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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庭广众,怎可如此 2


  万俟烟有点傻了,在她的印象之中,他是征战沙场杀人不眨眼的大将军,常年戍边在军中极有声望,每每回来也都是跟在父皇身边,抑或是跟在皇兄身边,她几乎没有和他说过话,要知道,她会走路说话的时候他已经立下军功了!她对于他的声音也只是有印象而已,因此适才便未曾认出来,可她如何也没想到是他,要知道,她和他之间,是有婚约的……

  万俟烟从未离宋柯这样近,他的手还握在她肩头手肘,他的面容果然如她想象之中的冷峻,和他的名字一样给人以“严苛”之感,他的眸光正直直看着她,显然也有意外和惊讶,可是更多的却是那漆黑的寒,她的怒和恼好似被他的目光冻住,只有委屈从他强大气场之下溜走,而后越来越放大,她心底不知怎地一堵,眼圈一红,吧嗒一声滚下一滴泪来!

  宋柯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又惊涛骇浪骤然掀翻,看着眼前这双小鹿似地眸子心头一颤,竟生生有种叫他哭笑不得之感,又看了看一旁软枕之上的皱纹,只怕她适才在这里睡着……

  宋柯心中思绪转动,随即却看到那一双眸子里水汽萦绕而后竟然下起雨来,他心头一震,握着她肩头的手都颤起来,他绝没有想到会是她在此,她的眸子里带着未消的惊惧和羞恼,那雨滴儿一滚更是添了万分委屈倒像是他欺负了她一般,他每次见到她她都是一副娴静婉丽的天家公主模样,何曾见过她这般梨花带雨的柔弱来,说实话,对于这桩赐婚他并不排斥,一则是以他的身份尚公主十分合适,他也要多少为宋氏一族考量,二来,他觉得她的性子还是比较适合做将军夫人的,至少不似同龄小女孩一般飞扬跋扈或是任性妄为!

  神思几转她的泪却还是未消,宋柯不经意之间看到自己的动作骤然回过神来,他这怎地不是在欺负她?不由的猛然收手!可许是因为收的太快以至于万俟烟未曾想到,竟是张皇失措的身子一歪就要倒下,宋柯眼疾手快再次握住她手肘将她扶住,眸光直直看向她泪湿的褐色眸子,一时不知道改如何做才好。

  他是经历过千军万马的人,更是生死无惧饱受血腥的人,他本以为世间他已经全然无畏,却不想在此刻心中防线俱碎,铁甲之师亦有些溃不成军的惶然,她眼底的羞恼与尴尬他看的清楚,不由得心中微叹,缓缓松手,朝后一退——

  “微臣不知公主在此,请公主恕罪!”

  到底是宋柯先往后退了一步,双手一拱朝她躬身,恭敬有礼寻不到分毫错处,万俟烟心中又恼又恨,却是在恼自己恨自己,今日之乌龙解释解释也就罢了,为何自己在他面前竟然掉下眼泪来,万俟烟侧身一避让开他的礼,抬手胡乱的将面上一抹,想开口却是难说出话来,眸光深沉的在他弓着的背脊上掠过,忽的越过他朝外走去。

  她这样的反应叫宋柯身形微僵,耳边脚步声又急又快,不多时便走出了门去,倒好似他真的是欺负她的洪水猛兽一般,他眸中略带懊恼的直起身来,脑海之中挥之不去的却是那双泛着水光的绯红眸子,他想起自己适才所用力道心中暗暗有些后悔,可他与她有婚约在身,本就该避嫌,难道他现在还要跟上去不成?

  心中几番思量,眸光却落在了榻上的一本折子上,宋柯上前去,那折子上的绢花小楷秀气却隐含劲力,内敛又不是气韵锋芒,他忍不住的拿在手里,看了看更是有违礼制的将其打了开来,在她手中的能有什么大事,打开一看果然说的是中秋宴饮,他的眸子从那棋子一般的小字之上扫过,眼底的光逐渐变的幽深,在他的记忆里她从未正色看过他,每每相遇她也都是避之不及,再想到适才她跑出去的模样,宋柯“啪”的一声将折子合了上!

  她,只怕是不愿嫁与他的!

