“愿意!”语毕,直接便从城楼上飞了下去,手中的长戟毫不留情的挥洒,取了一个又一个东陵将士的性命!

  南宫锦看着她的眼神,也逐渐变得赞赏,墨画这样的女子,绝对算得上是巾帼英雄,中国古代的花木兰也不过如此了!而墨画下去之后,风的眼神也明显的急躁了起来,但他并不是常常不知分寸与尊卑的修。所以尽管急躁,也只是老老实实的站在一边看着下头,他认为皇上不让他下去,一定是有皇上的用意,所以他没有大着胆子去悖逆。

  皇帝亲临,自然是让这场仗偏向了南岳这边,东陵那边打着打着,慢慢的显露了败象。南宫老将军也是当世的名将,见此也并不恋战,一挥手,便示意鸣金收兵,带着自己的军队回去了。

  南宫锦淡淡的看着下头,缓缓的开口道:“皇甫怀寒没来!”语中是明显的失望,她原本是希望自己能在这一战之中灭了对方。

  百里惊鸿沉默了一会儿,说出了一个事实:“想要杀他,绝非易事。”

  皇甫怀寒心思缜密,在战场之上想要他的性命,东陵不灭,那根本是难如登天。而他既然摆下了,定然心中也有数,知道他们这边是一定会回击的,自然也会更加重视自己的安全,想要刺杀他也很难。

  这话,让南宫锦沉默了下来,是的,想杀皇甫怀寒绝非易事,但她却不能因为这个便放弃给紫陌报仇。

  见她不说话,他伸手揽住她的腰,淡淡的开口:“要有耐心。”

  “嗯!”她当然有耐心,不仅仅是这件事情要有耐心,还有他没有交给自己的银子这件事情,她也会非常有耐心。

  是夜,东陵军队奇袭。

  而叶洲的守将也早有准备,没有让对方讨到半点好去。但南岳的每一个人的心情都并不轻松,因为每个人都知道,现下是西武还没有全力出手,一旦西武全力进攻,南岳也必将处于劣势。

  战火四起,中原除了北冥和南疆,剩下的三国都不宁静,而就在这样的时刻,西武也终于按耐不住出兵了。这一次,西武皇抛出了一个条件,说是南岳皇欠了他一样东西,只要对方归还,他便立即撤军回去。

  这个消息一出,便是不胫而走,短短几日,整个天下之间近乎已经是无人不知。百里惊鸿和南宫锦自然也明白,这所谓欠他的东西是指什么。现下战场还未彻底的拉开,所以他才这样暧昧的说着,而若等到南岳彻底处于劣势,南岳的人都焦头烂额之后,他便会提出将那“东西”是什么说出来,到时候一定会有贪生怕死的大臣和百姓谏言,将南宫锦交出去。

  南宫锦甚至已经可以预见,一个不察,说不准她就跟当年的杨玉环一般,被那群不知所谓的大臣逼着自尽!想着,她顿时对慕容千秋恨得咬牙切齿,亏她前些日子还因为白狐的事情对他有所感怀,那个人,果然是没有真心。

  但慢慢的,她心中的怒气也敛了下来。没有真心也好,也免得自己总觉得欠他很多。

  外面的征战越发的激烈,而风,也在此刻对着百里惊鸿进行了第二次请战。但,奇怪的是,他的这一次请战,百里惊鸿仍然没有答应。

  这让风的心中郁闷不已,直直的都开始怀疑自己的能力,也开始怀疑皇上对自己是否信任了。

  而这一再的请战,却一再未果之后,风终于放弃了,老老实实的跟在百里惊鸿的身后,再不主动请战,只是眼观四面,耳听八方,看着其他的将军们是如何的领兵作战。可就在他放弃了主动请战之后,百里惊鸿却又忽然开口吩咐,让他领兵迎战。

  这样的命令让他足足呆愣了一刻钟,都没有回过神来。旋即便是一阵欣喜若狂,十分愉悦的对着百里惊鸿开口:“末将领命!”

  语罢,便带着军队冲了出去。

  百里惊鸿和南宫锦二人,看了看他这激动的样子,先是相视一笑,随即便跟着一起出去。都在城楼上看着,只见风于战场之上十分勇猛,但却也记得稳稳的守住自己的安全,并不过分的急功近利。南宫锦见此满意的点了点头,对着百里惊鸿开口笑道:“你之所以不同意他请战,也就是担心他急功近利,反而不能顾全大局吧?”

