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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人心才是所向


  周志忍身为北漠名将,已经成名二十几年,现在当着军中多位将领的面,被陈起这样一个年轻主帅如此不客气地询问,脸上便有些挂不住。他这里还没回答,却听见旁边一个青年将军突然嗤笑一声,笑道:“此事怨不得周老将军,那商易之诡计多端,傅冲的两万骑兵不是都毁在了他的手里吗?既然意料不到那厮会在野狼沟搞伏击,那没想到他会进乌兰山也不算什么了,您说是不是,大帅?”

  说话的那人年纪不大,不过二十多岁,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眉梢微扬甚是轻佻,正是杀了南夏十五万边军的“杀将”常钰青!

  常钰青出身漠西名门,一族之中前后出了三十七名将军,真可谓是名将之家,在北漠军系中拥有十分强大的家族势力。而常钰青更是常门年轻一辈中最为突出的一个,十八岁那年他便独自领兵剿灭了横行漠北二十几年的沙匪,一时名震军中,和同样出身将门的傅冲并称将门双秀。这次攻南夏之战,他率骑兵千里奔袭,杀南夏十五万边军,诈开靖阳边口,放北漠大军入关,居功至伟,终于跻身名将之列。

  少年成名的人总是多些傲气,再加上他的将门出身,从一开始便是有些瞧不起名不见经传的陈起,更何况陈起也不过是一个二十六七的年轻人,既无军功又无资历,凭什么让他来统帅北漠三军?后来的军事行动以及战绩虽然已经证明了陈起的能力,不过却没能让常钰青服气。

  攻陷靖阳之后,常钰青本想再次领兵南下,可陈起却命他镇守靖阳,自己领兵南下,同时由傅冲领骑兵先行。可没想到傅冲在野狼沟贪功冒进,竟然让两万骑兵折损大半,连带着步兵也损失了不少。陈起退回靖阳,常钰青嘴上虽没说什么,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没少幸灾乐祸。

  这样的几句话说出来,言语上虽没有什么冒犯的地方,但口气听起来却不那么顺耳了。场面一时有些僵,主帅陈起看着常钰青沉默不语,常钰青却挑衅地和陈起对视,丝毫不肯避让。屋中的将领们你望望我、我看看你,都不敢打破这个僵局,只好求助地把目光投向老将周志忍,在这个场合上,有资格说上话的也就是他了。可没想到周志忍却眼观鼻,鼻观心,老僧入定了。

  这个常钰青实在张狂,可他却有张狂的资本,他的背后站着整个常家乃至多个传统将门的势力,而军中这些盘根错节的势力是他陈起不得不忌惮的。陈起沉默片刻,把心中的火气压了下去,露出淡淡的笑容道:“常将军言之有理,既然商易之已经领兵入山,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趁雪未封山尽早剿灭了他。”

  周志忍这时却出声说道:“大帅,商易之手中只剩两万残兵难成气候,而且眼看就要大雪封山,商易之军中缺衣少粮,恐怕等不到开春死不了一半也得跑了一半。我军还是集中全力攻下泰兴为好,一旦江北在手,小小的一个商易之又能怎样?”

  陈起眉头微皱沉默不语,周志忍的观点恐怕也是军中绝大部分将领的想法,可是他心中却隐隐有一个不安的念头,藏兵于山,这样的词语像是在哪里见过一般。他思量了片刻,沉声说道:“攻泰兴并不着急,倒是商易之在乌兰山中有可能成为心腹之患。与其攻陷南夏一座座城池,还不如消灭他们的有生力量。”

  远处的乌兰山脉连绵起伏,西泽山下,一个清越的声音在山林中响起,“战争的根本就在于尽量地保存自己的力量而消灭敌军的力量。”

  张二蛋往火堆上又添了两根树枝,用迷惑的眼神看向阿麦,继续问道:“伍长,咱们进山就叫保存自己了吗?”

  话音刚落,脑袋就被王七拍了一巴掌,问道:“保不保存关你个小兵蛋子屁事啊,你好好地控制火势,爷爷的,好容易逮只兔子,还被你烤得半边焦半边生!”

  张二蛋有些委屈地看向阿麦,阿麦笑了笑也不计较,吩咐道:“你俩别光顾着烤兔子,把那兔皮好好给我收拾收拾,我还有用呢。”

  王七冲着阿麦嘿嘿笑道:“您就瞧好吧,不过伍长,您要这几张兔子皮干吗?这要想缝个皮袄还差得远呢,还不如让兄弟们帮你打只狼,那狼皮才暖和呢!”

