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87
阳光耀眼,眼睛都有点疼,秦家洛低了下头叹了口气,欧阳雪轻声的说:“董事长,秦少爷还是不愿意跟我们回去。”秦家洛轻轻地恩了声:“磨练下也好,知道吃苦就好。”秦家洛借着安慰欧阳雪来安慰他自己,秦邵那个脾气他也弄不了,给他钱他又不要,又不能逼,真是拿他没办法。
欧阳雪也轻轻地叹了口气很温柔:“董事长,我们上车吧。段董事长还在车里。”秦家洛顿了下才点了点头坐进了车里,车里果然坐着段靖远,只是段靖远的眼神跟他一样,只是看着窗外。秦家洛没有说话,欧阳雪给他关上车门后坐到了前面也没有说话,司机也没有开车,几个人在车里坐着,一直看到秦邵段情两兄弟走远,再也看不见,秦家洛表情已经恢复了,吩咐前面欧阳雪:“去年展。茶叶博览会。”段靖远没有说话,神情压抑。秦家洛替他做了决定。
秋茶已过,又到了一年一度的茶叶博览会,只是今年的段靖远再也没有心情去外地参展了,不仅没心情,今年所有的生意都没有心情了。当然,他有没有心情都不影响生意,段家的生意一直都很好,段靖远算是个商业奇才,就连秦家洛也不得不佩服,他聪明,当年段家老爷子教授的时候教的他们两人,刚开始是他撑着,段靖远不怎么管,等他离开段家,段靖远竟然也接的上来。秦家洛每一次都想帮他,被他自己不要命的工作挡下了,他只好默默的在他身后帮忙,帮他茶叶展销,帮他打通出口这一块,给他开方便之路,可是就是这样,段靖远依旧很忙,更忙,几乎没日没夜亲身示范,于是秦家洛明白他就是想让自己忙一点,不想让他帮忙。
秦家洛从后视镜里看了看他,段靖远坐的端端正正,也许是有欧阳雪在,他坐的端端正正,脸上表情冷静,秦家洛心里不是滋味,尴尬也肯定有的,他是偶遇段靖远的,他没有想过段靖远会一个人在工地上站着,即不靠近也没有人跟随。秦家洛收回了目光心里却很难受,到底该怎么样才能打破两个人的僵局啊。
茶博会很大,在展览中心,秦家洛跟他直接到了顶层。业界人士看见他们两个一起来都迎了上来:“哎呀,秦董,段董,你们两个终于来了啊。这品茶会就单等两位了。”秦家洛跟段靖远笑笑,分别跟几个寒暄。他们一起出席似乎是很正常,人家是儿女秦家,秦段两家联姻那是几百年前都知道的,所以对两人一起来都格外的巴结,没办法,秦氏房地产跟段氏集团联合起来是不能小看的。
两个人跟这些人寒暄了一个小时,茶博会才算是正式开始,这是必须要来的,每年的茶叶评比段家是在第一位的,他这个当家的是必须要来的。评完了就是吃饭,喝酒,段靖远喝了不少,他在商业应酬这一块无可挑剔,他的骄傲不是吹出来的,他的固执也确实起了作用,什么事都要做到最好,所以段氏集团确实是实力雄厚。
两个人出来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秦家洛事先就把欧阳雪等人都打发走了,他喝的还行所以自己开着车:“我们去吃点饭吧,你晚上都没有怎么吃饭。”段靖远看着车窗外:“回家。”秦家洛笑笑:“我跟弟妹说了,你这么晚再回去她又要忙。”段靖远这才看了他一眼:“秦家洛,你到底想要干什么。”秦家洛开着车没回头话还是很平和:“我只是想带你吃点饭。”段靖远成熟多了,要是在以前早爬过来了,此刻只是强调了一遍:“把我送到前面路口,要不就停车。”语气没有过分的激烈,是累透了。秦家洛心里也有些苦涩,段靖远这一年多瘦了,也累了。还是不愿意见自己,如果不是为了看看幼棠,他还是不会跟自己一起。这样的固执秦家洛心里难受,心疼占了多数。