  这块大陆上,军功都是按照杀人的数目来算,达到了一个数目,便可以晋升,而升到了一定的等级之后,便又由战功来晋升。风急于向墨画证明自己的实力,来争回这一口气,必然极容易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所以百里惊鸿此举,也是为了他好。

  百里惊鸿点头,目露笑意,这状态,自然是让她明白自己猜对了。南宫锦又仔细的看了风一会儿,终而点头开口:“假以时日,他定当是一员猛将!”

  这样说着,她顿时也感觉一阵好笑,这样的评语应当是久经战场的老元帅们说出来的,看来自己在古代待了这么久,还真的是长了见识了,都能这样看人了。

  百里惊鸿也深以为然,他手下的人,自然是不会差。若是修出战,会过于莽撞,而风相对于修,比较圆滑,虽然没有毁一般心思缜密,但成为一员猛将,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这两人是伉俪情深的在此谈天说地,而那远远地看着他们的小苗子,心情就没有这么好了。下面的厮杀不关他的事,什么风还是雨的将军跟他也没有什么关联,他这一辈子唯一的愿望就是跟着皇上,看着皇上,可是皇上的身边这么会忽然出现一个皇后呢!?

  想着他顿时泪流满面,还狠狠地剁了一下自己的脚,以表示他满心的忧伤。他身后的小太监们也是十分无语的看着他,总管大人真是越来越离谱了!尤其皇后娘娘出现之后,他便经常这样不正常,擦脂粉和揽镜自照的频率也越来越高,怕是心中都快忘了自己真正的性别了。

  正在他们在心中胡思乱想的当口,外面的战争已经慢慢的歇了。东陵军队夜袭失败,自然是灰溜溜的回去。

  百里惊鸿和南宫锦对视了一眼,便转身准备回去,而一回头,就看见了表情悲壮的小苗子,还有他身后的那一群无语的少监,两人的嘴角都有些微抽。而小苗子见他们转过头来,当即哀怨的看了百里惊鸿一眼,旋即便羞涩的红霞满天,飞快的偏过头去……

  于是,百里惊鸿和南宫锦抽完了嘴角之后,眼角又抽了一下。其实有这样的一个小太监在身边,是很喜感的,其实这样的喜感,他们也是并不太反感的,可是他这矫揉造作的模样,还有甚至已经搞不清自己性别的行为,是否太恶心了一些些?

  两人咳嗽了一声,但并不多话,回去歇息了。小苗子则一步三扭的跟在他们的后头,期间不断的用怨毒的眼神谋杀南宫锦。

  到了房中,南宫锦忽然有些沉闷的开口道:“东陵的态度很奇怪!”

  确实是很奇怪,因为四国的皇帝之中,最想要一统天下的人,就是皇甫怀寒无疑。可是他的盟友慕容千秋都亲自出来了。他却久久都没有动静,只是派了自己手下的将军出来进攻,而这一次好似是不准备御驾亲征了,他不亲自出来,对南岳来说自然是好事,但却也让南宫锦感到不安,总觉得对方似乎是在盘算着什么阴谋。

  而东陵的现状,也是百里惊鸿奇怪了很久的问题,只是现下最让他烦忧的是慕容千秋提出的自己欠了他的东西,他虽然是装聋作哑,佯作不知,但不少文臣武将总是时不时的来打探,明里暗里想套到一些话,甚至在暗示自己将慕容千秋要的东西还给他,解决了和西武的敌对之况。而他又不好戳破慕容千秋要的是什么,若是戳破了,势必将锦儿送到风尖浪口、红颜祸水的千古骂名之上,所以近些日子,他的心情都不太好。对皇甫怀寒打着什么主意,也放在了次等的位置上。

  听南宫锦这样一说,他沉吟着开口:“南宫王朝的旧部最近不太平,也当是搅得皇甫怀寒烦不胜烦,按理说他应当是在处理这件事情。但我却觉得,这件事情似乎没有那么简单。”因为一个群龙无首的队伍,是不可能让皇甫怀寒烦忧至此的!

  这话也让南宫锦的眼神凝了一下,这狗寒一动不动的,一定没打什么好心思,要万分防备着才是。“不管他是在打什么主意,我们都要小心着些,可别又让他钻了空子!”

