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二
牵着一猪一狗的那名家丁,在话音刚落之际,连忙用脚轻轻踢了踢脚边那一猪一狗。
顿时,一猪一狗适时回应了一声。在不知不觉安静下来的空气中,尤显清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耳内。
一刹那,场面徒的陷入了更深层次的安静。
于是,越显紧接着而来的爆笑声响彻云霄、震耳欲聋:好一个猪狗不如!
封亦修应着‘和亲书’上、白字黑字的明令要求,一路坐花轿而来。可谓是,一路的狂怒积聚、怒不可歇,怒火滔天……有生以来,除了当年西决城上的当众‘休夫’,还不曾被人这般侮辱过。然,轿子停下、轿帘掀开的那一刻,却是整个人一怔,片刻的呆愣无法动荡、亦无法反应。但见,掀开轿帘之人,俨然就是当日的云浅止。只是,周身上下再找不出当初的那一分柔弱,倒是与西决城上一夕间转变之人重合在一起。一举一动间,尽管是再小的动作依旧透着一股风华绝代。一颦一笑间,灵动逼人。绝美的容颜,不愧为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称。浑然天成的尊雅贵气,更是无形中令这一份美徒升了一个层次。红色的新娘装,在阳光下熠熠夺目。
一瞬间,封亦修明显清晰感觉到有什么狠狠震到了自己的心。
然,万万不曾想,她却嫣然浅笑当众……
霎时,停滞的怒火成倍的狂涌而起,一掌直接震碎花轿,冰冷的眸子几乎喷出火来。
下一刻,周遭忍不住一个劲捧腹大笑、爆笑的百姓们,以及抬轿、敲锣打鼓的一行人,皆反射性的连忙后退。脚踩脚,人挤人。旋即,若骨木牌一人倒众人皆一排倒了下去。同时,脸上的笑突兀的定格。一眼望去,神态各异、千奇百怪,简直众彩纷呈。
街道斜对面,不远处的那一酒楼内,二楼的雅间窗边。
原本带着一丝浅浅宠溺、低头看着街道上那一幕的那一袭金丝绣边白袍男子,刹那间,深不可测的黑眸倏然危险眯起。一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完美无懈可击的脸上,明显裂开一条缝。
缓慢重复宸宸?戋戋?
斜对面的另一家酒楼内,同样看着那一幕的楚玄裔,一口茶蓦的噎住,止不住咳嗽起来。
再有一家酒楼内,窗边,一端着酒盏、慢条斯理品着的妖冶红衣男子,毫无形象的将刚刚入喉的酒水给直接喷了出来。一贯的气质,在这一刻荡然无存,哪还是什么百花宫的宫主?
“下雨了……下雨了……”
伴随着那从口中喷出的酒水,楼下倒成一片的百姓中,突有一人大喊出声。
一时,花千叶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半年多不见,她倒是给他来了这样意想不到的一幕。一语双关,既辱了封亦修,又骂了宫宸戋。
宫宸戋听着声音,余光向着隔壁的那一家酒楼撇去一眼。
花千叶敏锐的察觉到视线,亦侧头撇去。四目相触,皆波澜不起的不冷不热目光,难辨情绪。
云止并不受那一道大喊声所扰,笑着望着面前依旧坐着、稳若泰山的封亦修。花轿虽被震破,可花轿内的坐榻依然完整。
她辱的,就是他封亦修。
所有的帐统统加起来,今日,可以好好的算上一算。
封亦修的面容黑沉如墨。阳光下,一袭火红色的新郎服像是燃烧着的红色火焰。
街道两侧的百姓,慢慢爬站起来。这一刻,脸上已没有了一点笑意。也不知,到底是一跤跌痛了,还是惊惧在那一个人的滔天怒火之下。
空气,一时静得有些可怕。风过处,那风声清晰入耳。
原本浩浩荡荡、隆重非凡的送亲队伍,如今,散落一片,与前一刻简直形成鲜明对比。
封亦修慢慢的站起身来。在此之前、至少在轿帘掀开之前,一直不知道东清国左相向东清国皇帝推荐的那一神秘义妹就是她云浅止。
“云浅止,你……”几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一个一个吐出。
“本……”相……“我想,你似乎没有资格连名带姓的叫我。怎么,这就是南灵国在大将军出嫁前夕教给大将军的礼仪与规矩吗?”那‘本相’二字,倒是用得有些习惯了。刚才,险些说漏了嘴。一句话,音声不重,不紧不慢,但语气却甚严,透着十足的威势。
四周的百姓,一时间,面色不觉一点点认真、严肃了下来。
封亦修衣袖下的手,紧握成拳。指尖,几乎已深深的扣入手掌心之中。俊美的容颜,笼罩着阴霸。