秦家洛又说了一遍:“就到前面的秀水山庄,”段靖远听着这个名愣了下,秦家洛看了他一眼声音很柔和:“你还记得吗,我们两个以前常去那里玩水,抓鱼。然后烤着吃。”段靖远没有回话可是也不再要下车,他其实也不想回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不想回家了,回到家里看着段暄不知道说什么,看见他的妻子更不知道说什么,三个人坐在一起常常是面面相觑,一个电视台从头播到尾,突兀的广告让人心烦。少了段情接二连三的换台,段家的电视机都要生灰了。段靖远心里难受也不好表现出来,于是渐渐的回家晚了。
秦家洛看他看窗外神情寂寥温声笑道:“那个地方现在已经建起了各种各样的商铺,原先的秀水哇填平了,我也只好买了一处铺子留住了这个名。”说话间已经到了这里,这里果然是商铺林立了,已经看不到水面了,这里是西湖的延伸,周围都是商铺,秀水山庄是个八角楼的样子,比其他的商铺要高一点,上面挂这古色古香的牌子,黑色的隶书,秀水山庄四个字在灯光的渲染下闪着一层柔和的墨韵。秦家洛站在他身边看他,段靖远的脸上也柔和下来,秦家洛接着黑夜使劲的看了好几眼,段靖远没看见只是说了声:“不是说吃饭吗?走啊。”有些事情是需要说清楚的。秦家洛笑笑:“好,走。”
秀水山庄这个名还是符合意境的,因为打开窗户外面就是湖,在一层月光下波光粼粼。段靖远站在窗前往外看,他有很多年不来这里了,有很多事,与秦家洛有关的事都让他刻意的忘记了。他不想去想那些事,一旦想起来就忘不掉,割不掉,挖了心都觉得疼。段靖远手摁了下雕花的木窗户,窗户打磨的平滑,段靖远心里疼无处可放。
14年,他跟秦家洛一起生活过14年啊,不管是好是坏,都是刻在他生命里永恒的烙印。无论时间怎么变化,无论沧海桑田,那些烙印始终抹不掉。越是忘记不了他就越想逼着自己忘掉。越忘记不掉就越难受。越难受就越觉得他对不起他的妻子,对不起他的儿子段暄,有了段情后这种愧疚就更加了一层。
呵,从孩子显怀之后他就躲了起来,借着出差的机会躲了起来,一躲8个月,幼棠3个月了,再也躲不下去了,他家老爷子病重,要他回去,他一直以为是骗他的,跟他置气,不想回去,却没有想到是真的,老爷子病重,他失踪了8个月,把他生生气病了。他回到家后没来得及忏悔,他老爹也没有给他弥补的机会,3个月后撒手人去,死前抓着他的手不肯闭眼睛!他知道他的意思,知道他说不出的话是什么,要保住段家,要他堂堂正正做一个男人,要他不要给段家抹黑,要他对得起段家这个门楣。
段靖远使劲的咬了咬舌尖,他不知道这是不是老天惩罚他,惩罚他错了一次又一次,惩罚他失去了一个又一个至亲的人。他只是从那一刻明白,他跟秦家洛真的毫无关系了,他先对不起他,害他妻儿丧命,所以他得了报应,家破人亡。怨不得任何人,是他自己报应。
段家老爷子的去世就像段家失了主心骨,呵呵,确实是,他爹不在了,他什么都不是。老爷子死了,段家又赶上大旱,茶叶产量骤减,算是祸不单行。那一年很痛苦,他也不知道怎么过的,幼棠抱回家后他抱了没有几次,抱得多了,段夫人不高兴,他明白,看看自己怀里的孩子再看着另外一个躺在病床上的儿子,他心里难受,不能面对自己的儿子也无法面对他的夫人,更是无法跟她解释这个孩子的出身,他长的太想他,想跟她说是捡来的是不行了,不能说他是捡的,更不能说他是自己生的,那除了这些就只剩下他是自己跟别的女人生的了。