  “嗯。”百里惊鸿点头,表示明白。即便是南宫锦不说,他也早就打起了十二万分的防备,决计不可能让其故技重施。

  大半个月后,战争还在持续着,而南宫锦也怀胎也已经过了前三个月,孩子已经稳住了。这一转眼,便到了中秋节了,上个月月圆,她还在漠北草原,看着满月,思念着他。现下就在他的身边,是别样的安定,也不知道澹台明月和赫连亭雨这两人怎么样了。

  正想着,听见一阵脚步声自自己的身后传来,她回过头一看,半点都不意外的看见了百里惊鸿,他的手中拿着一个小小的月饼,那月饼看起来十分眼熟,走到她的身边之后,伸手将它递给南宫锦。

  而南宫锦看了他手上的月饼半晌,竟然落了一滴泪到他的手上。他一惊,有些不解,当初在东陵的皇宫,她曾经给了他一块月饼,也是那块月饼的关怀真真切切的打动了他,所以他也还清晰的记得那月饼的模样,今日才做了一块一模一样的给她,却不知为何,竟然惹得她落泪。

  南宫锦伸手接过,开口道:“当初的那个月饼,是浅忆做的。我也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

  “但,是你给我的。”是她给的,便是她的心意,和谁做的有什么关系?

  南宫锦浅浅一笑,没有开口,轻轻的抚着月饼上的痕迹,好似看见了当年那个小丫头做给自己的月饼,开口赞赏道:“做的很像!”

  几乎是一模一样,就连上头不完美的瑕疵都塑造的十分相像。这一句赞赏的话,却让他有些后悔,今日是不该做这个的,怕是又引起她的伤心事了。见他沉默而面露愧色,她开口:“没什么,浅忆已经不怪我了,而且我也帮她报仇了!”

  君临梦和整个南岳镇国公府,都为浅忆的死陪葬了。而他们上次下扬州,也遇见了天显异相。

  “其实在北冥的时候,我一直怀疑那件事情,君临渊也插手了!”这一直都是南宫锦放在心中的一个结,是因为无法解开,所以一直都郁结难书。

  君临渊对自己那两个妹妹的怨恨,她是知道的。想要她们死,并不奇怪,而当时她起了疑心,也就是在知道了他的过去之后。还有他走的前一天,似乎是有什么话想对自己说,最终却隐下了,他留下的遗书之中,也说了有一件事情没有告诉她。这些都指向了有这么一件事,但她一直没敢去问,担心问了,彼此之中会有裂痕。

  百里惊鸿闻言,眉梢微挑,其实这件事情他也怀疑过。因为那件事情的矛头,不排除是指向君临梦的,而想要君临梦死的,似乎也只有君临渊一个人。但因为没有证据,而且君临渊对她有恩,所以他未敢提起。

  “如果君临渊插手了呢,你会原谅他吗?”百里惊鸿淡淡的开口询问。

  南宫锦顿了片刻,看着天空的明月星希,十分诚实的开口:“我也不知道。”是的,是不知道,所以当年不敢问。

  君临渊对她,有救命之恩,有传业之恩,而当时,她也知道对方已然重病。所以她根本没敢去问,因为她不知道若答案是她想的那样,她该如何应对。这也许是她人生唯一退却的一次,但到了如今,她想起那一次退却,却只觉得庆幸。“不知道也好,他在我心中,就一直都是最重要的知己,无人可以取代。”

  若是知道了,有些东西,恐怕就要变味了。现下,只是一个怀疑,而这个怀疑,永远都没有办法去求证,岂不是很好?

  他闻言,不置可否,却忽然有点嫉妒起那个人来了。

  “别多想,知己就是知己。”南宫锦偏头浅笑,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

  不待他回话,她便飞快的爬上树靠着,十足的惬意畅快。而东陵的士兵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日是中秋节,故而没来进攻,外面也是十分安静。

  百里惊鸿也跟着她跃了上去,良久无话。

  某女吃完了自己手上的月饼,偏头瞅了瞅旁边的绝色男子,忽然玩心大起,百无聊赖的开口:“不知帅哥芳龄几何?”

  闭上眼,不语。嘴角却有些微抽,这个问题她不知道么?

  再接再厉:“不知美男身长几许?”

