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赌注
“自家人？”蓝玉睁圆了眼睛，诧异道：“将军夫人好福气，便是堂妹，也这般有才华。这倒也好，外头可传疯了，今年的御香坊比试定当精彩异常。外头都赌开了，原本大家都不太看好瑞昌，可就在昨日，有个人暗地里下了一万两的赌注，赌瑞昌能赢。若是一家人，倒不怕是谁赢谁输了！”
“可不是，真是邪了门了。名不见经传的瑞昌倒是成了大热门，反倒是广达源等大商行不声不响。”红翡道。
苏白禾隐隐动了怒气，索性起了身道：“外头人爱赌咱们可管不着，那都是赌的他们的眼力见的，输了也不能怪别人。奇了怪了，这才几月份，蚊子便这般多。嗡嗡叫的让人不舒服。咱们还是去花园里走走去，赏赏花儿，莫要让这些蚊子坏了兴致。”
顾玉婉一张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初来乍到，她还抓不准苏白禾的性子，索性闭了嘴，呆呆地又跟上了。
待苏明灿回来，二人到了家中，苏明灿大发脾气。顾玉婉这才知道，今日苏明灿上沈君柯那碰了一鼻子灰。说是沈君柯清高的很，问了他几个问题之后，便不大瞧得起他，不愿意给他安排官职。
苏明灿原本想着，是沈君柯的岳丈大人亲口给他压的命令，混个好差事总是有的，没成想变成了这样。
他哪里知道，沈君柯原本便是治下甚严，看着他一副流里流气的样子便烦了心，哪里还能给他好的官职。
苏白禾知道后，又是跟苏清和哭闹了一阵，说是沈君柯折了她的面子，苏清和无法，最终哈市让苏明灿捐了个成忠郎。虽是个虚职，可正经也是天子脚下的正九品小官。
苏明灿这才满意了，顾玉婉便越发勤快跑苏白禾那。
这几日，顾玉婉慢慢摸熟了苏白禾，发现此人心气儿高的很，她从前自傲，可从来都是敛着的，不似她，锋芒毕露，看着便是天之娇女的模样。这样的人，如何能让苏白芷压了一头。
顾玉婉索性成日在苏白禾耳边说苏白芷在建州城中如何风光，如何嚣张，如何将他们一家人踩在自个儿脚下，每回都是点到即止。
苏白禾原本还怎么无心听，到最后，三句倒是听进了两句，也只浅浅一笑。
这一日，苏白禾却是带着顾玉婉到十里香风挑些香品。一进门，便见客流量同平日比少了许多，沈君山也不在，店中的主事告诉她，近日来，生意差了许多。
恰好店里来了个夫人，带着个小丫鬟在店里绕了一圈，那夫人拿了两三样香品瞧了瞧，侧着头对丫鬟说：“前几日我在瑞昌那看中了几品香，似是比这十里香风的香更合我心意。咱们去那看看吧。”
苏白禾一股无名火蹭地窜上脑门，带着顾玉婉便去了瑞昌。一到店门口更是怒上心头，那店里坐着的两个人不正是蓝玉红翡？这会正跟店里一个长得颇为俊俏的伙计在笑着聊什么呢。
这几日灵哲都不知道死哪里去了，店里只孔方带着几个伙计。苏白芷在后院专心制香，孔方更加不敢打扰，人流如织，生意好了，他的干劲儿也足。
后背一凉，孔方转头去看，那不是顾玉婉又是谁？
蓝玉红翡二人见了苏白禾，吃了一惊，忙起身招呼道：“将军夫人。”
孔方这才发现方才气势逼人的便是顾玉婉身边一位，忙将她迎进来。苏白禾冷哼一声，道：“你家苏九姑娘呢？喊她出来见我。”
孔方盈着笑脸道：“我家掌柜的今日身子不适，不方便见客。不知道夫人有何事，需要小的转达的？”
“你……”苏白禾上下打量他一番，垂了嘴角，十分不屑。顾玉婉连忙道：“这可是将军夫人，你是什么身份，能同将军夫人说话。”
孔方脸色不变，仍是恭敬地说道：“入了咱们店里的皆是客。”
管你什么官儿，入了我的店，全是我的客人，就算你是天王老子，我也一视同仁——当然，如果真是天王老子来了，我还是要狗腿一些的。这会，我孔方看你不爽了！还有你你你，顾玉婉，我看你更不爽!
