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难重重

　　“这些都是对你于名于利大好。”冷冷将衣摆从薛蓉手中抽出，慕容忆神色淡漠，丝毫不为薛蓉所说动心，“皇后的位子，你不要奢望。朕的身边，只会站着一个女人，那边是瑾若。还有，朕也不会亏待了你，仍然会让人好生伺候着，像是从前的华月殿一般。如果这样你还无法满足的话，那朕只能送你一句话——好自为之。这已经是看在你哥哥的面子上，对你极大的容忍。若是常人敢这样对待瑾若，早就被拆皮卸骨了！”

　　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薛蓉觉得一阵天晕地眩。到了此刻，她心中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哥哥要留下那个太医的性命。如果那个人死了，就会死无对证，自己还会是慕容忆的皇后。

　　哥哥，为什么害我最深的人，竟然会是你！

　　出了别院，慕容忆对着身边的随从交待道：“你去命人将月妃接回皇宫。”

　　随从以为自己听错了，双目紧紧盯着慕容忆。

　　刚刚皇上才训斥过月妃。月妃哭得那么伤心，肯定是又惹恼了圣上。可是为何皇上现在又改了主意，将月妃接回宫去呢？

　　“朕只是让你命人将月妃接回宫，并没有说一定要护送她回皇宫。你可明白了？”

　　神色一凛，随从低头说道：“奴才知道！皇上，请问月妃娘娘可是要……”说着，伸手在脖间抹了一下，神情莫测。

　　“不，还是将她送回这里，好生伺候着。但是以后，世上在没有月妃。”

　　“是，奴才知道了。”

　　慕容忆与薛蓉的谈话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就连青青也不甚清楚。她只是看到皇上走后，薛蓉神情郁郁寡欢，不再疯癫，也不再说话。整个人痴痴呆呆的，好像失了魂似的。不过皇上走后，就颁下了圣旨，说要将月妃接回宫去。这可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公主辛苦了那么久，岂不就是等待的这一日？可是青青将这些说给薛蓉听。薛蓉连眸光都没有转动，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这可愁坏了青青。如果薛蓉一直这个样子。那回宫之后会很难在受皇上青睐。更何况还有南宫瑾若那个坏心肠的女人，薛蓉回去，也只有受欺负的份儿了。

　　心中虽然忐忑，但是为薛蓉准备回宫的一切事宜都不可有耽搁。没多会儿功夫，青青便在忙碌中，短暂地忘记了薛蓉的怪异。

　　“娘娘，我们的好日子终于来了，皇上既然同意将您接回宫，那就代表着，还念着娘娘的好。”青青一边收拾着，一边满面笑容的念叨。当然，她说这些，并不打算薛蓉有所回应。这几日她已经习惯了这种自问自答的说话方式。虽然很怪异，但最起码这空空荡荡的别院中，不会显得那么寂寞。

　　转身的时候，发现薛蓉在看着自己的新鞋子，青青便笑道：“娘娘是喜欢这鞋吗？您以前最喜欢这样黄底儿花纹了。奴婢想今日回宫，娘娘一定要穿戴一新才行。”还想在说些什么，门外有人在催。青青不得不先收了口，搀扶着薛蓉，迈上了回宫的马车。

　　坐在薛蓉身旁，青青心底有一丝雀跃。回到皇宫，就会看到那个人了。不知道他这半年过的好不好，可否还像以前那个黑样子。

　　嘴角忍不住微微勾起一个弧度，青青面色娇羞，就如同个怀春的少女一般。觉得这车厢中有些热，青青悄然掀开车帘一角，看着窗外景色。可仅看了两眼，青青骤然变了脸色。忙叫住身边的一个官兵，青青神色焦急地问道：“官差大哥，这哪里是回宫的路，明明是回到别院的啊！你们是不是走错路了？对，一定是你们走错路了！快停下，快停下啊！”

　　青青在里面不断挣扎着，甚至企图要跳下马车。可坐在里面的薛蓉，却一直都安安静静的，连一句话都不说。

　　守卫的官兵本不想理会青青，将这两个被皇上遗弃的女人送回别院就好。可这丫头实在是太过泼辣，不得已，只能将她打晕，仍在了马车内。被阻断的路程复又重新开始，马车碾压过碎石，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响在一片寂静中，异常突兀。