  寡薄的唇微动,仍是不语。眼角也有点微微的抽动,这个问题,她似乎也应该知道吧?

  又是这无趣的死德性,问什么都不说,南宫锦瘪了瘪嘴,黑着脸吐槽“我说您这淡漠的性子,是不是别人找你打劫,您都直接把钱交出去了。”

  出乎意料的,他倒是开口了,美如清辉的眼眸微眯,淡淡开口:“那要看是谁。”

  某女飞快的把脑袋凑到他的面前:“如果是我呢?”矮油,她要发财了吗?新一年的税收加上夜幕山庄的钱,算一算,一定有很多!想着她的眼中满是激动的色彩,看着百里惊鸿就像是看着自己的亲人!不过话说他们好似本来就是亲人欸!

  看着她如此激动,他的眼中隐隐有浓浓的笑意闪过,一把将她抓了过来,寡薄的唇畔于她的耳边吐出了四个字:“我愿献色……”

  南宫锦瞳孔瞪大,深深的明白自己今日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预备赶紧逃跑,却被他抓得死死的动弹不得,而且对方略带冰凉的手指已经伸入了她的衣襟之内,南宫锦破口大骂:“尼玛,放开,放开!老娘只劫财不劫色!放开!你这黑心的王八蛋……”

  但是对方丝毫不为所动,反而淡淡的道:“今日是中秋,原本便该花好月圆人团圆的日子,即便是被你劫色,我也是甘愿的。”

  “但是我不甘愿!”南宫锦大声嘶吼!好些日子没被禽兽折腾了,她都还没高兴完呢,这丫的又来了。还有,为什么他忽然变得这么黑心肝。

  见她反对如此激烈,他却置若罔闻,扯着她的衣带,做着自己认为该做的事。

  “喂,难道你不知道我怀孕了吗?要是伤到孩子怎么办,有你这么做爹的人吗?”南宫锦顶着满头的冷汗,拿出自己的杀手锏。只希望这货不知道孩子三个月之后便可以行房事。

  但现实永远是残酷的,和“希望”也往往是有差距的。只听他淡淡开口:“我已经问过了,怀孕之后的三个月到六个月,是可以的……”

  “卧槽!你居然问人如此龌龊的问题!”南宫锦无比鄙视!

  这话一出,他顿时不说话了,却有长指长驱而入,动作也不太温柔,明显的是在告诉她他被她方才的话激怒了,而且这怒气,他预备在她身上讨回来。这阴森恐怖的气息,让南宫锦的背脊一阵发麻……

  翌日,城主府里头有很多传言,有的说昨天晚上闹鬼了。有的说是女人的尖叫声,总之是持续了大半夜,吓得人都不敢出去走动。

  而作为偷窥了一下,便哭得死去活来而没有再看第二眼的总管太监小苗子,捂着自己的脸回去嚎了整整一夜。

  南宫锦也不知道自己是啥时候被他抱回房里去的,只知道自己一醒来,就光溜溜的躺在他的怀中。而她一醒,他的眼中又燃起了欲火,终于是考虑到了她有孕在身,所有没有狠下心再折腾。

  到了下午,南宫锦方才扶着自己的老腰,从床上爬了起来,而某人竟然还隐隐有欲求不满之态。某女泪眼朦胧的看了一眼窗外,感叹道:“你若是不举就好了!”

  “嗯?”一个字,带着无尽的威胁之感。

  她通体一颤,乖乖的闭上嘴不再开口。

  是夜,一个传令的小兵入了叶洲城,带来了邵阳紧急军情。

  慕容千秋全力进攻,齐国公快顶不住了,请百里惊鸿增派援军。但百里惊鸿深知,增派援军是不管用的,唯有他亲自坐阵,邵阳方可无忧,南宫锦受了半夜的折腾,自然是希望他快点滚蛋。于是,百里惊鸿就在极不受待见的情况下,带着兵马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好不容易熬到三个月之后,偏生的昨天没有控制住,让她对自己起了防备之心,今日死活也不肯同行,得不偿失!

