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赵娅的胡思乱想在离开TJ范围之后就宣告结束，顺利恢复到了以往的状态。后来回想起自己之前的情况，赵娅有些自嘲地将其归为比较另类的“近乡情怯”。
从TJ到BJ只剩下最后一小段路程了，大概三四天就能够到达，旅途的尽头近在眼前，这让众人的情绪都逐渐高涨了起来。
——人类的抗压能力就是这样的强，无论生活如何艰难，只要能够看到希望，他们就永远不会被彻底压垮。
此时此刻，希望已经近在了眼前，连一向沉稳的刘耀祖都不由自主地一边开车一边哼起过时的小曲，赵娅侧耳听着，靠在座椅上，放松了身体，闭上眼睛。
“前面似乎有人招手？”有些走调的小曲戛然而止，刘耀祖的声音中掺杂上了几分紧张与犹豫，“怎么办，停车吗？”
——作为曾经被赵娅“打劫”过的人，刘耀祖自然知道表面上看起来是求救的人说不定包藏祸心。
听到他的问题，赵娅睁开眼睛，漫不经心地朝着车窗外扫了一眼，随即猛地前倾着身体扑到副驾驶座的靠背上，紧紧抓住。
“那两个人……”许明涵也看向车窗外，皱了皱眉，刚想要反对，却被后座上传来的急促的声音打断。
“停车！”赵娅焦躁地盯着车窗外的人，似乎生怕自己一眨眼就那人就会不见了一般，“快停车！那个人我认识！”
听到赵娅这样说，刘耀祖也顾不上犹豫了，立即反射性地踩下了刹车。
不等车子停稳，赵娅就拉开了车门，朝着一个中年男子扑了过去。
“你是……小娅？”中年男子看清了赵娅的模样，也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完全没有料到竟然会在这里碰到她。
“张叔！我爹呢？！”赵娅没有功夫跟他多说什么，第一句话就直切主题。
这个张叔是和赵娅父亲搭伴一起跑运输的司机，一般长途的时候两个人是轮换着开车的。赵娅记得在病毒爆发的那一天她给自己父亲打电话的时候父亲正好出长途回来，那么他极有可能是跟这个张叔在一起的。
听到赵娅的问题，被称作张叔的男人沉默了，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看着他的表情，赵娅激动的心情也逐渐沉了下来，却仍旧不死心得紧紧盯着他。
——她想要知道，无论那个答案是什么都想要知道。
“对不起，小娅……”张叔抬起手，放到她的头上，轻轻拍了拍，语气沉重而歉然，“你的父亲……在第二天就……你知道的，当时我们正被堵在高速公路上，接到你的电话后感觉到不对头，然后发现了周围已经出现了丧尸。幸好丧尸不会爬，也不会开车门，我和老赵从车顶上爬出了高速公路，跳到了一边农田里，暂时逃过一劫。再然后……再然后……”张叔的面孔扭曲了一下，似乎回忆起那可怕的时刻，他狠狠闭了闭眼睛，“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老赵感染了丧尸病毒，在第二天的时候丧尸化了……我察觉到他不对劲就跑了，也不知道老赵最后怎么样了……抱歉……”
——父亲……真得变成了丧尸？
赵娅缓缓垂下了视线，默默点了点头，随即转身，浑身无力地朝着车子走去。她的表情很平静，脑子里一片空白，就连自己被梁斌伸手扶住都没有察觉，只是失神地安静地靠着他。
同情地看着赵娅的模样，许明涵和刘耀祖对视了一眼，他们知道在这个时候无论说什么，赵娅都是听不进去的，还是先给她一段时间，让她稍微冷静下来。
“你们为什么停在这里？有什么问题？”既然已经停了车，对方也不像是要对他们不利的人，许明涵走向那个被称作是“张叔”的男人，开口询问。
“我们是从附近的援助点逃出来的，那个援助点被丧尸鸟群袭击了……”看到张叔仍旧歉疚地看着魂不守舍的赵娅，与张叔一起的另一个男人代替他回答。
“那个援助点我们去过了……里面挺惨的……”许明涵苦笑着点了点头，“能逃出来，你们还真幸运。”