  其实阿麦也没想好要这几张兔皮有什么用,不过她还是都收好了。自从下山之后,她很有一种当家过日子的感觉,总想起母亲以前经常说的那句话: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才受穷。这几张兔子皮虽做不了什么大件,可缝个手套做个帽子还是可以的吧。

  阿麦被陆刚打发到山下警戒,倒是多了不少自由。她在山间安排了几个暗哨,剩下的人便跟着她抓个鱼套个兔子什么的给大家改善伙食。要说吃竟是比在营中吃得还好,只一点就是一到夜里就冷,又不能燃火堆,只好趁天黑前在火堆里烧几块热石头,等夜里抱在怀里暖和一下。不过石头凉得快,只能暖和一会儿工夫,没等到后半夜就凉透了。

  到现在了还没有发冬衣,阿麦心里有些担忧,不知道商易之和徐静他们是怎么打算,如果没有冬衣军中将会冻死不少人。本来就有不少人对商易之领军入山有异议,一旦军中不满情绪蔓延开来,很容易发生逃兵事件。

  在山下待了没几天,山上就有别的队伍过来换岗,阿麦他们很惊奇地发现来的那些人竟然换上了冬衣,而且还是整齐的南夏军中冬衣式样。见阿麦等人诧异不已,来人笑道:“别看了,将军派人给送来的,山上的弟兄都换上了,你们也有,快点回去吧,这天眼瞅着就冷下来了。”

  这样的冬衣,显然不是从四处凑来的,也不会是临时赶制的,因为这些并不是全新的冬衣,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一个可能,这是在某个军中调拨的,可放眼整个江北,除了靖阳、泰兴、豫州、青州这几个大城之外,别的城里存不了这么多的冬衣。可靖阳早就沦陷,泰兴被围,豫州投敌,青州离这里还隔着一个豫州,这冬衣会是哪来的呢?

  阿麦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测,看来商易之领军入乌兰山是早有准备,根本就不是走投无路。既然商易之早有准备,预料到豫州城会丢,那为什么还要带兵出豫州?为什么又会眼看着豫州落入敌手呢?豫州的失陷真的只是石达春失节叛国那么简单吗?所有的疑问一下子都涌入了阿麦脑中,恍惚间阿麦有些失神。

  王七从背后推了她一把,问道:“伍长,你想什么呢?怎么连走路都忘了?”

  阿麦没说话,带着人向山上走去,脑海里却仍是思量着自己的疑问。进山来的一些变化,商易之和徐静对军队的一些安排,几个亮点渐渐在她心中显露出来,让她似乎抓住了些什么。

  藏兵于山!对,这不就是所谓的藏兵于山嘛!她曾在父亲的笔记中见到过这样的词汇,所有的疑点终于在她心里连成了线!

  阿麦现在很有一种冲动,就是回到那棵树下把父母留在这个世上的东西重新挖出来,再仔细看看父亲的那本笔记。不过这也只是阿麦脑中转瞬即逝的念头,那埋东西的地方虽然也在这片乌兰山脉中,可那里离她这西泽山还有好几百里,她不可能不惊动任何人就去取回那个背包,除非她会飞。

  阿麦不禁苦笑了下,晃了晃脑袋把那不切实际的想法抛出脑外。现在顾不了那么多,她要做的就是找个机会立威,然后在江北军中好好地活下去,然后再想法子一步步往上爬,直到站在和陈起同等的高度。

  回到山上再见陆刚,阿麦能从他脸上明显地看出麻烦两字。趁着四周无人,陆刚挠了挠脑袋,用商量的语气很是为难地对阿麦说道:“我说阿麦,你到底是怎么得罪将军了?你脾气倔点没关系,可冲谁倔也别冲着他倔啊。将军的出身可不比一般人,人家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谁不知道当今皇上就是将军的亲舅舅,将军就是对着宫里的贵人都不是个服软的人。你跟他闹别扭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嘛,再说了,谁还不喜欢个性格温顺、温柔体贴的啊。那脾气野的就算能受宠,也不过是图新鲜一时的……”

  陆刚的话语很是苦口婆心,归到根由是上面派人送冬衣来的时候,商易之没什么表示,可徐静却让人带话问阿麦这些日子在军中怎么样,这个情况很是让粗汉子陆刚摸不到头脑,心道既然军师这么问,当然是替将军问了啊,可将军自己为什么不问?难道是因为拉不下这个脸来?可他为什么拉不下脸来呢?十有八九就是你阿麦太倔了,从那天想要和黑面动刀子看,你小子就是一个凶狠好斗的角色。

  阿麦被陆刚的这番话搞得很无奈,嘴角不由自主地要抽搐,她一向口舌伶俐,可遇见陆刚这号人,竟然说不出话来了。

  陆刚充当了一会阿麦娘家人的角色,最后告诉阿麦说他会尽量在营里护着她,不过她自己也要小心些,毕竟她杀了人家一个队正,这结不是那么简单就能解开的。至于他陆刚,他会尽量创造机会让阿麦多往中军所在地云绕山上跑几趟,将军见得多了也许就会心软了。

  阿麦没说什么,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她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沉默着从陆刚那里出来后,也没多想,便直接去队正那里领自己伍里的冬衣去了。她寻思陆刚也就是这么说说,可万万没想到的是他竟然也是这么做的!