  深感自己亏了的陛下,今日很是忧愁。

  百里惊鸿滚蛋了之后,天色已经黑了,而东陵的军队又组织了一次奇袭。南宫锦自城墙之上观战,这一次,墨画和风都在战场之上,战争还是打得那般如火如荼。

  激战之中,一支长箭对着墨画激射而来,墨画侧身躲过,然而躲过了这一次,却没躲过背后的那一支,咬了咬下唇,已经是等死了,南宫锦抽出鱼肠,正要扔过去,风已经先她一步出手了,一剑挑开了那支箭!

  墨画一惊,与之四目相对,看着他面上的杀伐之气,还有在战场之上沾染的鲜血,顿时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正要说些什么,对方却已经回过头去,继续砍杀,但墨画却没有错过他回过头之前,唇边那抹讥诮的笑。

  是在笑她的无能,笑她的盲目自大,笑她先前的有眼无珠,侮辱了他,现下却反要他来救。这样的认知,让墨画的一张俏脸霎时就白了,白的找不到一丝血色。

  南宫锦在城墙上看着,无奈的摇了摇头,风骨子里头,自尊心强的很,墨画给他的侮辱,定然在他心中留下的难以磨灭的痕迹,现下有这样的反应,也实属正常。这两人想要走到一起,怕是前路还有些长。能做的,她和百里惊鸿已经帮忙做了,以后就要看他们自己了。

  在这样一个风云诡谲的夜晚,东陵的皇城,来了一个神秘的人物。

  而此刻,这个神秘人物的对面,正坐着名动天下的东陵夜王,皇甫夜。

  皇甫夜邪魅的桃花眼挑起,强压下了心中的那一丝震惊和不自然,看着自己对面那和自己长得近乎是一模一样的男子,轻笑着开口:“不知漠北皇深夜找本王,有何贵干?若是有事,还望阁下尽快说,天色已晚,家中有美人等着!”

  澹台明月闻言,抬起头定定的看着他,试图从他的脸上找到一丝慌乱的痕迹,或是故作镇定的神态,可惜的是,他什么都没找到。不远万里而来,好不容易才知道了对方今日在此处,可对方却半点与他相认的意思都没有,他岂会甘心这样的结果?

  沉默了片刻之后,他缓缓的开口道:“王兄,你真的不肯认我?”

  这话一出,皇甫夜通身一震,旋即“啪!”的一声,打开了自己手上的鎏金扇,扇得一派风流而万分优雅,风流华丽的声线缓缓的响起:“恕本王愚钝,当真不明白漠北皇此言何意。本王是东陵的亲王,如何担得起阁下的王兄二字!”

  “王兄,这天下不会有两个人长得那么像!除了你,绝对不会是别人!”澹台明月的语气很是笃定,一双和皇甫夜相若的桃花眼,定定的看着他。

  皇甫夜闻言,又摇了几下扇子,不甚在意的开口:“若是漠北皇看见本王的九皇弟,也就不会这么说了!”皇甫逸和他们长得也很像!

  这话,直直的将澹台明月刺激的站起身,十分不悦的开口:“但是这天下淡紫色眼眸的,只有你一个!”语气已经带上了不少尖锐的味道,他是真的不明白,他们明明是亲兄弟,可是王兄为何就是不认!

  “漠北皇,你何必如此执着?”皇甫夜剑眉微皱,看着他的眼神已经染上了些许无奈。

  “因为你是朕唯一的兄长,是朕一母同胞的王兄!也是这天底下唯一一个肯为了朕,以自己童稚之躯去挡着毒蛇的人!”他记得清清楚楚,小时候他们在御花园中玩耍,遇见了一条毒蛇,母妃只是吓得惊叫连连,王兄却站在他的跟前,说“弟弟别怕,哥哥保护你。”

  自那之后,王兄便开始跟人学着养蛇,说是以后见了蛇就不怕了,也再没有人能用蛇伤到自己了。其实,他们明明是一般大,而王兄只比他大上半个时辰而已,可王兄却那样护着他。他怎能不执着?

  这样的往事,让皇甫夜也有些动容,他唇角动了动,淡淡的开口:“没想到漠北皇和您的王兄感情如此深厚,叫本王好生羡慕!”说着,便想起身。

  澹台明月怎肯放他离开,他大声开口:“澹台明日,你若坚持说自己不是朕的王兄,就给朕看看你的腰间是否有太阳形的印记!”

