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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五章 弃子


  这世上总有人运气特别好,有人运气特别不好,有人生来便受老天的青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无论他做什么,永远是对的,而有的人,即便辛苦一辈子,却仍旧被老天厌弃,无论他怎么用心,怎么努力,到头来都是一场空,最多也只是为他人辛苦为他人忙。

  耶律天德感觉自己就是第二种人。当耶律阮率领十万兵马将萧翰部团团包围住时,他知道自己已经完了。

  骚乱是短暂的,经过极其短时间的交兵与屠杀,萧翰部的族兵放弃了抵抗,放下了兵刃。在强与弱已经极其明显的情况下,草原人知道该怎么做。

  忽然之间,耶律天德有一种荒谬的感觉,原本他以为他是一名棋手,正以社稷江山为棋盘,黎民百姓为棋子在下一盘棋。现在耶律天德突然发现他错了,其实,他自己也不过是这盘棋中的一枚小小的棋子,而且只是一枚没有什么意义的弃子,这让他愤怒不已。

  他可以失败,但是作为一枚没有什么意义的弃子而失败,耶律天德难以接受。

  “耶律天德,再抵抗下去还有意义吗?”耶律阮骑着高头大马出现在耶律天德面前,提着马鞭遥指着耶律天德,耶律明策马站在其侧保护着耶律阮,耶律安端、耶律楚等大臣跟随在耶律阮身旁。

  “耶律阮,你撕毁承诺,不守信用!当初孤王怎么就瞎了眼,竟然错信了你,助你做了皇帝?”耶律天德手持宝剑愤怒地吼道,他身边的侍卫越来越少,已经不足三十人。支持他的萧翰、耶律刘哥、耶律盆都等人已经束手就擒。

  “朕何时不守信用?”耶律阮沉声到,“不错,当初镇阳结盟之时,朕的确答应过你,会册封你为皇储。朕可没说过什么时候册封你为皇储。如今大辽大乱初平,多少事情都急待处理,朕又正值春秋盛时,年富力强,区区一个策封皇储之事,再迟几年又有何妨?难道朕金口玉言,说出的话还会反悔不成?

  何况当初在镇阳之时,可不是朕有求于你,你何尝不是有求于朕?

  现在我大辽值此方兴未艾之际,四周群狼环视,连朕行事也要小心谨慎,三思而后行,你却在这里图谋作乱,丝毫不顾忌我大辽的江山与百姓,你究竟还将没将我大辽的社稷安危放在心上?

  朕金口玉言,说过的话,必然会兑现。要给你的,迟早都会给你,还容不得你挟兵危吓。你放心,纵使你死了,朕还是会兑现朕的承诺,赐予你皇太弟仪仗,给你一个皇储身份。”

  耶律天德气得满脸通红,虽然耶律阮嘴中说得漂亮,但是他很清楚耶律阮的为人,根本就没有立他为皇储的意思。

  哈哈大笑了数声,耶律天德道:“耶律阮,现在孤王败了,当然你说什么都成。不过你不要忘记,你的天下,大半是孤王为你打下来的。没有孤王鼎力支持你,你认为你的江山能维持多久?

  今天孤王败了,也只不过是比你早走一步,迟早有一天,你也会落得与孤王一样的下场。孤王在长生天上等着你!”

  耶律天德仰天长啸道:“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想我耶律天德,先帝耶律德光最出色的儿子,英雄一世,战功无数,竟然会落得如此下场,谁之过与?”说罢,钢刀在颈间狠狠一勒,一道鲜红的血箭迸射而出,耶律天德身子晃了两晃,双目怒睁,栽倒在地上。

  耶律天德身边的那三十多侍卫放声大哭,也纷纷倒转刀口,自尽殉葬。

  耶律阮叹了口气,道:“耶律天德心胸太过狭窄,野心又太大,杀耶律天德者,非朕也,乃是他自己。罢了,朕说过的话,不能不算数,以皇储身份葬了耶律天德,册封他为隐皇太弟。也算了了他的一番心愿。”

  “是,臣等遵旨!”跟随在耶律阮身边的文武大臣齐声应喏,耶律安端眉头微皱,心中似对耶律阮有所不满。

  天禄二年(注1),耶律天德、萧翰、耶律刘哥、耶律盆都等谋反,耶律阮诛杀耶律天德,杖击萧翰,迁耶律刘哥于边地,罚耶律盆都出使辖戛斯。

  这场反叛其实还并未成形便被耶律阮以狩猎为名,迅速聚集了十万兵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灭,并未造成大的伤亡,但是余波却影响深远。耶律阮原本是想借耶律天德的人头,震慑本不太安分的群雄,却没料到正因为耶律天德的死,反而吓坏了草原上的很多部族。草原上人心惶惶,谣言四起。

  毕竟,耶律天德虽然有反叛之心,却没有真正的反叛。而且,耶律阮称帝,耶律天德居功颇大,耶律阮也曾亲口答应立耶律天德为皇储,如今耶律天德落得如此下场,在有心人的挑拨下,难免让人心寒。

  不过此时的耶律阮却无心收拾人心,因为就在耶律阮铲除耶律天德的同时,从临潢府传来一条消息,让耶律阮大惊失色:太皇太后述律平竟然在重兵重重看守之下,神不知鬼不觉地被人救走了。而救走述律平最大的嫌疑人,就是赤练崖的长老拓跋律。

  耶律阮望了望身边的耶律明,当然,他不会怀疑耶律明对他的忠心,如果没有耶律明效忠与暗中的保护,他根本不可能走到今天。但是,对耶律明,耶律阮感到有些失望与不满。

  “拓跋律?”耶律明有些不相信。拓跋律是拓跋氏族人唯一的一名一流高手,二十多年前就投奔了赤练崖,二十年来,立下的功劳不少,这才赢来了契丹对拓跋族人暗中的支持。在赤练崖中,他的身份地位十分之高,行事小心谨慎,按道理,他不应该会背叛赤练崖才对。

  唐僖宗时,拓跋部首领拓跋思恭被朝廷封为夏州节度使,因平黄巢起义有功,一度收复长安,被赐姓李,封夏国公。从此拓跋思恭及其后代以夏国公成为当地的藩镇势力,也被称为定难军,其势力范围以夏州为中心,包括夏、绥、宥、银四州,这一片广大地区成为了拓跋氏的私人领地

  大唐灭国之后,不管中原是何人当政,拓跋氏或者说是李氏皆俯首称臣,换来该地的统治地位和大量的赏赐。拓跋氏十分谨慎地处理着与中原和辽国的关系,一方面向中原称臣,另一方面也向辽国输诚,两边都不肯得罪。

  拓跋律实际上便是党项人派到辽国向辽国输诚的表现,这种时候,小心谨慎的党项人怎么会突然铤而走险,不惜得罪耶律阮与赤练崖呢?

  注1:天禄二年,即公元94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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