  徐静看着跟着陆刚一起到云绕山开会的阿麦,眯了眯他的小眼睛,笑问:“哎?阿麦,你什么时候成了陆刚的亲兵了?不做伍长了?”

  阿麦脸上有些赧然,又不能说破,不好意思地道:“没有,我没做亲兵,还是伍长。”

  徐静表情更加惊奇了,问道:“那你怎么也跟着过来了?”

  陆刚听徐静这样逗阿麦,更是觉得自己的安排没错,也不帮阿麦解围,只是嘿嘿笑着看热闹。阿麦正为难该怎么解释,就听前面唤“将军”之声迭起,抬头见商易之身穿戎装外罩大氅,正疾步从外而来,所过之处众将无不连忙行礼。阿麦见状连忙闪到陆刚身后,随着众人行下礼去。

  商易之热情地把众人扶起,嘴里寒暄着,走过陆刚身边的时候毫无意外地瞥到了躲在后面的阿麦。他的视线很随意地从阿麦身上扫过,没做丝毫的停留,只低头和陆刚笑谈了两句后便又往前走去。

  阿麦很庆幸,陆刚很失望。

  陆刚转回身很是同情地看了一眼阿麦,无声胜有声。

  阿麦强忍着打冷战的感觉,只是抿了抿唇咧出个微笑来,做“我也很无奈”状。

  徐静从旁边过来,拍了拍陆刚的肩膀,说道:“陆校尉,会议就要开始了,赶快进去吧。”

  陆刚忙应一声,跟着徐静往屋里走,走了两步脚下又慢了下来,还是有些不放心阿麦,忍不住又回头看了阿麦一眼,觉得这小子即便是站在人群里还是显得孤零零的,真是可怜。

  徐静发觉陆刚没有跟上来,回头看了一眼,笑了,低声说道:“陆校尉,等一会儿散了会你先别走,将军怕是还有事情交代。”

  陆刚闻言精神一振,点了点头,不再琢磨阿麦的事情,凝神进了议事厅。

  参会的将领都带了亲兵,所以山上也有专门供他们休息的地方。阿麦只在里面坐了坐便又出来,寻了个认识的人问了问,一听说那些不当值的亲卫正在后面准备饭食,便和管接待的人打了个招呼,自己独自一个人往后面去寻他们了。

  阿麦正经在商易之的亲卫队里混过些日子,所以和这些亲卫均相熟。众人见她来也是高兴,围着她问了几句下面军营的情况,一伙子人便一边烤肉一边闲扯起来。正闹得热闹,亲卫队队长张生却来了,众人便不敢再放肆,都各自低头做出忙碌的样子,只剩下阿麦手头上没个东西,只好站起身来,讪讪地叫道:“张大哥。”

  张生没有应声,只是沉着脸说道:“阿麦,你过来。”说完转身就走。

  阿麦扫了一眼众人,忙跟在后面追了上去。两人走到山后无人处,张生停下来看着阿麦训道:“你现在不是将军的亲卫了,怎么还这样往这里扎?你看看跟着诸位大人来的亲兵们,有一个自己跑出来寻找故旧的吗?”

  阿麦也知道是自己做事不周,现在被张生训也没什么好反驳的,只是低垂了头小声说道:“张大哥,是阿麦错了。”

  张生见她如此模样,也不忍再训,心里又同情阿麦明明是立了功却被罚去步兵营这事,便转了话题问道:“那刀法你可有在练?”

  阿麦眼中一亮,忙说道:“练!张大哥教的一直在练,要不我练一遍,张大哥再给我指导一下?”

  张生点了点头,看着阿麦把他教的那套刀法练了一遍,又点拨了几处,说道:“阿麦,你悟性很高,我也只是把这些套路和你说一下,其中的精巧都要你自己体会了。而且我师傅就曾经说过刀法是死的,可刀是活的,万事不能没法,可也不能全照法。你上次用一把大刀能杀那么多鞑子,我想你可能已经有所得了,我没什么好教你的了。”

  阿麦动作微顿,停了片刻后郑重地向张生行礼下去,张生急忙托住她,急道:“你这是干吗?”

  阿麦不顾张生的阻拦还是拜了下去,平静地说道:“阿麦谢张大哥教导,此恩此情,阿麦终身不忘。”

  张生笑了,从地上拉起阿麦,捶了她一拳,笑道:“行了,阿麦,我们兄弟还讲论这个干吗?你小子什么时候也学会这一套了?”

