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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愿相信?


  当云止到达朝殿外的时候,文武百官还等候在阶梯下,一见到她纷纷停止交头接耳,毕恭毕敬站好。

  云止俯瞰过去,没说什么,推开紧闭的朝殿门就走了进去。

  那一眼——

  一如昨夜,亲眼看到宫宸戋放宫樾谨走。

  霎时,云止眯眼,电光火石间一把拔下发髻间那一根金簪就快若闪电地倏然射向宫樾谨的后背。

  宫樾谨没有回头,背后似乎长了一双眼睛,千钧一发之际反手一挥就轻而易举地打掉了身后飞射而来的“暗器”,离去的速度仅微微减缓一分,完全可以忽略。

  金簪落地,在诺大安静的朝殿内发出一连串波澜清脆的声音,语音久久不散。

  云止已趁着宫樾谨因挥打掉金簪而减缓速度的一刹那快若闪电地飞身上前,就要阻拦下宫樾谨。

  平直伸出向前的手,眼看着就要一掌毫不留情地打在宫樾谨的后背上,离去的宫樾谨依旧未回头,甚至未作任何防御、抵抗的动作。一瞬间,说时迟那时快,一只手横空出现,于发微之际一把就准确无误地扣住了云止的手腕。

  下一瞬,近在咫尺的宫樾谨在云止的眼皮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云止的面色顿时便沉了下来,被扣住手腕的手,五根手指一根一根收紧,紧握成拳,倏然侧头望向扣住她手腕之人,眸中的锐利似两道利箭迸射而出,“放手!”

  “他已经走了,别追了。”

  宫宸戋一边说,一边手掌包裹住云止紧握成拳的手。

  “你说过会取了他的首级给我,原来,你就是这么‘取’的。若非一再的亲眼所见,恐怕我还要被你骗得团团转。可笑,真是可笑,可笑我竟还一直相信你。”云止听着,顿时忍不住嗤笑一声。

  “我是有这么说过,并且一个字都没有忘记,也并非说假话骗你,但现在还不是时候。阿止,你且再给我一点时间。”宫宸戋神色认真严肃,对上云止那双冷然如冰的眼,不想云止误会,“阿止,你相信我。”

  “相信你?到了这个时候,你竟还说让我相信你?”神色说不出的失望。一句话,云止失笑着道。

  宫宸戋见云止这般神色,俨然不再信他,不免微微蹙眉,神色中闪过一丝欲言又止,但很快恢复如初,“阿止,总之,我可以发誓,我没有骗你,你且再给我一点时间。现在,封后大典已经……”

  “从今往后,我云止与你宫宸戋恩断义绝……”

  宫宸戋骤闻言,难以置信,包裹着云止手的手反射性收紧,脱口道:“阿止……”

  “……再没有任何关系。有生之年,别再让我看到你。否者,犹如此簪。”面无表情地继续说下去,不受宫宸戋打断,对宫宸戋脸上震惊、难以置信的神色无动于衷。音落的一刹那另一只未被宫宸戋包裹住的手反手一把拔下发髻间那一根凤凰钗,用力一折为二,随即手掌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缓慢松开,任由一断为二的凤凰钗“叮铛”落地。

  凤凰钗落地的余音,一遍遍清晰回荡在诺大安静的朝殿内,一如刚才的金簪经久不衰。

  宫宸戋不料,看着云止决绝的举动与听着凤凰钗落地的声音,包裹着云止紧握成拳的手的手顿时一松。

  云止霎时毫不犹豫、冷漠绝然地毅然抽出手,脸上的神色已似冻结了一层厚厚的寒冰,没有丝毫起伏变化,一双眼更是尤甚。

  小小云看着这一幕,有些害怕,跌跌撞撞、摇摇晃晃地走过去拉扯住云止的衣摆,仰头看云止与宫宸戋。

  云止用力闭了闭眼,弯腰抱起地上的小小云就走。

  擦身而过,火红色的凤袍衣摆划过宫宸戋的手背。

  宫宸戋一瞬间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眼疾手快地一把就牢牢扣住云止的手腕,拉住离去的云止,“阿止……”

  “别逼我动手。”五个字,一字一顿,毫无温度与感情可言。音落,云止再度毅然抽出自己的手,毫不留恋地抬步离去,没有侧头看宫宸戋一眼,绝情至极。

  小小云被云止抱在怀中,想回头看宫宸戋却看不到,小脸蛋上尽是不安与害怕。

  朝殿外,阶梯之下,等候着的文武百官不知道殿内发生了什么事,一眼见进去不久的云止走出来,一如刚才见到云止前来时一样立即闭上嘴,停止交头接耳,毕恭毕敬站好。

  这时,云止背后,殿门敞开的朝殿,传出那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你对我最起码的信任该有,可一而再再而三,你从没有真正信过我。现在,我再最后说一遍,一切并非如你看到的那样,我并没有骗你,只要你再给我一点点时间,我会证明给你看,?”

