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死因
苏白芷从未想到有一天会让顾玉婉这样跪在自己面前苦苦哀求自己。曾经她以为顾玉婉心心念念着苏明烨,这样无知无畏的一个女人,或许会在顾云婚礼当日大闹现场,她防着,可最后,顾玉婉竟然会真的为苏明灿低声下气,甚至哭求到背过气去。
之后回门了的顾云回来说与苏白芷听,她才知道,顾玉婉怀了苏明灿的孩子。
一个女人就算再不喜他的丈夫,可若是怀了孩子,那自然什么便都以孩子为重。如今顾府几乎不认顾玉婉这个庶女,娘家靠不上,那顾玉婉的所有指望只能都在苏明灿身上。
苏清和自身难保,拒绝接见顾玉婉。顾刺史方才到益州,如今形势并不明朗,他更不可能插手这件事,走投无路的顾玉婉只能将苏白芷当作最后一根稻草。
只可惜,顾玉婉万万想不到,苏白芷并不可能管这件事儿。不论她同韩寿的关系如何,男人有男人的世界,她怎么可能让韩寿为了这么个不相干的人为难?
“皇上那是要用苏明灿的事儿敲山震虎。如今谁也救不了他。若要救苏清和,那只能让苏明灿将所有的事儿全部扛上身,否则,就连苏明烨的前程都很难有保证。”韩寿似乎早就知道她的想法,早早便告诉她这些话。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苏家的许多子弟在朝中或多或少都受到了排挤。在一干受排挤的人当中,苏明烨却稳稳地做着翰林院编修,这同韩寿时常说起二人在建州的同窗之谊分不开。
如今,苏明灿入大牢已经足半个月了,也不知道情况如何。
苏白芷将几味香品收好,近来太后身子不太爽利,却总该唤她入宫伴伺左右,她特地着人用上好的檀木雕刻了一串佛珠,原本是要让韩寿亲自给太后的,韩寿不肯,非要让她自个儿给太后送去。
她去时,再次遇上了韩寿。打了个照面,连忙行礼道:“奴婢叩见太后娘娘,叩见五殿下。”
太后点点头头,对韩寿道:“还是这丫头看着舒心。从前玉书那丫头也贴心,可偏偏……唉。”
韩寿道:“祖母千万要节哀。”
玉书便是淑妃的女儿,去年嫁给大周国的八皇子,可大周内乱时,几个皇子尽数去了。前几日从大周传回来的消息,王妃玉书难产,母子都没活过来。
淑妃原本是想让自家的女儿嫁去大周,八皇子原本也是皇位的有力争夺人选,一旦上位,淑妃手头便更有了筹码,如今却是连女儿都赔进去了。
太后支着头,“原本这门亲事我便不同意,玉书是多好的丫头,同她娘全然不一样的,却偏偏被嫁去这么远的地方,如今更是客死异乡,可怜了玉书呀。”
“祖母不是说要亲自浴佛,祈求平安?”见太后越说越伤心,韩寿连忙岔开话题。
苏白芷连忙道:“前几日太后娘娘说要浴佛,奴婢便准备好了香汤。”
平日里以香汤浴佛像,大体用的是七香汤,所用的便是陈皮、茯苓、肉桂、当归、甘草、地骨皮、积谷七味草药乡老熬制而成。然则这次却是太后亲自要浴佛,又是特地吩咐了苏白芷弄好,她便按着《浴佛功德经》中的记载,以白檀、紫檀、沉水、熏陆、郁金香、龙脑香、金陵、藿香等为原料,精心炮制了香汤。
此行太后只带了苏白芷、韩寿两人,走在护国寺,倒像是老祖母带着孙子孙媳妇出行,一个手搀着一个,画面极为和谐。
礼佛之后,太后便去找护国寺的住持参禅去了,苏白芷韩寿二人便商量着护国寺后院中走走,才走不远,迎面便是一个面若桃花,韶华年少的美貌姑娘,见着韩寿惊讶了一番,随即恭恭敬敬的行李道:“若兰见过五皇子。”
转过身又对苏白芷说道:“见过苏姑娘。”
苏白芷分明不认得眼前的人,疑惑地看向韩寿,韩寿微微皱了下眉头,低声道:“这是左丞相家的大小姐,司徒若兰。”
“哦,司徒小姐。”苏白芷刻意拉长了音低声重复道,若有所思的看着韩寿,这几日在宫中,总有人在太后面前提起这位琴棋书画皆精通的京师第一才女,今儿她算是见着正主儿了,果真是好看的紧。
所以,眼前这位便极端可能是将来的五王妃了?