  再说万俟烟出了那殿门之时自是不敢朝外书房而去,她此刻手腕和肩膀疼的很,面色更是有异,哪里能叫旁人瞧见,只好顺着那回廊一直朝后走,走到一半才发现自己忘了那折子,此刻叫她回去寻肯定是不能的,那折子倒是有备份,只是也不好落在底下人手里去,思及此她还是寻了个人少的道儿直接朝她的灵烟宫去,回了宫自有宫人上来请安见礼,万俟烟便只叫她贴身的宫女往那后殿去将她的折子找回来。

  室内只有她一人,她这才撩了袖子看自己的手腕,一看之下不禁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娇生惯养的肌肤自是受不得刺激,便是这一会子已经青紫一片,更有一条条棱角的肿了老高,再将衣裳半脱去看肩膀,亦是青红肿痛的紧,宫中常备的祛瘀之药她自是有,待她整个擦擦抹抹的舒服了点那宫女便也回来了。

  人回来了却是未曾寻到那折子,那宫女是个激灵的,又问了外书房当值的太监,甚至连钟能都惊动了却都是无人见过那折子,万俟烟虽觉得惊动了钟能不太好,心中却也是满腹疑团不得解,难道他拿走她的折子?

  想想便觉得可笑,万俟烟只好叫人去取那备份的来,这一次却不是她亲自去送了,只叫人直接送到殿中省去让殿中省的太监直接呈给万俟宸便罢。

  这一段小插曲并未在宫中浮起什么波澜,只是万俟烟连着三日未曾去看夏侯云曦罢了,夏侯云曦身子不得便利,连日来的宫宴都是万俟烟在帮忙,她怜着万俟烟受了累,自是趁势叫她歇着不必来回走动。

  万俟晔满月之日本是在八月十一,因这一日靠近八月十五所幸便将满月宴放在了八月十五,满朝朝臣与官宦人家的女眷皆可进宫拜谒恭贺,也算是给诸位臣工的脸面,因是宫内早前改了宫制倡导节俭,因此这太子殿下满月之宴也未得大办,不过是个意思而已,更何况此后还有百日,还有周岁宴,万俟晔得来不易,夏侯云曦和万俟晔虽然不是迷信之人却也不想叫孩子像民间说的奢华铺排折了福,所幸一切从简。

  将近一月,立储之檄文早已广布中原,天下诸人俱知这个不足月的小娃儿乃是这曦朝的储君,将来会是这曦朝的主人,彼时朝堂之上震动自然不小,其中以先楚老臣为重,皆言皇长子年纪太小立储之事当以长久察之方能完全,然则万俟宸心意已定,又因此连罢朝中三位先楚老臣,连带其身后的三大家族都因此折了去,连先楚老臣万俟宸也不留情面,更何况是旁的,一时之间朝堂之上再无人敢言。

  再得五日便是中秋之夜,夏侯云曦终是征得万俟宸的准搬回未央宫去,小一月未曾在椒房殿住,殿内一切却分毫未变,又因为现在多了一个小家伙,一回去殿内诸人便又是新一通布置,万俟宸从外书房出来照例往长乐宫的方向去,钟能见此赶忙跟上两步提醒,“皇上,今日娘娘已经回椒房了。”

  万俟宸步伐一顿,倒是有些无奈的笑了,随即改了道回椒房,未央宫虽然离了主人一月却也是生机常在,此刻他走进去却是静悄悄的,不由挑了挑眉,待他进的椒房内殿之时殿中只有凝香侍立着,他挑了挑眉,凝香赶忙见礼答话,“太子殿下已经睡了,娘娘她——”

  这么一顿万俟宸的眸色便深一层,凝香赶忙继续,“娘娘她身子有些不舒服,这会子正躺着呢。”

  因是养了快一月夏侯云曦已经不需要时刻都躺着,她自然乐得欢喜,又怎会主动去床上,万俟宸心中微沉的往里间走,层层罗帐被他步履生风的掀了起来,待看到床上夏侯云曦眉头微蹙的闭着眸子似是半梦半醒之时,他更是有两分着急。

  还未靠近夏侯云曦便睁了眼,瞧见是他回来不由得撑起身子,万俟宸赶忙过去按住她,“哪里不舒服?可传了十五来?”

  夏侯云曦微怔,万俟宸看她这模样便是未曾叫十五,当即便要转身叫人,却不想被夏侯云曦一把按了住,她面色尚好,眉眼之间妩媚之色微漾,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有几点无奈笑意,拉着他摇头,“不是什么大问题,无须叫十五来。”

  万俟宸挑眉,却还是不放心,“你又不是大夫,如何知晓,你且等着。”

  万俟宸说完便站起了身,夏侯云曦一个不注意竟是没拉住他,看着他越来越往外走不由得急了,“哪有来了葵水也要请大夫来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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