  云止离去的脚步微微一顿,但却没有回头。片刻,两个字从红唇吐出,不重却清晰传入殿内,在空旷安静的朝殿中回荡,“不信!”伴随着话语,脚下的步伐再没有丝毫停顿,云止带着小小云飞身离去,并手掌化刀,反手一刀就斩断了凤袍过长的衣摆,斩断累赘,一如斩断与这里、与朝殿中之人有关的一切。

  宫宸戋没有追。朝殿内,一个人孤身而站,闭了闭眼。

  太监宫女不敢进去打扰。文武百官眼神暗暗交流,皆不敢进殿去询问。

  诺大的皇宫,一时陷入死寂。

  三日后——

  华阳城的一间客栈中,房间内,云止喂小小云吃早饭。

  小小云少不谙世,早就忘了之前发生的一切,一会儿左闪右躲地不想吃,一会儿又笑着主动喝云止喂到小嘴边的稀饭,调皮地对云止眨眼,很是顽皮。

  “你先前不是很舍不得你的旭哥哥走嚒,等吃完了早饭,娘亲就带你百花宫看他。”云止浅笑宠溺,一边说一边用丝帕给小小云擦拭小嘴,再继续喂小小云吃。

  小小云“咯咯咯”笑个不停,好像听懂了云止的话。

  饭后,云止付了房间钱与饭钱,抱着小小云上马车。

  马车一路驶向“百花宫”的方向。

  再两日后——

  烈日当空,正午时分,空无一人的官道上。

  一直平平稳稳、不徐不疾行驶着的马车,突然毫无征兆地停下。

  车内的云止微微触眉,掀开车帘往外望去,问坐在前面一动不动的车夫道:“怎么停下不走了?”

  “有‘老朋友’想与左相‘叙叙旧’,相信左相一定不会拒绝。”车夫回道,随即跃身下马,一个侧身面朝官道旁树林的方向屈膝下跪,神色甚为恭敬:“主上!”

  音落,一行人从寂静无声的树林中走出来,为首之人一袭靛蓝色衣袍,不是东方卜,还能有谁。

  云止顺“车夫”下跪的方向望去,一眼看到东方卜,神色波澜不起,淡笑一声道:“原来是东清帝,我道是谁。”

  “自那日一别,已是许久不见,不知左相近来可好?”

  东方卜一扬手,示意身后一行人不必跟着,一个人慢步走向云止所在的马车。

  “我现在已与宫宸戋恩断义绝,与宫宸戋再没有任何关系,自然也就不可能再与东清帝有什么牵扯。或者,换句更清楚简洁与明了的话来说,以后都不会与东清帝有任何关系,实在想不出东清帝此来所为何事?还是说,东清帝是特意前来看我笑话的?如果是,那可要让东清帝失望了,我很好。”云止淡笑依旧,一只手撩着车帘。

  “左相何必如此生分,字字句句都这么带刺,朕是真的‘关心’你,所以得知前些日子发生的事后,才会立即赶来。再说,只要左相愿意,我们以后还多得是合作的机会,朕可不想失去左相这位这么好的‘合作伙伴’。”

  “东清帝所谓的关心,就是派人假冒车夫,然后在半途截我的路?”微微一顿,云止脸上的淡笑一成不变,情绪不辨,“这样的关心,可真有些‘与众不同’。至于‘合作’,本相不认为东清帝是一位好的‘合作伙伴’,所以关系还是就此打住为好,最好以后都不再见,‘合作伙伴’与‘敌人’往往不过一线之隔。”

