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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中


  赵天朗和小华太医听了赵天赐的话,不约而同的沉了脸,赵天朗冷声斥道:“华医政是皇上最信任的太医,先皇与皇上都赞他仁心仁术,大哥你凭什么质疑华医政,还是你有意拖延时间,意欲加害父王。”

  赵天朗说完便对小华太医说道:“华医政,请您先给父王施针救醒父王,相信父王必会给您一个说法。”

  小华太医看到赵天赐的脸色明显铁青了许多,便对赵天朗点点头,自药僮手中接过银针给庆亲王针灸,赵天赐被赵天朗堵的说不出话,脸色越来越黑,心中飞快的算计起来。

  赵天赐看着小华太医已经下了六七根针,可是庆亲王爷还是没有醒过来,他便冷声吼道:“来人,速去请吴太医。”

  赵天朗脸色一沉,怒道:“不许去。”

  赵天阴沉的说道:“二弟,一人技短二人技长,华医政下针的时间也不短了,父王还没有醒来,父王一向由吴太医诊脉,他对父王的身体更了解,请吴太医来会诊,有什么错,还是你心里有鬼,怕吴太医诊出什么。”

  小华太医对于赵天赐的话充耳不闻,算算时间差不多了,小华太医一一起针,当最后起出刺入庆亲王人中穴的那根银针之后,庆亲王便睁开了眼睛,赵天赐看到庆亲王爷醒来,忙上前说道:“父王,好端端的您怎么晕倒了,可是那里不舒服……”

  庆亲王一看到赵天赐,面部陡然扭曲起来,只大喝道:“滚……”

  赵天赐还以为庆亲王爷是对赵天朗说的,便站直身子对赵天朗板着脸说道:“父王叫你滚!”

  庆亲王大怒,坐起来抓着庆头的汝窑美人耸肩瓶砸向赵天赐,连咳带喘的骂道:“你给我滚……”

  赵天赐愕然,看着二十年来没对自己说过一句重话的庆亲王爷,惊叫道:“父王,您让儿子滚……”

  庆亲王爷捶着床边叫道:“滚……滚……”

  华医政见庆亲王的情绪十分激动,便淡淡说道:“大公子,王爷才醒过来,不可让他的情绪如此激动。”

  赵天朗看着庆亲王爷脸都涨紫了,忙说道:“大哥你快出去,父王不想见你。”

  赵天赐还不肯走,赵天朗沉声唤道:“四九,请大公子出去。”四九闪身进房,站在赵天朗面前伸手道:“大爷请。”

  赵天赐看到赵天朗俯身对庆亲王爷低道:“父王息怒。”而庆亲王爷则伸手抓住赵天朗的手,颤声道:“天朗,扶我躺下。”

  赵天赐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他还想说什么,却被只执行赵天朗命令的四九不客气的请出了小佛堂。

  在庆亲王爷床边的屏风内,庆亲王妃和柳侧妃都在,柳侧妃听到外面的对话,脸上青红不定,庆亲王妃只是双眉微锁,虽然表现出淡淡的焦急,可是却依旧有着完美的风度。

  赵天朗扶着庆亲王爷躺下,对轰走赵天赐后走进门的四九产道:“四九,服侍华太医到外间开方子。”赵天朗原本应该亲自陪着,可是庆亲王爷死死抓着赵天朗的手不放,这让赵天朗根本走不脱。

  小华太医看到庆亲王爷对赵天朗流露出来的依赖之情,心里很为赵天朗高兴,向赵天朗淡淡点头,便随四九出去了。

  小华太医一走,柳侧妃便抢先跑了出来,她扑跪到庆亲王爷的床前叫道:“王爷,您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晕倒……”

  “滚……”一看到柳侧妃,庆亲王爷的身体便剧烈的颤抖起来,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喝一声,便直直的挺在床上,胸前剧烈的起伏着,喘息声音大而急促,听上去有些慎人。

  庆亲王妃也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听了庆亲王爷的话,便淡淡说道:“柳姨娘,你回去吧。”

