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出城
第二日清晨,不过七时许,无冕城的居民都聚在护城河边。唐果和飞虎八卫都骑在马上,准备出城。
“头儿……我这么穿是不是特招人?”李贺在他左后方悄悄问,不大的脸上满是洋洋得意。
唐果向后瞥了一眼,身后八个高个的少年穿着他设计的白色飞虎服,又都长的年轻俊秀,身姿挺拔。一双双眼睛乌溜溜的看着他,满溢着信任和对城外的憧憬,让他不由也有些激动。
说到这个飞虎服,一共有厚薄两种、黑白两色。春夏都是白色飞虎服,白底轻薄的布料上面手工绣了飞虎,凶猛狰狞,一直从正面绣到背部,秋冬则是黑色厚锦相同刺绣的衣服,还配上纯黑厚呢披风。
“不错,很精神。”他满意的点点头。刚准备转过头,突然感到一道热切的视线直直盯着他,他瞪向右后方的轩辕枭,果然是这家伙!
“干吗?”唐果语气不善的问
“你还没看我。”轩辕枭漠然问,手指了指自己。
“……”唐果忍了忍,打量了他一番。比起其它人还稍显少年瘦弱的体态,轩辕枭也许是因为有外族的血统,身材已经十分健美,宽肩窄腰,把飞虎服撑得十分好看。“……不错。”他不情不愿的称赞。
轩辕枭听了,立刻满意的笑了。然后收回了视线,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切……都是装的!”唐果在心里不屑道,死不承认自己是在嫉妒。
一旁站着的雍可兰捂着嘴笑。这帮孩子,多大点就知道臭美!不过……她家的小世子今儿个可真真俊美呢。小腰挺得笔直笔直的,一身暗银色的飞虎服衬得小脸儿更白润,黑发用黑玉箍起,发尾飞扬在空中,简直神气极了!
雍无酒倒是没说什么,只是看着唐果的眼神十分慈爱,仿佛在看着自己的孩儿。
“时候不早,我们就不耽搁了。”唐果甩了甩马鞭,咧开嘴儿朝底下的人笑道,“无酒、可兰,城里就辛苦你们操心了,我找到人就给你们传信。”
“世子要记得去殷商找玄。”雍无酒微笑着提醒他。即使唐果现在已经是城主了,他仍然唤他世子。
“知道了。”唐果答应着,一甩马鞭,喝道:“小子们,跟上了!”
“是!”整齐的应声。一溜九匹毛色油亮的高头大马带着尘土奔过栈桥,向远处的障壁跑去。
仍然是十来天的路程,一行人来到南佳暂时歇脚。
“头儿来过这儿吧?”李云把缰绳扔给他哥,凑到唐果身边问。他们这八个人中,只有他因为年龄小从来没有出城历练。
“两年前回城时路过。”唐果把缰绳递给轩辕枭,淡淡说。两年前因为他生了病,才停在了南佳。因为前后都是小的县和里,不能好好休息补充大量干粮草食。
轩辕枭已经领着其余人进了茶马客栈。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小二拎着茶壶跑过来笑着问。
“都要。包间院子。”轩辕枭想了想,又说:“我们先在大堂吃点东西,九人份的,菜要精细点。房间要准备好热水。”
“好嘞!院子还剩流水苑,吃完小的带您们去!”小二挂了一块木牌在流水苑的标记下,带着他们在大堂靠窗处一张桌子前坐下。
唐果和李云进来,就寻着过去了。
晚饭后一行人住进流水苑,草草收拾了行李,排好了巡夜的就洗洗各自睡下了。
唐果整个人浸在木桶里,舒服的叹了口气。十几天都没好好洗过澡,身上都能搓泥丸子了。
他侧耳听了听,除了院子里守上半夜的人,其余的呼吸声都已经很沉。十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其它人显然都累坏了,可是他其实并不怎么疲惫。大概是因为他完完整整的继承了爹的内力,又花了两年的时间消化,学习爹留的武功招式。
爹……唐果一想到自己那便宜爹,心里就有些酸酸的。当年雍戾若是愿意,其实可以再拖个几年。可是他为了唐果的将来,还是用了无冕王家的传承,硬生生成了魂魄和身体分离的“死人”。一旦内力尽数过给了他,就会真正死掉,一刻也不停留。
竟然是这样大的代价。
真要细究起来,他唐果到了这个世界,竟然是毫无作为,两次都要自己最重要的人牺牲来救自己!唐果慢慢滑入水中,只露出眼睛。楼……玄给自己的消息说,楼已经不在菊英楼了。他被苏凌宇的亲卫带去了中郡。
怎么办?难道要把八卫一起带着吗?唐果皱眉想,从这里去中郡至少要三个多月……只为了自己的私事?他毕竟骨子里还是现代人,不会认为亲卫就要为他出生入死,万死不辞。
“哗啦!”他猛地冲出水,甩了甩脑袋。对!还是先带人去殷商,把飞虎八卫丢给玄,然后他自己一人去边境!
