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歃血为盟

　　说是恶鬼绝对很恰当。要说雍擎遗传了雍家的优良血统，他爹虽是一介平民却也斯文俊秀，母亲更是金尊玉贵的公主。但是雍擎的手下都知道，他们这个主子一旦怒了，后退三丈才能一保安全。那张俊秀的脸上涨得通红扭曲的不象话，眼睛也布满血丝甚是怕人，更不用提额上直跳的青筋和流露恶毒心思的森森白牙……怎一个可怖了得！

　　川剧变脸……唐果心里只想到这个。怎么说，真是可爱的人。明明也是惯于玩阴谋争权势的人，偏偏又护短的紧，这种护短甚至超越了他的理智。可是，雍戾牺牲自己的命把一身的本领交给唐果，并不是为了让他一辈子都畏缩在无冕城里，而是更恣意的活着。

　　“我听说起义军的首领雍擎是个年纪轻轻就很有手段的人，”唐果脸色不变的说，“只是现在看来……却是个优柔寡断，没气魄的家伙。”

　　“激将法是没用的，小子。”雍擎嗤笑了一声，掸了掸袖子。

　　“哼，实话实说而已。你确实掌握了一部分朝廷的军队，也有不少人加入起义军，可是你可有长期供应钱粮的来源？可有制造提供武器的场所？还是有精锐力量的加入，或者有人帮你训练优秀的士兵而不是一上战场白白死掉的炮灰？”唐果点点桌子，施施然的说。

　　“老子怎么没钱没粮？！老子的窝是雍国最富的殷商你懂不懂？老子从那狗皇帝的武器库里抢来的难道是废铁？”雍擎炸了毛的吼道。唐果身后除了轩辕枭之外的人都后退了一步。可怕……

　　“你们躲个毛啊！？”唐果转头一看，恨得直拍桌子。难道他生气就不可怕吗！！他怒极反笑的回头，看着那一副嚣张样子的胡子青年，嘴角抽搐地说：“你不会不知道吧……你那殷商城里有一半多的店铺……在我的名下。”

　　雍擎的笑僵在了脸上，他大惊失色的看着正在阴笑的少年，无助的转头寻找从刚才就没说过话的侍从，小梓。

　　“……那小子都是骗我的吧？”他颤抖的问。

　　“是……真的，爷……”小梓流泪。

　　“还有……”唐果恶毒的接着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从宫里抢出来的兵器，多半是上锈了的……想要用它们，你还得花上一笔银子买磨刀石！！”

　　轰——！！雍擎完败。他跌坐在凳子上，扶着小梓喘气。这小子莫不是妖怪附身,怎么会对他的状况了如指掌？

　　哼哼哼，跟爷斗？不如趁早回家！唐果得意的抖着，回过头看向飞虎八卫说：“看见了没？根本不需要怕他，本就是只纸老虎！”轩辕枭摸了摸他的头。

　　闹了一阵，忽然船身一震，外头传来船家的喊声：“靠岸了！”

　　唐果猛地睁大眼，打了个响指。飞虎八卫如箭一般窜到雍擎的人那边，腰间大刀寒芒一闪，雍擎外的所有人都被缴了兵器，刀就架在脖子上头，不得动弹。七人对上四五十人，全胜！

　　雍擎倒是反应迅速，可惜唐果在打响指的一刻间就和轩辕枭一左一右包抄过去，一人反绑一边，把雍擎是绑了个严严实实！

　　“……这是干什么？”雍擎沉声说，额上滑下一滴冷汗。

　　“嘻嘻……无酒说了，你这人最喜趁人不备溜号。”唐果没点正经的笑：“刚才那一出，还是想让我放松，然后你好趁机带人离开吧？皇、叔！”话一出口，雍擎就不由翻了个白眼。奶奶的，还是给戳穿了……这小子根本已经成精了！还有无酒……就是当初喜欢在他溜号的时候逮他的那个人吧，奶奶的！！！

　　“若说你这是土匪窝，我就是上梁山来的，”唐果一本正经的说，他看看雍擎迷茫的神色，才想起这里没有水泊梁山这一出。他于是换了个说法，认真的说：“总之，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老大了，我决定跟你混了！”

