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门庭若市.1
红娘首刊发行后不过几日，莲香湖畔倒是热闹了起来。
彼时，叶语苏正在莲香湖畔一边看话本一边吃着瓜果，彭总管这边便领着画裳斋和云簪坊的掌柜的往此处而来。
就那么远远看过去，大抵也能够看出这两位掌柜的心情不错，满面都是红光，叶语苏合上手中的话本，抬首说道：
“不必行礼，可是出了什么茬子？”
“哪里会出什么茬子，小姐算无遗策，咱们这短短三日的利润便是往日的一月有余。”画裳斋的掌柜的笑得嘴都合不拢，只觉得做生意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了春风得意的感觉。
“我们这边也一样，那三百支略次一等的繁华梦都卖出了高价，最后一支差点引得两位小姐争执起来。到底咱们是长公主的铺子，她们也不敢吵得出格，倒是想出价高者得的法子。”
叶语苏听到此处微微凝眉，沉声道：“咱们开门做生意，自然讲究一个诚字。标了多少价格就是多少价格，咱们不是崇华楼，不是价高者得的店，这样会乱了规矩。”
云簪坊的掌柜听到叶语苏如此说，心中立刻明白过来，是自己托大了。若是自己执掌的不是镇国长公主的铺子，大抵会得罪了两家人，也可能此时已经得罪了。想及此处，不禁冷汗潸潸。
叶语苏也不说话，只拿了一盏茶盏放在嘴边，时不时抿上一口，仿佛适才自己什么都没有说。
“小，小姐，是老奴托大。只是如今……”那云簪坊的掌柜是个实诚人，从来都是兢兢业业，只是最近顺风顺水，倒是有几分忘记了自己的本分。叶语苏扬了扬眉，也不说话，反而看了一眼画裳斋的掌柜。
“咱们那儿都是明码标价，照实出售，并没有哄抬价格。”画裳斋的掌柜哪里感觉不到整个气氛都变了，他不知道见过多少达官贵人，但是论起气势，却都不能和叶语苏同日而语。画裳斋的掌柜慌忙解释给叶语苏听，话中恳切，大约见到了皇上也不过如此。
午后，莲香湖畔的湖风沾染上阳光的温度，其实并不算冷，反而让人有几分暖洋洋的。只不过，此时画裳斋和云簪坊的掌柜却并不能松懈半分，与之相对，身上的冷汗被湖风一吹，倒是更加冷了几分。
叶语苏不开口，谁也摸不准她此时到底是什么情绪，面上看起来，和她适才看话本的表情并无区别，只是到底如何，谁也说不准。过了半晌，叶语苏才缓缓开口道：
“瞧我，想着如何解决此事，倒是劳累两位掌柜的站了这许久。”
画裳斋和云簪坊的掌柜们哪里敢怪叶语苏，忙摇首否认。
“两位都是我们叶国公府上的人，如今也都是平民之身，听闻还有子孙参加科举，这日子倒是越过越好。”
叶语苏这话说的和方才的事没有半分关系，倒像是在拉家常似的，但是两位掌柜的却半点也不敢放松警惕，只应着叶语苏的话，面色却没有半点得意之色。
“只是，这人呐，无论走到哪里，无论走到什么地步，都不能忘记自己的本。若是忘本之人，即便是身居高位，也如无根之浮萍，风一吹就看不见了。”
叶语苏这话语气不重，但是话里的意思却重于千斤。但凡是画裳斋和云簪坊掌柜的这样的出身，哪里背得起“忘本”两个字？若是再往重了说，岂不是“背主”？
两家不知道受了叶国公府多少的恩惠，若是背主，哪里还能被他人容得下。一时间两位都纷纷跪于地上，口中却也不急着为自己分辨，不敢断了叶语苏的话头。
“你们是经年的老人了，我年纪小，许多事情都不懂，这两间铺子，自然还是劳累了两位看护着。不过，你们若是因为我年纪小就糊弄我，可是要吃亏的。”
二人忙道不敢，只恨不得让叶语苏看到自己的真心才好。叶语苏的眼风斜斜地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二人，笑道：
“怎么都跪着？快起来。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今日不过白提醒二位几句，顺便和你们话话家常罢了。”
叶语苏的话音顿了顿，随即温声道：
“不过，该说的咱们还是要说分明。那高价的部分，去还与那位小姐，至于另外一位小姐，让工坊再做一根精制的繁华梦送去。该收的价钱咱们照旧收，不过该道的歉，也得道。”
云簪坊的掌柜此时才算是把一颗悬在嗓子眼的心落了回去，心服口服地说道：“老奴亲自去做这件事儿。亲自去和两位小姐赔罪。”
“您能这样想，自然是极好。”叶语苏微微颔首，便道：“咱们以后的生意会越做越大，越是这样名声便越是重要。好名声，建起来不容易，但是毁起来不过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今儿个，也不是我为难二位，只是希望你们心里明白才好。这人呐，越是顺风顺水，越容易翻船。”
画裳斋和云簪坊的掌柜的此时算是彻底服气，纷纷颔首，随即道：“近日店中的小厮也放纵了些，待我回去便叮嘱他们，让他们谨守本分。”
