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五章 瞎眼的陆婆子
老太太似乎是饿极了，也没顾得上说话。
邓钰静静看着她把馒头一点点吃完。
忍不住问道：“婶子，听您的口音，是上洋镇本地人吧？为啥......”
她想问为啥落魄至此啊。
话到嘴边，她却及时停下了，联想到这阵子发生的战事，兴许这位老太太的丈夫儿子也是因为某些原因牺牲或是啥的，岂不是又提起别人的伤心事。
老太太没听出邓钰话里的语气，她吃饱了肚子，觉得浑身舒坦了些，点头道：“我是本地人，出生就在这儿，有五十多年了。”
大绥百姓平均寿命大约是六十岁左右。
眼前这位老太太五十多，面相却十分苍老，看着更像是六十高龄。
想必是平日里日子过得困苦造成的。
邓钰摸出一小吊铜板，放在老太太手心：“婶子，天不早了，早些回去吧。”
这大街上人群熙攘，老太太眼睛不好使，说不好被人磕着碰着，容易受伤。
老太太摸着手中的钱串子，惊得颤颤巍巍站起身，把钱往邓钰的方向递：“使不得使不得，这么多钱，姑娘你收回去，老婆子要不了这么多。”
往常她搁这儿乞讨一日，顶多一两个铜板，勉强能买个馒头吃。
除了程家那位，还从未遇到过如此阔气的人。
她不图钱财，每日只盼能填饱肚子，一小吊钱的确是有些多了。
邓钰压着她的手往前推：“马上入冬了，天儿冷的时候就别在大街上坐着了，怪受罪的，这点儿铜板不算多，您拿着过冬吧。”
老太太动作慢，还没来得及把铜板送进邓钰手里，邓钰便同她道别，转身就要走。
不想刚走出两步，邓钰便听到身后‘咚’地一声响。
她吓了一跳，忙回头看。
发现那老太太竟是直直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好家伙！
这不会是要碰瓷吧？
邓钰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婶子！婶子！”
老太太没有任何反应。
邓钰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几乎都不冒气儿了。
她又伸手触在她的颈侧，尚有微弱的搏动。
邓钰有些慌神，她想起大学时候上的急救课。
救人要紧！
她立即给老太太松解腰带，跪在地上做起了心肺复苏。
三十组胸外按压搭配两组人工呼吸。
胸外按压十分费劲，好在邓钰近期农活干得多，浑身还算有劲儿。
这满大街的人，又是在古代，对一个老太太嘴对嘴人工呼吸的确有些奇怪。
但人命关天，情况危急，邓钰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她从怀里掏出绢帕，覆在老太太唇上，捏着鼻子抬起下巴，鼓足气儿猛吹了两下。
街上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
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邓钰累得大喘气，根本顾不上周围的声音。
如此反复大约过了半刻钟。
老太太总算恢复了自主呼吸。
邓钰探探她的鼻息，好歹是有了正常的出气儿吸气。
再摸摸脉搏，也不再那么微弱。
邓钰也彻底是累瘫了，她毫无形象瘫坐在街道旁。
有人好奇问她方才在做什么。
邓钰随口胡诌：“这是一种救人的方法，我在一本古医术上学的。”
老太太青天白日在大街上倒下，不少人都看见了。
甚至邓钰去探她鼻息的时候便有人走过来瞧。
他们想着人没气儿，那铁定是没救了。
没想到这个农妇一番怪异的举动，竟是把人给救活了。
“啥医术啊，真是神了！”
“就是啊，方才我分明看到人已经断气了！”
“竟是把死人给救活了，咋做到的？”
“......”
邓钰胳膊腿都已经麻木，酸得几乎不像是自己的手脚，她冲围观人群喊：“有没有人认识这位婶子啊？劳烦让她家人来把人接回去呗！”
站在她跟前的一个中年男人答说：“这把年纪在街上乞讨，还能有啥家人啊。”
可这个老太太是本地人，总不能是个无家可归的乞丐吧。
邓钰犯了难：“那有没有人认识她啊？她平时都在哪儿住着呢？”
没人搭理她。
看完了热闹，人们纷纷摇了摇头，渐渐都散了。
“或者谁能告诉我，这附近哪儿有医馆啊？”
邓钰自己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把人扛起来送到医馆去。
她在路边嚎了半天，希望能有个好心人来帮帮她。
可来往的路人只是用古怪的眼神看她一眼，很快就走了。
直到有一个老妇人，犹犹豫豫终于凑上前来：“我知道她。”
“陆婆子。”
她伸手指了指不远处一家铺子：“那儿就有一家医馆。”
邓钰还没缓过气儿，她重重呼吸着，掏出一块碎银子，“劳烦您去医馆喊人过来搭把手成吗？再不治疗，她兴许真要没命了。”
老妇人拿着银子就去了。
没一会儿邓钰见到她从医馆里带了两个伙计出来。
直到医馆的人把陆婆子带进去治疗。
邓钰这才歇了口气儿。
那帮忙的老妇人也没走，就坐在邓钰边上一块等着。
“说起来也可怜喔。”老妇人啧啧两声，“她家原是在瓦窑街巷子口，她家男人早早就没了，她靠做针线活儿把两个儿子拉扯大，眼睛也是这么熬坏的。”
她竟是有儿子，邓钰疑惑道：“她儿子呢？咋让她这把年纪在街上乞讨？”
说起这个，老妇人露出忿忿不平的神色：“要不怎么说慈母多败儿，她那大儿子就是个混账东西！”
“为了自己过舒坦日子，便把瞎了眼的老母亲抛弃，把祖宅给卖了，银子全揣自己兜里，拖家带口去了别的地方生活。”
“嫌辛苦把自己拉扯大的老母亲是拖油瓶，这还是人吗！”
“活脱脱就是一个白眼狼！”老妇人气得唾沫星子飞溅。
“另一个儿子呢？”邓钰好奇问，总不能两个儿子都不孝吧。
“小儿子有出息啊，考中了举人，可是后来进京赶考，估摸着有五六年了吧，杳无音讯，再没回来过，不知是死是活呢。”
“照这么说，打从她小儿子离开后，陆婆子便孤苦伶仃自个儿过活？”
“可不是么，若不是遇着程家小姐这般心善之人，陆婆子四年前就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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