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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乍现


  外面雨落如注,一道闪电划过天际,紧接着轰隆一阵响动,随却响起一声惊雷,安以若霍然睁眼,蜇伏在心底的恐惧已被彻底唤醒,内心深处的惶恐直击心底最脆弱之处,身体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眼泪一滴滴滑出眼眶。

  阴暗的地下室里弥漫着血腥的气息,那双泛着绿光的眼晴死死盯着被嘶咬过的身体,却仍像是饥饿般使劲向那鲜血之处探着身体,如果不是它脖子上有项圈,安以若不敢想像是不是下一秒它就会冲过去将那具身体嘶咬成碎片。

  额头抵在潮湿的地面上,嗓子像是被什么塞了东西,安以若根本哭不出声音。

  她从不曾想过世界上竟有这么可怕的人。她竟然可以面不改色地下令让狼嘶咬一具身体,她太残忍,太恐怖。眼前的女人令安以若毛骨悚然,身体紧绷地几乎要断裂掉。为什么要让她看?她做错了什么?她在心底无声地哀鸣,不敢抬头多看一眼,胃里开始绞痛起来,她不停地干呕。

  萧然看着她匍匐在地上,清冷地笑着,目光瞥向那团血肉模糊的身体,若无其事地轻笑道:“你以为这畜生是养着玩的吗?它真的会咬死人的。”不顾腿上未愈枪伤的疼痛,她在安以若面前蹲下身去,伸手抓住她的头发强迫她抬起头,视线因为升腾起的恨意开始模糊,声音冷得足以令人凝冻,“我记得你好像胆子很大,这就怕了吗?你知不知道这个恶心的畜生是顾夜送给萧雨的礼物?只有他才能送出这么别出心裁的东西……”脸色忽地惨白,萧然苍白无力地笑了,“要是送给你你敢要吗?”手中突然使力,狠狠拉扯安以若的头发,重重磕向地面,她咬牙切齿地说:“你敢不敢要?你要得起吗?”音量不自觉提高,后面五个字几乎是低吼出来。萧然是真的不懂,为什么她和萧雨费尽心机都得不到的东西,安以若却能轻而易举就拥有?如果可以选择,她们又何尝愿意踏入这样一个暗无天日的世界。

  安以若被迫仰起头,弥漫开来的惊惧毫无掩饰地从眼底流出来,她剧烈地咳嗽,嘴唇都已经被咬破,鲜红的血渗出嘴角,“即便你愿意给,我也不屑要。”深深的恐惧令她的声音都有些颤抖,然而,她依然倔强地想以从容掩盖惶恐。

  女人都是敏感的,萧然恨意的由来安以若隐约猜到了原因,她没有忘记晨晨被挟持时萧然对牧岩说过的话,她更清楚地记得先前她闯进顾夜房里看见她时的讶然与愤怒。她对自己似是恨之入骨,那恨意或许七分来自于牧岩,三分来自于顾夜吧。

  心底泛起无限悲凉,安以若只觉无力,让她说什么呢,说什么都是枉然吧。

  “你以为我不敢杀了你?”凝结了唇边的冷笑,萧然愤然,她还真是硬骨头,亲眼看见那只狼生生嘶咬了一具身体,甚至被吓得动也不敢动,却还这么嘴不饶人?她倒要看看她的骨头究竟有多硬。

  安以若眼帘一抬,将翻涌的泪意封存在眼底,神情木然地说:“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微抿着唇,竟然绽开清淡笑意,那么凄美,那么悲凉,又那么绝望。她想她撑不住了,她等不到救援了,在她面前上演的这一幕血腥已然令她崩溃,她想活着走出这里像是成为一种奢望,她似乎已不敢强求。

  寂冷的夜,雨落如倾盆,细密的声音隐约传进来,安以若觉得眼前黑压压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看不见了。

  萧然极怒,眼底闪过狠戾,腾地站起身,背对着安以若,冷声说道:“不见棺材不落泪。”目光扫过守在门边的侍从,不带丝毫感情地命令:“动手。”

  侍从明显僵了一下,随即接过鞭子。顾夜是他们的主子没错,可眼前这位二小姐也不能得罪,否则一样是死,看看她如何让狼嘶咬着地上那具身体就该知道后果。别无选择之下,惟有听命行事。

  执鞭的侍从身材魁梧,挥鞭时很有技巧,且力度狠猛,似是鞭鞭都可要人性命,当第一鞭落在安以若背上,她脑海中只有一个字闪过:疼。背上像是瞬间皮开肉绽,让她产生一种错觉,仿佛五脏六腑都已经裂开了。