“这就是了。我有想不到的，难免需要二位提点着，这再大的功劳，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但要做到没有过错，却是一个细致活计，更需要二位费心。”
两位掌柜纷纷应了，面色的诚恳之色比来时多了许多，看叶语苏的眼神也有了几分变化。叶语苏要的便是这种效果，扫了扫两位掌柜的呈上来的账簿，笑着道：
“倒是没想到生意这么好，彭总管，去账上支二百两银子给两位掌柜。这几日你们都辛苦，店中的人也辛苦了，你们且拿着看看回去怎么分，好歹以后还有得忙，也要好好犒赏犒赏他们。”
话音刚落，叶语苏又加了一句：
“苹果，拿两个红封来给二位掌柜，二位近来辛苦。”
“不辛苦，不辛苦。”两位掌柜的今日经历了这一番，哪里敢拿叶语苏的红封，只是苹果和彭总管在一旁温声劝道：
“公主便是这样的人，该说的话就说，该赏的也赏。说过了这事儿也就过去了，只是二位别再犯就是，那功劳也得赏，赏过了，之前怎么干活，之后还是得怎么干活。”
“彭总管说得就是这个理儿，二位也不必推辞。”
如此，两位掌柜的才接过红封，连连告谢，才算是退出了长公主府。经过这一着，两位掌柜的行事更加有分寸。
这边的事儿刚刚了结，那边铭轩满面羞红的从廊下而过，手中还抱着一个黑布的包裹，步履匆匆，呼吸不稳，叶语苏扬声道：
“站住，小鬼，偷东西？”
铭轩被这一声吓了一跳，才算是注意到叶语苏一行人都在莲香湖畔看着自己，苹果姐姐的眼睛里还蕴着淡淡的笑意和好奇望着自己。这下子，铭轩恨不得撒腿就跑才好。
“没，没有偷东西。”铭轩委委屈屈地将手中的包裹放在身后，极不情愿叶语苏盯着包裹看。
“空口无凭，你那包袱里是什么？”彭管家倒是很明白叶语苏的意思，表情格外严肃地盯着铭轩，把铭轩那颗小心肝给吓得不轻。
“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是不要看吧？”铭轩紧紧皱着一双眉头，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都恨不得沁出泪来。
“那得看过了才知道。”苹果笑得温和，但是铭轩却听得胆颤儿。但是苹果都这般说了，铭轩仿佛也放弃了抵抗，说道：
“这，这是今日公子吩咐我去崇华楼取的包裹。”
包袱打开一个小角，确实是那套林禾瑾试穿过的女装，但是叶语苏故作天真道：
“原来你们家公子还有收集女装的癖好？”
铭轩本来就不善言辞，每每都在叶语苏这儿吃尽了亏，这次也不例外地憋红了一张脸。可是公子吩咐了这衣服不能落在旁人手中，此时铭轩抓耳挠腮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叶语苏才好。
正在这个时候，却看见林禾瑾缓缓从花树下走了过来，铭轩可算是看见救星了，忙道：“公子，这……”
“还请公主不要拿我取笑才好。若是公主喜爱，不若便将此裳送与公主可好？”林禾瑾自然也不想拿了这件衣裙，送给叶语苏反倒是个不错的办法。毕竟叶语苏是画裳斋的主人，有此衣裙，也说得过去。
“瑾公子不怕我再拿去崇华楼再卖一遍？”叶语苏兴致勃勃地望着林禾瑾，毫不意外地看见林禾瑾面色微微僵了一下，随即不着痕迹地对铭轩使了一个眼色。铭轩飞快地把包袱藏到了身后。
“听说，这件衣裙倒是卖了高价？”叶语苏转首问苹果，苹果刚刚开口，还没来得及说话，铭轩便飞快地接口道：
“整整三百两银子！这衣裳怕不是金子做的。”
叶语苏缓缓颔首，笑得颇为得意道：“那就多谢瑾公子让我赚了二百多两银子。”
“能够搏公主莞尔，便是千金散尽也无妨。”
林禾瑾微微摇头，面色依旧是宠溺温和的笑意，只是到底心中作何想，也就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
还不待林禾瑾主仆二人走远，叶语苏便疑惑地问了苹果一句：
“明明让嘉志去抬价，怎么才三百两？就是要让他去洗恭桶才是，这点小事儿都办不好。”
苹果还没有接话，便看见铭轩的脚步踉跄了一下，便是一直举止优雅大度的林禾瑾公子，脚步也微微顿了顿。
苹果觉得自己忍笑忍得辛苦，公主这话哪里是说给自己听的，分明是趁着二人并未走远，说与二人听。
“奴婢这就去教训他。让他这几日都睡马房。”
叶语苏笑眯眯地伸手敲了敲桌面，轻声道：
“这才对。”
等到看不见瑾公子的身影，苹果才十分好奇地问了一句：“公主最初不是说要扮猪吃老虎，怎么此时倒露给瑾公子知道？”
“小白那里自然不敢让他知道我派人去抬价，至于咱们瑾公子嘛，这做了坏事，当然要让人知道，不然我怎么能够欣赏他忍痛剁手的表情？”
苹果心中默默道：你生生宰了白公子整整一千两纹银，当然不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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