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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 第五卷 第三十七章 讲古“劝”财主


  钱财主用歪点子没有难住长工,摆酒菜请吃没有奏效,只好如数结算工钱。一向爱钱如命抠唆成性的钱财主,怎么也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尤其是小白,一下领走两年的银子。这真比要他的命还难受。钱一出手,人就像被抽了筋一样瘫软在床上,起高烧来。

  东家病了,王仕峰又请先生又抓药,屋里屋外地侍候。

  钱财主得的是心病,药哪里管事!几服药汤灌下去,一点儿作用也没起。依然高烧不退。

  眼看就要过年了,王仕峰惦记着家里的老婆孩子。可钱财主的病不见起色,钱财主的老婆说什么也不让他走。

  望着沉疴中的东家,王仕峰忽然觉得这个人既可憎又可怜:为了给别人几个为他卖命的血汗钱而病成这样,看来,他这万贯家产不知坑害了多少人哩。然而,钱财并没有给他带来幸福,反而使他贪恋的本性危害到自己的生命。这真是现世报啊。

  毕竟在他家里端了一年的饭碗,王仕峰忽然觉得有一丝儿想向他说道说道的冲动。见钱财主当时精神不错,就微笑着对他说:“东家,我给你讲个故事宽宽心吧。”

  钱财主点点头。他知道王仕峰很会讲故事,常常逗的长工们“哈哈”大笑。他赶上了也会凑过去听。尤其是他的两个儿子,一个八、九岁。一个五、六岁,一见了王仕峰就缠着讲故事。听起来没完没了,直到他怕耽误活计把儿子们撵走。

  王仕峰见钱财主同意了,便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

  说是很早以前,在一个集镇上住着两个外地来做买卖地人。一个姓尤,开的是油坊,人称尤老板;一个姓吴,做的是杂货铺生意,人称吴老板。

  开油坊的尤老板有一手打油的手艺。他打的麻油,一是清亮。二是纯香。夏天浇在小菜上,光闻那香味,就能增加食欲。他在镇上干了近二十年了,人缘好,生意做得也精,一些商贩们也都认准他家的油,所以生意十分火红

  与他家一墙之隔的吴老板,讲话有点冲,好抬死杠子。人缘不是很好,生意做得也小,家境不算宽裕。因和尤老板是近邻,两家又都是外乡人,相处的也还不错。尤老板常常接济吴老板。吴老板也偶然回敬一些针头线脑的日常用品给尤老板。

  不知是谁家。也不知哪个先提出要将吴老板家三岁地女儿给尤老板做干女儿。这尤老板还真地扯了两丈花布给干女儿做了春、夏、秋、冬四套花衣服。吴老板也回敬了四坛酒。两家就“干亲家”地你来我往了。

  这年冬天。尤老板地老家送来信。说是尤老太太不行了。尤老板赶忙收拾行囊回家。临走前。把二十坛香油暂时存放在吴老板家里。说是等老太太过世后过了“五七”再回来。因每坛都是封了口地。也不怕风吹雨淋。就放在吴老板家后院顺墙根摆着。吴老板还弄了两样小菜请尤老板喝了两杯。算是送行。

  话说有一天。吴老板在自家地后院铺了两张席子晒豆子。不知是谁家地鸡从墙洞里钻进来。在晒豆子地席上连吃带刨。豆子滚地到处都是。吴老板现后。气得抓起一只小板凳就砸。这一板凳飞出去却砸在了尤老板存放地香油坛上。吴老板不由得叫了声“不好”。心想这下要赔人家一坛油了。岂料坛子砸碎了却不见一滴香油流出。倒有两锭银子在阳光下闪闪光。甚是耀眼。

  吴老板跑过去一手抓起一只银锭掂了掂:“乖乖。都是二十两地银元宝”。吴老板又打开其它坛子。每坛都是如此。都装着两锭银子而没有香油。

  二十坛一共有四十锭、八百两。吴老板惊得目瞪口呆。心想:这么多银子。别说有了。连见也没见过这么多。乖乖。这尤老板还真能攒!平日还说打油利小。妈地。利小能攒下这么多银子?又一想:这世上没有一个人肚里不藏着鬼地。去他妈地。俗话说“马无夜草不肥。人无外财不”。也该我吴老板粗几天腰了。一不做。二不休。这吴老板把银子全收藏起来。把二十只空坛都装上了油。然后依原样沿墙摆好。没事人似地仍然做他地杂货铺买卖。

  再说尤老板奔到家后。老太太看了最后一眼就归天了。尤老板忙完丧事。烧了“五七”。就匆匆赶回镇上料理起买卖来。

  吴老板见干亲家回来了,装着无事似的和尤老板一起把油坛搬回尤家。

  当尤老板打开封口一看,个个坛子都满满地装上了香油,不见了银子。顿时傻了眼,气得要过去和吴老板理论。但一想临走时明明说是二十坛油,现在这二十坛油摆在面前,你要说坛子里装有银子,如何有人肯信?又到哪里去说呢?尤老板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一口气阻在心口窝,病倒了。

  尤老板因何而病,吴老板心里明镜似的。可他表面上一点儿也没显露出来。一边忙着请大夫,一边一日三餐地送吃捧喝。镇上的人们都夸吴老板是个大好人。

  没两天尤老板死了。吴老板花钱雇人去尤家报丧,尤家兄弟姐妹来了好几个。吴老板对尤家人说:“干亲家回来后还念叨着老太太,可能是伤心过度而亡”尤家人信以为真。又见吴家几岁的女儿披麻戴孝,甚是感激。