  阿麦笑了笑,没有说话。

  张生又说道:“我也就会这套刀法,别的我也教不了你了。我也知道你小子刚才往那边凑是为了什么,不过邱二的箭法也就是花哨,蒙外行人行,再说他那人心量没那么宽,你就是求他,他也不见得能教你。”

  阿麦见被他说破了心思,面上也有些不好意思,脸色红了红诚恳地说道:“不瞒张大哥,我的确是想多学点东西,你不知道下面的情况,你要是没有点真本事,没人能服你,也没人愿意听你的话。我只跟张大哥学了些刀法,别的一概不会,箭法也就是在初入营的时候学了一点,要是射个死物可能还有那么点意思,可一旦是动的就一点准头也没有了。前段日子我领着人在山下警戒,大伙想弄点荤的吃吃,可我连只兔子都射不到,只好追在后面跑。手下的兄弟当面虽没说什么,可背地里却说我跑得比细狗还快,连兔子都能追着……”

  张生本来不想笑,可听到“细狗”两个字,再看到阿麦瘦高的身条时,终于憋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见阿麦面上更窘,忙强忍了笑,伸手安抚地去拍她的肩膀,“没事,没事,大伙也不见得有恶意。不过你小子跑得倒是真快,竟然连兔子都能追着,偏偏你还这么瘦……哈哈哈……难怪……”

  张生这一笑便一发不可收拾,最后居然捂着肚子笑倒在地上。过了好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深吸了好几口气对阿麦说道:“我的箭法也是半瓶子醋,你要是真想学好箭法,我给你指派个师傅,不过就怕你求不来。”

  “谁?”阿麦连忙问道。

  “将军!”张生说道,“将军的箭法在京都都是有名的,那真的是百步穿杨,哪次皇家狩猎不是拔得头筹,那猎场上的英姿不知迷倒了多少名门闺秀呢!”

  阿麦的一腔热情顿时被扑了个灭。如果是别人箭法好,阿麦倒是还会琢磨琢磨怎么拜师,可一听是商易之,她这份心是彻底死了。别说商易之那里不可能教她一个小伍长射箭,就是他肯教,她阿麦也不敢学。

  张生也觉得让将军教阿麦射箭没什么可行性,所以也只是当个笑话说说,见阿麦沉默,咂了一下嘴又说道:“等我再给你打听打听吧,不行你就去请教一下你们营官陆校尉,他也是靠着本事一步步升上来的,估计是有真材实料的。”

  阿麦点了点头,不过情绪还是不高,如果是以前相熟的人倒是好办,可陆刚是她的上司,而且还是隔着好几级的,就算他箭法好,她也没法时常去求教。要是唐绍义在就好了,貌似他箭法也不错,可他却又被商易之派去了西胡草原,连这次会议都没有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他。

  张生突然又想起件事情来,装做无意地扫了扫四周,凑近了阿麦低声说道:“阿麦,前些天我听徐先生向将军提起你来了。”

  “哦?什么事情?”阿麦顿时也警觉起来,不知道徐静会和商易之说什么。

  张生只是想向阿麦示好才故意给她提前透个气,并没有打算说具体的事情,因此说道:“我也不清楚是什么事,只是偶尔听到了你的名字,你也知道我们亲卫是不能过问军事的。你心里有个数就行,有什么事也好做个准备。”

  阿麦心中更是疑惑,见张生这样说也不好再问,只是心里嘀咕那徐静好好的提她干吗,不知道又要有什么岔子出来。

  旁边有士兵巡逻过来,张生和阿麦两人又装做热络地大声聊了几句。张生和巡逻兵打了个招呼,便领着阿麦往回走,说会议要结束了,他们得赶紧回去。

  会议结束,商易之便开始宴请诸位将领。虽说他们算是兵败遁入乌兰山脉,可物资供应倒是充足,有酒有肉,一顿饭吃得很是热闹。有些将领喝高了,又冲着商易之表了一会儿决心,然后便扯着多日不见的同僚们侃了起来。男人们喝多了的场面往往很混乱,作为军人的男人们喝多了更是惨不忍睹,有两个将领前一刻还碰着杯子称兄道弟,下一刻就不知哪句话没说对味,便跳将起来捋着袖子要单挑。

  商易之人虽然长得不够粗犷,可喝起酒来却是比那些粗汉子一点也不逊色,不但不制止手下喝酒撒欢,反而端着酒杯笑呵呵地看着部将们闹成一团。徐静无奈,只得派人把喝多了的将领都拉下去,让他们先好好地睡一觉,睡醒后都滚蛋,该干吗干吗去!

  看着一屋子的醉汉们,阿麦不禁想起父亲以前说过的话,他说女人是永远也理解不了男人们在酒桌上的友谊的。此时此刻,阿麦更是有深刻的感触,哪怕她自己都已经把自己看成了男人,可还是无法理解这种所谓的“友谊”。

  陆刚也没少喝,后来也是被人抬下去的,醒来后见自己睡在一个厢房里,阿麦守在旁边,见他醒了便递过来一条湿毛巾,说道:“大人,您擦把脸,其他大人基本上都已经走了,咱们也尽早走吧,夜里山路不好走。”

  陆刚应了一声,用毛巾草草地抹了把脸,突然想起徐静说的话来,便停了下来,说道:“不着急,我们先不走,军师那里说将军还有事情要交代。”