　　月妃失踪一事，在忆瑾引起轩然大波。民间有传，说这位星月公主因为接受不了皇兄薛浩弃国的举动，而无颜在面对原星月子民，因此愤然隐匿而去，不在出现在众人视野之中。还有传，薛蓉是去寻她的哥哥去了。她不想祖宗千年基业都如此葬送在薛浩手中，便决定，即使是寻遍千山万水，也要将薛浩找到，并说服他能重回星月，再掌大局。在这两种传言之外，还有第三种。那便是月妃厌倦了后宫生活，去寻她的师傅，归隐山里。总之，在种种传言当中，人们都不曾知道过，薛蓉已经被关押起来，终生不可在见天日。

　　虽然锦衣玉食仍然照常。但是对于薛蓉来说，没有慕容忆的爱，没有别人的前呼后拥，只能窝在一小片天地之中，是件极其憋闷的事。但好在此刻的薛蓉已经分辨不出那些浮夸的事物了。

　　南宫瑾若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问着慕容忆道：“皇上如此对星月公主。难道就不怕有一天东窗事发，会毁掉忆瑾辛苦经营的名声吗？”

　　把玩着瑾若柔软的发丝，慕容忆斜躺在长榻上，神情慵懒地说道：“朕是替原星月考虑，才会如此做的。否则堂堂一国公主做出如此欺上瞒下的事情，星月那些遗老也会觉得面子上挂不住的。在说她害得你我分别许久才有机会重新走到一起，我这样待她，已经算是格外开恩了。她现在的处境，甚至都不叫做惩罚。”见南宫瑾若还想说些什么，慕容忆翻了个身，将头靠在南宫瑾若的膝盖上，声音性感而低沉，“瑾若，现在不是为了这种事情操心的时候。你应该多多想一下，待我们大婚之后，该生几个孩子好。我当然是想你生的越多越好。但紫鸢的死又太惨烈，我不舍得你承受那样的危险和痛苦。”

　　娇嗔地看着慕容忆，南宫瑾若斥责道：“你想的倒美，我说过要给你生孩子了吗？快让让，头重死了。”

　　南宫瑾若越是这样说，慕容忆便故意将整个身子都压了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面色羞红的瑾若，慕容忆又是阵心神荡漾。

　　“瑾若，你可知道你现在的模样有多迷人吗？”伸手将南宫瑾若散乱的发丝轻拢至耳后，慕容忆的笑容有些危险，“真想现在就将你一口吃掉！”

　　听了这话，南宫瑾若娇媚一笑，看得慕容忆更是心急难耐。而就趁着慕容忆放松戒备时，南宫瑾若膝下一个用力，两人的身姿便调换了位置。南宫瑾若得意地看着身下的慕容忆，挑衅地说道：“吃掉可以，但要看谁将谁吃掉！”说着，便弯下腰身，将红唇印在微微惊愕的薄唇上，轻舔慢咬。手指还调皮地伸入慕容忆衣襟内，轻柔地蛊惑着。慢慢的，身下的身躯从开始的享受逐渐变得僵硬起来，似乎也有些闪躲南宫瑾若的碰触。这让瑾若很是挫败。

　　猛地坐起了身，南宫瑾若挑眉问着身下的人，说道：“喂，你这是什么意思，总是躲着我，是怕我吗？”

　　慕容忆面色潮红，似乎在隐忍着什么。南宫瑾若坐起了身，他便借机从瑾若身下挪出，无奈地看着折磨自己的女人，“你个磨人的小东西。难道你不知道压抑着不去要你是件多难的事吗？”

　　“你为什么要忍？”

　　南宫瑾若并不是保守的女子，她觉得两情相悦，你情我愿的情况之下，发生关系也是正常的。更何况面前的这位，也从不是禁欲的角色。这从他过去那些女人来看就知道。而刚刚，她也能够感觉出慕容忆的不能自己。如此情况下，他还要克制，真是让瑾若难以理解。

　　难忍的焦灼感逐渐散去，慕容忆的面色恢复正常。他明亮的双眼看着南宫瑾若，语气笃定地说道：“如果我现在就要了你，待册封大典之后，那些查验新娘的嬷嬷们就会发现你的异常。你本来就处于风口浪尖上，如果真给了别人把柄，恐怕会对你不利。我暂时忍这一刻，你将来就会少很多的麻烦。”

