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画像
温思谨问完话后,老伯的步伐快了许多,一路沉默。
穿过院子,便见着一间高高大大的屋子,暗色木制的大门顶上,立着一块方方正正的木牌,上头用楷书写着“鸿光照千秋”几个大字,宛若铁画银钩,力透纸背,字字瞧着都像是画一般。
方进门,走了不到两步,就见一名身着深蓝衣裳的男子快步走来,“草民李展祥拜见温大人,大人请上座。”
他笑容谄媚,身子微倾,将温思谨引至上座,又回身招呼众人赶紧坐下,吩咐老伯上茶。
“听闻大人事务繁忙,草民这些日子也一直不得空,没能上门拜访大人。怎想却是先临寒舍,实在是草民的罪过。”李展祥拱手道,面容惭愧。
温思谨不甚在意,身子靠在椅背,语气慵懒,“李员外不必在意这些虚礼,今日我们前来不为别的,只为了一桩案子,烦请员外配合。”
凡是听到自己与案子有关,便极少有不震惊的,至少李展祥是那大部分。
“案子?”他目光犹疑不定,望了眼神色不变的温思谨,又看向在下头悠哉喝茶的邝祜年,最后扫了眼坐得端端正正的赵圆。
“草民一家向来是遵纪守法的良民,并无什么错处,不知是什么案子?”李展祥试探地看向坐在上头的人。
温思谨瞥了眼底下的赵圆,她会意道:“昨日我们在永州河畔发现了一具女尸,经调查,和画像指认,发现是府上的李少奶奶蓉娘,您看看这画像,可是她的样子?”
她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张被折叠的纸,展开后交给一旁的老伯。
李展祥自听完第一句话开始,面色就白了,几乎是颤抖着手接过那张纸。眼睛慢慢往下移,整幅画卷落入眼底。
下一刻,画卷轻飘飘地落在地上。李展祥瘫坐在椅上,不复片刻前的从容。
“怎么会这样”他喃喃道,随即陷入沉默之中,似是不愿相信这个事实。
赵圆望着他的模样,心底有些惊讶,没想到他有如此大的反应。
毕竟蓉娘出身风月,虽没有接过客,但总归影响名声,一般的读书人家难免有些忌讳,更何况他本就不是读书人家,又一心往读书人靠拢,实在是奇怪。
再者,据说当年李元衡提出要娶蓉娘进门时,李展祥还阻挠过,李夫人气急时还以自/缢相要挟。不过没多久着传言便散了,又有人道李老爷和李夫人是极心疼蓉娘的。
传言真真假假,蓉娘也不曾现身说过什么,无从求证是否属实。
如今瞧着李展祥的样子,想来这后来的传言像是真的。
一时间,谁都没有开口,温思谨拿着一杯茶喝着,长睫微垂,一点也不着急,若不是地点时间和场合不对,还能说是有几分岁月静好好的意味。
过了一会儿,李展祥恢复了些精神,眼眶微红,双手抚上脸颊,“她怎会我们夫妇二人向来都是把她当作了亲生女儿在疼,她乖巧柔顺,性子温和,十分孝顺,怎么会”
后面的话他说不下去了,声音一度哽咽,脸一直埋在手中。
屋外突然一阵喧哗,接着有个人闯了进来,“爹,蓉娘出门都有整整一日一夜了,我出去接她回来。”
他见着屋内许多人坐着,也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忙站直了身子,向众人笑着道歉。
大家都没出声,此刻应当大声训斥他,并站出来赔礼人也久久没有出声。
李元衡站在屋子中央,神色疑惑,余光看见自己父亲的神态不对,忙跑过去扶着他的手臂,慌张道:“爹,您这是怎么了?”
