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醒
车夫抱小小云出去。
喜堂上,年过半百的王员外坐在正位上,面色很难看。
下方,并排站着当日救了云止的那名浅蓝色衣衫女子和那两名强送云止上花轿的夫妇。
夫妇两个人,男人比较沉默,没说什么话,有些木讷,似乎知道错了。女人则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还说得理直气壮而又面不改色,并且一再强调乃是云止自己主动说要代替她女儿出嫁来报恩的,“……王员外,我们也不想这样做,可是那姑娘说反正她身受重伤,命不久矣,也没什么亲人,在哪里都一样,可我们女儿不同,我们女儿还年轻,今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她不希望我们女儿……”
“不希望你们女儿这一辈子就这么毁了。”
王员外的耳朵都快听出茧来了,中途打断女人,再接着女人的话说下去。
女人立即点头,但紧接着又急急忙忙摇头,并把自己说得要有多无辜便有多无辜,“王员外,这不是我们说的,是那个姑娘说的,我们可从没有这么想,能与王员外攀亲乃是我们的荣幸,可……可她一而再的这么说,我们……我们什么都不懂,一时糊涂就……”一副懊恼、后悔不已的样子,女人将责任全推到云止身上。
“一时糊涂?看来你们当时也有这么想过了?”王员外再次打断。
女人顿时一个激灵,惊觉自己刚才口快,有些说错话了,但想要收回已是不可能,于是连忙改口,“当……当然不是。王员外,小女与王公子从小定亲,可说是青梅竹马,我们两个村子又离得这么近,我们可是一直都很期望王公子能早日康复,一直都期望他们两个人能早些成亲。”浅蓝色衣衫女子今年已经十七岁了,早过了及笄之年,也就说这门亲事已拖了整整两年之久。不久前,若不是那王公子突然病重,身体越发虚弱,王员外态度强硬,一定要马上成亲来冲喜,夫妇俩连恐怕还会一直无限期拖下去。
“王员外,还望您能够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原谅我们这一次……”
王员外沉着脸没有再说话,也不看面前的夫妇俩与浅蓝色衣衫女子,心中其实很明白是面前这两个人不想自己女儿嫁过来。不过,这也情有可原,村内的大夫都一致断言说他儿子活不过二十五岁,有谁会愿意将自己女儿推入火坑?
车夫抱着不停往后看的小小云出来,恰听得这番对话,一时站在原地没有动。
王员外不经意侧头看到,也不知车夫已经在那里站了多久,连忙站起身请车夫坐,并关心地问道,“那姑娘醒了吗?她没事吧?”
“我家少……少爷在里面照顾,少夫人没事,多谢王员外关心。”
车夫闻声,一边收回视线,一边对起身的王员外回道,“少主”二字改说成“少爷”。
王员外闻言,放心地点了点头。但下方浅蓝色衣衫那一名女子的母亲却是立即吓出了一身冷汗,生怕云止醒来揭穿她。
“那就好那就好,幸好还没拜堂,没酿成什么大错。”
王员外一边点头一边笑着开口,此次多亏了有宫宸戋,他儿子的身体才能好转。
浅蓝色衣衫女子站着没有动,从被王员外家的家丁匆匆忙忙赶到她家“请”他们一家都前来员外府到现在没有开口说一个字,脑海中止不住划过刚才见到的那一抹白色身影。在她第一眼在雪地里见到云止的时候,她没想到世间竟有男子长得如此俊美,连女人在“他”面前都要自惭形秽,可不曾想“他”其实是她。而刚才看到的那一个男子……
一时间,任周遭声音不断,甚至有些吵杂,但浅蓝色衣衫女子却已是神游在外。
小小云在车夫怀中东张西望、左顾右盼,一刻也不消停。最后,目光落在浅蓝色衣衫那名女子的身上,带着一丝好奇。
王员外说着,连忙吩咐府中的家丁送一些稀饭上来给孩子吃。面前的这个孩子,真是非常可爱,并且还很漂亮,粉雕玉琢,白白嫩嫩,若一糯米团子似的,他第一眼看到便喜欢得不得了,真希望自己立刻有一个小孙子。
王员外的儿子王公子并不在喜堂,而是在另一间房内休息,对今日所发生之事并不是很清楚。而这几日,经过悉心调养的身体已好了很多。
大约一个时辰后
宫宸戋走出来,一边从车夫手中接过小小云,一边吩咐车夫马上备车。
车夫点头,连忙下去准备。王员外意外,没想到宫宸戋会这么快走,心中还希望宫宸戋能多留一段时间,直到他儿子的身体完全好。
浅蓝色衣衫女子在宫宸戋出来那一刻回过神来,抬头望向宫宸戋。