  “这个问题,本王已经回答过漠北皇,本王堂堂东陵夜王,在人前宽衣解带是何道理!”皇甫夜头也不回的回话。

  见不论自己如何说,他的语气都是这般冷硬,澹台明月亦冷笑了一声:“那好,王兄既然不愿承认,朕也不勉强,只是朕是漠北之皇,此次前来东陵,并未递交国书,夜王殿下既然是东陵的亲王,也该为东陵做些事,将朕抓起来不是么?”

  这话让皇甫夜眉头微蹙,一时间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应答,想起当日在漠北之事,强自狡辩道:“当初本王去了漠北,漠北皇也没有为难本王,所以今日,亦不过是本王还漠北皇一个人情,你又何须如此介怀?”

  “在漠北,朕让你走,是因为朕才是漠北的王,整个漠北是朕说了算。可现下夜王要放朕走,可曾想过,东陵皇知道之后,是何感想,他可会答应你如此行为?”澹台明月今日是铁了心了要他承认,字字句句都是诛心之言。

  这话一出,皇甫夜沉默了,足足半晌都是无言以对。

  澹台明月见他的态度似有软化,当即看到了一丝希望的曙光,再接再厉的开口道:“王兄,我找了你二十年了,你就当真如此绝情?还是,你有什么苦衷?”

  “漠北皇实在是想太多了,本王说了自己不是你的王兄,便不是。多说无益,本王先行回府了!”皇甫夜说着,便抬步要走。

  “王兄,夜王府伺候你沐浴的下人,已经交代了你腰间有一个印记。我这次来,也不过是要你亲自承认而已。”见他都走了门口,澹台明月深知自己若是再不说,以后想要他承认就更难了。

  这话,果然让皇甫夜停下了步子不再往前了,背对着他沉默了半晌,苦笑道:“你既然已经知道了,还来问我做什么?”

  “自然是要你亲口承认!王兄,我当真不明白,我们既然是亲兄弟,而你自己也知道,你为何不回漠北与我相认?”澹台明月的语中带着一丝难掩的沉痛。

  皇甫夜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也不再躲避,更知道自己躲避也是无用,淡淡开口:“我也只是前些日子才知道的,原本只是查到了漠北皇室,直到看见了你,我才确定。只是你我现下的立场不同,相认,也未必是好!”

  澹台明月却不这样想,既然是亲兄弟,他认为他么没有任何理由要不相认。顿了片刻之后,对着皇甫夜开口:“王兄,你跟我回漠北吧?”

  皇甫夜苦笑了一声,似乎早就知道了对方一定会说出这样的话,这也是他一直逃避,不肯相认的原因。“我是东陵的夜王,便一直都是东陵的夜王,我不可能回漠北。”

  “为什么?难道漠北就不能给你同样尊贵的身份?王兄,你要知道,草原才属于你,你是漠北的男儿,你的身上流着漠北王室的血。若你是因为王位而忌惮我,我愿意让出王位!”澹台明月的语气十分诚恳而洒脱,他明月清风一般的面容上满是认真之色。

  皇甫夜闻言,先是一笑,随即摇了摇头,正要说话,却忽然面色一凝,澹台明月也皱起了眉头,两人一齐看着门口,而门也于同时打开,一声冷喝从门口响起,带着勃发的怒气和冷意:“当真是兄弟情深!”

  话音一落,侍卫们鱼贯而入,将他们包围起来,门口站着一人,容色冷肃,正是皇甫怀寒无疑。他暗紫色眸中满含着失望,定定的看着皇甫夜,这样的眼神,让皇甫夜有些心惊,甚至不敢与他对视,是愧。

  澹台明月也没想到皇甫怀寒竟然有埋伏等着他,显然不仅仅是他知道了这件事,皇甫怀寒也知道了!

  “漠北皇,别来无恙!”皇甫怀寒冷冷的打着招呼,澹台明月和南岳签了新的合约,从而撕毁了原先和他们的合约,这件事情,他皇甫怀寒是一定不会忘的。

  澹台明月苦笑了一声,看了一眼有些无措的皇甫夜,而后对着皇甫怀寒淡淡开口:“别来无恙!”

  叶洲,南宫锦正惬意的享受着难得的宁静,殒却忽然进来禀报:“主子,最新消息。东陵夜王被查出真实身份,乃是漠北皇的王兄澹台明日,皇甫怀寒知晓之后震怒,不日就要将皇甫夜处斩!”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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