　　雍擎向下瞄了瞄了两把锃亮的大刀，瘫了下去。怎么觉得他才是吃亏的那个？这样一来，自己刚才豁出去的演那么一下又是为了什么！？

　　“飞虎八卫听命，不到我说可以，不得放人！”唐果厉声喊道。

　　“是！”李贺一众人顿时跟打了鸡血一般兴奋。轩辕枭打量着自己刀下的脖子，认真考虑着从那里下刀。

　　于是年轻的船家困惑的看着刚才还笑笑闹闹，连外头都能听见的两拨人，如今举刀的举刀，那湿乎乎的一伙人则是刚从水里出，又被捆的跟一串粽子。

　　“船家，这船就托你保管了。”唐果笑着和他说，轩辕枭单手掏了个小钱袋子扔给他，一行人拖拖踏踏的上了岸。一个带着温和笑意的青年儒衫男子等在岸边，看样子已经有一会儿了。

　　“你就是卫青？”唐果挑挑眉问。

　　“正是小的。”卫青虽口称“小的”，言辞间却不见卑怯讨好，让周围的人顿生好感。此人正是殷商第一商人，实际却是殷商城无家商铺的管理者。

　　“你！？竟然是你！”雍擎瞪大眼睛，咬牙切齿的吼：“老子登门拜访那么多次，你竟然一次也没现过身！！”当初想要联合商人对抗朝廷，因为他在殷商管事时一向优待商人，所以没有费什么功夫。可就是这个卫青，油盐不进软硬不吃，说什么也不肯把他手下的商铺交出来统一管理！

　　“……正是在下。”卫青有些惊讶的看了看雍擎，随即弯起一抹春风般的笑容，轻声说：“在下当重新说一次，在下卫青，乃是无家商行在殷商的管事。”

　　人才！唐果惊叹的看着卫青，竟然把雍擎气成这样？无冕城果然人才辈出。

　　“城主，请跟在下走，这附近的山上有一处在下的别院。”卫青恭敬地对唐果说，却是对其他人一概不理。

　　“那就劳烦你了。”唐果笑道。

　　说是别院，却更像是占山为王的土匪窝。唐果看着防卫工事无一缺漏的所谓别院，满脸黑线，果然话不能乱说……话说这里离繁丽和殷商都有一段不小的距离，又是深山野林，竟然能建成这种规模？！

　　“卫青……”唐果困惑的问身边的书生，“我怎么，听见鸡鸭鹅的声音？”错觉吧？

　　“莫非——？！”雍擎闻言，猛地瞪向书生：“莫非你——”

　　“王爷倒是好见识，”卫青微笑的回答，眼中却闪过寒芒：“在下这处别院之所以建在这种地方，就是因为这个……”他带着一行人向别院的后面走去。穿过饲养禽类的栅栏，来到一扇十分普通粗糙的木门前。他顿了一下，推开门，门内竟然是一条地道！

　　越接近底下，家禽吵闹的声音渐渐掩去，响起的却是金属敲打的声音，让人心里一凛！雍擎的脸色渐渐难看起来。

　　终于到了底，一间有户外教场大小的房间，被散在各处的火光照亮，数十赤着膀子的大汉撒着汗水锻造铁器。唐果若无其事的看了一眼卫青，他仍然是温和的笑着，仿佛眼前足以杀头的场景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作坊。

　　“……城主，与王爷谈的怎样？”他随意的问，声音在锻造房里差点被淹没。

　　唐果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会心的笑了。“不太顺利呢，王爷似乎不太相信我。”

　　雍擎脸更黑了，他看着那书生样的男子慢慢转向他，扬起狡黠的笑。

　　“王爷……不知您看了在下这处的作坊，有何感想？”他的笑容在这间充满火光和冷兵器的煞气的地方，似乎有着不容拒绝的威压。

　　“……”雍擎想擦下额上的汗，却无奈的发现手仍然被反绑着。有何感想？要是这里与唐果没关系，他下一刻就会把这地方抢过来！可是……可是怎么能把唐果扯到这场战争里来？谁也不知道，结果如何。所以就算他的兄弟们将不得不面对缺兵少粮的绝境，这也是他的逆鳞！

　　唐果看着眼前这狼狈的青年，看着他的眼中渐渐显现的坚持和固执，虽然头疼心里却十分温暖。怎么说，这辈子其实也很好了……有太多的人把他放在心上在乎。就是因为这样，他才更不能，缩在这些人的背后。

　　他抿紧嘴角，走到堆放着成品兵器铠甲的角落，用脚尖踮起了一把长刀，然后提着它向雍擎走去。

　　唐果深吸口气，单膝跪在了雍擎——现在对他来说只是起义军的首领面前，仰头看向他沉声说：“王爷，成大事者怎能感情用事？我唐果虽然年纪还小，也想要寻到良主，成就功业……我武功不错，家有恒产，还有忠仆，更有能助王爷事半功倍的条件！最重要的是，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昏君无道更是迟早殃及国家百姓，如此国仇家恨，王爷难道要一个人抗？就算王爷愿意，唐果也不会答应！”雍擎脸色顿时苍白。