“呼……”解决了一件心事,唐果神清气爽的跨出木桶,裸着身子擦长发。古人就是麻烦,一个男人还要留这么长的头发……平常都有侍女打理,眼下却只能自己凑合。
他这头倒是高兴,却丝毫没有察觉窗外正站着一个人。
轩辕枭从来都是抢着值夜的,他听着唐果房间里的水声,咽了咽口水。嗯……唐果不知道自己值夜,自己掩息的功夫不错。他于是光明正大的站到浴间的窗户外,向里头望去。
他看着唐果露出闷闷的表情,伤心的表情,有些不高兴。刚想去推门问他,才想起自己正在偷窥,于是又忍了下去。以后再问清楚!他点点头。
后来唐果从水里出来,背对着他擦头发。轩辕枭不由捂住了鼻子。修长流畅的线条一直从圆润的肩到光滑细致的背到柔韧的腰线再到挺翘的臀……纤长有力的长腿……呜嗯……连脚踝也白白细细的。
轩辕枭擦了一把鼻血,又目不转睛的看着。湿濡的黑发披在了裸背上,映着那背部白皙的刺眼。可惜看不到正面,轩辕枭想到那小嘴的味道,轻轻咂了咂嘴巴。
晚上再去偷袭好了。轩辕枭认真的考虑着可行性。他不知道唐果正打算到了殷商就丢下他们,尤其是他。
唐果穿了里衣躺到了床上,没一会儿就睡了。梦里楼紧紧地抱住自己,温柔的抚摸着他,告诉他,绝对不会再分开。唐果嘻嘻的笑着,向一旁凑了凑。嗯……楼的身体凉凉的好舒服……不过还是不要再摸了,大家都是气血方刚……不太好意思嘛。
轩辕枭满意的看着怀里的少年使劲的往自己身上挤。他低下头,亲了亲唐果的小嘴,觉得不过瘾,又伸出舌头舔了舔。大掌从唐果的衣服底下钻了进去,小心摸着细滑柔嫩的肌肤,从胸前的小点到纤细的腰身,最后滑到一直心心念念的小屁股,摸摸又掐掐。轩辕枭并不懂做这些的意义,只是凭借着本能去做,舒服的直叹息。
寅时,轩辕枭终于摸够了。他小心的把唐果的衣服穿好,然后无声无息的窜了出去,照旧坐在院子中间的石凳上守夜。
第二天,苏然慌慌张张的跑出来,哭丧着脸对轩辕枭说:“大哥,对不住!我昨儿太累了,一觉就睡到这个点儿!”真是,本来昨天的后半夜应该他守的!
“没事。还早,接着睡。”轩辕枭面无表情的说。他倒是忘了这一遭事儿……
“一大早的……吵什么呢!”唐果伸着懒腰出来,不耐烦的说。奇怪了,昨天也没吃什么啊,怎么会过敏了?嘴都肿了,身上也红了。
轩辕枭漠然的坐着,什么话都没说。
“怎么了这是?”李贺走了过来问,脸上有些红晕。
“咦?你怎么也过敏了?”唐果惊讶的喊,然后又愤愤道:“奶奶的,这家店的吃食有问题!”