  阿麦心中忽地想起张生说的话,心神不禁晃了晃,扶了陆刚起来后,便自然而然地伸手过去帮他整理衣服。

  陆刚一愣,随后便跟被烫着一般往后躲了下,一下子把阿麦的手给打开了,“又不是什么公子少爷,用不着人伺候,我自己来就行。”陆刚有些不耐地说道,避开阿麦,背过身去整理已经有些散乱的衣襟。

  阿麦沉默了下,没说什么,走到桌边给陆刚倒了杯茶端了过来。陆刚赶紧接过来一饮而尽,心里琢磨着自己刚才的反应是不是有些过了,虽然阿麦是个以色侍主的男宠,可怎么说也在战场上杀了二十几个鞑子,算是个爷们儿。而且看阿麦平常行事作风很是凶狠好斗,根本不是个娘们儿气的人,没准儿这小子自己也不愿意以色侍人,谁让这小子长了这张脸呢!自己刚才那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一定很伤人,想到这,陆刚面上更是有些歉疚,讷讷地解释道:“阿麦,我不是……我只是……不习惯……”

  他正吭哧着,门外有人传话说将军让他过去。陆刚如蒙大赦一般,长松了口气,嘴里应着就往外走,又回头对阿麦说道:“你在这儿等着吧。”

  人刚出了门就听来传话的那个士兵说道:“陆大人,军师说叫大人身边的阿麦也一起跟着过去。”

  陆刚脚下顿了顿,来不及思量为什么要他和阿麦两个人一起去见将军,又回头叫了阿麦一声,两人一起去见商易之。议事厅后的小厅里,商易之和徐静都已经等在那里了。守在门外的张生见陆刚带着阿麦过来,忙替他们打起了门帘,让他们进去。

  “将军,徐先生。”陆刚行礼道。

  商易之忙上前一步托住了陆刚的胳膊,温和地笑道:“陆校尉不必客气,这里没有外人,不必拘礼。”

  徐静捋着胡子静静笑着,眼光瞥过阿麦时,脸上的笑容更加深了几分。

  陆刚不必行礼了并不代表她阿麦也不用行礼了,所以阿麦便郑重地行礼道:“阿麦参见将军、军师。”

  “嗯,起来吧。”商易之平淡地说道。

  阿麦应声起身,往后退了一步在陆刚身后站定,低头敛目不再言语。

  商易之的视线从阿麦身上移开,转回到陆刚身上,又带上了笑意,见他一脸的疑惑,笑道:“今天留陆校尉,是有件重要的事情想和陆校尉商议。”

  陆刚顿时一阵激动,忙挺直了脊梁大声说道:“请将军尽管吩咐,陆刚万死不辞。”

  “这倒不用,”商易之笑道,“还是让军师和你说吧。”

  陆刚忙又把急切的目光投到徐静身上。徐静清了下喉咙,开始讲事情的根由。原来是江北军入山也有些日子了,可豫州城内的北漠军却一直没有消息,看样子是想要进攻泰兴。现在眼看就要到年关,他和商易之商量了想派个人潜回到豫州城内,探听些北漠军的打算,弄些精确些的消息,也可以让江北军早做打算。

  “陆校尉,你的西泽山距豫州最近,军中又有从豫州地区招的士兵,找个机灵的人扮作豫州城外的百姓想法混进城去是最可行的办法。”徐静说道,眯着眼睛笑了笑,又接着说道,“本来这事也可以让豫州军中的人来做,可将军觉得你是咱们青州军中的人,比那些豫州过来的人更贴心些,再说此事机密,还是让自己人来办放心些。”

  陆刚听将军把他当做自己人,心中更是激动,拍着胸膛说道:“请将军和军师放心,这事就包在陆刚身上了。”

  商易之嘴角勾了勾,问道:“陆校尉既然这样说,那就是已经有合适的人选了?”

  一句话就把陆刚给噎住了。他的营中倒是从豫州招了些新兵,可能活到现在的也没几个了,又都是在最底层的小兵,他根本就不怎么了解,现在就让他说出个人名来还真是困难。

  徐静见状,略有些失望地说道:“如果校尉营中实在没有合适的人选,那也只好从豫州军中找人了。”

  “不!不用!”陆刚连忙说道,到了手的立功露脸机会怎么也不甘心就这么丢了,只好拖延时间,装模作样地回头问阿麦道,“阿麦,你可知道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阿麦抬眼看了一眼嘴角含笑的徐静,又看到眉目冷淡的商易之,她稳了稳心神,冷静地回答道:“有!”

  “谁?”徐静问道。

  “张二蛋,”阿麦回道,又补充道,“是我伍里的一个士兵,就是从豫州入伍的,一口的豫州方言,而且对豫州附近的地形甚是熟悉,绝对不会被问漏了陷。”

  商易之盯了阿麦片刻,见她视线毫不躲闪,开口问道:“他可是足够机灵、心智沉稳?凡事都能做到面不改色?”