  背上火辣般疼着,惹得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抽搐,死死咬着下唇,腥甜的血泌出嘴角,安以若紧紧绻缩着身体,竟然没有喊一声。

  惨白的脸色,唇边那一抹刺目的鲜红,令此刻憔悴不堪的她更显娇弱,牵着狼的侍从握紧手中的链子,抿紧了嘴唇,目光一瞬不离地盯着地上的女人。

  五鞭落下,背上凌厉钻心的裂痛感让她的呼吸霎时变得困难,安以若的神智变得飘忽,嘴里细若蚊声地喃喃着,虚弱地低吟让人根本分辩不清她终究说了什么。

  萧然制止第六鞭的落下,从侍从手中劈手夺过软鞭,当鞭子在安以若身上留下第七道暗痕的时候,地下室外传来鬼魅般的声音:“把门打开。”

  身体顿时僵直,然而她又瞬间回神,在门被踢开前抢先抽下第八鞭。

  地下室的门被顾夜的贴身侍从狠狠踢开,里面所有的人都石化在原地,没人敢吭声,甚至都已屏住了呼吸。

  眸光扫过不远处血肉模糊的裸体,落在安以若身上时浓眉霎时皱起,眼底极速沉寂下去,目光中的寒冷弥漫着残忍,清冷的声音徐徐响起:“谁碰了她?”

  刚刚抽过安以若的侍从畏缩着后退了两步,不及开口争辩,顾夜已经抬起执枪的右手。

  “砰!”毫不犹豫,毫不留情,冰冷的子弹刹那间冲向他脑门,下一秒钟,鲜血汩汩而下,魅梧的男人应声倒在血泊中。

  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仍然握着鞭子的萧然。顾夜从不杀人,这话他曾对安以若说过,他说血很脏,可她根本不信,但却是事实。家族里的人都知道,杀人的工作向来都是由他们去做,今夜是主子第一次亲自动手杀人。

  地下室陷入一片死寂之中,训狼的侍从已经感觉到了顾夜的怒意,下意识收紧拉住连着项圈的链子,隐隐感觉到死亡的逼近,以及一种难以言明的缈缈希望。

  “萧然,看在萧雨的面子上这次我不杀你。”执枪的手缓缓垂下,顾夜身上散发着阴寒,仿佛是地狱里的罗刹,枪被侍从接过,他行至安以若身边,看着静静趴在地上的她,似乎已经停止了呼吸,蹲下身拂开她额前凌乱的长发,露出精致却惨白的脸,眼底涌上难以铭状的心疼,声音轻柔得尤如一摊水,“以若?”

  安以若已然失去了知觉,没有听到他温柔至极,心疼至极的轻唤,当她瘦弱的身体被顾夜抱起的瞬间,梗在喉间的一口鲜血吐在他颈间。

  “我不会杀你,但你必须十倍偿还。”顾夜抬头的瞬间,目光素冷,他不允许任何人在他面前放肆,尤其是伤了安以若的人,他决不轻饶。

  接到顾夜冷寒的眼神,侍从微低着头接过萧然手中的软鞭,“得罪了,二小姐。”

  刹那间雷声四起,地下室内的鞭声相继响起,顾夜抱着安以若急步向卧室而去,同时冷声吩咐:“五分钟之内让我见到医生。”

  怕躺着压到背上的鞭伤,顾夜让安以若趴在床上,体贴地为她盖上薄被,拇指摩挲着她的脸颊,轻轻拭去她唇边的血迹,再开口时声音依旧温柔,“以若……”

  “少爷,外面有警察。”将医生带回,侍从恭敬地立在床边沉声提醒,“他们包围了别墅。”

  顾夜专注地凝望着床上昏睡的人儿,弯身吻了下她红肿的额头,对于侍从的话置若罔闻,“仔细给她检查,我要她马上醒。”起身的时候温柔的目光瞬间变得凌厉,落在医生的脸上。

  “是,少爷。”医生惶恐地应下,不敢耽误一分一秒的时间,马上为安以若诊治。

  去到洗手间擦去颈上鲜红的血,顾夜换了衣服出去的时候,牧岩孤身潜进了别墅,根据被植入萧然肩膀的精密追踪器直奔地下室而去,他隐在楼梯口,素冷的目光定格在那一隅,看着有人被拖了出来,眼里是极复杂的神色,却到底没多说一句,只是长长呼出一口气。

  “那到底是什么人,少爷发这么大的火,差点要了二小姐的命。”

  “少爷亲自出门带回来的,什么背景不知道。”

  “要是三小姐在说不定二小姐能躲过这一劫……”

  “谁在也没用,能留一口气已是万幸,要是那个女人捱不住死了,估计二小姐也别想活了……”