  柳姨娘还想争辩几句,可是庆亲王却抓着赵天朗的手颤声道:“天朗,把她关进柴房,封掬水院,不许进出。”

  赵天朗此时再不明白过来他就不是赵天朗了,他点点头道:“父王放心,儿子亲自去办。”

  庆亲王爷点点头,眼光移向庆亲王妃,庆亲王妃看到他的眼神之中充满了后悔与愧疚,不由大为惊讶,她嫁入庆亲王府二十年,可是头一回在庆亲王爷眼中瞧到这种情绪。庆亲王爷将手伸和庆亲王妃,庆亲王妃心里虽然不情愿,可还是走到床着,软声说道:“王爷您好生将养着,有什么等病好了再说。”

  赵天朗走到柳侧妃面前,看着呆若木鸡的柳侧妃,冷冷说道:“柳姨娘,走吧。”

  柳侧妃这会儿才回过神来,她伸手去抓庆亲王爷的手,庆亲王爷却猛的拔下坐在他身边的庆亲王妃头上的白玉兰花簪,狠狠的扎在柳侧妃的手上,恨声道:“贱人……”

  柳侧妃那里想到庆亲王爷会来这么一手,只“啊”的惨叫一声仆在床边,庆亲王爷这一下子用力极大,那白玉兰花簪将柳侧妃的手扎了个对穿,血珠子顺着簪尾滴了下来,很快就洇湿了好大一片床单,柳侧妃自来也没受过这样的罪,但见她白眼一翻便晕了过去。

  庆亲王妃还没来的及问到底发生了些事情,看到一向把柳侧妃当成心尖子的庆亲王爷忽然来了这么一用,也很是吃惊。倒是赵天朗不吃惊,只对王妃说道:“娘,让周嬷嬷把她关到柴房去,安排妥当的人看管起来。”

  庆亲王妃点点头,传来周嬷嬷让她将柳侧妃关到了安澜园的小柴房。赵天朗看向庆亲王爷,缓声说道:“父王您好好歇着,儿子这就带人去封了掬水院,等您身子好了再定夺。”

  庆亲王爷颌首,赵天朗便对庆亲王妃说道:“娘,儿子先去办事,回头再过来。”

  庆亲王妃点点头道:“你去吧,这里有娘看着。”

  却说赵天赐虽被四九轰出去,可是却没有离开,他听到房中传出柳侧妃的一声尖叫,便又要往里闯,可是却被四个小厮并排拦住,赵天赐气的大骂道:“反了你们,都给爷滚开。”

  那四个小厮躬身道:“王爷有命,不许大爷入内,请大爷不要为难小的们。”

  赵天赐气的怒火直撞头顶心,他正在动手打小厮之际,却见周嬷嬷带着两个嬷嬷拖着晕死过去的柳侧妃从房间里走出来,柳侧妃的右手手背上扎着一只白玉兰花簪,鲜血正滴滴嗒嗒的往下滴着,滴入干燥的地面上,激起一小团灰雾。

  赵天赐的脑子轰的一下就炸了,他冲上前怒吼道:“放开她。”

  周嬷嬷行了个很规范的礼,平静的说道:“王爷有命,将柳姨娘押入柴房,请大爷不要为难奴婢们。”

  赵天赐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柳侧妃独宠二十年,这是满京城的人都知道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下令将柳侧妃关进柴房,而且柳侧妃手上扎的,可是庆亲王妃的簪子,那白玉兰花簪是去年皇后娘娘赏给庆亲王妃年礼中的一样,赵天赐认识。

  “放肆,父王绝不会如此对侧妃娘娘,你们还不快给侧妃娘娘包扎伤口,我去见父王。”

  赵天赐正在往里闯,赵天朗便从里面大步走了出来,他伸手拦住赵天赐道:“你不用找父王闹了,这就是父王的意思,周嬷嬷,快将人锁入柴房,记住,王爷说了,不许任何人接近柴房,若有人敢违背王爷之令,先打五十大板再撵出王府,无论是谁都要如此办理。”