他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个小孩子跟后妈的关系,好在段夫人竟然没有责备他,竟然愿意帮他养这个孩子。他心里感激,感激的同时更加的愧疚。段靖远想不下去了,他那个时候就是那么放心的把孩子交给了他的夫人。然后他就开始忙,忙段老爷子的丧事,忙他们段家的产业,忙着打消那些落井下石等着看他笑话的人!每天除了上班就是上班,每天都披星挂月的回去,哈哈,回去了孩子都睡了,就不用他去看了,说什么怕打扰他休息,哈哈,真是混账,混账!只不过是偷懒罢了,只不过是没上心罢了!他为什么那个时候不多关心关心!现在终于轮到他报应了,报应了。幼棠走了,他终于清净了,活该!他走了,你心里真是好受啊!!!段靖远你终于满意了!!段靖远看着外面笑了下,自己真是报应啊,活该啊!幼棠啊,我知道错了,我想你了。段靖远使劲的抠着木窗户,心里又痛又悔。
秦家洛接过了服务生手里的托盘让服务生退下去了,把饭菜布置好了,喊他过来,段靖远努力的平复了一下心情回头坐下,两个人坐的是个檀香水榭桌,桌子小,两个人面对面的坐着,挨着挺近,就跟那些年一样,秦家洛把筷子抵到他手里:“这里的小菜都是你以前喜欢吃的。你试试有没有变口味。”段靖远碍着尝了一遍,味道是以前的味道,口里却苦涩的很,比茶叶还苦,段靖远一点一点的吃。
秦家洛看着他咽的痛苦,笑了下:“慢点吃,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看你晚上只喝酒没吃东西。”段靖远吃完了放下了筷子抬头:“秦家洛,我……知道这么些年多亏了你,我们段家多亏了你。我也知道你在暗中的帮忙,所以,谢谢你,这么些年,谢谢你。”段靖远盯着秦家洛后面的一盆兰花笑:“这些年,我也做错了很多事,我跟你道歉,对不起。我这个人就是这个样子,偏执,不可理喻,所以多有得罪之处,对不起。”他不看秦家洛,只是径自的说,像是要把所有的话都说出来。错了的他道歉,感激的他道谢,说完了就会把他们俩的关系彻底的堵死。
段靖远第一次跟他道歉,第一次说感谢他的话,却让秦家洛分外的难受,他宁愿段靖远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人,也不愿意他跟自己说这些客气到不能再客气的话,此刻只有他们两个人啊!
段靖远却没有管他如何想,他只是径自的说着他自己的,第一次毫无防备,第一次毫无顾忌只是想说出来,就想说出来会好受点。就想说出来,他以后再也不用管他,以后就会离他远远的。他真的一点都不想靠近秦家洛,他都已经躲他20多年了,不差剩下的年月了。遇到秦家洛是他活该,负了人家是他混账,人家替他挡酒他不领情,害得人家有了私生子,有了别的女人。他有了别的女人,有了孩子,孩子没了,女人也没了,自己真是活该,去火上浇油说他活该。
段靖远一边想一边笑,自己这样的人真是没有了吧,俗话说的好恶有恶报,果然他报应了,被他强上,还有了个孩子。孩子打不掉,他也不知道怎么生,一日一日的看着自己的肚子大起来,又怕又羞耻,又懊恨!哈哈活该!活该!他这么一个要面子的人竟然有了这种事,果然是报应,活该!