  阿麦摇了摇头,“不能,他年纪尚轻,倔犟有余而急智不足,遇见突发情况怕是应付不了。”

  商易之冷笑一声说道:“那还让他去干什么?豫州现在的城防被北漠人管得甚严,让他去送死?”

  阿麦没有反驳,停顿了下又沉声说道:“可以找个合适的人和他一起去,弥补他的不足。”

  “什么人能和他一起去?”商易之又追问。

  阿麦直视着商易之凌厉的眼光,下意识地挺了挺脊梁说道:“我!”

  陆刚一愣,惊讶地看向阿麦,又看了一眼商易之和徐静,却见那两人面上一个冷淡一个微笑,倒像是只有他才感到惊讶一般,连忙又收回了脸上的惊讶之色。

  商易之看了阿麦片刻,问:“你可会豫州话?”

  阿麦摇头,见商易之嘴角溢出一丝冷笑,沉声说道:“我可以装成哑巴,所以只要张二蛋一人会豫州话就好。”

  商易之沉默下来,注视着阿麦不语。徐静却笑了笑,问阿麦道:“如果你和他一起去,那要扮作什么身份?照你们的年纪只能说是兄弟,可面貌却丝毫不像,北漠人并不傻,又怎会轻易相信?”

  话问到此处,就连阿麦也沉默了下来,思量了片刻终于抬起头来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自有办法,请将军和军师放心。”见商易之和陆刚还是一脸的怀疑,唯有徐静是笑眯眯的模样,她咬了咬牙,狠下心对徐静说道,“先生不用再兜圈子,我明白先生的打算了。不就是想让我扮女人吗?我答应就是!只要让我坐在车上或者轿中掩住身形,靠这张脸应该能蒙骗过去。我和张二蛋扮夫妻,我是哑妻,自然不用说话。”阿麦自嘲地笑笑,又说道,“为了南夏,莫说是扮女人,就是要我阿麦的性命都没问题,先生不必如此顾忌,再说我阿麦已经不是一次两次被人取笑了,早就习惯了。不就是身女人装束吗,没什么大不了,好男儿头顶天脚踏地,坐得直行得正,胸怀可藏山纳海,一身女装又算得了什么!”

  一段话说得众人都是动容,商易之眼中光芒闪动,注视着阿麦不语。陆刚被她几句话说得热血沸腾,不由得攥紧了拳,目光热烈地看着阿麦。就连徐静也敛了脸上的笑意,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当下陆刚就想下去叫人连夜回营中接张二蛋过来,被徐静制止了,说此事甚是机密,这样半夜三更地去营里叫人,且不说夜里山路危险,就是营里知道了也会猜测出了什么事情,还是让陆刚先下去休息,明天再回营,然后不露痕迹地把张二蛋给派出来。

  陆刚一想也是,忙答应了。见商易之和徐静再无事吩咐,告个辞便退了出来,谁知出来后阿麦竟然也跟着出来了,他不由得瞪了阿麦一眼,低声道:“你跟着出来干吗?”

  见阿麦沉默不语,他忽然想起阿麦刚才说的那几句关于男人不男人的话,觉得这小子虽然长得模样是秀气了些,倒也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一会儿又回想起刚才将军看阿麦的眼神,虽然只是一瞬间,可透露出的那个黏糊劲儿,像是对这小子似乎也没完全忘情。心里这么想着,陆刚瞥了一眼阿麦,又觉得阿麦还是娘们儿气一些。

  两种不同的看法在他的脑子里交替闪现,一会儿就把陆刚的脑子晃得一团乱,干脆使劲地晃了晃脑袋,低声骂了一声娘,心道这小子到底是爷们儿点还是娘们儿点又干他陆刚何事!

  第二天陆刚按计划回西泽山,阿麦却在云绕山留了下来,徐静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身村妇的衣裙,又从山下寻了个婆子来给阿麦修面。

  那婆子仔细地看了看阿麦的五官,笑道:“哎哟,这小军爷倒是真俊,这肉皮比寻常女子还要细嫩些。只是眉毛太过浓了些,得好好修一修,现在时兴的可是远山眉,这样浓可不行。”

  阿麦强忍着让婆子的手指在她面上划过,不耐地说道:“那就全剃了画上去好了。”

  “那可不行!”婆子说,掩着嘴笑道,“那一看就是假的,得用拔的。”说着就把阿麦头顶上的发髻放了下来,在阿麦脸边比了比,赞道,“嗬!别怨我老婆子多嘴,您这相貌还真是好,老婆子给人娶了那么多的新媳妇,还没见过比您更出挑的。”

  阿麦脸色拉了下来,有种想掐死这个婆子的冲动,婆子却丝毫不察,犹自说着:“只是鼻梁也有些高,不够温婉,这可没法遮掩。”她不由得咂了下嘴,有些惋惜,一边念叨着一边又用小夹子给阿麦一根根地拔眉毛,把眉形修细修淡,然后又把眉梢挑得斜飞入鬓。

  阿麦咧着嘴忍着痛让她修眉,这种痛虽然比不上刀剑伤,可眼皮却是一扎一扎地疼,眼圈不由自主地就红了。

  徐静挑了门帘从外面进来,笑问:“王婆子,怎么样?她可还能扮成个小妇人?”