他正要出院门去理论,忽然愣了一下,转身审视着李贺,问:“贺子,你怎么从小云的房里出来?大热天的……不会又在计谋捣蛋吧?”
轩辕枭看着这一大早的闹剧,还是漠然的呆坐着,没有说话。
番外一忠犬是怎么养成的?
这是遥远的二十年前的事情了。雍戾十岁,雍无酒十岁。
“戾,这是为父替你选的贴身侍卫,如何?”雍华摸着雍戾的头发问。正值壮年的男人英俊逼人,此时眼中却尽是慈爱。
雍戾板着可爱的小脸,打量着站在自己对面,和自己差不多高的男孩。简朴但却整洁的衣服,小脸因为营养不良而微黄,但不影响天生的好容貌,搅在一起的手指让他显得很局促。
“……你叫什么?”半晌,雍戾才慢吞吞的问道。
“奴才叫、叫……”小人儿结巴了半天硬是没说出来男人刚给他起的名儿。
“无酒,你叫雍无酒。”雍华温柔的安抚着紧张到极点的孩子,“记住,在我们家无需自称奴才,每一个人都是这个家的一员!”
“没错!你叫无酒……虽然是很奇怪的名字,”雍戾无视他爹苦笑的表情,大声说:“但我会把你当做兄弟来看的!”
初次的见面是雍无酒此生的第一份值得珍藏的记忆,那个长的像小姑娘的男孩,还有温柔的无冕王,都是他最最重要的家人!
无冕王当时在朝中还是举足轻重的镇国亲王。在他刻意的安排下,雍无酒和雍戾一起习武一起上书房念书,一起睡一起玩,虽然雍无酒心里不断地提醒自己主仆之分,可他们的确亲如兄弟。
雍无酒熟知雍戾的每一个习惯和他的性格,爱穿白衣显摆,爱干净,爱吃肉讨厌吃菠菜,睡觉喜欢缠着人喜欢蹬被子,做梦了就会磨牙,喜欢念书不喜欢习武……这个人的一切都熟悉的就如同自己的一切,他习以为常!
“我今天不去教场了,去书房。”雍戾耍赖抱住雍无酒打滚。现在卯时不到啊……习武实在很无趣。
“亲王会罚你的。”十二岁的雍无酒很烦恼的努力制住对方,说:“你还想屁股疼上几天吗?!”
“你坏!!”雍戾扁嘴不干了,竟敢威胁他,“父王今天去护军营了,要好几天才回来,根本管不了我!”
“……”雍无酒无言的看着赖在床上的家伙,知道他是打定主意不去教场了。其实他有时也很心疼雍戾,明明喜欢的是念书,可是他的身份地位决定了他必须要继承父亲的军队,这是他们保命的唯一办法。
雍无酒转了转眼睛,还是开口说:“你不去就算了,反正我以后会保护你的……师傅都说了,你已经打不过我了。”
果不其然,床上的小猫立刻炸了毛。“什么!?那个莽夫竟然说我打不过你!?瞧不起读书人啊他?!”雍戾翻身下床,草草穿起小靴子,蹬蹬蹬的就向外头走去。
“干嘛去啊?”雍无酒忍着笑,装模作样的喊道。
“找那莽夫算账去!”门外的人愤愤的回答,然后脚步声渐渐远去。
“哎呀……无酒果然很有办法。”一个娇柔的女声响起在门口。
雍无酒吓了一跳,一看,一个穿着浅绿纱衣的女子进了屋。他认得这个女子,她是亲王的亲卫军头子,扶柳,一直随侍在亲王身边,连战场也不例外。府里人都说扶柳也是亲王的侍妾,不过远在南方的亲王妃都没说什么,也就没人乱嚼舌根了。总之,这个女子是府里特殊的存在。
“你怎么进来的?”他问。
“啊,就是……从屋顶啊。”扶柳无辜的指了指房顶,笑得明媚。
雍无酒撅了撅嘴,他……一点也没有察觉。于是沉默的穿衣穿鞋,朝门口走。
“去哪儿啊?”扶柳笑眯眯的问。
“教场。”头也不回的说。
十三岁。