此次多亏了王员外相救,宫宸戋并不是知恩不图报的人,一眼看穿王员外心中所想,让王员外马上让人送笔墨纸砚上来,当即留下两张药方,并边写边嘱咐王员外只要让令公子按时服药便可。
王员外高兴不已,连忙点头并连连道谢。
小小云坐在宫宸戋腿上,见宫宸戋拿笔书写就伸手去抓宫宸戋手中的笔。
宫宸戋宠溺一笑,将毛笔放入小小云的小手中,再握着小小云的小手落笔,两张药方一气呵成。
浅蓝色衣衫女子一眨不眨地看着这一幕,看着宫宸戋对小小云的宠溺,看着宫宸戋对小小云笑,片刻移不开视线。从小在与世隔绝的雪山中长大,从未离开过这片雪山,见到的人也都只是雪山内的人,从未见过如面前这般丰神俊美的男子,尤其是那举手投足间若上善若水的优雅与周身与生俱来的贵气……
“芊儿?”女人见自己女儿发呆,不由用手轻轻推了推女子。
浅蓝色衣衫女子姓“白”名“芊芊”,在白氏的轻推下立即回神,再疑惑地侧头望向自己母亲。
白氏听宫宸戋吩咐车夫备马车,知道宫宸戋马上要走,心中止不住暗暗松了一口气。而没见云止跟宫宸戋一道出来,还以为云止至今还没有醒,便不觉有些有恃无恐起来,推了推自己女儿,想让自己女儿好好表现表现,要知道王公子的身体一旦好了,可多得是想要嫁入王家的人,不想自己女儿错过,给王员外留下不好的印象,并对宫宸戋道,“宫少爷,你夫人也真是的,自己有夫君也不说,还抢着要代替我女儿出嫁……”
白芊芊不料自己母亲会对宫宸戋说这样的话,连忙伸手轻轻拉了拉自己母亲。
宫宸戋已抬起头来,平静无波的神色若一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没有一点威胁力,但空气中却倏然笼下来一股无形的低压。
一时间,喜堂上的众人不知怎么的,竟有些不敢喘息。
小小云浑然未觉厅内变化,抓住笔在剩下的白纸上划来划去,玩得不亦乐乎。
白氏亦浑然未觉,又似乎有些有恃无恐过了,直接推开自己女儿白芊芊轻拉她的手后继续对宫宸戋道,“不过说来说去,宫公子也该负一定的责任才是,谁让宫公子你自己没管教好自己夫人,才会弄出眼下这些事。”
“是吗?”宫宸戋不咸不淡地反问,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白氏理所当然地点头,“当然,若是宫公子有照顾好自己夫人,也不会让她一个人昏迷在雪山中,险些被雪山内的饿狼给生吞活剥了。若是宫公子有管教好自己夫人,她又怎么敢做出这样的事?”说着,白氏将自己的女儿白芊芊拉前一步,指着白芊芊道,“看我女儿多好,懂事又听话,谁要是娶了她,可真是有幸了。”
最后一句话,白氏明显说给王员外听的,目光早已望向了王员外。
王员外没有说话,一心只关心宫宸戋手中写好的那两张药方,关心自己儿子的身体。
白芊芊被白氏这般毫无征兆地突然伸手一拉,脚步自然不受控制的往前迈。而靠近一步的距离,白芊芊的头不自觉低垂下去,似乎有些害羞,但又忍不住微掀长睫偷望宫宸戋,余光在这时不经意瞥见宫宸戋衣领半遮半掩的颈脖上有几道明显的抓痕。那些抓痕,最深的几条几乎渗出血来,并且很明显是刚刚才有的。
宫宸戋没有看白芊芊一眼,对于白氏的话,薄唇微微勾了勾。
白氏见宫宸戋不语,还以为宫宸戋自觉理亏,以为宫宸戋好欺负,于是,越发的“得理不饶人”起来,“宫公子,你以后可要好好‘管教管教’你夫人了,若再发生这样的事可就不好了。”
“多谢你‘’,我会的。”
宫宸戋道,眉宇间的那抹浅笑掩盖了一闪而过的那一丝杀气。
小小云在宫宸戋的突然出声下,不由疑惑地转头望向宫宸戋,小手中还牢牢握着那一只滴墨汁的毛笔,而桌面上的那叠白纸已被划得面目全非。
这时,车夫走进来,已备好了马车。
宫宸戋点头,取下小小云手中牢握不放的笔,将小小云递给车夫。
车夫连忙弯腰,伸出双手去接小小云。几句声音压低、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话,在车夫弯腰与直起身这一夕间的时间传入车夫耳内。
下一刻,宫宸戋神色如常地起身,准备去后堂的房间抱出云止。
车夫明显怔了一下,望着宫宸戋的背影微微发呆。刚才,若他没有听错的话,他听到宫宸戋说让他想办法带面前的这对夫妇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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