  “那是,您也不看看是谁动手,您就瞧好吧。”王婆子笑道,用手指挑了点胭脂飞快地在阿麦唇上点了点,然后抬起阿麦的脸转向门口,得意地问,“军爷您看看,怎么样?只把这剑眉一修,稍微再涂点脂粉,俊后生就变美娇娥了。”

  阿麦眼里的泪还没下去,头发散乱在脸边,就这么泪汪汪地看向门口,却见徐静还替后面的人挑着门帘,商易之正从外面跨进来,两人一见阿麦的模样不禁一愣,动作均是一顿。

  商易之目光猛然间亮了亮,随即便从阿麦脸上闪开,神态自若地迈进屋里。徐静也放下了手中的门帘,走近阿麦身边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她的脸,笑道:“行!怕是有点太漂亮了,不太像村妇了。”又转身打发婆子说道,“你先下去领钱吧,等明天再给她梳个头,就没你什么事了。”

  婆子忙应了一声千恩万谢地下去了,等她出了门,阿麦忙问道:“就这么放她走吗?别从她嘴里走漏了消息!”

  徐静笑道:“放心,这些我自有安排。”他捋着胡子满意地打量了一下阿麦,转头笑着问商易之,“将军,你觉得如何?”

  商易之笑了笑,目光仔细地在阿麦脸上巡过。阿麦被他看得有些心虚,几次都想低下头去躲开他的视线,只是强自镇定着迎接着他的目光。

  商易之突然敛了脸上的笑意,冷声说道:“胆子太大,你见过几个小妇人在陌生男子的注视下还能这样镇定的?目光也太过锐利,不像是村中的妇人。”

  阿麦闻言一愣,想了片刻后,垂了眼帘低声说道:“我明白了,将军。你看这样呢?”说着便微侧了头,抬眼含羞带怯地瞟了商易之一眼,眼光又赶紧避开了,红着脸低下了头。

  虽明知道她是在做戏,可商易之还是被她这一眼看得心脏猛跳了一下。他不语,微皱着眉琢磨着些什么,却听徐静哈哈笑了起来,“真有你的,阿麦,这一眼还真能勾魂摄魄了。不过这样也不行,你可别把那守城门的北漠鞑子勾得跟着你走,到时候咱们可是什么都干不了了。”

  阿麦淡淡笑了下,沉声说道:“我知道了,先生,等会儿我再自己琢磨一下,到时候一定不会让鞑子看出马脚。”

  徐静笑着点了点头,对阿麦说道:“阿麦,你必须把所有的事情都考虑周详,绝对不能有丝毫的破绽,因为此次去豫州,并不是昨天说的那样只是去城中探听消息。”

  阿麦一怔,随即便已隐约猜到了些他们的目的,不过却仍佯装不知,静静地等着徐静下面的话。

  徐静和商易之交换了一下眼神,正色对阿麦说道:“我下面要说的话十分重要,你必须记在心里,任何一个人也不能告诉,就算是掩护你进城的张二蛋也不能知道,你可记住了?”

  “阿麦记住了。”阿麦沉声说道。

  “那好,这次你进豫州城是要去想法和石达春石将军取得联系!”徐静低声说道。

  “石将军?”阿麦即便已隐约猜到了些,可听到这话从徐静嘴里说出来还是不禁有些吃惊。

  徐静点了点头,继续说道:“石将军投敌是我方提前定好的计策,是我们埋入北漠军中的一枚钉子。北漠占据豫州之后,我们也曾派出探子试图联系上石将军,但北漠对石将军戒心很重,把他身边的人全都换了,更是多次派人试探石将军。石将军怕暴露了身份,所以一直没有和我们取得联系,这次想让你去,就是因为石将军认得你,可以取信于他。”

  “阿麦明白了。”阿麦说道。

  商易之目光凌厉地看了阿麦一眼,又说道:“石将军的身份是军中的绝密,现在除了先生和我就你一人知道,你此去豫州凶险难测,万一被北漠人识穿了身份,你——”

  “阿麦死也不会泄露这个秘密。”阿麦接道,目光坚定地看着商易之,一字一句地说道,“请将军放心,如果阿麦被北漠人抓住了,那么这世上知道这个秘密的就只会有将军和先生两人。”

  商易之不自觉地眯了眯眼睛打量阿麦,说道:“那就好。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等你回来了我给你庆功。”他停了下,又低声问道,“你可还有什么要求?”