“家里是出了什么事情吗?”他握着李展祥的手,心底生起一股不祥之感,“您告诉我,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您说啊”
他的目光不经意落到地上,一张素白的画像静静地放在那儿,那画像上的人,赫然是他整整一日一夜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的人,画像上的她笑容清浅,发间簪着他昨日亲手挑选的玉簪。
他松开了紧握父亲的手,捡起落在地面的画像,小心翼翼地吹干净上头的尘埃,眼中露出几分笑意。
“爹,这不是蓉娘的画像吗?你这里怎么会有,还扔在了地上。”李元衡把画像看了又看,心想这画像虽画的不错,可与真正的蓉娘相比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他一定要把蓉娘快些接回来,下回她出门他一定要跟着。
李元衡的爱慕和思念不言而喻,连蓉娘的画像都不舍得放下。
赵圆偏过脸,不愿看他的神情,也不敢开口告诉他实情。
“衡儿”李展祥抬起眼看自己的儿子,手紧紧攥着他的,力道大的让李元衡手上的画像再次落地。
“欸!”李元衡忙伸手去拿,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滑落,“爹,您这是”
他看见李展祥红红的眼圈,把话咽了回去,手反握回去,关心道:“爹,您到底是怎么了奇奇怪怪的。”
“衡儿,你别激动,蓉娘她她出事了,她”李展祥的声音苍老,一边说,一边注意着他的神色。
李元衡自是不信的,只觉得是在骗他,好笑道:“爹,你这又唬我作什么,上回我不是说了嘛,没有了蓉娘,我也不活了,就算她没有孩子,以后也没有孩子,我也不在乎,绝不会纳妾,更别说不要她了。”
话说完,见自己父亲还是一脸沉痛,李元衡收敛了笑意,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见大家都不作声,一下子就慌了。
他低下头,把地上的画像捡了起来,细细地折成一小块,放进怀里。
手撑着桌子站起来,头一直低着,一字一句坚定道,“爹,我去把蓉儿接回来,她在外头可能也家了,我马上去接她。”
李元衡埋头往外走,老伯像拦着他,被他用了些力道推开。
“衡儿,蓉娘她没了,座上的是县令大人,他们正在查这个案子。”李展祥从座上站起来,喊住一心往外跑的儿子。
“我不信!蓉娘她不会出事的,我不信”李元衡猛地回过头大声吼,两眼通红,摇着头往后退。
退了没两步,李元衡忽然昏倒在地,李展祥忙跑过去,急的跪倒在地,手颤抖着去摸他的额头,一边喊老伯去找大夫。
在李元衡倒在地上时,赵圆就站了起来,担心的看着被家仆抬进屋子里的人。
李家少爷气急攻心,悲痛太过以致昏迷,李府上下顿时忙了起来。
温思谨一行人在得知李元衡情况稳定之后,就打算告别了,道另选时间再来拜访。
谢绝了李展祥的送别,他们三人没有走来时的那条路,而是从另一条路走进了别的地方。
“思谨,我瞧着李家人像是真的十分在乎蓉娘,李展祥听到她出了事情,十分震惊,不敢相信,这李元衡就更别说了。”赵圆想着方才的事情,如是道。
温思谨点了点头,不过还是道:“不可轻易对一个人下判断,人是会说谎的,他们对荣娘如何,还需从旁佐证才行。”
佐证?
赵圆望了眼四周来来去去的家仆、奴婢,就懂了他的用意。
“李展祥他们若是对蓉娘有龌龊,最了解的莫过于服侍他们的下人。贴身服侍的下人大都忠心,可其他的就不一定了。”邝祜年看着赵圆意味深长道。
“我”话没说完,她被人捂着嘴拉到一旁的假山后面,对面的邝祜年也不紧不慢地走到她身边站着。
温思谨竖着一根长指抵在唇间,示意她别出声。
她动作极轻地点了下头,唇上温热的手掌慢慢缩了回去。
“这个小/贱/人,真是死了都不安生,还勾的我儿昏迷过去,真是个狐狸精!”一道尖利的女声从小径的另一头传来,随之出现的是一名高高瘦瘦的女子。
女子头戴一套玉制步摇,耳下坠着长长的水滴状坠子,身着浅色外裳,里头是一袭浅紫色束腰长裙,臂间挽着一条深紫色披帛,足下踩着一双同色绣鞋。
远远看着,是个清雅和气的人儿,可瞧见她的面容和听见她所说的话,这份清雅就失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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