　　心中有股暖流滑过，南宫瑾若看着慕容忆，此刻才明白他一直的隐忍。轻轻靠向慕容忆，南宫瑾若从未如此乖顺。感觉有很多话要告诉慕容忆，却觉得此刻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瑾若，之前是我亏欠你的，将来，我要给你一个幸福而辉煌的生活。让你不禁享有荣华富贵，还要拥有天下间女子至高的荣耀！”

　　“我不要什么荣华富贵，也不在乎莫须有的荣耀。我只想和爱的人在一起，平平安安的生活。即使日子平淡一些，因为有夫君喝孩子的陪伴，也就不会觉得孤单了。”

　　早在还是个杀手时，南宫瑾若就很想过这样朴实无华的生活。那时，她认为自己此生已经没有这样的机会去选择未来的生活。但既然上天给了她再一次重来的机会，那么她定然要努力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慕容忆没想到看似坚强的南宫瑾若，内心中竟然存在着这样单纯的想法。轻轻用额头抵着南宫瑾若的，慕容忆微闭着眸，似乎是在做什么重要的决定，“瑾若，朕答应你，只要是你想的，我都会给你。无论是天下，还是你想要的平淡生活。”

　　在准备册封皇后圣典的同时，慕容忆也下令遣散后宫。朝兰溪虽也极力反驳过，但慕容忆坚持己见，即刻便命人着手安排。

　　百官群臣反对声一阵比一阵高，更有言辞激烈者，上表陈述书，直言不讳地指出慕容忆此举有违天下礼仪。后宫中的女子并未又失妇德，根本就没有理由遣返。何况这些女子被遣送出宫之后，就如同弃妇一般，还如何能有面目存活于世？皇上此举，真与赐死众妃无异。还有大臣之女在宫中身获封位，得知此消息之后情绪激动，跪在甘乾殿前就是整整一夜，盼望皇上能收回成命。

　　其实慕容忆是在冒险。虽然他已经平定天下。但平定的过程中，朝中众位大臣功不可没。其中，就有后宫嫔妃之夫、之兄长。贸然将后宫遣散，利益大大受损不说，家族颜面将要何存？在利益及颜面双重受损的情况下，大臣们难保不会联手相抗。结果虽不能预定，但对忆瑾来说，定然会元气大伤。

　　但慕容忆却对这些并不在意。群臣进谏，他熟视无睹。官员跪在宫闱门口，他也视而不见，依然我行我素。

　　一位司马大人之女，原为宫中一位得宠美人。虽原也没打算其能登上后位光宗耀祖。但让皇上倾心而获位份之利，也是可以期盼的。但如今，别说家族获利，好好的女儿都已经沦为了弃妇，被人嘲笑。后半生已经葬送。司马大人爱女心切，心心念念要为女儿寻求公道。他先后联合朝中多位大臣上书，见并无多大成效，便带头跪在甘乾殿门前，风雨无阻，最终因淋雨而体力不支晕倒，才终止了一切的抗议活动。但他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撼动慕容忆的决定。所以，司马大人决定铤而走险——以死明志。

　　当浓稠的血液，顺着金碧辉煌的龙柱蜿蜒而下时，淡淡的血腥味道充斥着整个宫殿，让人心底发寒。

　　颓废的身子缓缓倒下，有人惊叫着跑了过去，查看伤势，也有人围绕过去，担心不已。但唯独那个坐在明黄宝座上的男子，面无表情地睥睨百官众相，最终竟然轻笑出声。浅浅的笑声逐渐变得张狂而无视于一切。这笑声，让在场的人莫不胆战心惊。

　　目光缓缓逡巡过众人，而每个被慕容忆看到的人，都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除了两位国之丞相，南宫大人与朝大人。

　　“你们演的这出闹剧深得朕心呐，有趣，实在是有趣！”一双锐利的眸子，直直看着躺在地面上，奄奄一息的司马大人，慕容忆无情地说道，“朕本想，留着这些女子在宫中，又不宠幸他们，犹如将其送入冷宫。如花女子，在美好的年华中受此冷落，朕已经心感惭愧。而所有弥补办法之中，唯有将其遣返回家或是迁出宫外。可惜众位卿家不理解朕的苦心，反倒联合起来违抗朕，那么现在看来，朕所做的安排，都是无用之功了。既然如此，那便如了你们的意，宫中女子尽…”