果然是活该,他生的时候难产。是啊,怎么能不难产,幼棠8斤重,太大了,没法生啊。那个时候剖腹产在国内那么的稀少。他生了一天一夜生不下来,到了最后没有办法了陈决明给他做了手术。这种迫不得已选择的手术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他在床上整整躺了一个月。哈哈,活该,真是活该,要是那个时候死了就好了。
不过有句话说的好,祸害遗千年,他又活下来了。藏着一道永远都消退不了的伤疤活下来了。算他报应吧,算他恶有恶报,怪不得别人。段靖远强制性的跟秦家洛道歉,不想看他只好对着那盆兰花又说了一遍:“对不起。”
他跟他真的没有什么好说的,他除了跟他道歉再也没有别的话说了。他们之间现在除了道歉也真的没有话说了。感情估计都磨没了吧。段靖远自己心里笑笑,还有什么呢,自己当年那点吃醋恶言恶语害了自己。再说秦家洛出入哪里都会带着欧阳雪,尽管他说的是替身,可是这么多年的感情总是抹不掉的。他也是没有想到会在工地遇到他们,要不是不好解释他不会跟他一起回来的。不会把人家拆散的。段靖远开始喝茶,茶真的是个好东西,越苦越好喝。
秦家洛顿了好久才笑出来:“好了,靖远,我知道你不是想这么打击我的。过去的我们不说了,你没有错,要错也是我错。”段靖远只是笑了下没有抬头,秦家洛也笑笑说的话却让人一点都笑不出来:“我那天说错了,不该那么说你。不该说你心狠,其实,是我心狠。你说的对,是我利用用你,骗了你。是你救了我,让我住在段家,我利用段家这个挡箭牌保住了生命,甚至于,报了仇…”段靖远看着杯子里的茶叶一动都没有动。
秦家洛看着他很难受:“我为了漂白秦帮娶了秦夫人,是我自己愿意娶的,与你无关。”段靖远心里疼了下,秦家洛,你原来也会在别人心上捅刀子。呵呵,这么多年啊,我一直不知道以什么脸面对秦夫人,觉得对不起他们姐妹,秦邵我当了半个儿子,他不愿意回家我让他在我段家出入自如,然后他就把我儿子勾走了。段靖远想想段情把剩下的茶都喝了,一片飘着的茶叶让他喝到了嘴里,嚼了嚼,苦涩的滋味怎么也消不掉,是他的错啊,他怎么就那么粗心啊,看不出两个小孩之间的关系,他们两个关系好了,他还在想他们是血缘,打断骨头连着筋。
段靖远听着难受,秦家洛更讲不下去,他请他吃饭不是为了说这些不愉快的过去的,不是想说这些的。他们都快50了,相互折磨了20多年,难道还没有折磨够吗!难道还要在彼此捅刀子吗!!
秦家洛停了一会,段靖远抬头看了看他,看他不说了站了起来:“时间不早了,谢谢你请我吃饭。”
秦家洛也站了起来:“靖远,我还有话想跟你说。”段靖远背对着他笑笑:“秦董,我们以后还是儿女亲家。所以不该说的就别说了。”秦家洛又喊了声:“靖远,我只是想跟你说:段家于我有养育之恩,我是段家人。我一直把自己当成段家人。我一直把你当成我的亲人,血浓于水的亲人。所以帮助你的那些是我应该的,你不要有心里负担。”段靖远没有回头,秦家洛笑笑:“无论多少年,都不会变。无论多少年,我都会应该站在你这一边。无论多少年,我都会跟你在一起。”
段靖远一直背对着他,秦家洛笑笑,知道必须要把话说透,要不他一辈子都心里难安。段靖远是他的爱人,他这一生唯一的爱过的人,他比谁都了解他,了解他那别扭固执的性格。这些年因为对段夫人跟段暄的愧疚把他压了这么多年,这24年他没有哪一天真正的开心过。那天段暄身体好了,他开心了,开心过了头,急着要当场宣布段暄的地位,以至于不惜牺牲他的亲生儿子幼棠。就跟不惜牺牲他自己一样。明明不喜欢那样的感情的,却让自己尽心尽力的坚持了这么些年。