脚边的一猪一狗,似乎通得人性,在封亦修周身散发出来的那一股可怕怒气之下,皆害怕的一个转身就往大门敞开的府院内跑去。
家丁不料,一时没有牵住,连忙转身就去追。
“封将军,你吓到我的宸宸与戋戋了。”云止柔声笑语吐出责声。
而回答云止的,乃是一道骨骼‘咯咯’作响之声。那音声,来自封亦修宽大的衣袖遮掩之下。开口的话语,声音愈发的咬牙切齿,“云浅止,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我想……”
余光,在这个时候,极不经意的一眼瞥见酒楼窗边之人。
刹那间,云止浑身一震。话语,戛然而止。同时,竟是蓦然屏住了呼吸,怀疑是不是自己太思念、眼花看错了。然,怎么可能会看错?那一个人,他就那样毫无征兆、无声无息的出现在那里。黑沉的面色,微眯的双眸,仿佛想要将自己硬生生射出一个洞来。下一刻,红唇忽的一勾,语气与神色皆明显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衔接道,“与封将军再续夫妻之情。”
一句话,说得那叫一个‘面不改色’、‘情意深重’。
而,这一句话下,不远处酒楼窗边立着的那一个人,却是彻彻底底黑了脸。
宫宸戋的目光,一刹那,危险、阴翳得简直令人战粟。什么叫‘再续夫妻之情’?她难不成忘了,她早已经是他的妻、他的女人?该死的……
云止话虽对着封亦修说,但余光,却一直停留在那一袭金丝绣边的白衣之上。
原来,他还知道生气呀。只是,他怎么就不知她会为他担心?如今,终于记得回来了?没有消息时,是夜不能寐的思念、是寝食难安的担心与牵肠挂肚,一心只希望他能够平平安安的回来、回到自己的身边。可是,当看着那一个人真的安然无恙出现在自己面前时,所有的思念与牵挂,却都统统化为了恼怒。回来又如何,她已经‘不想要’了。
宫宸戋,你爱上哪就上哪去,最好一辈子别出现。
“我们,毕竟夫妻五载。正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当初,我在休了你之后,便有些后悔了。不管怎么说,不管你曾做过什么,也不管你曾如何的不好,我都该宽容的原谅你才是。现在,你既然来了,那我们……”视线随之收回来,严令自己不许再看那一个人一眼。望着面前显然有些呆愣住的封亦修,“……那我们就进府拜堂吧。只要拜了堂,义兄就会将南灵国的城池悉数交还给南灵国。从今往后,两国也可恢复往日的平和。”
封亦修没想到面前之人会态度一下子突然转变,微楞之下,有些反应不过来。
楚玄裔坐在酒楼内品着茶,对于一切,只是看着。虽有心想要迎娶云浅止以作弥补,但如果她真的对封亦修还有情,想要与封亦修一起的话,他自然也是乐见其成。
花千叶当算是了解云止的。薄唇的笑意,隐隐加深。当然知道一个字都做不得真。
云止随之侧了一个身,真的不再看宫宸戋一眼。并且,还将手伸向封亦修的手,学着一般成亲的新郎将‘新娘子’牵进府去。
而,也就在这时,在云止的手即将要握住封亦修的手之际,一阵‘白风’如海浪猛然席卷而来。
‘白风’过后,封亦修跌倒在地,忍不住吐出一大口鲜血。而云止,已凭空消失不见,像是被那一阵风给席卷走了。
风来风去,前后加起来的时间竟是眨眼的一半都不到。
一时间,街道上的所有人,那密密麻麻一片的百姓,个个目瞪口呆,久久无法反应。
楚玄裔同所有人一样,虽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一幕,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个人,她怎么就凭空一下子消失不见了?
花千叶当然知道,人是被宫宸戋给带走了。只是,带去了哪?
心中,倏的担心,对宫宸戋此举完全不曾料到。下一刻,花千叶立即派人前去寻找,即便将整个皇城挖地三尺也定要将人给找出来。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任由花千叶派人翻遍了皇城,也万万不曾料到,云止就在自己的府院内。
左相府中,云止的房间,带着云止进入的宫宸戋,反手将房门合上的同时,一把就将云止给抵在了房门上。一双深不见底的幽暗黑眸,虽不似封亦修那般冒出火来,可绝对阴沉。一字一句,缓慢重复,“再续夫妻之情?一日夫妻百日恩?后悔了,想重新开始?拜堂?”
