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压


  小太监得令,面朝着殿门的方向大声高昂,“皇上有令,宣云止觐见!”

  音声,如吹响的唢呐,一遍遍回荡在朝阳初升的天地间,带起一股厚沉的庄严感。令人,不自觉心下一肃。

  音落,只见朝殿外的平坦、空旷广场之上,一袭银丝绣边的白衣‘男子’步履从容而来。乌黑的长发,一丝不苟束在头顶,横插一根黑木簪。灿烂明媚的阳光,如千万道金丝积聚在‘他’周身,恍若穿着一件熠熠生辉的金缕玉衣。一身耀眼夺目的光芒,绚烂的令人险些睁不开眼睛!

  文武百官,一时不约而同的回头望去。顿时,目光齐刷刷的一怔,竟片刻无法反应。

  九阶阶梯之上、端坐在黄金龙椅之中的东申泽,更是刹那间瞪大了双眼,身躯不自觉一点点往前倾,死死的盯着那一抹一步步向着朝殿走来的身影,再无法移动、亦无法侧目。

  “微臣云止,参见皇上。”

  下一刻,一声平缓有礼、从容自若的声音,如平地一声惊雷!

  朝殿中的众人,这才蓦然回神。不过,前一刻的震撼,依旧久久难平复。她的步入,恍若携着一身璀璨光芒。

  东申泽一眨不眨的俯视着下方之人,她还是和记忆中的那一个样子差不多。不过,一袭男装的她,看上去更加精神与光彩夺目。宫相这个主意,确实是不错。没想到,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将她给引来了。真应了那一句话,得来全不费工夫。

  云止拱手行礼后,仰头,不闪不避、不亢不卑对上上方那一双直勾勾的眼睛。

  东申泽看着看着,心魂不知已被勾走了几魄。暗道,不愧为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称。那美靥,竟比宫伊颜还要更甚一分。

  云止望着东申泽,无人看到的眼底,压制着一丝若隐若现的笑。

  东申泽渐渐的忍不住站起身来,步下阶梯。一手环着腰,一手手忖抵着环腰的手腕、指尖摩挲着下颚绕着云止一圈踱步起来。

  文武百官不由面面相觑的看着,一时弄不清所以然来。

  云止一动不动,任由东申泽打量。并且,在东申泽打量自己的同时,也双眼毫不避讳的打量着他。

  肃静的朝堂、偌大的宫殿,良久,静寂无声。东申泽慢慢的越发势在必得起来,那一双露骨的眼睛,简直恨不得此刻立即就将云止扑倒、扒光、压在自己身下。

  “皇上,在下可不是什么云太傅的女儿云浅止,而是云止,货真价实的男人。”

  挨近的距离,在东申泽停下脚步之际,云止忽然微一侧头,用着只有自己与东申泽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在东申泽的耳边低语。薄唇的那一丝弧线,一闪而过,不容人抓住。

  东申泽自然不信,目光再度将云止上下打量了个遍。仿佛,云止身上根本不曾穿衣。

  云止依然不闪不避的回视。落落大方之态,俨如无半分一般女子该有的羞态、闪躲。从容不迫的仪色,更是有别于柔弱的云浅止。泰然自若的稳沉,隐透着一股大将之风。无形中,早已经与云浅止对比了开来,与东申泽印象中的那一个女子区分了开来,还与那一日进宫的那一个大家闺秀女子分别了开来。

  东申泽继续看着看着,渐渐的,竟有一丝不确定起来。

  不过,无妨。到底是云浅止,还是男人云止,只要一脱衣服检查,不就一目了然了?

  云止将东申泽眸底的神色尽收眼底,也将他眸底那一丝轻微的不确定敏锐抓住。旋即,红唇不自觉微扬间,再度用着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对着东申泽开口,“皇上,如今这世上,只有在下一个人知道云浅止的下落。若是你也想要知道,那么……”

  话语,故意在此打住。

  云止浅笑收回视线,直视前方那一张至尊的龙椅。

  东申泽摸着自己的下颚,眉宇轻皱。怎么从第一眼的确定,到此刻的越看越不确定起来?这……过去,对云浅止也曾有过几面之缘。但此刻的人,与记忆中完全不同。究竟是五年的时间彻底变了,还是她真的不是云浅止?

  文武百官不知两个人之间有什么猫腻,忍不住一而再的互相相视,复又将目光重新投注在两个人身上。

  东申泽慢慢陷入一副苦思冥想的状态,有些懊恼今日宫宸戋怎么就没有来上朝。

  不过,说曹操曹操就到!

  就在东申泽想着宫宸戋的时候,只听,空旷的殿外,徒然响起了一声高昂的通报,“右相到!”

