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神祭天,天意冥冥 2
“是。”
周遭的丫鬟都恭敬的应声,赵湘澜这才回过神来,一边的云嬷嬷连忙将一个锦凳放在了赵湘澜的塌边,公孙墨想了想,到底还是走过去坐了。
赵湘澜浑浊的眸色一亮,轻咳了两声才开了口,“这几天天冷,墨儿可要注意身子,你是我从小用尽了心思养大的,得了今天的皇位很是不容易,国事重要,自己的身子亦是重要,可别像你父皇那般早早的就去了。”
说着又轻咳起来,公孙墨面无表情的听着,云嬷嬷站在一边神色难明,却是不敢说什么,赵湘澜并没有说完,“墨儿,你整日里操劳,身边却是每个照看的人,你登基也一年了,却是连个皇脉的影儿都没有,外面的朝臣有没有上书谏言啊,按理说新皇登基是要选秀的,墨儿,选几个人留在身边的,我这几天老是梦见一些故人,眼看着没多少日子了,我想要个孙儿——”
公孙墨的面色依旧不动分毫,云嬷嬷站在一边暗暗心惊,赵湘澜却好似无所觉似地,“你给了顾云曦后位我不说什么,现如今也只当她死了,可是皇脉一事不能不重视,成霖现如今的年纪并不算大,你若是不抓紧,难道不立太子立个皇太弟吗?”
赵湘澜说的有几分着急,气息便有几分喘,好半天才发现公孙墨一点儿表情也没有,她不由得一叹,眸色变得锋利起来,好似又成为了那个主宰后宫生杀予夺的贤妃娘娘一般,“墨儿,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为帝王者更要知道厉害,怎么,难道我说的话你都不听了不成,墨儿,你好让我失——”
“太后娘娘,该吃药了。”
云嬷嬷终究还是上前一步打断了赵湘澜的话,公孙墨这才面无表情的站起身来,墨色的大氅一掀,“母后吃药吧,朕就先告辞了,儿子稍后只怕有一段时间要忙,母后这里只怕要疏忽几日,还请母后好好保重身体。”
淡淡的说完,并不能赵湘澜答话公孙墨便转身走了出去,赵湘澜狠狠的看着公孙墨的背影,鼻端闻到那发苦的药味,眼底忽而生出几分狂躁的戾气来!
“不孝的东西!”
伴随着这话落定,啪的一声脆响,云嬷嬷手中的药碗就被赵湘澜一把挥在了地上,黑沉沉的药汁撒了满地,屋子里顿时弥漫着让人舌根发麻的苦涩。
云嬷嬷叹一口气让小丫鬟来打扫,看着赵湘澜的眸光变得陌生又惋惜,赵湘澜在公孙墨刚从南境回来的时候并不是这个性子,那时候的她好像知道公孙墨成为皇帝了,她不适合再指手画脚了,言语行止之间随和不问外事,颇有几分撒手不管颐养天年的的淡泊来,母子间也并非如现在这般冷淡。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云嬷嬷想了想记起来,是从敬慈公主嫁了之后开始的,或许是生了病,或许是太过寂寞,赵湘澜的脾气也是越来越差,在公孙墨面前说话也愈发的不知道度,有些话便是她都听不下去,更遑论是对她本就有心结的公孙墨呢,可是要说劝,云嬷嬷却也知道自己是不能劝的。
赵湘澜慢慢的平复怒气,转眼便看到云嬷嬷面色不佳,她不由得瞪了云嬷嬷一眼,而后便将眸光落在了她正对面的床头高柜之上,在那里,一盆常年不谢的雪色佛手莲正含幽吐香。
“快,快给我拿过来——”
赵湘澜前后性格大变,也变在对这佛手莲的喜爱上面,公孙慈刚送来的时候她不过是意思一下摆在窗边,屋内有淡淡的清香也不错,每日里看着公孙慈给佛手莲浇水除尘也觉得挺惬意,可是自从公孙慈离开之后,赵湘澜要每日里都要亲手将佛手莲抱在怀里闻着那香味才开心,闻来闻去就是那个味道,赵湘澜却说这佛手莲是宝物,连香味也能治病。
云嬷嬷将佛手莲递过来,赵湘澜立即喜笑颜开起来,不停地深深吸着那沁人的香来,一边还喃喃的念叨着,“还是阿慈说的对,这花真好,一闻我这心里就不难受了,从前有她陪我,现在有这花也是一样的,她能嫁去大梁给那个人做媳妇,我竟然有点羡慕她,你说,这是不是天意,我和他一起白头,只是天各一方,我看了这么多年才看懂……”
