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心结
看着主子从未如此形于外的怒气,婉儿和有艳三人相视了一眼,心里同时都浮上一个认知,那就是:主子心情非常非常的不好。
有清端着手里精心熬好的药汤,小心翼翼的上前:“郡主,这药?”郡主不会是……怕喝药吧?
“端、下、去。”不难听出咬牙的声音。
有清满头错愕,她心里如天神一样的主子,竟然——怕喝药?这对她来说,是一种打击。
“可是……”有清原本还想说什么,被婉儿制止。
婉儿看了一眼形色阴郁的人,朝还想出声的有清摇了摇头,能让主子形色如此,主子心情不是普通的恶劣,主子现在恐怕最需要的是一个人安静。
阮心颜全身僵硬的姿势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华美的锦被,额头上也敷着白绢,僵硬的身体几乎成了一尊化石。
从昨晚开始,她就开始发烧,到今天早上发展成高烧,全身酸痛,头重的让她无法起身,鼻塞引起呼吸困难,使得她感觉胸腔空气不足而隐隐作痛……这些,曾经是她生活里的小菜,但事隔这么久,她几乎都快忘记了这些存在。
“你们下去。”她需要一个人静静。
有清看了看手里端着的药,欲言又止,主子不喝药怎么能行呢?殿下知道了,定会责怪她们照顾不周。
“是”四人面面相觑一眼后,都退了下去。
寝殿内安静无声,阮心颜闭上眼,又烦燥的欲起身,却又想起什么一样躺回了原处,鼻息喷洒出来的火热让她知道自己没有烧到40度,也一定烧到了39度。
她讨厌这样虚弱无力的自己,那些记忆深处的点点滴滴如潮水一样涌进她的脑海中,那整片的白和整片的黑伴着无止尽的疼痛和生命流逝让她极度的厌恶。
她理智上完全知道此时此刻她只是重感冒,而非记忆里那些一系列的迸发症发作时的一只脚踩在人间一只脚踩在地狱的纠缠。
浑浑噩噩间,尽管极力排斥自己受前世的影响,但神智却不由自主的堕落了那些不堪过往的回忆里,无法自拔……
不知道过了多久,额头上一凉,让昏迷的神智有些许的清醒,近在耳边却又似是很遥远的声音让她似梦非醒。
“怎么样?”轩辕砚沉声问着正在施针的曲澜青。
曲澜青淡然:“郡主没有喝药。”
风寒而以,并不是大病,但病人不但不肯喝药而且忌讳如医,甚至……心血郁结。
目光从她暗红的脸颊掠过,在上面那道纤细的疤痕上面停流了片刻,想起她曾经拒绝用他的药祛除疤痕,她……似乎很忌讳药?
看着她蹙紧的眉头随着曲澜青的施针而渐渐的放松,轩辕砚冷睨了一眼一旁伫立的几人,不怒而威、浑然天成的震慑之气让被扫的几人都跪了下去。
婉儿惊于那骇人的气势,不等她发应过来,自己的动作快过脑中的思考,等到她意示过来的时候,双膝已经随着有艳等人跪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
负责膳食煎熬药的有清有丽二人低下头:“回殿下,主子不肯喝药。”而且还不许她们靠近,就连婉儿都被驱逐出寝殿了。
轩辕砚眉结皱的更深,沉吟片刻后,果断的出声:“把药熬好送进来。”
“是”有丽、有清二人恭敬的退了出去。
曲澜青沉吟片刻后,从药箱中拿出一瓶精致的药瓶从里面倒出两颗,再走到一旁的案台上,提笔疾走,写完后拿起单子递给了一旁的有艳。
“让灵安陪你去太医院照单子份量取药材,三桶清水煮熬开再放这两颗药丸下去,闭火闷半个时辰后,抬进来让郡主泡半个时辰。”她不能再发热下去,急需驱热,泡药浴是最好的驱热方法。
“是”有艳连忙接过单子和药。
婉儿眼睛一亮,主子不肯吃药,药浴确实是最好的办法。
轩辕砚淡扫了她一眼:“你也随有艳前去太医院,多学着点。”他原本有意再派几名资深的女官在颜儿身边服侍着,可是颜儿很器重陈婉儿,有意培养她,他也不勉强,只好由着她。
婉儿起身,恭敬应答:“是”
曲澜青收回刺在她头上的金针,轩辕砚亲自拧起一块绢布,替换她额头上的绢布。
看着他的动作,曲澜青垂眸。
把金针收好后,看着药箱里那两瓶药,眸子微闪,拿出递给了他,淡声道:“这药我一直备着。”
轩辕砚挑眉,注视着他些许时刻,伸手接过了。
曲澜青微眯着眼,有意无意的打量着床上的人:“我很震惊。”
“哦?”