“的确挺幸运。”男人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当时是晚上了，我们那一队出去搜索物资回来得有些晚了，正在车库里整理东西的时候，那群鸟就来了。我们一看情况不对就逃到了车上，关上了车门车窗躲了起来，后来看到那个援助点实在是撑不下去了，就开车逃了……现在回想起来，要是万一那天回来地再早一点……唉，可真是后怕啊……”
男人叹了口气，稍稍停顿了一下，“不过虽然逃出来了，运气大概也用光了。我们跑的时候没有来得及灌油，跑到这里汽油就用尽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也找不到加油站……一起逃出来的其他人不甘心呆在这里等死，于是就离开了，我和老张胆子小，觉得离开车子那就是送死，所以就留了下来，想看看有没有车子能路过——没想到真遇到人了……本来都打算放弃的……”
如果放着他们不管，这两个人肯定活不了，但是要把贵重的物资分给他们，也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做出的决定。许明涵和刘耀祖对视了一眼，彼此都有些头疼。
许明涵其实并非善类，要是按照他的想法，肯定会视而不见地袖手旁观，不过这两个人中有一个人和赵娅扯上了关系，就有些麻烦了。
许明涵知道关于救不救人，梁斌肯定是没有任何意见的，无论做出什么决定都与他没有关系——只要那个决定不要影响到赵娅。
赵娅也不是多事的人，很少会有坚定的立场，对于其他人的态度虽然不如梁斌那样冷漠，却也不算什么善心的人。不过既然那个张叔和她认识，许明涵也无法确定如果不理会这两人，赵娅会不会对他抱有负面的意见。
对于梁斌和赵娅，许明涵一向是抱着能讨好便讨好，尽量不要产生任何分歧和争执的原则的。
——算了，反正离着BJ已经不远了，他们之前在援助点获取的物资也算是丰富……许明涵和刘耀祖低声商量了片刻，便决定将物资分给两人少许。
重新上路后，他们的后面就多了一辆车子，晚上宿营的时候也是聚在一起的，算是一同上路了。
对于新加入的两个人，梁斌没有任何的表示，至于稍稍恢复过来的赵娅，也几乎是完全拒绝了被她称为张叔的男人的示好，异常冷淡。
赵娅对于这位张叔其实并没有太亲的关系，只不过是他一直跟着她父亲跑运输，所以每次回来之后都会到她家露露脸，于是混了个脸熟罢了。曾经的赵娅对于这位张叔也是有些好感的，但是随着这一段时间的经历，曾经的那些好感已经像是上辈子的事情，无法引起赵娅的任何触动了。反倒是一想起这个男人曾经丢下了身为他好友的丧尸化的父亲独自逃走，赵娅就无法平静。
——是的，她当然理解张叔这样做的原因，也知道即使他留下来也不可能阻止自己的父亲变成丧尸，但是……那毕竟是她的父亲……
赵娅并不恨他，充其量，也只是过往情分一笔勾销罢了。
一想到变成丧尸的父亲大概正在附近的某处游荡着，赵娅的心里便忍不住地疼痛，痛地她接连几天都不断做着同样的噩梦——那个她亲手将自己的父母斩杀的噩梦。
赵娅觉得自己很失败，刚刚走出那个怪圈，却又因为别人的一句话而重新龟缩了回去，甚至更加严重。每次面对丧尸，她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要从对方的脸上看到父亲那熟悉的面孔，明知道这样的做法蠢地彻底，却完全无法阻止自己。
最后，仍旧是梁斌再次看不下去了，将她的镰刀夺了过去。
“如果你下不了手，就换我来做好了。”拿着镰刀，替赵娅干掉了剩下的丧尸后，梁斌表情尴尬地视线乱飘，“你……去休息一下吧，不用太勉强自己。”
赵娅看着低声说完这一段话就转身快步离开的梁斌，抬起手掏了掏自己的耳朵。
——她这一段时间果然精神太过于恍惚了，都已经出现了幻听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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