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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礼义廉耻


  从头至尾都没人提及过君珊一句,就好像君府压根儿没这个人似的,亦连一天里大半时间都在杨氏屋里立规矩的周姨娘也不在,君璃禁不住暗想,难道是周姨娘悄悄儿去见自己的事被杨氏知道了,将她们母女给禁了足?还有君老头儿,好歹也是他的亲生女儿,身上流着他的血,他却不闻不问,果然有够人面兽心!

  一时饭菜上齐,君老头儿先举了筷,随即众人也举了筷,屋子里连主子带下人虽有近二十口,却只偶尔听得见碗筷杯碟相撞的声音。

  君璃一边慢吞吞的夹着面前的素菜,一边在心里庆幸,幸好杨氏没有跟不是自己生的儿女们一起用饭的习惯,不然大家一日三餐都在一起吃,虽说大户人家“食不言,寝不语”,但饭前饭后总得说点什么吧?没话找话可是一件遭罪事儿,况且多说多错……幸好这样大家聚在一起吃饭的机会少之又少,不然她就算不饿死,也得恶心死!

  少时饭毕,大家漱了口,丫头奉了茶来,君老头儿清了清嗓子,道:“大家都散了吧,璃儿留一下,为父与你母亲有话问你!”

  君璃闻言,心里一咯噔,知道杨氏今日叫自己过来吃饭真正的戏肉来了,面上却一脸的茫然,待君琳等人离开后,便起身恭恭敬敬的问道:“不知爹爹母亲特特叫女儿留下,是有什么吩咐?”

  君老头儿咳嗽了一声,道:“吩咐谈不上,只是有几句话想问你。”拿眼看杨氏。

  杨氏接收到她的眼色,沉默了片刻,才笑向君璃道:“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你爹爹和我就是想问问你,当日你到底是如何让那汪铮年改变主意,将休书该成和离的?论理发生这样的事,原该咱们娘家人为你出这个头的,奈何你过去后,与家里往来得极少,我们对那边的情况并不是很了解,便是想为你出这个头,也是师出无名,还望你不要埋怨你爹爹和我的好!”

  她都回来这么久了,才想起问她当初究竟是如何反败为胜,逆袭成功的,他们还真是“关心”她啊!

  君璃暗自“切”了一声,面上却露出迟疑之色,好半晌方下定决心般毅然决然说道:“本来我答应过汪……将军此事谁也不说的,但既是爹爹与母亲相问,我也不好瞒着二老。原是汪将军此番带了一名女子回来,我恍惚听说是一个什么守备家的小姐,二人十分要好,汪将军还当着我的面儿说要娶那位柳小姐为妻。”

  顿了顿,“爹爹与母亲该知道,我素来虽没什么性子,但幼承庭训,该明白的道理还是明白的,因对汪将军说,他若执意要休我,我便将他与那位柳小姐私相授受之事说与全京城人知道,让大家伙儿与我评理,汪将军不想自己的丑事泄露出去,坏了自己与那柳氏的名声,这才同意了与我和离,条件则是我不得将他们的丑事说与旁人知晓。如今爹爹与母亲已知晓了此事,他虽不忍,我却不能不义,还请爹爹与母亲代为保守秘密,女儿感激不尽!”

  一席话,说得杨氏感叹连连,“那汪铮年丝毫不顾结发之情,都这般对你了,你却还不忘信守承诺,将他的丑事烂在肚里,可真真是个傻丫头!你放心,纸终究包不住火,公道自在人心,就算你不说,他们的丑事早早晚晚也会人尽皆知的,到时候我看他们还有什么脸面出门见人!”

  顿了一顿,又状似无意的问了一句:“汪铮年行此不义之事,难道就没补偿你点什么?”

  杨氏话音未落,火石电光中,君璃已明白君老头儿与杨氏忽然这么“关心”自己,又旁敲侧击的问了自己一大通话,究竟是为了什么了,必定是有关那五万两银子的传言已传到了君老头儿耳朵里,但他又向来道貌岸然惯了,不屑于直接问自己此事,于是抓了杨氏代他开这个口。

  只不知杨氏这会子是个什么心情,只怕她早已把那五万两当作自己的囊中之物了吧,谁知道会半路杀出个君老头儿来?她与君老头儿夫妻多年,又岂会不知道君老头儿是何等的贪婪凉薄,有他在,她还能落到什么好?别看她这会儿一直在笑,只怕心里已快怄死了吧?