雍戾天资聪颖,而且根骨奇佳。他发了狠习武,一年后已经可以和雍无酒打个平手。雍无酒却知道,这只不过是开始,等到雍戾继承亲王的家传武功,他就及不上了。
“无酒,等过几年,我会把戾和你送到亲王妃那里去,”雍华摸了摸他的头说,“我给你挑了批孩子,由你亲自训练,以你为首。”
“那亲王呢?不和我们一起走吗?”雍无酒困惑的问。
“我在繁丽还有事没有解决……也许……”雍华似乎有些伤感的叹了口气,又正色说:“不管怎样,无酒,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亲王尽管说。”雍无酒小脸一正,坚定地回答。
“那就是……无论如何,陪在戾的身边。”雍华看着无酒诧异的表情,与身边的扶柳对视了一下,温柔的说:“就算,以后发生了什么你不愿面对的事情,也请不要离开戾的身边。”因为,到那时的戾……只剩下你了。
雍无酒不太明白亲王的话,但他隐隐感觉到,亲王好像交代什么的样子,预示着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我,绝对不会离开小王爷,以我的性命发誓!”
十三岁,只是比十二岁多了一年,很多事却都变了。
“无酒……”夜里雍戾翻来翻去,最后摇了摇雍无酒轻喊:“无酒……你醒醒!”软软的语气里有一些委屈。
“……怎么了?”雍无酒揉了揉眼睛,感到有些不对劲的问。
“我今天看到不得了的事情了!!”看到伙伴理自己了,他兴奋地说,“我看到厨房的丫头小翠儿和亲卫李杰……亲嘴儿了!”
“啊?”雍无酒呆住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竟然会和自己说这种事。亲嘴儿……有些晕了。这个年纪的男孩已经开始发育了,本来就对这些事儿比较好奇,此时偷偷想象,身体都有些控制不住的热了……
“不光这个呢……他们还……还……”雍戾说了半天也说不出口,其实他也只看到一半就忍不住逃走了。哎,真羞人!!
“那,亲嘴儿,是怎样的?”雍无酒还是没忍住,害羞的问。
“……就这样儿!!!”被问得恼羞成怒了,雍戾一急之下直接撅着小嘴亲了上去!
雍无酒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僵住不动了。嘴上热乎乎的,软绵绵的,还有种奶香……哈哈,雍戾晚上还被逼着喝了一碗奶的。不对……怎么还在想这个……嗯,好痒。他不由伸出舌尖舔舔,就感到对面的身体震了一下。好好玩,他想着,又舔了一下,果然又震了一下。
雍戾气死了,本来因为自己的冲动羞得简直想撞墙,结果这个笨蛋耍着自己玩还上瘾了!不甘心的往前一扑,小舌头胡乱的伸出去,狠狠地舔了上去。顿时两人都懵了。舌尖相触的酥麻简直舒服的不得了……于是不知什么时候,两个少年缠在了一起,相濡以沫。
“嗯……嗯……”雍戾有点喘不过气,挣扎了一下,结果嘴被堵得更严实。他怒了,小脚丫子一蹬,雍无酒就委屈的捂着肚子坐在床里头看着他。
“看什么看!睡觉!”雍戾莫名的有些脸红,装作不在意的躺下,却留意着身后少年的动静。一会儿,雍无酒就轻轻地躺下,手小心的伸过来,搂了搂他的腰,挨在一块睡了。虽然是和小时候一样的习惯动作,不知道为什么,今晚却让他们的心里感到,一丝丝的甜蜜。这难道就是为什么小翠儿和李杰亲嘴儿的原因吗?