“震惊竟然是她。”世上女子如过江之䲟,多如牛毛,可偏偏轩辕砚眼中看到的却只有这本不应该属于他的这一个。
“却,并不意外?”轩辕砚把玩着手中精致的药瓶,似笑非笑。
“意外不能说没有,但更多的是好奇。”好奇他是何时对自己的外甥女有了男女之情?更好奇能让轩辕砚情痴的人,究竟有多独特?
轩辕砚温柔的替她掖了掖被子,在曲澜青愕然的目光下,放下了两旁的帐帷,挡遮去了那道似是审视又似是好奇的视线,淡淡的出声,语气中却若无有似的带着警告:“澜青,下不为例!”
并没有说的很清楚,但两人都是聪明人,一点就通。
曲澜青掩下心中的愕然,久久才轻叹,情况比他想像中的还要凝重。
“我先去为皇后施针了,只要让她喝下药,再泡两天药浴,自然药到病祛了。”
“莫诀。”
“曲少主,请。”莫诀朝曲澜青伸手恭请道。
曲澜青背起一旁的药箱,朝一旁的人微微欠身后后走出内殿。
轩辕砚掀开帐帷,在床沿上坐了下来,爱怜的看着在床上睡的不甚安稳的人,轻轻的握着她的手,低头看着刚才澜青给他的药……
公主府。
轩辕画坐立难安,无法静下心来,直到阮南风的身影进入她的眼帘内,连忙上前:“阮大哥,颜儿怎么样了?”
阮南风拍了拍她的手:“曲公子已经开了药了,只是风寒,不碍事的。”
轩辕画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低低的出声:“都是我……我怎么可以打她?”如果不是因为她失控打了颜儿,颜儿又怎么跑到御花园里吹冷风感上风寒?
“别自责了。”阮南风安慰着她。
轩辕画勉强一笑,神情落寞而黯然,很久后才迟疑的出声:“阮大哥,我……是不是做错了?”
阮南风沉默,久久无声。
轩辕画忐忑不安的抬头注视着他,似期待又似害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想从听到什么?
“也许……颜儿说的对。”儿孙自有儿孙福,做父母的能给予她生命,却无法给她人生,路,是要靠她自己走出来的。
可是,他有脑中又至今还记得当初颜儿为了诸葛无尘那死寂绝望的神情,他分明感觉到了颜儿对诸葛无尘深沉的爱,如今却……他不解!也不懂!
轩辕画怔怔的抬头,看着丈夫的皱眉,心,渐渐迷茫,她究竟该怎么做才是真的为颜儿好?
这个女儿啊,真的让她和阮大哥不知所措,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做,才是对的?
“启禀公主、驸马,阮大少爷上京了,此时正在客厅等着呢?”
阮南风一愣:“旭东?”
管家恭敬的点头:“正是阮旭东大少爷,从奄平而来,如今正在客厅呢!”
轩辕画回神,连忙道:“管家,你好生招待着,本宫和驸马即刻前去,还有,让人把宛居园收拾出来,让大少爷住。”
“是”管家顿了顿,又似是想起什么一样回禀道:“大少爷身边还有一位公子,听大少爷说,那人是奄平城林家公子。”
林家?阮南风有些诧异,林家公子什么时候和旭东走在一起了?
