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如画,尽在卿心 3
夏侯云曦眸光一凝。
公孙成霖百无聊赖的撇撇嘴,“他若是解不得,我乐得看笑话!”
夏侯云曦听他这话却是笑了出来,公孙成霖口中之言句句含着皇权之争,人心诡算谋略筹划,说起来实在是无情的很,可经由他如此直接坦然的一说,倒叫夏侯云曦觉得心中一暖,他们二人心知她那般招摇过市的将他们迎入宫中必有自己的算计,却也未表现出分毫不虞来,这会子她又如此一试,倒真是她的不是,然而他们来的时机实在是巧的很,容不得她不去怀疑猜想,可是猜来猜去却也只是那么一个可能罢了。
他们二人俱是人中龙凤,心思又是那般玲珑,自然知道此刻他们二人入长安城会有怎样的效果,作为人质制衡大燕旧军便罢了,更是以此行叫其他蠢蠢欲动之人有了迟疑,有意无意之中,他们是帮她稳定了不知多少民心,纵然他们多少有观望之心又如何,比起那些依旧还蛰伏在暗有所图谋的人来说,他们这份心叫她何其动容!
夏侯云曦轻声一叹,笑意复又明亮起来,口气却是对他的话不以为意,“笑话你肯定是看不到的,好好养病倒是可以。”
公孙成霖听她口气不由得挑眉,“你倒是对他信心十足。”
夏侯云曦看了看万俟晔那一双小小凤眸,语气略微舒缓,却是极其坚韧,“打天下难,治太平却更难,他从来便知道这条路不易,现如今,不过是按照计划一步步的往前走罢了,十年二十年之后,自有他治下的曦朝盛世。”
夏侯云曦面上并无得色,眼底更是一片平静甚至还有隐忧,可她那话却是磐石一般的坚韧,虽是不疾不徐,却能叫人生出两分信服,公孙成霖知道,那其中是深入骨髓的信任,是旁人终其一生也难得到的,他撇了撇嘴,生出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
二王入宫之事在朝野之上并未生出太大的动静,只因为这二王并未有受爵参政之意,闲闲散散的对朝堂之上并无直接影响,与此同时外头传言亦是不一,道二王乃是为了太子生辰之故才得来此一贺,又道二王身有隐疾特来此寻医问药,还道二王实则为了悼念已故的文渊侯夫人,总之种种俱是表明二王对曦朝新政并无敌意,一时间叫外头那些以为此番燕州也会生乱的人大跌眼镜,毕竟此前大燕并未和楚地真正的主力军正面交战,包括燕然山以北的领土都未曾被战火侵染,那大燕二王,多多少少应是有不甘之心,此番正是机会,却不想他们竟然主动上门与人做嫁衣——
夏侯云曦虽然口中未曾示弱,可是心中却到底是隐忧颇重,然而中原之上的虎狼之师也未曾叫她失望,便是在二王入长安的第二日,原本在先楚南境的月氏一族再起叛乱,这一族在两年之前便曾经起过不小的动荡,彼时乃是洛王与晋王共同前往月氏平乱,之后“月氏”的族号被废,其内有叛乱之心的长老全数被私下处死,然而异族到底是异族,先楚给予他们的财富与土地他们尽数不曾放在眼中,却是蛰伏至今想要逐鹿内陆。
外书房之内,夏侯云曦面色冷峻的坐在三尺御案之后,那个位子在寻常时候是万俟宸坐的,此时此刻,是她一身龙章华袍坐在其上,钟能侍立在侧,底下姬维协同卫忠领着中书、门下众臣,这边厢身为枢密院副使的颜回同样领着一班枢密院将领,秦允现如今领秦川候之位,虽然不在枢密院之内,却也是手握兵权,诸人俱是将眸光落在夏侯云曦身上,只等她做最后决断。
夏侯云曦的目光扫过兵部递上来的折子,眼底聚着两分隐而未发的戾气,“月氏一族叛乱多起,此番不过是想趁火打劫,此部两年之前得靖王与洛王同伐,不过才两年,其元气定然未得复原,此番兵部竟要向本宫索要十万担粮草,怎么,这一仗打算打几年?”
夏侯云曦的眸光一转蓦地落在了姬维的身上,兵部乃是他所辖,此番折子定然是他看过之后才往上递的,十万担粮草他也敢要!