这么些年啊,是自己混账,这么多年,他看着他自己苦苦支持,段家老爷子没了,他也倔强的自己撑着。什么都要出人头地,什么都想要做的最好,什么都要面子,这样一个人当初跟了自己那么些年啊。从17岁跟自己睡,睡到20岁。4年啊,不是没有读过孔孟书,读的最多的就是这些,段家那么根深蒂固的家教啊。他还愿意跟着自己,愿意躺自己身下,从来没有嫌弃过自己的出身,没有嫌弃自己不过是他的一个跟班。从来没有怀疑过他,自己说什么就是什么,有好吃的从来没有忘记过给自己留着。明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当初不顾别人拦截救了自己,就该明白他不愿意看着自己杀人……段家待下人一直都很好,对自己这个来历不明的人都很好……
自己是混账,不过是后悔没有把人抢过来而恨了他这么多年,甚至找了个替身来恶心他。不怨他说那么难听话,这么多年,他没有看过幼棠,生他的时候他没有照顾一天,他躲自己躲的远远地。生完了,长大了,19年了,他没有照顾过,他甚至想不出他这么骄傲的人是怎么偷着藏着把他生下来的……自己妄自称是最了解他的人,可是临到头了确实伤他最深的人。
秦家洛努力的平复了下,段靖远竟然没有走,是想听他说下去吧。秦家洛心里暖和了下,秦家洛离开了坐席走到了他身前:“靖远,你放心,我没有逼你的意思,不会让你为难,你的家庭我知道你很在意,所以不会逼你做什么决定,你依旧是段暄的好父亲,依旧是一个好丈夫。我说的跟你在一起就是跟以前一样,为你扫平所有的路,给你你要的任何的支持,会照顾好幼棠,我会保护他,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也不会让别人知道。至于他们两个人的感情你也看到了,很好,他们过得很好。所以,你放心吧。我跟你保证:他们两个会好好地过一辈子。你相信我,相信我最后一次,你把我当成亲人就好。还跟以前一样就好。我只是能看着你就好,能跟你一个城市就好,只是这个样,再别无所求。”
秦家洛知道段靖远的话是什么意思,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不能够公开的,不管有没有机会都不能,他们两个现在的身份不能够有这样的关系。其实早就定了的,他说出来就只是想说出来,他很多年就想说的。
段靖远没有回头,只是嘴角扯了下:“但愿秦董说话算话。”他现在越发的不了解秦家洛,不了解他为什么什么都说的那么好听。不,应该是他现在老了,听不了他这些好话了。秦家洛没有变,是他自己变了。是他们从一开始就不是一类人,他不是秦家洛,秦家洛也不会了解他,就跟当初有了幼棠的时候,秦家洛很高兴,而他很痛苦。秦家洛不了解他有多么痛苦,一个男人能怀孕是多么异类,一个男人生孩子有多麽痛苦,多么不容于世。他有的只是高兴,高兴他能给他生个孩子。呵呵,段靖远自己笑了笑。时间把两个人切割成了无数片,早已凑不成原先的摸样了。
秦家洛没有想过他这么的低姿态了,为什么段靖远连头都不肯回。他还想说什么,段靖远轻轻的笑了:“秦董,明年烨华毕业了跟语棠结婚。”秦家洛一时不解愣住了,段靖远接着说:“幼棠跟烨霖的关系既然已经确定了,那我也没有办法了。”