  黑衣侍从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牧岩拧眉,眼底的锋利如利刃般破茧而出,握紧手中的配枪,嘴唇抿成一线。

  他连夜过江赶到缅甸木姐市,跟据追踪器追踪到的结果显示萧然停留的准确位置,他拨通了警局的电话报案,声称这栋别墅有被绑架人质,将缅甸的警务人员引到这里,而他孤身潜了进来。没办法,他实在心急,等不了上头与临国的警局沟通好了再行动,惟有暗渡陈仓,以身涉险,如果找不到安以若他并不难脱身,如果找到她,即便难如登天,他也要带她出去。为了安以若,牧岩第一次没有服从上级领导的安排,应了“将在外,军令有所不授”这句话。

  顾夜与例行检查的警察在楼下周旋,牧岩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二楼,一间间房找过来,终于在主卧室发现要找的人。

  侍从似是有所觉,冷冷的目光移向走廓,皱着眉迎过去,却被身后突然出现的牧岩以枪托打在后颈,昏倒的瞬间人已被拖进隔壁的空房间,一系列动作在几秒钟内完成,没有惊动任何人。

  枪口抵在医生的额头,冰冷的眸底愈加深沉,牧岩沉声:“我只想知道她怎么样了。”

  医生明显慌乱起来,目光望向门口,发现那里空无一人,又转头看着牧岩,被他眼中一闪而逝的凌厉慑住,“她,她只是受了惊吓……鞭伤,鞭伤虽然严重,不足以致命……”

  医生倒下的刹那,牧岩蹲在床边,看着安以若惨白如纸的脸,眸底的锋锐被心疼所替代,伸出微带薄茧的手轻抚着她的脸颊,温柔地注视着她,很轻很轻地唤道,“安以若……”

  安以若刚刚被医生掐过人中,混沌的神志已稍稍清醒了几分,似是听到他的低唤,下意识皱紧眉毛,偏头把脸更近地偎向他掌心。

  漆黑的眼眸盯着昏睡中的容颜,心头情绪翻滚,她平安就好,平安就好。静静地望着她,心底深处的焦虑与担忧被一点一点抚平,对于身处险地竟也全然不在意,收起配枪,大手伸进薄被中握住她的,轻柔地唤一声,“安以若……”五指收拢,将她冰冷的手紧紧包裹在掌心,他承诺,“我来带你走。”说着掀开薄被,将尚未清醒的女人抱起,目光触及她背上破裂衬衫下暗红色的鞭痕,身体一阵紧致的僵硬。

  “以若……”心疼之情骤然漫至眼底,男人收拢手臂,将昏睡的女人紧紧抱在怀里,“我来晚了……”淳厚的声音略显沙哑,语气难掩自责,将脸埋在她发间,他昵喃:“醒醒……我带你回家……”

  背上钻心的疼痛令安以若清醒了几分,眉心聚紧,她无意识地呻吟,“痛……好痛……”

  偏头轻轻吻过她沾染了血渍的发丝,牧岩单手将她搂在胸前,脱下外套裹在她半裸的身体上,软语安慰:“我知道很痛,忍着点……”

  他的动作已经尽量放轻,依然牵动了她的鞭伤,安以若迷离着缓缓睁开眼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英俊刚毅的脸,下巴上隐隐有胡碴儿,眼里似是还有血丝,昭示着他应该多夜未睡了。似是不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她用力闭了闭眼晴,再睁开时确定不是幻觉,虚弱地浅浅笑起,然而这一笑,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滚落腮边。

  漆黑的眼眸与她朦胧的目光交凝,心头如被重击,眼里隐然有一种温柔的怜惜涌起,牧岩弯唇一笑,凑近她轻声说:“是我,我来了。”

  她咬着下唇点头,刹那间已是泪如雨下,双手无力地抓紧他衬衫的前襟,不顾背上钻心的疼痛,安以若用尽浑身力气扑进他怀里,压抑了几天的惊慌恐惧霎时冲胸而出,她,痛哭失声。

  袁明悦说过:“希望,是晚上的月牙,把黑暗的小巷照亮;希望是森林里的小鸟,为生命吟唱快乐的音符;希望,是沙漠里的雨水,滋润着片片绿洲。”

  安以若紧紧抱住牧岩的腰,在他怀里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此时此刻,牧岩就是她绝境中逢生的希望,哪怕下一秒面对的依然是死亡,她也不再惊惧,不再惶恐。眼前的男人给她莫名的安全感,让她可以在危急之时全心依赖。

  牧岩下意识收紧手臂,将女人颤抖的身体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千言万语梗在喉间,竟然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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