  最好怄死你个白雪公主的后妈……君璃坏心的想着,面上却是一副吃惊兼茫然的样子,“补偿?为什么他要补偿我呢?”

  杨氏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他做了对不起你的事,自然该补偿你才是,不然他还以为你真那么好欺负,咱们君家真那么好欺负呢!”

  君璃仍是一脸的茫然:“可是他不是都已同意将休书该作和离了吗,还需要补偿我什么?”说完见杨氏被噎得一副想说什么却又半晌找不到话来说的样子,几乎忍不住要大笑三声。

  君璃正自暗爽之际,忽然就听君老头儿道:“可我怎么听说,你从汪家带走了五万两银子,说是汪铮年赔给你的什么‘青春精神损失费’?”

  终于再道貌岸然不下去了?君璃暗自冷笑,果然所谓的礼义廉耻,在君老头儿眼里其实就是块遮羞布而已,需要的时候张挂,不需要的时候,连擦屁股的草纸也不如!

  她一副惊讶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的模样,“爹爹是从哪里听到这样的话的?简直就是无稽之谈!也不想想,那汪将军是何等厉害之人物,当时我又没个出头撑腰的人,若非抓住了他与那位柳小姐私相授受的把柄,只怕早沦为下堂妇了,又岂能让其答应和离,更遑论还要他赔我银子?”

  说着已快急得哭出来,“也不知是哪个口舌生疔的,竟传出这样无稽的谣言来,岂不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若再因此而为爹爹和母亲引来什么麻烦乃至祸事,女儿的罪过岂非更大了?爹爹可要想想办法,趁早断了这谣言的源头才好,不然以讹传讹,谁知道再过几日会传成什么样?”

  一席话,说得君老头儿一脸的阴晴不定,定定盯着君璃看了半晌,意欲从她脸上看出说谎或是做戏的痕迹来,但他看来看去,君璃都是一脸的吃惊兼无辜,根本无懈可击,他只得一摆手,沉声命君璃:“时辰已不早了,我与你母亲也要歇息了,你且退下罢!”

  君璃屈膝应是:“那爹爹与母亲早些歇下罢,女儿就不打扰了!”轻手轻脚退出去后,立马在心里“切”了一声,君老头儿想从她脸上瞧出什么蛛丝马迹来,可真是做梦,也不打听打听姐以前是干什么的,当姐堂堂影后是白吃干饭,浪得虚名呢!

  君璃方一转身,君伯恭的脸已阴得能滴出水来,但好歹还是待君璃的背影彻底消失不见后,方恨声与杨氏道:“我就说凭她那副针扎了也不知道叫一声的德性,怎么可能自汪家带走五万两银子,如今看来,那个传言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害他白高兴一场,真是可恶!

  杨氏忙道:“之前方一听得老爷说这件事,我便觉得可能性不大,毕竟那汪铮年如今圣眷正隆,咱们大小姐又是那样的性子,能反败为胜让他同意将休书改为和离已经够不可思议了,再让他赔五万两银子,岂非是天方夜谭?我若是他,大不了让咱们大小姐空占着正室的位子,一应正室该有的体面荣耀都不给她,旁人也挑不出半点错来,老爷说可是不是这个理儿?”

  君伯恭也是男人,自然知道所谓正室夫人,若是没有男人的爱重,其实什么都不是,因沉着脸道:“的确如此!罢了,不说这件事了,时候也不早了,你早些歇下罢,我去书房还有一点事,晚上就不必等我了!”说罢起身往外走去。

  杨氏忙命荣妈妈安排人打灯笼送他。

  不一时,荣妈妈折了回来,低声向杨氏道:“老爷没有去书房,而是去了暖香那蹄子屋里。”

  杨氏闻言,却没有像往常那般生气恼怒,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我早料到了!”

  便直接摒退了屋内众伺候之人,揉着额头低声向荣妈妈道:“方才幸好那个小贱人将事情遮掩了过去,没有露出什么破绽来,不然老爷真信了有那五万两银子,将来便是得手了,也没咱们什么事儿了!咱们老爷,可是连油锅里的银子都要捞出来花的,更何况这是整整五万两,那么大一笔银子!”

  这话杨氏说得,荣妈妈却说不得,因压低声音岔开话题道:“按说此事只夫人与我二人知晓,便是我使去汪家打探消息的人也是心腹之人,且对此事也并不是全然知晓,老爷是如何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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