“一起安顿下来。”
“是,驸马。”管家退了下去。
大厅。
林世风坐在一旁品着上等的碧玉露,心下哑笑,公主府用来待客的都是顶级贡茶,也难怪阮心颜恃宠而骄啊。
管家走了进来,恭敬朝着阮旭东问道:“奴才让人收拾好了宛居园,不知大少爷在哪家客栈露脚?小人让人去取大少爷和林公子的行囊。”
林世风微微挑眉,传闻公主温婉贤淑,如今看来,倒也窥探一二了,阮旭东是阮家这一代中唯一的根苗,公主对待阮旭东的态度宛如己出。
阮旭东想了想,点头:“在同云客栈。”叔父不是外人,客气只会显得矫情。
“小的这就让人去取,林公子稍坐片刻。”
“管家不必客气,有劳了。”林世风以手虚抬,神情不卑不亢,处之淡定。
“东儿。”
温和婉柔的女声伴随着脚步声从内庭传来,轩辕画、阮南风二人走了出来。
阮旭东、林世风都搁下了手中的杯子站了起来,微微一揖身。
“林世风参见公主,驸马。”
“侄儿见过叔父、婶娘。”
阮南风先看了一眼林世风后,目光才定在了阮旭东身上,温和而慈爱:“不必多礼,都坐吧。”
“是”
两人坐定,林世风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眼两人,潇洒俊朗,温婉美丽,两人站在一起确实是一对壁人。
“侄儿冒昧上京,打扰叔父婶娘,还望叔父婶娘恕罪。”阮旭东再度起身,行以跪礼。
“东儿,你这话就说的生疏了,我们是一家人,你叔父总想让你上京住住,可是又怕大哥不乐意,也就作罢,今日难得你上京,我和你叔父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会怪罪?”
轩辕画亲自起身扶起了阮旭东,声音温婉清柔,眉眼间的平易近人,让她人如其名,宛如画中人。
阮旭东挠了挠头,率真一笑:“既然婶娘都如此说了,那东儿就不说这些客气话了。”
轩辕画轻笑,执起壶亲自为二人续茶,举手投足间温婉柔和,没有半点公主高姿态。
林世风看到轩辕画的动作,心里讶意过后是了然,或许只有这样真正的柔婉,才能束缚住阮南风,让他甘愿为她停留。
“林公子不要客气,把这儿当成自家,有什么需要,直接告诉管家即可。”阮南风看着林世风温和的说道。
“是,打扰了。”林世风起身拱手,这个动作倒也由衷而发。
“不必拘谨……”轩辕画停顿片刻,微微一笑:“林公子和东儿岁数不相上下,想必交情匪浅,且又是奄平家乡人,不知我们唤你名讳是否冒昧?”
林世风脸上带着微笑,举止斯方文有礼:“世风再推塘下去,就如阮兄所言,是矫情了,世风见过阮世伯、阮夫人”
阮南风微笑,对于林世风的不卑不亢和进退,心里很欣赏:“世风不必多礼,请坐。”
“叔父,颜儿呢?侄儿此次上京,专是探望颜儿而来。”阮旭东关心的问道。
轩辕画神情些许的怔然,但很快就恢复如常,笑着道:“母后身体微恙,颜儿在宫中陪伴呢?”
“哦……”阮旭东有些失望,他还以为今天就能见到颜儿呢?
轩辕画看着他的神情,心里一动,不动声色的试探:“颜儿在奄平祖宅也住了三年,可有为难兄长和东儿?”
“不,不不……婶娘误会了,颜儿很乖巧,在奄平三年里,经常是侄儿前去烦扰她呢!”
“哦,是吗?”这下换轩辕画惊讶了,随即,她吩咐一旁的管家:“管家,你去宫中接郡主回府,就说……”
“大少爷来看她了。”
“是”管家退了下去。
阮南风眉头微蹙:“可是颜儿染上风寒,曲神医正好在宫中……”
“我们可以请曲神医来府里为颜儿诊治,难得东儿有心,手足情深,怎么能让东儿空等呢?”
阮南风点头赞同,也好,先让颜儿回府来住一段时间,让大家都想想往后该怎么做?