姬维已经有两月未曾上朝,此番宸帝御驾亲征之际着他复朝便是表明了对他的看重之意,再加上夏侯云曦的缘故,他做事自然上心,而此番主要是因为兵部上折子实在是上的太急加上他又对南疆战事不十分清楚,夏侯云曦并不给姬维说话的余地,只是抬手将那一本折子扔到他脚下,“本宫只给一万担战时粮草,再调锦州西三路的守军前去增援,月氏反心不死,此番亦不必留情,除开老人妇孺,但凡军中有不降之人全部绞杀,本宫只给半月时间,若是前线未有捷报回传,本宫必定叫南边守将一个个的卸了战甲佩刀!”
姬维将地上的折子捡起来恭敬称是,颜回诸人见夏侯云曦这般怒色也是噤若寒蝉并不敢随便出声,却见夏侯云曦调西三路军而未点将,其他众人不由得有些犹豫,夏侯云曦眸光一扫便知道颜回身后诸人作何想,不由得眉心微紧的道,“小小的一个月氏,你们还都想去立功不成?南边的守军难道都是摆设么?”
诸人面色微变不免得有些讪讪然,夏侯云曦口中虽则如此说,心中却是不敢轻易的让枢密院将领去南境,南边的乱子虽然不小却也不至于危及中枢,反倒是现如今中原其他地方安安静静的叫夏侯云曦心中不安,思及此她不禁又有两分感慨,要说东周此番生乱也不是没有好处,所谓时危见臣节,与其让那些心有反意的人长年累月的变成曦朝的毒瘤,还不如因此一变叫这些人都现了形!
“东边可有来报?”
夏侯云曦如此一问卫忠自是知道她要问的是什么,不由得摇了摇头,“未曾。”
夏侯云曦心中微微一叹,面色不由得更是阴沉两分,这不过是他走的第二天而已,现在他只怕还在策马疾行之中,哪里有时间给她送信呢,而东海边上亦是两日未曾送回战报来,不知道此时此刻东周已经打到了哪里!
夏侯云曦心中有郁,转眼却又担心各处战事,不由起身走向侧厢放着九州堪舆图,“东府的先退罢,西府的留下。”
卫忠和姬维闻言俱是往外去,出了外书房的门便直接向着政事堂的方向走,姬维眼底之光颇浓,好似是在发怔似地,卫忠转眸看他一眼,唇角微勾的道,“可是未曾想到陛下能叫人如此心服?”
不说别的,枢密院的诸人敬她如敬万俟宸是绝对不假的,秦允便不说了,颜回他却是知道的,那般性格最是火爆无匹,便是当年在太上皇面前也时常有冲撞之处,举朝上下也只有万俟宸能压得住他,未曾想此次竟瞧见颜回在夏侯云曦面前亦是一副缩头缩脑的模样,实在是叫人诧异。
姬维转眸看了眼卫忠,这位不显山不露水的右相是他在朝中劲敌,却也是难得的能将他轻易看懂的,可是这一次,他却是看错了,姬维笑着摇了摇头,“对此我一点也不诧异,当日陛下带着皇上半夜闯入云都赴约之时我便知道陛下定然不是寻常女子,而今,我虽则不觉意外,却仍是心生感佩。”
卫忠略有意外,在他心中,姬维只怕是曦朝上下最不乐见夏侯云曦为皇之人。
姬维一眼撩过便知道卫忠所想,他却也不解释,只是朗声一笑朝政事堂大步而去。
从外书房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不算早,夏侯云曦乘了凤舆往未央宫去,宫人们心知她是在挂念万俟晔,脚下的速度不由得都快了起来,凤舆刚刚落地夏侯云曦便朝殿内疾奔而去,凝香早在外候着,上前接过她身上的披风随她一道往里走。
“太子如何?”
“今日一天都未曾哭闹,很是乖顺,陛下不必担心。”
夏侯云曦走入内殿便看到小小襁褓之内的小人儿正微闭着眸子睡着,她面上的焦灼之色不由得就淡去了两分,旁里照顾的宫人见她回来便兀自退了去,夏侯云曦坐在床榻边上,看着那一张小小的睡颜心中却泛出两分苦涩。
她从来都不是脆弱的人,可她习惯了有他在身边的日子,他一走,这宫殿变冷万事都便难,连万俟晔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昨天夜里睡觉之时怎么都有些不安。
夏侯云曦怜爱的摸了摸万俟晔的小脸,正在睡着的小人儿蓦地睁开了眸子,那眸子深黑,亮晶晶的带着迷蒙,大抵是看出了是她,小手小脚瞬时动作起来,夏侯云曦俯身将他抱入怀中,语气一时之间温软无比,“晔儿,可是想母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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