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情欲孽,生死抉择 1
这一夜夏侯云曦果然睡得极好,只是整夜辗转反侧的却是换成了他,万俟宸半眯着漆黑的眸子垂眸看着怀中安静的睡颜,月落星稀,就那么的看了一夜。
夏侯云曦醒来的时候只消看外头的光线便知是自己睡过往日起床的时辰,等醒了醒神才掀帘准备喊灵儿进来,可就在她抬手掀帘的那一瞬另一只大手却是先她一步的将那床帏掀了起来,光线猛的落进来,她眯了眯眼才适应过来,夏侯云曦睁大了眸子看着墨发落肩身着常服的万俟宸,有两分意外又有两分惊喜,好些天没在早上起床的时候看见他了!
“怎地不上朝?”
万俟宸面色如常,只是眼下有一层青影,他俯身吻了吻她,“这两日无甚大事,且叫中书门下自己闹腾去,有靖王和东海王我也无需担心,今日我就偷一回懒罢。”
夏侯云曦见他那眼窝有些青自然是求之不得,国事是永远做不完的,他的身子却是有底线,歇一歇自然好,她由他服侍着起了身,两人用过早膳之后十五便在外头候着了,夏侯云曦眸色有两分紧的朝外瞅了瞅,十五进的内殿看到万俟宸再次亦是觉得有两分意外,万俟宸看他那眸色不由得一笑,“倒是我失职未曾好好陪你,十五看见我倒觉得奇怪。”
因是十五是自己人万俟宸说话便没个遮拦,夏侯云曦微红了脸嗔他一眼,转而叫十五给她问脉,恰在此时钟能在内殿门口晃了一晃,内里几人都看见了,万俟宸便看了她一眼道,“我出去看看。”
夏侯云曦颔首,万俟宸便起身往出走,没几步身影便消失在了重重幕帘之后,夏侯云曦微松一口气,半眯着眸子看着十五,“如何?”
十五问脉完毕,却不急着答话,只是又有些不确定的问她,“娘娘可想好了?”
夏侯云曦收回手,垂眸整理衣袖,“这话我昨日已经答过。”
万俟宸并没进来的那么快,十五深吸一口气,沉思一番试图和夏侯云曦再说说,“再等二十日也无妨,娘娘何必——”
夏侯云曦立时摇头,“十日,至多十日,待那东周宫宴完毕之后便找机会寻个日子吧,此外,明日一早我要那解药——”
夏侯云曦的目光坚定明亮,坦荡荡的迫人,十五静静的站在一边,心中万般情绪纠缠,良久才低低叹了口气收拾药箱往外走,夏侯云曦见他那妥协似地的模样唇角微勾,可那笑意到底是沁不到眼底去,待十五的背影完全消失,待内室只余下她一人,那黑白分明的眼底便生生的多出两分痛意来。
十五握紧了药箱把手,眸光深晦似海,往外走的每一步都沉重无比,他低着头紧紧抿着唇角,似乎不敢去看那云影悠然的碧晴天,忽然,眼底现出一双金线龙纹的墨色云靴来,十五心头一紧,乍然抬头猛的对上一双深不可测的眸。
万俟宸垂手而立,周身空无一人并不见钟能身影,好似在这出口回廊站了许久,他看着十五,不辨喜怒,薄唇微启语声平静的好似山雨欲来,“事关她和孩儿,你若以为她说什么就是什么,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窗棂半开,暖风轻送,云纹层层叠叠的落在那垂地帐幔之上,合着玉盆之内升腾而起的水汽驱散去几分暑意,公孙慈身上搭着一张薄毯,还是那一半墨发遮面的模样,她的身子也圆滚了一圈,面上珠圆玉润几分倒不像在宫外之时没个人形,午时刚过,懒睡正起,她的面上却无半分懒怠之意,而是将眸子堪堪的落在了殿门之处。
悦和殿之中的宫女侍从并不多,对待公孙慈也十分的恭敬,此刻内室之内只有珠儿一人侍候在旁,珠儿也同她一般看着那内殿入口之处。
不多时,一阵脚步声轻响了起来,进内殿的乃是一个着青色太医院常服的年轻男子,此人乃是太医院三年之前从外地选拔上来的医官,姓陆名淳,现如今是是八品御医身份,极善妇人安胎之术,现如今宫内怀孕的只有两人,一个是皇后,一个便是文渊侯夫人,皇后是轮不到太医院的小医官照料的,而文渊侯夫人深受皇恩入住宫中,又得皇后开恩着太医院好生照顾,由此这为文渊侯夫人问脉行药之事便落在了这陆淳的身上。