  “眼下这一时局,朕不宜露面,左相该清楚才是,还望左相莫要介怀。不这样做,朕恐难见左相一面。”说话间,东方卜已走到了马车边,在马车边站定脚步,“至于左相说的‘朕不是一位好的合作伙伴’,何必如此早下结论?‘合作伙伴’与‘敌人’往往不过一线之隔,此话确实有理,但朕相信只要左相愿意,这一线永远不会被打破,也永远不会逾越。左相,你觉得呢?”微微一停,“朕曾经说过,只要朕在一日,东清国的‘左相’之位就永远为左相你而留……”

  “那如果,我要是不愿意呢?”淡然的语气,云止不徐不疾打断东方卜。

  车厢内的小小云调皮好动,自己一个人左顾右盼了一会儿后,就爬着下软榻,扶着车厢壁摇摇晃晃往外走。

  云止侧头望去,一把抱住走出来的小小云,免得小小云一个不稳跌倒。

  “这孩子,很像宫宸戋。”一眼看到车帘后探出个小脑袋来的、被云止抱住的小小云,东方卜的眼中有什么快速地一闪而过,负于身后的手不自觉收紧。早就知道一切,可亲眼看到她为别的男人生的孩子,心底还是有些说不出的不舒服。

  对于这突转的话题,云止没有说话。

  小小云靠在云止怀中“咯咯咯”地笑,好奇地打量东方卜,一点也不怕生。

  “此去百花宫,路途遥远,就算左相不累,孩子也该停下好好‘休息’一下。左相,你说呢?”东方卜紧接着道。

  云止的面色顿时微沉下来,眸中闪过丝凌厉,岂有听不出东方卜弦外之音的道理,他是想拿小小云来威胁她,语气不变道:“东方卜,那就要看你到底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左相心意已决?”

  云止不语。

  东方卜霎时二话不说,快若闪电地出手,一把抓向小小云。

  云止早有所料,几乎是在东方卜出手的同一时刻出手,眼疾手快、准确无误地就一把扣住了东方卜的手腕。

  而也就在这时,就在云止一把扣住东方卜手腕之时,云止只觉一阵无力,整个人一怔。

  而就这一怔的短暂瞬间,穴道被点,云止整个人已动弹不得。

  云止面色一变,“你在我的茶水中下毒?”

  “无色无味之毒,专为左相你而备,并且不会立即发作,只有在运功之时作效。左相,你现在才知,未免有些晚了!”一改前一刻的“和颜悦色”,东方卜冷漠道,随即示意车夫扶云止进车厢。

  不一会儿,马车再次行驶起来。

  西茗城的行宫——

  殿门紧闭的宫殿内,一长桌,四座椅,三盏茶,一行军布阵图,三国元首会聚。

  云止坐在下方位,浑身无力,动荡不得,神色淡漠地看着与听着西楚国、南灵国、东清国三国皇帝商量、讨论、布局如何拿她与小小云来做要挟,如何拿她与小小云引宫宸戋前来,对付宫宸戋。那一句话“天下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在这一刻显然彰显得淋漓尽致,所有的一切归根结底无非“利益”二字。

  除要对付的云国外,四国中就北堂国没有前来,没有参与这次的谋划之事。

  三个人有小小云在手,并不担心让云止听到全盘计划,毕竟全盘计划中最重要的一步环节需要云止乖乖配合。

  十日后,宫宸戋亲自率兵马到达西茗城城楼外。

  放眼望去,但见城外那一片空地上黑压压一片全是士兵,一眼望不到头。

  而此时的西茗城城内,静得有些可怕,街道上看不到一个百姓,所有百姓都好像突然人间蒸发了。

  “云帝,云姑娘与小皇子如今就在城内,皇上不过是请云姑娘前来一‘聚’而已,没想到云帝会如此劳师动众的率兵前来。皇上有令,若云帝想见他们,一需马上撤兵,二必须一个人单独进城。”城楼外,在大队兵马停下之际,紧闭的城门微微开启,一名侍卫迅速跑出去,跑到大队兵马前,一字一句清晰有力地对大队兵马前坐在骏马上的宫宸戋开口。

  宫宸戋闻言,目光冷冽如冰,再片刻的沉默后,一边跃身下马,一边冷声下令十万大军暂撤退三里,就直接向前方的城门走去。

  “皇上,请三思。”宫宸戋带来的兵马,顿时一齐下跪,声势浩荡。

  “无需多言,朕决意已定。”宫宸戋道。

  “皇上,请三思!”