段靖远说不出什么滋味来,他自己的经历让他深深的怕了生孩子,他千方百计的让两个儿子远离这些。他把两个小孩深深的藏在家里,剥夺了他们的自由,以为会躲得过去,却没有想到最后还是这样了。段靖远顿了下才说道:“他们两个也许哪一天会被人家知道。所以,我们两家的婚姻算是定下来。我段家能有秦家这样的姻亲是我段家的荣幸。”秦家洛默默的看着他心里不难受是假的,不光他清楚,段靖远比他还清楚,他们之间原来不仅时间是隔阂,所有的一切都是隔阂。
段靖远说完之后就大踏步的走出去了。走到了外面却看到了在外面等着的欧阳雪,段靖远也不知道为什么眼睛那么好使,这个女人其实很低调,站在一边等着。欧阳雪看见他出来仓促的笑了:“段董事长。”段靖远也笑了下:“秦董事长在上面。”
欧阳雪有些局促:“我……有个着急的文档要他签。”她是不放心秦家洛,秦家洛一定喝了酒,喝了酒一定会难受。段靖远笑笑:“好,那我先走了。”他走的又急又快,不敢回头。他当初的固执与偏激把秦家洛推向了别人的怀里,所以没有什么好说的。高傲之人都是那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既然当初选择了死要面子,哪就继续活受罪吧。没有其他的办法。
秦家洛的一往情深是对牛谈情,牛嚼牡丹,段靖远不懂得珍惜可是有人懂,付出总有回报,他对欧阳雪的好换来欧阳雪的温柔,20年形影不离的守候,伤心之时的解语花,端茶递水的伺候,一个男人这辈子最高的要求莫过于这样了吧。这样的女人不是骄阳,是月光,是夜里为你点的那一盏回家的灯,照亮你回家路的月光,这么长时间哪怕是不爱也有几分温柔吧。
段靖远回到段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段靖远也没有回主屋,径自回到了段情的住处。看到段情的房子里亮着灯,段靖远才松了口气。陈管家还等着他,段靖远朝他抱歉的笑了笑:“老陈,以后我回来晚了就不用等我了。”陈管家摇摇头:“老爷,什么时候回来,我就会等到什么时候的。”段靖远笑笑不再说什么,上了楼,段情的房间还是原先的模样,段靖远一点都没有动。他心里有些庆幸他儿子这满屋子的书,满屋子的宝贝还在,每一本书,每一个宝贝,能让他勾起点回忆。小的时候的他记不清了,买的就多了,他也记不清了,大的倒是还记得,花瓶,漂亮的,小孩子哭着闹着要过去,不给就要把他摔碎,那个时候的小摸样仍历历在目。段靖远想想难受,那个时候觉得他无理取闹,人家客人还没有走,他就把人家盒子给拆开了。看到只有一个瓶子就先护了下来。那个时候觉得他护食,独。再以后就是他打下人……
段靖远难受了,那个时候他是被段夫人叫回家的,只是跟他说小孩子打了下人,而且是打聋了,让他回来看看。段靖远几乎是跑回来的,他怎么都不敢置信,不敢相信他日日看到的乖巧的小孩会生生把一个人打聋了,到底是什么样的理由啊!!小孩子也不解释,绝强的站着,怎么问都不说,那样的眼神让他气愤,他不解释可是事实摆在面前,那个佣人确实聋了,段靖远的第一反应就是把他打了一顿,狠狠的打了一顿,第二反应是把所有的下人换了一遍,尽管如此,他的心里还是怕,他几乎是想起了那个夜晚,那个人怎么样的狠,他一点都不想他的儿子有一天会成为那样的人……从那个时候起,他就开始搓他的性子,开始打压他……段靖远细细的摸着这个瓶子,一遍又一遍的摸。
陈管家上来就看他立在书柜前,一百零百次的摸这些瓶子叹了口气:“老爷,该睡觉了。”段靖远摇了摇头。陈管家也没有催他,陪他站了一大会,段靖远站了好久才问他:“老陈,当年,幼棠为什么打下人,我问他他也不跟我讲,那两个下人离开了段家,我问谁,谁也不知道。”陈管家叹口气:“老爷,当年的那些事隔的太久了,你把当年的那些人都撤了。我们无处可问啊。”段靖远点了点头:“是我自己错了。我把他们都换了,以为能挡得住,谁知道反而不知道真实的情况了。”