第二日两人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但是少年的身体对于这种事记得很清楚,身体的记忆不时提醒着他们那晚的甜蜜。
这一晚,两人照旧在对打完后去屋后的温泉池子里泡澡。
雍无酒漫不经心的擦着身子,眼睛却不由自主的飘向前方的少年。雍戾的身高和他差不多,皮肤却要白的多。黑色的长发湿湿的披在身后,一直延伸到挺翘的臀部,散开在水面上。浓浓的水汽里,仍然可以看见线条优美的背部曲线,光从视觉就可以想象其触感的细腻润滑。
雍无酒又想到雍戾的容貌,小时候他就知道雍戾很好看,结果长大后才发现岂止是好看?简直俊美的惊心动魄!特别是微褐色双瞳,眼光流转时像火焰燃烧,红红的唇瓣也十分柔软。
他咬咬唇,慢慢划着水走向前,从后面拥住少年。
“怎么了?”少年的声音懒懒的,还没有变声的声音悦耳好听。
“我们亲亲吧?”不等对方回答,他转过雍戾的头,一口啃了上去。
哼哼,这可不是本王先提出来的……雍戾积极的响应着,一边还得意洋洋的想着。
渐渐的亲吻失去了控制,他们本能的寻求着更舒服的东西,互相摩擦着,揉捏着……粗喘着不断地响起……“呜嗯——”雍戾睁大了眼睛,然后摊在雍无酒的身上,两个人一起向下滑去。雍无酒通红着脸看了看手中的东西,赶紧在水中洗洗。
“我不是故意的……”他有些局促的看向雍戾。雍戾却只是懒洋洋的看了他一眼,继续挂在雍无酒的身上。其实好像是他先伸手的……不过管他呢?原来还有这么舒服的事情,嗯,以后可以和无酒好好研究下。
“帮我洗下啦……好困。”他打了个哈欠,撒娇的对雍无酒说。
雍无酒无语的望着挂在自己身上的祖宗,原来只有他一个人在意吗?
混乱的一晚就此过去。雍无酒想了很多,虽然他也才十三,但是毕竟不能像雍戾那样无忧无虑。怀里的这个家伙无疑是很重要的,自己武功是渐渐比不上了,但也称得上是一流,而且自己能为他做的事情还有更多……前几日已经说好要跟着扶柳去亲王在各地的产业巡查,以后,他会跟亲王身边的扶柳一样,成为雍戾的左膀右臂。
陪在雍戾的身边。雍无酒对自己说,只要这个人还依赖自己,他就会不离不弃!
日子在两人的小打小闹里过去,少年的身体逐渐抽长、拔高,然后打闹不能再是生活的全部,他们开始承担责任,面临义务。
十四岁,雍无酒终于知道亲王那次为什么要找他了。雍戾定亲了。听说新娘子是亲王妃收养的义女,叫崔鹤云。
“无酒,我准备让鹤云认你做弟弟。”雍华淡淡说,“她比你们大一岁,是个好孩子。”
“……是。”雍无酒沉默的应下。
“你们已经……长大了,不是小娃娃了。有些事情,也该学着接受。”雍华说着,皱起眉。让鹤云和戾成婚,是紫陌唯一的要求,他不能不答应。
“……是。”雍无酒面无表情的行了礼,转身出去了。雍华看着少年僵硬的步伐,闭上眼。
雍无酒昏昏噩噩的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教场。这段时间雍戾总是呆在这里。果不其然,那抹修长的背影独自一人站在烈阳底下。
“戾……”他不自觉的唤着。
那背影僵了一下,停下了动作,只是仍然没有回头。
“你来干什么?”雍戾问道,声音毫无起伏。
雍无酒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说什么呢?自从知道戾要成婚,自己就有意的避开他,即使知道高傲如这人,一定会受伤……可是,他们还能怎么样?无论他们的关系再怎么亲密,身份上的差距都无法逾越。这并不是说戾会轻视他,而是意味着他们两人有不同的责任和义务。比如说,雍戾必定会成婚,而他,不能阻止。
“我先,走了。”雍无酒苦笑了一下,转身准备走。
“我……会成婚。”雍戾突然说,声音有些冷漠:“虽然我不喜欢那个女人,但是我会对她好。”
雍无酒只感觉脑袋里嗡的一下,全都空白。往昔的一切仿佛临死前的一刻,一幕幕重现,笑的哭的闹的撒娇的生气的,全都是戾的脸……那原本都是给他看的属于他的全是他的——怎么能!?