……
轩辕砚听了莫诀的禀报,眉眼微沉,皇姐还不死心吗?
“怎么啦?”
被‘逼’着灌了一碗药下去,再泡了个热气腾腾的药浴,换了一身干净舒爽的衣服躺在床上打算再睡一会儿的阮心颜看着莫诀进来附身在他耳边低喃,而他的神情瞬间阴郁下来,不由得出声询问。
轩辕砚微微一笑:“我都忘了颜儿还有一位堂兄。”
“堂兄?阮旭东?他上京城了?”阮心颜眼中有些许的诧异。
“嗯,正在公主府。”
“我娘让我回府?”这句虽是疑问,却带有肯定的意味,不然他的脸色不会那样难看了。
轩辕砚摸了摸她的额头,还有点烫:“郡主还有点发热。”
言下之意,就是回拒。
莫诀点头,正打算出去回禀下去的时候,被阮心颜叫住了。
“莫诀。”
莫诀停下步子。
轩辕砚眉头紧皱:“颜儿……”她还在生病,再沾染寒气,实为不妥。
阮心颜握着他手,抵在额头上:“你再摸摸,只有些许的热,我喝了药,又泡了药浴,过了今晚就好了。”她只不过因为回忆而一时想不开罢了。
再醒来时,她也知道她需要面对心里障碍,不然连小感冒也会变成大病,这里医术还停留在一个非常落后的阶段,她更需要珍爱自己的身体。
对上她平静悠然的目光,轩辕砚始终悬着的心这才真正的放松了。
虽然不知道她为何如此对医药忌讳,但她既然还不愿意说,他也不愿意逼她,好在,从昏迷中醒来,她似乎也想通了,纵然还不想喝药,但倒也不会再抵命抗拒了。
曲起手指在她额头上轻弹了一下:“我看你是不想喝药才会巴不得出宫呢?”
阮心颜抓住他白玉似的手指放在唇边狠狠的咬了一口,耍赖似的挑眉:“你敢打我,我就敢咬你。”
看着手指上的齿痕,轩辕砚黑眸眯起,似笑非笑的目光在她身上巡视一眼,似是在打量他该回咬哪里。
阮心颜在他放肆的目光下,轰地一声,血液往头顶上冲,不解气的抓起他的手再咬了一口,娇声低斥:“不许用这样猥琐的眼光看我。”
轩辕砚的目光有些危险:“猥琐?”
感觉着那迎面而来的危险气息,阮心颜非常识时务:“嗯……其实我说错了。”
“哦?那纠正过来,颜儿想说什么?”
阮心颜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眼神详和,态度认真的道:“不许再用这样的眼光看猥琐的我,这才是我的原话。”
轩辕砚沉默,沉默,还是沉默,但优雅的唇畔那可疑的抽搐还是不难看出,漆黑的瞳仁有扩张的痕迹。
其实不只是他嘴角抽搐,就连阮心颜自己都满头黑线了,她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耍宝的能力,这样的她,连她自己都陌生的很。
这是否也意味着,不知不觉中,她沉溺于他给给予的幸福里,一点一滴的把自己心中的阴霾散去,一点一滴的向他敞开心灵。
轩辕砚看着她一瞬间的迷茫,心下一紧,把她紧紧的搂进怀里。
阮心颜柔驯依偎在他怀里,转声道:“回来这么久,都直接住皇宫,是该要回公主府看望一下他们了。”
“但你的风寒还没好。”批阅奏章,处理政事,忙着登基,处理各国之间的通往,还要陪伴父皇母后,如果她不在宫中,他真的抽不开时间去陪她,所以,他并不希望她出宫,哪怕只是小住几天。
“没事的,这点小病打倒不了我。”能打倒她的就只有她自己,现在的她身边有他,有他有爱,有满满的幸福,她怎么可能会让自己有事?
“我去陪陪爹娘,你也多陪陪皇外祖母他们,他们……时日无多。”
轩辕砚沉默良久,才轻叹一声:“让莫诀陪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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