  音落,众人本能的回头,望去。但见,那一个缓步向着朝殿走来的男子,一袭白衣金丝绣边,万千光芒积聚一身,即便已看过很多次,可依然让人撼动。

  宫宸戋在所有人的目光下,悠然步入朝堂。一眼看到云止,一贯平静的神色竟也是细微一恁。

  东申泽见到宫宸戋到来,心中一喜,也无需他多礼。随即,自己快步走近了一步,小声问道,“右相,你不是说,她就是云浅止吗?那朕今日怎么看着,都觉得有些不像?”

  “臣有这么说吗?”

  宫宸戋淡淡反问,说话间,目光却是落向了那一个缓慢转过身来之人。

  云止望着此刻出现的宫宸戋,对于他的晚到,一点也不意外。甚至,一切都在她的算计之中,还分毫不差。稍一拱手,彬彬有礼、温文尔雅道,“右相,别来无恙!”

  东申泽不理会这些,连连皱眉道,“明明就是你派人来对朕说的,说她就是云浅止。”

  今日,黎明时分,朝阳还未升起,距离早朝至少还有半个时辰之前,宫府突然派人进宫,说是奉了右相宫宸戋之命,有要事需要马上禀告皇帝。

  来人,手握宫府的令牌,守门的侍卫自然不敢怠慢,立即便领人进入了皇宫。

  东申泽一大早被人吵醒,心情自然不是很好。不过,却在听了对方之言后,喜上眉梢。来人,低着头道,“皇上,奴才奉丞相的命令前来。昨日,在教场上出现的那一个人,确实很有可能就是云太傅的女儿云浅止。不过,丞相后面派人跟踪,却不幸跟丢了。昨日,丞相本想将她踢出‘科武’后,便送来给皇上您的。可如今,恐那人一大早便会离去。如此一来,以后若想再找,便难了。不如,皇上您且立即下一旨圣旨,严厉呵责丞相昨日所为、并稍作惩罚,再亲自下诏封那人为官。相信,他既然前来参加这‘科武’,便是想进入朝堂的。且不管他的目的,将她引来便可。到时候,人还不是皇上您的?”

  于是乎,一大清早,一旨圣旨召下,皇榜粘贴与皇城的四大城门口。

  云止唇畔的笑意,渐渐的不觉加深。不将宫宸戋引开,她还真不好取‘宫府’的令牌。不将宫宸戋引开,害他迟到,她又如何能令东申泽如此不确定、以及怀疑起来。只是,宫宸戋他回城时,难道没有看到那贴与城门口的皇榜吗?只手遮天、权倾朝野的堂堂右相,竟被这般当众呵责,她真觉得他应该好好的看上一看。

  宫宸戋片刻的沉默,再联系整一件事,如何还能不知着了对面之人的道。没想到,她竟摆了他这样一道。好好好,不怒反笑,薄唇轻勾起来,带出一抹贯有的笑容,“皇上,本相也只是怀疑而已。或许,她真的不是。”

  东申泽闻此一言,面色倏的沉了下来。回头望向云止,想着到底要不要扒光了检查一下。

  云止岂会看不出东申泽的心思,浅笑望去。那神情似乎隐隐在威胁说,“皇上,你大可以试试,但以后,绝对别想再知道云浅止的下落”。

  殿内的空气,不知不觉,沉静下来。

  文武百官一下子看看这个,又一下子看看那个,可还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云止会走今日这一步险棋,也是打探清楚了的。并且,巧妙的抓住、把握住了东申泽想要找到云浅止的心。利用这一点,她完全有把握暂时稳定住东申泽。至于后面么,她自然会亲自来证明,她真的不是云浅止、而是云止、一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东申泽犹豫起来,对于越是得不到的女人,便越想得到。此刻,对云浅止便是如此,早已经心痒难耐。而面前的这个人,既然他敢这样大胆的前来,敢说这样的话,若是自己真的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要验明正身,失了他的面子,待检查出来他又是一个男人,恐他真不会告诉自己云浅止的下落了。不如,且先留着,留在身边,慢慢的来。

  思及此,东申泽忽然不着急起来,竟觉另一番趣味。抬步,步上阶梯,落座。

  下方,云止嫣然浅笑望着宫宸戋,刚才那一步险棋,她知道,她赢了。宫宸戋,他万万没有料到这一步吧。

  “有事早朝,无事退朝。”

  小太监察言观色,在东申泽重新落座后,立即开口对着文武百官宣喊。

  “皇上,在下有事要禀告。皇上,你粘贴的皇榜上说,要对宫相昨日所为稍做惩罚,那如今……”云止拱手,话虽对着上方的东申泽说,但目光却直直的望向了宫宸戋,“皇上,君无戏言。再说,都已经张贴皇榜了,若皇上不稍稍的惩罚一下宫相,委实有损皇上的威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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