陈管家看他这个样安慰他:“老爷,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别太自责。少爷这些年……这些年是个好孩子。”他越是这样说段靖远越难受,一个外人尚且懂的道理他不懂。陈管家最后叹了口气:“让小红过了年就结婚吧。”段靖远不解他的话,陈管家笑笑:“让她从段家发嫁,小少爷会回来的。”段靖远看着他动了动嘴,不知道说什么。陈管家笑笑:“老爷,你放心,一定会让你看到小少爷。”段靖远艰难的摇了摇头:“小红,我以前就误了她,她大学刚毕业就让我派去照顾幼棠,这么些年误了她。这次不能再利用她。”
陈管家语气很坚定:“老爷没有误她,照顾少爷是她的荣幸。”段靖远苦笑了:“老陈,这么多年我也对不起你。把你从经理的位子上拉下来,当我们段家这个管家,委屈你了。”陈管家笑笑:“老爷,这也是我的荣幸。”段靖远摇摇头,不知道怎么接话:“那一年,我不知道怎么办,好像段家所有的人我都不认识了,所有的人让我换了一遍,想来想去找不到人担当大任,没有办法把你拉下了水。把小红也拉下了水。你本来是我的得力助手的,帮我打下了段家的江山,稳固了后却硬是让我派来当管家,小红好好地高材生也让我拖来当丫鬟,我对不起你们。”
陈管家笑笑:“老爷啊,我们都是段家的人。这些都是应该的。我知道老爷你的意思,让我当管家我知道你的意思。夫人,你也别太责备,她毕竟是个女人。这些年,她也没有大错。”段靖远摇摇头:“我知道。我错的最多……最多。”
陈管家不是个能言善语的人,不知道怎么劝他,这些年的事无法说是谁的对错,他也只是6年前才当的管家,之前的那些日子都跟着段靖远打拼。如果说段靖远不负责任,对孩子少了关心的话,他同样也不是个好父亲,他的妻子也很早就去世了,留下一个女儿,他一个大男人不知道怎么养,就丢给了他老母亲,女儿长这么大他也是没有上过心的。
段靖远看着满屋子的东西心里压抑的难受,他如果跟老陈一样也好啊,不管不问丢给个老母亲也好啊,可是他没有,没有母亲,父亲没看幼棠几眼就去世了。他就这么不负责任的把孩子扔下了。这么多年仅仅是把他关在家里,不让他跑出去玩,仅仅是管这个管那个,限制他的自由,限制他交朋友,限制他吃糖果,每天监督他去跑步,给他报跆拳道班,仅仅是这表面的哪一点关心,从没有想过他心里要的是什么……等到他打了人,自己又认为他狠心,那个时候才认为自己管教不对,那个时候了才去找人管他,那个时候了才找自己的亲信!!!那个时候了,都晚了,晚了……
段靖远内心里难受的受不了,对不起自己的孩子才是这个世上最痛苦的事,亏欠了自己的孩子才是这个世上最懊悔的事,而这种事又是再也不能补偿的,那亏欠的19年是怎么都弥补不会来的。如果你不爱这个孩子,那么你不会痛苦,可是你一旦爱了这个孩子,那么这样一个认知会折磨你一辈子,一辈子都会痛苦。孩子如果过的幸福,你还会好点,如果他不幸福,你会后悔一辈子,你会痛苦一辈子。
段靖远在以后无数的岁月里清清楚楚的感受了这一种痛,痛彻心扉。让他知道这个世上除了他的儿子他再也看不了别人。什么样的痛苦都比不了见不到他的儿子。所以,有一首歌唱的很好,如果爱我你就抱抱我,如果爱我你就亲亲我,小孩子的童言童语里露出的是最普通的最真实的要求,是在告诉每一个有孩子的爸爸妈妈,要珍惜跟孩子在一起的每一个时间,多陪陪他们,哪怕是抱一抱,亲一亲。不要等后悔了再难受,那个时候就太晚了。