  将领、士兵们再度开口,众口一词,洪亮有力的声音刹那间划破天际。

  “你们马上撤退三里,等候待命。朕的话,别让朕再重复一遍。”宫宸戋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命令的语气不容置喙。

  西茗城城内,那划破天际的洪亮声音,远在行宫宫殿内的云止都听得清清楚楚。

  宫殿内,就只剩下云止与东方卜两个人。东方卜端起自己面前的那一杯茶,一句话在那洪亮声音的语音缭绕下不咸不淡开口,听不出情绪,“没想到宫宸戋对你依旧情深一片,听到消息后,不仅立即马不停蹄地前来,还不惜孤身一人进城。”

  “这不正是你们想要的结果嚒。”

  云止暗自运功,企图慢慢逼出体内的毒,面上神色未有丝毫变化,一句话语气更是波澜不起,淡然无波。

  “这倒是。只是左相,西茗城现如今已是一座空城,三国一起联手对付宫宸戋,左相你不担心吗?”东方卜将云止漠然的神色丝毫不漏尽收眼底。

  “你希望我担心?”云止反问。

  “左相想听真话,还是假话?”东方卜一边说,一边悠然自若地泰然品茶。

  “我什么都不想听。你记住,若孩子有伤一分一毫,我定不会放过你们任何一个,你们大可以试试。”

  东方卜闻言,但笑不语,笑意丝毫未渗入眼底。

  正午的阳光,停泄在敞开的殿门口处,诺大的宫殿因没有一点阳光而显得很是阴森,尽管非常明亮。许久,慢条斯理品茶的东方卜再开口,落向云止的目光暗藏锐利,“既然左相什么都不想听,那么,不妨让朕来好好猜猜,如何?”

  “倒不想东清帝有这般雅兴,洗耳恭听。”云止口中说道,暗中继续不动声色地慢慢运功逼毒。

  “封后大典之日,左相与宫宸戋毅然决裂,真是让世人意外。朕前来西茗城的路与左相前往百花宫的路,恰有一段同路,故由朕顺道‘请’左相前来西茗城,不想竟会如此顺利,甚至不费吹灰之力。可试问,左相何时这般不堪一击了?孩子不在身边,可看左相的神色,左相却似乎至始至终未有太大的担心与不安,似乎相信孩子绝不会有事,很有把握。宫宸戋前来,左相的冷漠与无动于衷,更是让朕另眼相看。”

  “所以,你得出的结论?”

  云止神色淡然听着,在东方卜说完后不紧不慢淡淡挑眉。

  “这一切,不过是你与宫宸戋合起来演的一出戏。故意不和,故意离去,给人一个可乘之机。你们料定了三国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一定会利用此机会达成合作。而这,就是你们想要的最终结果。三国联手想引宫宸戋前来,一举灭了宫宸戋后,再一鼓作气灭了云国,你们则想利用此次机会将三国聚集在一起,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既然你都知道,那何必还上当?”

  云止依旧淡笑之色,不知是笑东方卜说错了,还是笑东方卜说对了。

  “可你们也太狂妄、太自大了一点,一次对付三国,左相,云国真有这等实力?最后鹿死谁手,这一战,还犹未可知,希望左相与宫宸戋不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才是。”东方卜冷笑一声。

  云止不语,不回东方卜的话。

  城楼外,一行将领与密密麻麻的十万大军依旧屈膝而跪。

  放眼望去,黑压压一片,无一例外全都继续劝前方那一袭金丝绣边的白衣之人停下脚步。

  “皇上,切不可进城,还望皇上能以大局为重。皇上,请三思……”

  “皇上,请务必三思,天下局势现如今……”

  “皇上……”

  “朕说了,朕的话,别让朕再重复一遍!”

  倏然回头,宫宸戋面无表情扫视过去,冷硬的话一下子打断所有声音。

  下一瞬,空气不同寻常地倏然一静,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地猛然住了嘴,倒吸了一口气,有些目瞪口呆。

  行宫内,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可听得清清楚楚。

  东方卜继续道:“云止,你说,既然一切都心知肚明,可三国却依旧选择了这一步,岂会那么轻易让你与宫宸戋将到手的孩子救走?你猜,孩子此刻在哪?还是那句话,只要你乖乖听话,按之前的话去做,朕会让你见到完整无缺的孩子。否者,朕也不能保证。”话落,东方卜立即吩咐殿外的侍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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