好似梦魇一般的呢喃声自顾自的落在屋子里,云嬷嬷面色大变,眼风如刀子一般的看向了守在门口的小丫鬟,两个小丫鬟身形如筛糠一般的发着抖,寒风忽来,整个寝殿都在那几句话里变得阴森森的可怖。
湖色水草纹的通袖百褶裙上罩着一件月白的踏雪寻梅立领小袄,肩上还披着一整块雪狐皮制成的襕边鹤氅,夏侯云曦面上脂粉未施,一头青色半绾在脑后,手中抱着个紫金镶边的暖手炉,由灵儿打着伞,脚步聘婷的从雪地里走过,直往公主府后院而去。
灵儿跟在夏侯云曦侧后方,从她的方向看过去夏侯云曦的侧脸弧线流畅,长长的睫毛卷曲,莹白的面容之上带着几分清水出芙蓉的清绝,微抿着的樱唇绯红,和她通身的素色一衬,愈发带着几分妖娆的魅惑,她身段纤纤,走起路来身上的披风随着腰身一起一伏的摆动,说不出的风姿悠然。
走过回廊,经两间穿堂,再走过两处翠绿葱茏的小花圃便到了公主府后院,守在门口的小厮很是意外这么大的雪夏侯云曦会来这里,正要行礼之时夏侯云曦却是挥了挥手,两个小厮立时不再出声,夏侯云曦抬脚走了进去。
后院的面积并不小,迎面便是一处亭台精致的水榭,顺着朱漆华盖的走廊缓缓地往上乃是一处拱形的廊桥,廊桥顶端是一处回风避雪的八角亭,此刻那八角亭四周都挂上了厚厚的重纱帐,夏侯云曦看了一眼那重纱帐,眼底现出几分笑意。
守在廊桥上的侍女早就看到了她,还未走近便为她打起了帘子,夏侯云曦极快的步子就那么的慢了下来,在那布置精巧的亭子里,一个身形挺秀的白衣男子正淡淡的背对着她站在那里,黑漆的落地柱衬得他的背影更加的挺拔修长,夏侯云曦的眸光便那么的落在了男子的腿上,长袍之下男子的双腿笔直,站在那里便有巍然不动的坚韧,夏侯云曦的唇角止不住的上扬,步伐又快起来。
男子听到了动静便知道是有人来了,又听了一会儿才确定来人是谁,他容色静然的转过身来,夏侯云曦看着男子眼上覆着的布带唇角的笑意就是那么一滞。
“珈蓝。”
桓筝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润,在这寒风料峭的冬日里也带着春日一般的温暖安然,夏侯云曦抿着的唇线放松开来,解开身上的披风交给灵儿,一边走到他身边上下看了看,“今日里可好?今天下雪了,否则我便可以陪你去外面走走。”
桓筝的腿要复原就要每日走动,只是今日里忽然下了雪,他眼睛看不见,自然不那么方便了,桓筝不置可否的笑笑,“东齐十多年未曾下雪,只怕外面要热闹一番了。”
夏侯云曦笑着落座,一边将桌案上的红泥小火炉燃起来,“谁说不是呢,外面看雪的人多,倒是像过年似地热闹。”
桓筝站在亭子边上,步伐看似从容却带着小心的缓缓走到了桌案边,夏侯云曦也不去扶他,只自顾自的烧水煮茶,却在看到他稳稳落座的时候暗暗松了口气,水很快的沸了起来,夏侯云曦便道,“不过东齐这雪也有些不好,雪太大,码头周围都结了冰,东海上也海禁了,这个冬天渔民们只怕是要过个惨淡的年。”
“天生异象,乃是乱世之兆。”
夏侯云曦便抬头看了桓筝一眼,“楚地祭天便等于是已经称帝,别的不必说,大梁和大燕是必定不会臣服的,接下来,说是乱世也可,看来果然还是顺应了天意的。”
微微一顿,夏侯云曦又加了一句,“楚地已经开始调集兵马,不知道能不能等到过完这个年,大梁此前和南越一战并未使出全力,楚国也不能小觑了他们,从楚国到大梁有两条路可走,只怕走云宋更近些。”
桓筝拢在袖子里的拳头微微一紧,“何不走西凉?”
夏侯云曦眉梢都未抬一下,淡然的道,“他,只怕暂时不会用西凉。”
桓筝呼吸微滞,又问道,“宋皇他——”
说到姬无垠,夏侯云曦的眉心便是微微一簇,想了想却又是释然一笑,“宋皇前几天闹着要出海,只可惜海上风浪太大,这两日又下了雪,他便干脆带着仆从住在海边了,已经等了三日,只怕也要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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