看着那一道青色身影越走越近,公孙慈垂在腰间的手不由的轻轻攥紧了自己的裙裾,她定了定神,给了珠儿一个眼色,珠儿会意,当即向外走了几步去迎那人进的殿门来,陆淳面色微白,面上也没有几分表情,进的门来先朝着公孙慈行了个礼,这才转身去打开药箱,问脉,取药,换方子,每件事行云流水分毫不差,待灵儿将那方子看了又看的拿了出去,那陆淳才抬起眼眸看向公孙慈。
公孙慈冷眸看着他,“她说的人,便是你了吧。”
陆淳这么长时间来一直负责照看她的身子,是除开这宫里宫侍之外唯一和她有交集的人,以往从未有过半分逾越,可是今日里,公孙慈知道,那人用她的时候到了,陆淳面上依旧是一片平静,却是缓缓的从袖子里拿出一份信来,也不说话,就那么的递过来,公孙慈挑了挑眉头接在手中,打开一看,眉心不由得闪过一道恍然,却又募得紧紧蹙了起来。
陆淳垂着眸并不说话,可便是如此的沉默之象反倒是无形之中给了公孙慈一道迫人的压力,她的身子已经越发重了,眼看着就要足月生产,偏生这宫殿这人世,没有一处能叫她安心,她复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短信,心中五味陈杂不知如何言说,唇角冷冷的勾起,“她想的自然是好,可是我现在根本见不到他的人。”
陆淳的目光落在了公孙慈手中握着的信上,公孙慈心中明白,却又觉得不妥,她垂着眸想了片刻,攥着信笺的指尖用上了极大的力道,她早该想到,她身无长物寄人篱下,那人如何会找上她呢,说来说去不过是借她的名头,世人都在赞宸帝仁厚皇后贤德,都在说她身受天恩应当感恩戴得,可这天下间,怕只有他为她担心过那么一瞬。
可现如今,她又要为了自己将他至于生死难测之地了!
公孙慈眼底闪过晦涩的情绪,忽而无奈一笑,“听说他现在入职翰林,一个翰林院的小吏,难道还能管到鸿胪寺之中去?”
陆淳并不说话,只是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公孙慈看着如此的陆淳心中简直是怒不可遏,却仍是压住呼吸定了定神,手中的信笺分明是轻飘飘的,却又好似有千金重一般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曾经,她也是锦衣玉食天之骄女,可是为何世事到了今天却无一处能让她安心,公孙慈眼底是深海一般的暗光,窗外暑气正浓,有聒噪的蝉儿啾鸣,那葱茏翠影在金色阳光照耀之下忽现两分光怪陆离,微醺的微尘之中,公孙慈好像又看到了那面容克制却仍旧压不住眼底张扬之色的少年正玉树临风的站在成王府的合欢树下,眉目之间漾着两分包容的笑意,神情专注眸色不含半分杂色,合欢花簌簌而落,姹紫嫣红衬得那张脸那般清俊润朗。
公孙慈僵垂的唇角扯出两分浅淡笑意来,最后一次见他,他以大燕使臣的身份坐在那桌案之上,桌上水光潋滟玉色天成的夜光杯也不及他容色之万一,他的目光浅浅的落在她身上,也不知看到了什么眉心皱的紧紧的,连身边献舞逗乐的美人都被他嫌恶的挥开,却也只是那么远远地看着,再后来,她一封信送过去,他果然帮他送进了宫里,赵湘澜如她所愿含恨而死,那时候她想,若是他为此而丧命,她一定悄悄的为他披麻戴孝替他供奉牌位!
有情之人,无情之世,她不知何为长情,何况她与他本就是那一盆菊楼的情谊,那是他费尽心思苦寻而来,她初时摆在中庭喜爱之极,却在公孙墨大婚之后再也未看过一眼,她是被仇恨懵了心的人,脑子里自有阴谋怨恨,哪有心情去问风月?再遇赵晟,他心怀一颗不安分的帝王之心,却碍于从小的礼教中庸半生,他心中之苦唯有她这般肆意飞扬不尊礼教惯了的人能看懂两分,知她此来只是一枚棋子,可是他还是若有若无给了她两分怜意,可怜?同情?这些她早前最为厌恶的东西此刻她全盘照收,帝王的同情能助她荣华一生权力在握,又有什么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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