　　“皇上，请听老臣一言！”

　　朝大人抢在慕容忆说出最后定论时，开口道：“皇上疼爱南宫氏，本无可厚非。但因此而将曾经属于您的女子赶出宫外，难免容易落下始乱终弃的名声。皇上或许并不认为这些能代表什么。甚至是厚待了她们。但是对于那些女子，极其家族，恐怕是宁愿死都不想被逐出皇宫吧。所以微臣认为，皇上还请三思。”

　　“没想到博学多才的朝大人，竟然也是如此迂腐之人呐。”慕容忆似笑非笑地看着地面上的那个人，语气轻佻，“难道女子的一生，都逃脱不开夫君的牵制了？想开国太祖皇帝时代，有名的贤昭姑，终身未嫁，但她一介女子，凭借自己之力，营运船务，并成为一代富商。在功成名就之后，也有不少人为其说媒，认为凭她的才智，配天下的好男儿是绰绰有余。但她并未动心，仍旧独自生活。至死时，已组建九州第一大船务帮派，各国国主无不给其颜面。女子并非一无是处，也并非只能安于家事。将她们困在后宫无人问津，莫不如给她们新的一片天空，去自由发展。当然，如果你们认为将后宫嫔妃遣散，还不如取了她们的性命，那朕只好如了你们的愿了。”

　　在慕容忆早就打算不在碰宫中其他嫔妃时，南宫瑾若就向慕容忆建议过，问过嫔妃的意见之后，在决定其是去还是留。毕竟这些正处美好年华的女子们，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没必要在冰冷的皇宫中，白白耽误青春。慕容忆一开始时也是极力反对的。虽不曾喜欢过这些女子，但毕竟也是他的人。现在默许她们出宫，脱离他的掌控，甚至改嫁他人妇。这作为帝王都是难以接受的。南宫瑾若费了好多口舌才说服了他。可是如今，天下人竟曲解二人的意思，还倒打一耙，弄上以死相逼的戏码。这可就不要怪他慕容忆心狠手辣了。

　　群臣听慕容忆话中竟露出杀机，心中一凛，不敢在多言。而那可怜的司马大人躺在地上，还能感觉到头上的伤口在汩汩留着血，却悲哀地发现自己这一撞，根本是毫无用处，甚至给了皇上一个绝好的借口，不在与群臣斡旋。

　　“总之，你们各家的女儿、妹子，若是还想领回去，那请自便。如果觉得有失门面，那就在宫外的别院中好生养着，如果哪位嫔妃自己就想不开，欲寻死，那朕便赐她三尺白绫，一了百了。就这三条路，你们且都回去好好思虑思虑，待朕旨意颁下去之后，快快做出你们的决定！”说完，目光若有似无地瞟着依旧躺在地面上的司马大人，似乎这才想起什么一般，“司马大人似乎伤的很重啊。来人，快传太医，好好给司马大人看看，留下病根可就不好了。”

　　那淡薄的语气，任谁听了都不会觉得其中有真正的关切。

　　“好了，这文戏、武戏朕都看过了，实在是没什么有趣的地方，你们就散了吧。等有什么好点子的时候，你们在商量好了演给朕看。说不准哪个就深得朕心，能改变了主意也说不定。”慕容忆说这话时，满面玩笑之意，完全不将所行所做，当成是能动摇国之根本的旨意。

　　但即便如此，也没有臣子胆敢再次质疑慕容忆。这位皇上虽智勇无敌。但同时，也是喜怒无常的。虽不至残暴，但也绝对容忍不了忤逆他的人，报复的手段，也堪称狠辣。

　　结束了纠结三个时辰的早朝，慕容忆有些疲惫地回到永坤殿，却发现南宫瑾若并不在宫殿之中。

　　“娘娘呢？”

　　伺候瑾若的小宫女低垂着头，细声说道：“娘娘去了霞嫔那里。”

　　想到南宫瑾若是在芝霞那里，慕容忆就放下心来，换下朝服后，等候着南宫瑾若。

　　可是日头一点点西斜，慕容忆都没有发现南宫瑾若的身影，不由有些心急，便派人去芝霞那里去催。可是去的人，全部有去无回，全然没有音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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