  赵天赐横眉竖眼的瞪着赵天朗,赵天朗冷冷的看着他,看得赵天赐一阵心虚。自从赵天赐知道了自己根本不是庆亲王爷的儿子之个事实之后,他就常常在心虚与不甘心之间来回摇摆,此时赵天朗摆起世子的架子,让赵天赐在心虚过后,更多浓重的恨意,他大叫道:“赵天朗,她是你的庶母,你如此不敬庶母,难道不怕被御史参奏。”

  赵天朗冷冷一笑道:“这是父王的意思,身为父王的儿子,我岂可不按父王的吩咐做事。你既然要论身份,那我便论一论,你这个王府庶子见了我这个先皇御封的世子爷,也能如此大呼小叫,你就不怕被目无尊上么?”

  赵天赐被堵的直喘粗气,身份的痛,是他这一生都无法摆脱的,庶子,私生子,那一个都好说不好听,都透着卑贱。

  “父王明说不了见你,你还是回去吧,免得让父王看到你生气,若你再气着父王,可休怪我无情了。”赵天朗冷冷了追了一句,果然成功的气跳赵天赐暴跳如雷,大叫道:“赵天朗,你太过份了,你……父王!”

  赵天赐一句话没有说完,只见庆亲王爷扶着手杖走了出来,你的脸色非常之阴沉,庆亲王爷沉声道:“天朗,先去办事。”

  赵天朗应了一声,越过赵天赐飞快的走了。赵天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道:“父王,姨娘对您一向敬爱有加,她心里只有您,您怎么突然就……”

  “住嘴!回你的欣意院,这贱人的事情不许你过问。”庆亲王爷怒喝一声,打断了赵天赐的话,赵天赐心中疑惑极了,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可是他知道庆亲王爷的脾气,便磕了个头,闷声称是,果然便退了下去。

  庆亲王爷挥挥手,让周嬷嬷将柳侧妃拖下去关进小柴房。然后才拄着杖走回房间。此时小华太医也已经开好了方子,庆亲王爷并没有先看方子,只是对小华太医说道:“华医政,犬子不懂事,多有冲撞,你别和他一般计较。”

  小华太医知道庆亲王爷刚才并不是真的昏厥,刚才赵天赐和赵天朗的所有对话他都是听到了,便淡淡笑道:“王爷言重了,下官并不记得刚才有人对下官说些什么。”

  庆亲王爷勉强笑了一下,接过方子看了一回,小华太医说道:“王爷这大半年来身子调养的不错,若非突然动了肝火,也不会因肝阳上亢而致昏厥,服些平肝降火之药也就是了。恕下官多言,王爷当静心宁神养气,方可保证身体康健。”

  庆亲王爷点点头道:“有劳华医政,本王记下了。”

  小华太医点点头,向庆亲王爷行了礼便退了下去。小华太医走后,庆亲王拿着药方子向庆亲王妃走去,庆亲王妃伸手接过方子,轻声道:“王爷歇着吧,妾身这就打发可靠之人去抓药煎药。”

  说罢,庆亲王妃便往外走,庆亲王爷却一把抓住庆亲王妃,他原想叫庆亲王妃的闺名以示亲近,可是庆亲王爷发现自己已经不记得庆亲王妃的闺名了,他抓着庆亲王妃的手臂,庆亲王妃别扭极了,本能的往外抽,庆亲王爷长叹一声道:“王妃,陪本王坐下说说话吧。”

  庆亲王妃到底将自己的手臂抽了出来,转而向桌边走去。从始至终,庆亲王妃都没有伸手去扶行走之时微有些打颤的庆亲王爷。

  庆亲王爷自伤的摇了摇头,也缓步跟了上去,与庆亲王妃隔着桌子对坐,庆亲王爷涩声道:“王妃,这些年来你受委屈了。”