云止亦是满脸恼怒,冷然对上宫宸戋,“右相,男女有别,请你自重。”
宫宸戋闻言,眸中的阴沉骤然加深。但随即,就在人以为狂风暴雨就要来临之时,却是面色突的一变、一转,不怒反笑,“何为‘自重’?不如,左相你来亲自告诉告诉本相?”伴随着话语,直接一个毫无征兆的低头,就亲吻上了那微掀、就要开口说话的红唇。然后,趁机长驱直入,霸道强势若攻城略地。
云止不防,亦始料未及。一时间,只能被迫的承受。
只是,越想越气。他一消失就是半年有余,一点音讯也不传给她。如今,一回来不先来见她,反而在那里观看。眼下,还对她……
心一狠,下一刻,云止毅然用力的咬了下去,根本毫不留情。
宫宸戋吃痛,倏然退出云止,快速的抬起头来。唇角,残留着一丝猩红,有些触目惊心。
云止看着,当下就有些后悔了,懊恼自己为何咬那么用力?但,既然已经咬了,既然……于是,面上的神色强行控制着,没有丝毫的变化,亦不为所动。甚至,眸中的怒意更甚,“右相,你请自重。”
六个字,冷冽如冰雹砸落下来,根本不带半分感情。
宫宸戋一怔,心下亦不觉微微一突。她看他的眼神,简直连一个陌生人都不如。
“右相,今日,乃是本相大喜之日。外面,高朋满座,本相还要出去拜堂,若耽搁吉时可就不好了。若右相是前来喝本相的喜酒、恭贺本相,那本相自然欢迎。可若不是,恕左相府不欢迎右相。”一句话,更是面无表情说着。
宫宸戋扣着云止手腕、将云止双手压在云止头顶房门上的手,顿时,不自觉的一点点扣紧起来。
一屋子的喜庆红色,还有那桌面上的龙凤呈祥喜烛,以及她身上穿着的红色新娘服……所有的一切,再加上她对他的态度,渐渐的,心下已微突的宫宸戋,无来由的微微一慌,但口中却是说道,“阿止,莫要与我生气了。我答应你,以后再不会留下你一个人。”柔声柔语,带着哄人的味道。
云止根本不吃这一套,挣扎了一下,冷声依旧,“右相,请你马上放开。”
“别忘了,你已是本相的人。”一时间,聪明如宫宸戋,竟被面前之人弄得分不清是真是假,分不清她对他的冷漠,是真的翻脸无情,还是……
“是吗?”
云止淡笑着反问一句。
旋即,紧接着道,“本相怎么不知道?还有,请右相注意自己的言行,本相与右相你,有关系吗?”话语与面色,要多绝情无情,便有多绝情无情。他可知道,这半年来,她有多担心他?他可知道,她一直没有他的消息,不知道他的情况,她又是如何的害怕?就怕他出了什么事。他怎么能如此可恶?招惹了她、让她动了情,自己却消失不见?又或者,是不是她太没出息了,怎么就对他动了情?
“你……”对着这样冷漠、与自己撇清关系之人,宫宸戋不觉怒从心起。
下一刻,哪还顾得了面前之人是真的无情,还是在与他生气、故意如此说,“不知道?没有关系?”伴随着话语,直接一把将面前之人给打横抱起,就向着火红色鸳鸯喜被铺就的床榻走去,“本相会让左相知道,也会让左相明白,本相与左相,究竟什么关系。”
云止不料,本能的一把揉紧宫宸戋的颈脖。
而,刚欲挣扎、反抗时,人已被宫宸戋‘重重’放在了床榻上。
宫宸戋随之覆身而上,两只手撑在云止的身体两侧,直接阻断了云止一切的退路。半年不见,倒是……随即,真的就撕扯起云止的衣袍。
云止想要闪躲,想要推开宫宸戋,但似乎,根本不是宫宸戋的对手。
火红色的嫁衣,在宫宸戋的手下化为一块块的碎布。也不知他到底是太迫不及待了,还是与她身上的这一件嫁衣有仇。
门外,有婢女家丁走过,那脚步声,由远及近,清清楚楚传来。
“或许,左相可以大声的唤人,也可以大声的喊‘救命’。”宫宸戋当然也听到了那传来的声音,只是,并没有堵住云止的嘴。俯下身的身躯,将云止牢牢压在身下。一句话,勾唇在云止耳畔轻语。
而此时的云止,浑身上下,竟已是一丝不挂。
云止怒,如何能不怒?可是,她若真的出声,惊动了外面的人,让外面的人闯进来……那房门,好像只是合上而已,并没有用木拴拴住。只轻轻一推,就……
宫宸戋对云止的不喊、不出声,很是满意。身上的白色衣袍,随之顺着身躯滑落下去,落在火红色地毯铺就的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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