孔方的心里绕了一大圈，脸色却是依然谦卑。蓝玉红翡这才上来，拦着顾玉婉道：“顾妹妹这话可小声点。你瞧，那头的那位可是太师家的老夫人，来此寻佛香的。还有那位，那是枢密使张大人的夫人。”
这里一个个可都是大官夫人，比起苏白禾这个将军夫人，不知道高到哪个段位去了。经顾玉婉方才那一句大声喧哗，几个人回头来看苏白禾，她这才发现，那几张面孔确实熟识。
斜睨了一眼顾玉婉，苏白禾有些后悔寻了这么个没眼色的打手来。只得憋着气对孔方说道：“烦请小哥通传一声，说是苏家姐姐来看她便是。”
孔方将信将疑，自家姐姐还这般杀气腾腾，莫不是苏白芷曾经提及的，十里香风的少夫人？
脑子里突然想起，苏白芷曾经告诉她，若是有个自称将军夫人的女子前来，当立即通知她。孔方敛了一敛，连将苏白禾顾玉婉引到了后堂，蓝玉红翡见苏白禾一副砸场子的模样，连跟上。
待苏白芷也到了后堂时，苏白禾才发现她脸色苍白，似是真的病了，说起话来，也是瓮声瓮气，看似得了风寒，鼻子不通。
苏白芷瞥了一眼顾玉婉，本打算不理，谁知道顾玉婉上来便是一句：“九妹妹如今好本事，一来了京师就同自家姐妹打起了擂台呢。”
“堂嫂子来了京师也不同我说，近来可好？明灿表哥在建州欠的那些赌资可还清了？曹姨娘被逐出家门，去的是哪个庄子？怎得你们不声不响便来了京师呢？”苏白芷笑吟吟地问道，成功地把顾玉婉逼得闭了嘴白了脸，这才扭头对苏白禾说道：“将军夫人今日好雅兴，怎么来我瑞昌这了？”
“都说妹妹这的香好，我便来妹妹这看看。”苏白禾道，看了看周边的环境道：“妹妹这店可真小，哪里称得起妹妹的名声。”
“将军夫人说笑了，我这瑞昌哪里能同十里香风比。不过是做个糊口的生意罢了。”苏白芷恭敬道。
两人好言好语你来我往，今日孔方却似失了脑子一般，一会便进来问：“掌柜的，太师家的老夫人想要供奉药师三尊佛，不知应选何香方对？”
“伊蒲之香乃天华香，便可。”苏白芷应道。
一会，他又进来请示，“掌柜的，咱们的香墨已售罄，可礼部尚书长大人的侄子还要，怎么办？”
苏白芷蹙着眉道：“同他们说，香墨需半个月之后方才能制出，请耐心等等。”
这来来回回四五趟，苏白芷抬了眉对孔方道：“我这今日有贵客，若是外头有事，你打发了便是了。”
苏白禾眼见着孔方进来时，说的便是成的单子。这屋里不知道放的是什么香，香气四溢，可渐渐地，她便烦了心。
手指无节奏地在桌面上敲击了数下，顾玉婉突然捂着心头，嘴唇发了紫。苏白禾吓了一跳，连忙扶着她问她怎么了。顾玉婉只捂着心头指着博山炉说不出话来。
苏白禾心中一动，也不知顾玉婉此刻心痛是真是假，忙扶着她走到堂中。
这一扶几乎是跌跌撞撞走到大堂的，大堂里来来往往的皆是客人，顾玉婉指着仍是指着后堂的方向，破碎的说了一句：“这香……有问题。”
“香有问题？”苏白禾拔高了声音，那厢，顾玉婉已然晕倒在地。苏白禾无论如何想不到。顾玉婉会来这么一招，在私心里，她觉得这种让苏白芷身败名裂的方法太过愚蠢，怎奈，顾玉婉演开了，她也得配合进去。
那一厢，苏白芷已然要上来扶住顾玉婉，苏白禾推了她一把，指着她道：“弟妹早同我说，你同她多有罅隙。可她再错，也是咱们的家人，你怎能在香里下毒害她？”
苏白芷怒道：“夫人同我，还有方才这二位夫人都一同在后堂里，怎么独独就她有事？”