“……从今往后,你是你,我是我。”雍戾低声说。然后慢慢从他身边走过。拉住他!雍无酒你快动啊!!告诉他不是这样你不想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直到雍戾消失在视线里,直到手掌一片红肿……雍无酒才清醒的知道,他失去了这个人。雍戾不会原谅他了,在他首先背叛之后。
一切往昔不再。
十五岁的冬天,就在雍戾成婚的第二天,镇国亲王,民间称颂的无冕王雍华,在上朝后就再也没有回来。扶柳连犹豫都没有,直接带着王府家眷和亲卫军保护雍戾和崔鹤云离开了繁丽,向南方的无冕城逃去。
雍戾直到十来天后,仍然无法接受现实。明明一切都好好的,为什么天突然变了。父王怎么可能造反?怎么可能?
“戾……戾啊,你和我说说话!”雍无酒哽咽的抱住雍戾,不住的收紧,“不要吓我……我在你身边啊,我会一直都在!!”
雍戾眼睛红肿不堪,面色惨白。他倚在雍无酒的怀里,张了张嘴,眼泪无声的往下流。
“……父王,会不会死?”他的声音怯懦又嘶哑,让雍无酒心疼的不知如何是好。
“亲王一定早有准备,绝对不会有事的!不然我们不会这么轻易的逃出来!”他语气肯定的说。不光是为了安慰雍戾,他的心里也是这么认为。在他心里,亲王一直是强大无比,无人可以轻易打到的。
“你……你不许离开,不许……”雍戾喃喃说,揪紧了雍无酒的衣襟,“你要是敢离开,我就杀了你!我就……”
“我不会离开。”雍无酒亲吻着他的额头,闭上眼说。天啊,在这种情况下,他竟然感到窃喜……
崔鹤云神色冷淡的坐在一旁,看着窗外发着呆,不知道在想什么,就好像没有看到他的夫君在别人的怀里。
春天,他们狼狈的赶到了无冕城。
雍戾已经数年没有见过母亲林紫陌了,但是他们母子感情不深,此时相见竟然相对无语。
“……你父王没有消息?”林紫陌艳丽的容颜没有担忧,只是淡淡的问。
“没有。”雍戾抖了一下,回答。没有……扶柳几番打听,皇城的消息却封的紧紧,好像皇帝这次要痛下杀手!
“就这样吧!管家带他下去……我累了。”林紫陌闭了闭眼,突然站起来,转身就朝内室走去。
雍戾不敢置信的看着他母亲的背影,踉跄的倒退了几步,被雍无酒拥入怀中。“她……她难道不是父王的妻子我的母妃吗?!为什么丝毫不在乎父王的生死?!”
雍无酒默默收紧手臂,看向一直沉默的扶柳。真的不在乎吗?还是强迫自己不在乎?亲王在乎的……又是哪一个?