  阿麦心思转了转,大大方方地说道:“如果阿麦能不辱将军使命,活着回来的话,还请将军升我的官吧。”

  商易之和徐静都怔了怔,商易之突然哈哈大笑了两声,盯着阿麦的眼睛说道:“这个没有问题,等你回来我立刻向朝廷奏请升你为校尉!”

  阿麦也咧着嘴笑了笑,说道:“校尉就不用了,将军找机会升我队正做做就好,升太快了惹人疑心。”

  商易之爽快地答应:“那就这么说定了!”

  “好!”阿麦答道。

  商易之笑了笑,让徐静留下再和阿麦仔细交代一下入城后的细节问题,他自己却转身挑了门帘出去了。一出屋门顿觉空气清新冷冽,商易之深吸了几口气,把心中那股莫名的骚动冲开了去,回首又望了眼窗口,这才利落地转身离开。

  张生正在院门口守着,见商易之大步从院中出来,想跟上去,却被商易之摆摆手制止了,“你在这里守着吧,别让闲杂人去打扰徐先生,我一个人在山里转转,走不远。”商易之说道,往前走了两步后又转了回来,站在张生面前盯着他看,直把张生看得心里发毛,他这才说道,“张生,学女人抛个媚眼看看。”

  张生先是一愣,随即便窘得面色通红,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家主将,急得眼睛都要红了。

  商易之笑了,凑近了张生说道:“没事,我就是看看,快点。”

  “我、我……不会。”张生结结巴巴地说道,眼瞅着就要哭了。

  商易之指点道:“挺简单,你先低头,然后再慢慢抬头用眼角瞟我一眼,然后再快速地低头。”

  张生只得按照自家将军的吩咐照做,可那脖子硬得跟木头似的,看着平时一挺机灵俊俏的小伙,这个动作做出来就成了死不瞑目的僵尸……

  商易之被恶心得打了个冷战,赶紧挥手,“算了,算了,别学了,还不够瘆人的呢。”

  张生这个委屈啊,看着商易之的背影渐远,心道我一大老爷们儿学这个,能不瘆人吗?

  屋内,徐静又详细地给阿麦分析了一下豫州城内的情况,都交代完毕后,徐静没走,起身在屋里踱了两圈,停下来转回身又上下打量了下阿麦,语气阴沉地问道:“阿麦,你可知这次去豫州最凶险的是什么?”

  阿麦想了想,道:“是我的身份,我毕竟在那里待过,万一被人认出就是大麻烦。”

  徐静缓缓地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是人心。”

  “人心?”阿麦下意识地问道。

  “不错,就是人心。”徐静轻轻地捋着胡子,目光晶亮地看着阿麦说道,“石达春投敌必然会遭南夏千万百姓唾骂,再加上就连朝中现在也不知实情,必然会对石达春严厉责骂,这些一旦到了文人墨客的笔下,那措辞就会更加不堪了。面对这些,石达春必然会颇多委屈,他若能忍辱负重还好,如若不能,你可知会是什么情况?”

  “一边是辱骂指责,一边是荣华富贵,定力稍差就会失了气节。再加上现在我国在江北势弱,观朝中现在行径,只闻雷声不见雨露,怕世人也多认为我国将弃江北于不顾了。如果真是这样,那替石达春正名的机会则少之又少了,与其背负千古骂名还不如干脆实心投敌,反而有机会成为北漠建功立业的功臣。”

  徐静听阿麦分析得头头是道,眼中露出赞赏之色,点头道:“最为关键的一点是,他的投敌只起于我的一封书信,并不是朝中的密旨,一旦他对我和将军失去信心,便会自暴自弃。”

  阿麦十分惊愕,“一封书信?”

  “不错!”徐静说道,“在兵出豫州前我就预料到了北漠周志忍会挥军北上,一旦我们被围困在豫州城内,那等着我们的只有死路一条。当时我若想引兵入乌兰山,不但豫州军绝对不会同意,怕是将军的青州军也难说服,所以我就计出豫州,让大家不得不来这乌兰山。”

  阿麦显然是被他这个大胆的谋划惊呆了,不敢置信地看着徐静,问道:“你最初把将军也蒙在鼓里了?”

  徐静脸上是少有的阴狠严肃,说道:“不错,出豫州时我并没有告诉将军实情,只是冒充他的名义给石达春留了封密信,上面把我对战局的分析以及预测一一告诉了他,并请求他一旦周志忍围城,能牺牲小我成全大我,舍小义而就大义!”

  “难怪豫州城内会适时地升起纸鸢,难怪我们骑兵会埋伏在乌兰山外,难怪我们仓促入乌兰山而物资充足……”阿麦不禁喃喃道,心中所有的疑问终于都有了答案,“可是,将军是什么时候知道实情的?”

  “野狼沟回来的途中。”徐静答道。

  阿麦心中不禁替徐静有些担忧,问道:“先生,您这样私下安排,把将军和所有的人都蒙在鼓里,难道不怕将军怪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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