陈管家陪他站着不知道说什么,段靖远自己在说:“我每当想起幼棠跟我说的那些话我这心里就不是滋味。”老陈不知道段情说了什么,段靖远自己说:“他说,原来你这么恨我,我长这么大你没有抱过我,”段靖远说不下去了,这句话生生挖他的心,他为什么不抱抱他,为什么?陈管家叹了口气,屋里就开了一个灯,昏黄的照在他的身上,让他看起来老了很多,像是一个迟暮的父亲,段靖远大概缓过来了继续说:“我长这么大,你没有给我开过家长会,没有送我上过学……没有带我去过动物园,没有带我坐过小木马,从来没有带我出去玩过……”
段靖远把段情的话一点一点的复述,像是背熟了一样,像是受不了了说出来会好受一点,可惜,痛苦不是啤酒,冒个泡就算了,他是烈酒,烧心,日日夜夜的烧心,段情的每一句话都在夜里凌迟着他的心,在他心里字字见血,他被懊悔折磨透了,心里一遍一遍的问自己,为什么不抱抱他,为什么不夸夸他,就算不能当着段夫人的面那为什么不私底下啊,为什么不夜里去看看他,去抱抱他,为什么不带着他去玩,都带到茶园了,为什么不带他出去玩,为什么啊?段靖远你为什么那么心狠啊!你那个时候为什么心那么硬啊,铁石心肠啊……
段情的话还在他心里想,一遍又一遍,他不能不想,他靠近不了他,听不到他说话后于是就一遍一遍的想他说过的话:怪不得无论我做的多好,你从来都没有在意过,无论我学习多好,无论我拿多少奖杯你都没有高兴过,无论我多么想跟你分担一点茶园的担子你都不肯用我。段靖远!你不公平!
段靖远,你不公平。段靖远摸着书架手指发抖。他知道他不公平,他以为他狠心,以为他不择手段,段家的担子他担负不起来,所以把所有的家业给了段暄。他想着给他一生富贵就好,从没有想过家业对他来说意味这什么。是承认他,是喜欢他,是承认他是段家的一份子,是他段靖远的儿子!
段靖远的儿子啊!他只是想做他的儿子啊!段靖远手抖得厉害,一下子抽回来了,他想不下去了,站不下去了。陈管家看着他这样也不知道说点什么,这6年管家他改正了一些事,段靖远让他公平,他也做到了公平,所有的下人除了段夫人的贴身侍女没换外,所有的都换了。可是没有多少用了,二少爷的性格已经磨成了,他见了谁都爱理不理了,见了他老爹更是不理。于是大的也被他激起了脾气,跟他拗着。哎,陈管家只剩叹气了,小的脾气不好,大的更不好,两个人磨了这么多年最终分开了,分开了知道难受了吧。哎。
陈管家的叹气把段靖远拉回神智,太晚了,段靖远让他去休息,他走了后段靖远就上床了,他儿子的床还是很香的,是他经常闻得到的茶香,真好闻,真好闻。
陈管家替他带上门朝门外过来看的段夫人笑了笑:“夫人,老爷已经睡下了。”段夫人从容的笑了笑:“好的,老爷麻烦你照顾了。”陈管家也从容不迫的笑笑:“我知道的。”段夫人再也不知道说点什么只好往回走了。段情的这个院子她以前从未踏进过,想不到段情走了她却不得不进来了了,没有办法,段情走了一年,段靖远在这里睡了一年。段夫人看着这个朦胧的院子大步的走了出来,再也不想进来了,不情不愿,大概都吧。此时,月下西沟,寒夜难明,正是:孤枕难眠衾被寒,早知今日何咄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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