  庆亲王妃怎么也没有想到庆亲王爷要和自己说的是这句话,她愣了一刻方才淡淡道:“没什么,妾身已经习惯了,一个人挺好的,而且现在妾身有儿子有媳妇,妾身已经知足了。”

  庆亲王爷被王妃的软钉子堵的几乎要透不过气来,可是他还没法子说,是他先冷落王妃,让王妃独守空房二十年,没有尽到一个做丈夫的责任与义务,如今他想和王妃重修旧好,岂是那么容易的。

  原本应该最亲密的夫妻却如同两个陌生人一般相对无言,庆亲王爷想说些什么,可是却不知道从何说起,而庆亲王妃压根儿什么都没有打算说,又不是她要和庆亲王爷聊天的,对着庆亲王爷,王妃心里只有不自在。

  曾经有过的悸动,早就被二十年的冷暴力磨光了。庆亲王妃对于庆亲王爷,从最初的悸动到怨恨,再到如今的淡然,这条心路,是庆亲王爷不会知道的,二十年的时光,他在自己和庆亲王妃之间挖下一条深深的,无法越过的天堑。就算他和庆亲王妃坐的再近,两颗心却各自天涯。

  沉默的对坐良久,庆亲王爷无力的长叹一声,怅然说道:“王妃,你自便吧。”庆亲王妃闻言,便起身向庆亲王爷福身为礼,轻轻的走了出去。

  庆亲王爷这才想起那张信笺,忙去内室寻找。他正找着,赵天朗来了,对他说道:“父王,儿子已经封了掬水院,不许人进出,请父王定夺。”

  庆亲王爷点点头,忙差问道:“天朗,信笺呢?”

  赵天朗自怀中取出信笺递给庆亲王,庆亲王有些尴尬的接过信笺,赵天朗很诚实的说道:“父王放心,儿子并没有看过这纸信笺。”

  赵天朗如此一说,庆亲王爷便将信笺递给他,沉重的说道:“天朗,父王一生只得你和天赐弟兄两个了。父王若是连你也不信,还能信谁。你看看吧。”

  赵天朗是真的没有看,只除过无意当中瞥了一眼“可绝子嗣”这四个字。他接过信笺细细一看,不由也变了脸色,忙问道:“父王,是柳姨娘给您用了浮生一梦?”

  庆亲王点点头道:“是,这贱人给为父下了二十年的毒,为父却错把毒蛇当绵羊,上了二十年的当啊!若非当初日子浅,只怕连你都不能出生,天朗,父王我好悔啊!”

  赵天朗半晌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争宠之事他自小在皇宫见过不少,可是那些妃嫔们都是对自己的竞争对手下手,可从没一个人敢对她们争夺的男人下手的,这让赵天朗真是开了眼界。

  父子二人沉默片刻,赵天朗问道:“父王打算如何处置?”

  庆亲王爷心里也极困惑,他不只是困惑,还很受伤,庆亲王爷自问对柳侧妃已经好的不能再好了,满京城的小妾们,谁不以混成柳侧妃第二为自己的终极目标。他想不通柳侧妃为什么要对他下这样的毒手,难道她就不想再生孩子么?

  庆亲王爷被心中的疑问顶的透不过气来,只说道:“着人看好掬水院,不许任何人进出,等为父精神好一些就亲自去查。天朗,你不要进去,免得受浮生一梦之害。”

  赵天朗点点头道:“是,儿子明白,父王,您放宽心好好将养,别太介怀了。”

  庆亲王爷嗯了一声,心中却苦涩的暗暗说道:“不介怀,怎么可能不介怀!我在她的身上用尽了心思,却落得如此下场……”这一回,他真的被柳侧妃刺的遍体鳞伤,只怕短时间内是好不起来了。

  赵天朗无意中抬头,看到庆亲王爷两鬓灰白,不由惊呼道:“父王,您的头发!”

  庆亲王爷本能的抬手碰碰自己的鬓角,低沉着问道:“我的头发怎么了?”

  赵天朗叹了口气,涩声说道:“父王,您的头发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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