“小王爷,无酒……你们从今后要好好的。”扶柳慢慢笑着说。
“你……扶柳你要去哪里?”雍戾惊慌的抓紧无酒的胳膊问。
“啊,我只是,去我该去的地方。”扶柳仿佛想到了什么,温柔的笑了笑。她又看了看王妃的房间,下定了决心。
扶柳带着亲卫休息了一天后,就换了批马离开了。雍戾和雍无酒目送他们远去,心里酸涩不已。
“她是要去找父王,对不?”雍戾说。
对。扶柳……大概是愿意呆在亲王身边的,即使是死。雍无酒默默地想。
“我昨儿晚听到了你们的话……父王是要被圈禁吧?”雍戾静静的说,“我父王那人,怎么可能忍受像野兽一般被关在笼子里!扶柳懂他,所以……”他说不下去,只得握紧身旁那人的手。
因为扶柳懂他,所以不会让她爱的人遭此侮辱。亲王是不是在等着这个女子呢?等着这个人解放他,让他的一生有尊严的死去,扶柳不会让他寂寞。黄泉路上,有她相伴。
“我不怪母妃了。”雍戾低声说,“母妃,一定很痛苦。”
的确,他也没有机会怪那个女人了。在他们十六岁的夏天,曾经的武林第一庄,万枫山庄女庄主,林紫陌,死在自己的房间里。她穿着当年嫁入亲王府时的嫁衣,容颜安详的睡在床上,只是永远无法醒来。
她服下了毒药,锁住了门,亲自扼杀了自己所有的生机。当雍戾站在挂满白幡的灵堂里时,突然有种错觉,这个女人,寂寞了半辈子,此时却应该平静安好了。
“娘……你走好。”他说着,撒下一把纸钱,漫天飞舞。
雍戾历经了这些事,好像一夜间就长大了。那些嬉笑打闹的日子好似很久之前了一般,已是过去。他一次出城,带回了后来的雍可兰,说是以后给孩子做伴,表面看起来对崔鹤云很好,但鹤云年前就怀了孕,眼看就要生产,他却还是执意闭关。雍无酒虽然担忧,却只能尽自己所能,管好无冕城大大小小的琐事。
九月不到,小静然就出生了。他抱着婴儿等在锦泰殿门外,想让孩子第一眼见到自己的父亲。前段时间心中的窃喜消失无踪。总归还是他妄想了……这样小的孩子,理应在父母的疼爱下长大。其实只要能陪在他身边,就,可以了吧。
雍戾带着凛冽的气息出了锦泰殿时,小婴儿被吓到,哭的很大声。雍无酒微笑的看到雍戾惊慌失措的收敛了气势,手忙脚乱的围着婴儿团团转。这样也好,至少这世上能让他牵挂的人又多了一个,活着……也就不会那么无趣!
人在棋局中,本就看不清自己的位置。雍无酒想,如果当年自己知道以后的一切,还会不会牵着亲王的手,跟他回王府?如果没有去王府,虽然他现在可能在城郊锄着地,也许有了一个婆娘和几个孩子……也可能已经饿死或者被卖了成为奴隶。但无论是哪一种,必然不会像现在这般,承受着日渐剧烈的思念和心痛,这种无望的痛苦,实在是折煞人——……
“无酒,在想什么呢?”可兰举着油灯进了院子,看着黑漆漆的院子皱眉。男人独自一人坐着,一片萧索。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雍无酒呵呵的笑着,又慢慢饮下一杯酒。
“……往事有何可想,徒增伤感罢了。”雍可兰坐了下来,沉默半晌说道。她抢过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喃喃念叨:“也不知世子现在怎么样儿了?”
“应该到了南佳。”雍无酒说,“你对世子太过上心,却是不太像你。”
“不知道……许是因为对往事太过失望,唯有看到世子,才觉得活着还有些指望而已。”雍可兰有些迷茫的说着,又好笑的摇了摇头。
“对了,你不回山上吗?你师父传了信来。”雍无酒摩挲了一下酒杯,漫不经心的说。半晌没有得到响应,他转过头看向女人。愣住了——
雍可兰俏丽的脸上宛如冰雪造就,冰冷刺骨。眼中竟然有着浓烈有如实质的,杀意。
“……你该回去见见他,”雍无酒叹了口气,有些苦涩意味的说:“毕竟你们还能相见。”雍可兰和她师父的事情他也不便多问,然而既然相爱,又何必相互为难对方?
“你我是不同的,雍无酒。”雍可兰冷冷说,“有些人,相见不如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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