“人是在你店里出了事儿，我哪里知道是为何！”苏白禾横眉冷对。
蓝玉在旁淡淡说道：“将军夫人若是真拿顾妹妹是一家人，还是赶紧找个大夫来看看才好。怎得在这磨起嘴皮子来了。”
“那可不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将军夫人是特意上门找碴的呢。说出去，对夫人可不好。”红翡附和道。
二人假意劝诫，却是将旁人的心思说出了口。边上人更是你一言我一语说开来了。
“我看这夫人就是来找茬的吧。啧啧，听说是十里香风不行了，看样子是真的呀……”
“那可不是。好端端地倒了个人，也不急着喊大夫，也不急着看病人如何了。反倒是急吼吼的来兴师问罪，还说什么一家人……”
“……”
那些细细碎碎的声音传入苏白禾耳中，她只觉得脑子里嗡嗡声乱做一堆，方才积攒的那些烦躁在这一刻找不到出口，她突然捂着耳朵大吼了一声：“都给我闭嘴。”
那一厢，却是径直走到苏白芷面前，裨睨着她，环顾四周，众人皆是噤了声，她方才一字一顿说道：“苏九，众人皆说，你瑞昌有赶超我十里香风之态。今日，我便代十里香风向你下个战帖，你敢不敢接？”
“战帖？”苏白芷反问道：“是不是不太好？咱们可都是一家人。”
“瑞昌同十里香风，怎么能是一家。”苏白禾嘲讽笑道：“我就是要证明，阳春白雪同下里巴人终究有别。”
苏明烨一群人中拨开一条路，苏白禾同苏白芷正剑拔弩张，他一眼看到地上躺着的顾玉婉，所有人的关注点都被方才苏白禾提出的战帖所吸引，浑然没人顾到，还有一个人躺着。
可怜的顾玉婉怎么也没想到，自个儿的真昏迷引来这样一场热战，更换来了心心念念的苏明烨的关注。
苏明烨只略略把了脉，忙叫人拿了炭灰水加了盐调开，捂着她的鼻子让人给她灌了下去。原本是要用粪水，怎奈顾玉婉无论如何也是大家闺秀，他也下不去这个手。灌完了，忙让旁人扶着她去后院吐了。
果然，不一会，便有下人说，顾玉婉吐的奄奄一息，呕吐物中有许多樱桃核。
苏明烨这才放了心，对苏白芷说道：“堂嫂子误食了樱桃核，险些中了毒，吐出来便没事了。”
“夫人可真是冤枉苏九姑娘了。”蓝玉道。
苏白禾眼中闪了一闪，忙找了个借口去后堂寻顾玉婉，苏白芷却道：“夫人既是十里香风的主人，方才的话定然是深思熟虑之后才说出口的，既是如此，那苏九便应下了。不若如此，便以御香坊的比试结果为此战帖结果。这赌注吗……”
“苏姑娘可想好了。这十里香风不是轻易能败的。”红翡小心提醒道。
苏白芷宛然一笑：“夫人下次战帖，也是为督促苏九尽力比试，莫丢了苏家的脸。我如何能不知道她的好意。那便这样吧。若是苏九败了，便将瑞昌拱手让给夫人，二话不说收拾包裹离开益州。”
“姑娘好大的赌注。”蓝玉笑道，“那若是十里香风败了呢？”
那一双眼睛却是直直看着苏白禾。
苏白禾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咬了咬牙道：“若是十里香风输了，这十里香风的匾额，我自己亲手摘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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