  按照风俗,尤家人要将尤老板灵柩拉回去安葬。但所带银两不充足,央求吴老板帮忙,把油坊无论几个银子变卖了。

  吴老板把胸脯拍地“咚咚”响。说:“此事包在我身上。决不让油坊少卖一文钱!”随即请人盘了价,连油带东西一共算了四十两银子。可镇上人们都嫌贵,不愿买。吴老板便拿出四十两银子自己买了下来。另外出钱替尤老板买了口上等棺材,还哭得死去活来,边哭边诉说干亲家为人怎么怎么好,对他家小女怎么怎么疼爱。哭得周围人都受了感动,也都陪着一同流泪。满镇子人都夸吴老板够义气。

  尤家兄弟姐妹对吴老板千恩万谢后,将灵柩运走了。>

  吴老板平空得了八百两银子,还在镇上落了个好名声,又有了油坊。当地人也都纷纷上他的油坊买油。加之尤家人到处宣传吴老板如何如何重意气。尤老板的一些老客户也纷纷相继而来。吴老板的生意越做越红火,很快成了镇上数得着地富户。后又讨了二房,一心想要个传宗接代地。1111一天一天傍黑儿,吴老板自斟自饮喝了两杯酒,觉得晕乎乎的,就依在太师椅上打瞌睡。刚刚闭上眼,迷迷糊糊就听有人在叫他:“亲家,亲家,近来可好?”。吴老板一看。喊他地人一身阴槽地府的打扮,看穿着还是个不小地官呢。当他眨巴眨巴眼睛一细看,原来是死去地尤老板。吴老板吓出一身冷汗,认为尤老板地鬼魂向他讨债来了。他想爬起身,可光用劲。怎么也爬不起;想喊,却不出声。

  这时又听尤老板的鬼魂说:“亲家,你拿了我的银子,可要加倍还的哟。”完朝二太太房里走去。

  吴老板想阻止,可动不了。正在这时,一佣人大呼小叫喊醒了吴老板。那佣人高兴地说:“老爷、老爷,二奶奶生了个带把的。”吴老板拍拍脑门说:“我不是在做梦吧”?那佣人跑过来拽吴老板说:“不是做梦,你快到二奶奶房里看看。”

  吴老板跟佣人来到二太太房里。婴儿好像要诉说什么似的,“哇哇”地哭个不停。吴老板解开襁褓一看。果然是一个又白又胖的男孩。

  吴老板喜得儿子。高兴得了不得。早把那梦忘到脑袋后头去了。

  二太太坐月子不能侍寝,吴老板便回到大太太房里去休息。

  这大太太生了个丫头后再也没怀孕。二太太生了个带把的得宠了。大太太有点醋意。见吴老板美滋滋的过来,冲他来了一句:“生个带把地就了不起了。保不住是个来讨债的呢?”

  大太太这一提,吴老板猛然想起邦黑时做的梦。心想:怎么这么巧,自己做梦梦见了尤老板,二太太就生了。而且还是自己在梦中眼看着尤老板走进二太太房里以后才生的。更巧的是二太太生了个男孩!虽然遂了自己地愿,但这孩子来的蹊跷……

  吴老板倒吸一口凉气:乖乖,别再是尤老板来投胎讨债的。听人说城隍庙的小鬼每三年换一次。这尤老板死了正好三年了……

  从此,吴老板便坐下了一块心病:老是想着这个梦,猜测这个孩子是不是尤老板投胎来逃债的?怎么个讨法?会不会夭折?或者是个忤逆之子,**后吃喝嫖赌败尽家产?整日里神思恍惚,吃喝无味,睡卧无眠,生不如死。

  岂料这孩子还真争气,出了娘胎一直没病没灾,一分多余的钱也没花过。十分听话,十分孝顺,十分聪明。读书过目不忘,能诗善对,十四岁时参加乡试中举。后被选官干了个知县,因为官清廉,深受百姓爱戴,几年功夫官升四品做了知府。吴老板看儿子耀宗光祖,频频升官,这才把那梦忘了。正当他想心安理得地享受儿子给他带来的荣耀时,儿子却因参加什么“变法”被朝廷法办了:杀了头,抄了家,没收了全部家产,就连吴老板的小油坊也给封了。

  吴老板没了儿子,没了家产。这时,他的大太太早已病故,女儿已嫁人,二太太经受不住丧子抄家地悲痛也离开了人世。他成了一个真正一贫如洗地孤老头子。

  这时他又想起了许多年前做的那个梦。彻底相信了昧良心地歪财不能要。他用自己的经历把“马无夜草不肥,人无外财不”改成了“马无夜草不肥,人昧外财是祸”。并到处宣扬,希望以此来洗刷自己地罪孽。

  钱财主不知是被故事打动了还是另有所思,在王仕峰的整个讲述过程中,一直默默地听着,一句话也没说。

  王仕峰讲完故事,又补充了一句:“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义之财不能要。谁要是昧着良心巧取别人的财物,那就是欠下了别人的一笔债。今个欠下的,明个是要还的。故事里的吴老板说人昧外财是祸,你说对不对呢?东家。”

  钱财主瞪着小三角眼,气呼呼地说:“明天你回家过年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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