“司徒小姐有礼了。”苏白芷也依样画葫芦。
若是要装贤良淑德,她苏白芷上辈子可是贤良淑德的典范。不过眼前的这位姑娘,看着倒不像是装的。京师对这位姑娘的赞誉不是一天两天的,想必也是真的好,所以才能入得了太后的法眼。
“这位司徒小姐看着是不错。”待人客气有礼,打了招呼便同家人离开了,也不多话。
“泛酸水了?”韩寿笑着问道。
苏白芷摇头笑笑,“我真是觉得这姑娘不错。只是咱们的五皇子却未必有这个福气能享受……”
转身,视线却被地藏殿中的一个人吸引住,不由自主的便往那走。
站在殿外却怎么也挪不动脚。
地藏殿中供奉着地藏王菩萨,同时,又有许多人将冤亲债主牌位在此供奉,只求往生者也能得到功德,得到超度。
苏白芷静静地看着众多灵位中极为显眼的位置,心中竟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以为再没人能记住宋景秋,她死得默默无闻,得不到一丝一毫的怜惜。可如今,却有人在这供奉着她。
抚远将军之女宋氏景秋之灵位——不是什么沈宋氏,不是。
那跪在佛垫上的人慢慢起了身,见着苏白芷先是一惊,很快便恢复那般温文尔雅的模样,朝苏白芷点了点头。
“二公子……”苏白芷轻声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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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内的党派之争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便是沈研平日的一言一语都可能成为他居心叵测的标志。
皇上却迟迟再未有任何动作。
在天牢中关了两个月的苏明灿终于在最后时刻意识到,苏氏一门已经彻底把他当作了弃子。他也算明智,在最后时刻将所有的事情全部揽在自己头上,只说自己好大喜功,被钱迷了心,方才借着学士的名义做下了那许多事情。至于对皇子侮辱之事,更是酒醉无心之言,求五皇子念在同窗之谊饶过他的酒后之失。
赶到京师散尽了家财的苏清松尽了全力,终于将苏明灿一条小命救了回来,判了个流放。
只是流放之地苦寒,苏明灿这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少爷能不能熬过去,能不能活着回来,那就不得而知了。
这个结果原本就在苏白芷的意料之中,让她意外的,是顾玉婉这个女人。
当日她跪着苦求,苏白芷还想着她同苏明灿好歹是有些感情的。不成想,在判决书出来当日,顾玉婉便想着法子让苏明灿签了和离书。
“想必二姐是在你这碰了壁,便知道苏明灿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便提早为自己做了谋算。”顾云感叹道,“真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谁能想到,聪明一世的顾玉婉,在拿了和离书之后,便迅速勾搭上了苏明灿的同袍,一个鳏夫,一个算半个寡妇,也算是匹配。可肚子里的那个拖油瓶始终是个阻碍,顾玉婉便去拿了一副猛的堕胎药——怕效果不够,两副并作一副煎。
一碗红花落肚,顾玉婉一命呜呼。
误了儿子,丢了孙子。消息传回,李氏捶胸顿足,苏清松两眼一番,差点撅过去。他这一脉算是彻底毁了。
到了年底时,一个关于宋景秋的流言渐渐甚嚣尘上。
苏白芷搓了搓手,到了冬天,她便缩成会缩成一团,整个人像是蔫儿了一般打不起精神。
韩寿秋狩时特地给她弄了张虎皮,她铺在贵妃椅上自个儿蜷着。韩寿进门来,便见她围成一团,就露出一张脸,不由地笑道:“你再把脖子往里缩一点我就认不出你来了。”
又取了个手炉往她的被子里塞了塞,苏白芷蔫儿道:“今年似乎特别冷啊。”
韩寿笑道:“你第一年在益州过冬天,大约是不习惯。要么我带你回建州过个冬天再回来?”
“哪里能说走就走了。如今顶个御香坊的名头越发忙了。还有你,最近不是忙翻了都?”苏白芷擤鼻子。
“过阵子我便不忙了。”韩寿自顾自地倒了杯热茶,笑道:“定国公府怕是真的要完蛋了。”
“怎么了?”苏白芷强打精神,虽说定国公府同她无半点关系了,可是听到他们倒霉,她还是习惯地竖起了耳朵。
韩寿发了半晌呆才说道:“我记得我小时候见过抚远将军家的那个小姐姐,那时候我娘亲才死,我成日不说话,偶尔见了她,她便跟皮猴子一般在我面前上窜下跳。那时候我便觉得,这样的姑娘必然是能开心一世的。”
苏白芷见他面带忧伤,这会偏偏又是替自己忧伤。这种错乱的感觉让她不知道如何开口好。想到儿时的自己,有爹爹宠着确然无法无天了些,可也的确如韩寿所说,那时的自己,开心地有些得意忘形。
“时间过了太久,我几乎忘了她。那日在护国寺看到那灵位,犹如当头一棒。当年抚远将军死,沈研将宋景秋领进定国公府时,人人都赞沈研仁义,却没人知道,沈研那不过是获取原本宋良手下将领信任的伎俩。宋良死了十年,那些人便将宋良忘得差不多了。谁还管天地间还有个无依无靠的宋景秋……”
“是……谁都不记得无依无靠的宋景秋。”苏白芷黯然道:“即便是过了这么多年,谁还能记起她来?”
沈君山能为她立个灵位,定然也是为了往日他同宋景秋的情分。能如此,她已是吃惊。
无声无息,又能如何
“曾经没人记起,是没到必要的时候。”韩寿低声笑道,那双拳头已经轻握,“大难临头,谁都想自保。九儿,你的伯父苏清和今日已经呈了折子。皇上今日便下了旨,彻查当年宋良真正死因——宋良当年,是被沈研害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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