　　唐果举平长刀，利落的划过手指，在众人的吸气声中，用血在地上滴了一圈，然后一把把长刀插入其中，刀柄颤动不止！

　　“……你这是做什么？！”雍擎嘶哑的说。

　　“唐果，不，雍静然在此以血为盟，发下重誓！今后必将全心全意跟随主上打江山，效犬马之劳！若有不忠不义之举……有如此刀——”他表情狠戾的伸手为掌，拦腰把刀劈成两端！

　　他身后的飞虎八卫立刻齐齐跪下，举手发誓：“我等愿跟随主上效犬马之劳，万死不辞，若有不忠……有如此刀！！”

　　雍擎不知何时已被松开，他震惊的看着眼前跪着的这些少年，他们的眼睛中无一不透着坚定和刚毅，那种毫无功利的光芒让人怎么能不动容！

　　“……一旦入了军营，上了战场，即使我有多么重视你，也不能对你过多照顾，万一……”他握紧拳语不成调。

　　“我等和王爷又有什么关系？”唐果仰头看着他轻笑：“我们只不过是仰慕王爷大名，加入义军的一帮武林人士罢了。”

　　你是想要我相信你，信任你吗？雍擎瞪着半大不大的这一群少年，还是忍不住仰头大笑！他突然想到几年前，刚刚从雍年的书房出来时那种郁结的心情……朝中无将，更无人才，他和苏凌宇两个人苦苦支撑，也抵不过那昏君的一句昏言。

　　看看我眼前的这些儿郎，雍年，你拿什么和我比？他笑着，眼角高兴地泌出了些泪光。

　　卫青没有跪雍擎，因为他跟随的从来只有无冕城的城主。此时看着那年轻的城主仿佛即将展翅的雄鹰，找到了猎食的目标，浑身的光芒不可阻挡！如果他愿意为雍擎效犬马之劳，那么，自己则愿意为他，奉献终生！

　　雍擎弯下腰，狠狠抱住了少年挺得笔直的身体。他掩饰的轻轻在少年白皙的颈侧蹭了蹭，一把抱起他向外头走去。

　　“干什么！？”唐果大惊失色的挣扎道。

　　“乖侄儿……皇叔带你去包扎伤口！”雍擎哈哈笑着，也不管自己其实也大不了多少。

　　“那点口子有什么好包扎的……你倒是放开我啊！”唐果哀嚎。后面的李贺等人则拼命抱住轩辕枭的腰，想阻止他冲上前。

　　“大哥、大哥你不要冲动！”轩辕枭漠然的拔出了虎牙刀，盯着抱住唐果的那双手，想要狠狠砍下！“大哥……我们才刚刚发过毒誓的……”李贺哭丧着脸说。他到底是造了什么孽……飞虎八卫的副队哪里是人当得了的……两个都是麻烦的主！！

　　雍擎细心的为唐果上了药，两人间难得温馨了一回，小梓在一旁看的直想流泪。他家爷什么时候这样温柔的伺候过别人啊？！简直改性了！

　　“擎，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船是怎么回事？”唐果猛然想起来问道。

　　“是那老贼派的细作混在了船上雇的人里头，到了河中间就凿了船板！我在沉船前就宰了那王八羔子喂了鱼去！”雍擎一想起就咬牙切齿的。

　　“算了，这笔账先记着，反正兵不厌诈。你就先在这里住着……那细作不回去，狗皇帝迟早知道出了问题，肯定会大肆搜查。”唐果想了想，又说：“还有，我的飞虎八卫先寄放在你这里，我要先去一趟中郡，一个人比较方便。”

　　“中郡？”雍擎皱眉问：“你去那里作甚？”中郡可是苏凌宇的地界。

　　“去接个人而已。”唐果轻描淡写的回答，“那……苏凌宇是你的人吗？”

　　“你也知道他？不算，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雍擎挥挥手：“那人可是百年难出的将才，有他在，我就不需顾虑他国的觊觎安心打狗皇帝。你问这个做什么？”

　　“……不，没什么。”

　　“我不问你，但你小子去的可是战事紧张的边关，皮可得绷紧了！”雍擎郑重的说。

　　“嗯！我自省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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