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这是狗
“咳,那个……是个意外,意外……”一个土匪赔着笑脸说。
萧且有些嫌恶这里的味道,不想在这里多留一瞬,更吝啬看他们一眼,径直往后面走。
那些土匪顿时松了口气。
春子掐了一把失魂落魄的云安在,低声说:“想活着就跟他走!”
云安在怔在那里缓不过神来。
春子焦急地说:“你想和刚刚那个姑娘落得一样的下场吗?”
云安在猛地摇头。
“那就去求他!只要你能进了他的院子,谁也不敢动你!”
云安在一下子反应过来,她急忙爬起来,忍着脚踝上的伤去追萧且。
听到身后异响,萧且停下,转过身来看着云安在。
云安在紧张地攥紧衣角。她开始后悔了,那个春子骗她怎么办?
萧且的视线越过云安在,扫了一眼后面的人群,有几个土匪连裤子都还没提上。那个女孩横在地上的尸体异常刺目。
萧且收回目光,没管云安在,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后面一直盯着的春子松了口气,她见云安在傻乎乎地停在那里,焦急地捡了块石子儿扔到云安在脚边,引得她回过神来。
云安在回过头望向春子,春子一个劲儿地给她使眼色。
云安在咬了下唇,重重点了下头,小跑着追上萧且。
萧且腿长脚大,走得很快,云安在本就个子小走得不快,再加上脚上有伤,跟得很吃力。她忍着痛不敢慢下来,她记得春子说只要她能进了萧且的院子,就没人敢动她了。
萧且的院子在山寨的最深处,不同于前面的院落石屋都紧挨着,他的这处院子孤零零的,四周也都没有什么人。
云安在跟着萧且进到他的院子里以后,见萧且进了屋,便不再往前跟了。
她寻了个地方坐下,仔细揉着红肿的脚踝。
院子里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许是之前压抑的恐惧涌上来,云安在用手背连连擦泪,却怎么都擦不干净。
父亲和哥哥怎么还不来救她?
她想回家。
云安在被抓上山寨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她缩在院子里没多久,天就黑了下来。夜里的风真冷,云安在蜷缩着身子,抱着膝取暖。
她睁大了眼睛,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她不敢睡着,也睡不着。她仔细想过了,好像这个山上的人都怕萧且,其实她也怕萧且。她躲在他的院子里,料那些坏人不敢来欺负了她。
可是……
萧且本身就是一个危险吧?
云安在不停地揉着自己的脚踝,希望天亮的时候不会再疼了。等到天一亮,她就下山去!
丑时过了大半,忽然下起雨。
起先还是一滴一滴往下掉,没过多久就开始倒水似地往下浇。伴着越来越大的风声,又是一场暴雨。
云安在望着萧且的屋子,那里房门紧闭,里头连灯也没点。
他已经睡着了吧?
云安在轻手轻脚地走到屋檐下,坐在屋檐下避雨。
原本还有屋檐挡雨,可是雨势越来越大后,就倾灌而来,浇了云安在一身。她有些不安地抱紧自己的膝——她怕生病。
幼时生病的年岁让她对生命和死亡有着极大的抵触和恐惧。
远处传来吵杂的脚步声。
“萧且!偿命来!”爆喝一样的声音传到云安在的耳朵里,好像一道惊雷。
三个人虎背熊腰的人冲进院子里,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刀,凶神恶煞。
房门从里面被踢开,萧且一步跨出。他手中的刀在黑夜里发出亮眼的冷光。他走入雨中,与来人厮杀到一处。说是厮杀,却只是对那三个人而言。
因为萧且至始至终脚步不曾动过,他稳稳立在那里,不惊不慌,只用右手握着刀迎敌。
山寨里的人都惊醒了,披了件衣服就赶过来。等到他们赶来的时候,萧且已经收了刀。
萧且转身,目光落在云安在身上。
云安在全身湿透了,躲在檐下瑟瑟发抖。她将头垂得很低,生怕别人发现她躲在那里一样。
其实萧且早知道她躲在那儿。
“进去。”
萧且冰冷的话传进云安在的耳朵里,她身子一颤,挣扎着站起来。许是坐了太久,云安在的双腿已经麻了。她忍着痛,扶着墙壁,才挪进屋子里。
云安在进到萧且的房间,局促地站在门口。她听见外面的嘈杂声,紧接着,好像人都走光了。云安在等了又等,萧且一直没有回来。
她摸着黑走到椅子那儿坐下,床是肯定不敢去的。
她时刻担惊受怕,怕萧且什么时候就突然回来了。她只想如春子所说躲在萧且的院子里而已。她不敢靠近萧且,这个人站在那里,就是一种危险。和那么一个人相处一室,他根本不需要做什么,都是一件极为可怕的事情。
云安在长这么大只见过六个人的尸体。
第一个是她自己——被楚郁表哥抱在怀里逐渐没了声息的顾瓷。
另外五个人全都是今天见到的,还全都是死在萧且的手上。那鲜血淋淋的人头好像还在她的脚边,血点子甩在她的裙子上。
云安在的眼皮越来越沉,她探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滚烫滚烫的。
竟然发烧了。
她不想生病,心里一慌,眼泪就掉了下来。
她想回家。
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从她脚背划过,云安在低头,就对上一双碧绿的眼睛。隐隐约约瞧着,好像是一只小猫。
小猫一瘸一拐地从她身边走过,找了个角落窝起来。
云安在觉得自己就跟那只小猫一样,都伤了腿,都回不了家。
两个时辰,好像有两辈子那么长。
外面的暴雨不知不觉中已经停了。天也亮了,透过窗纸,有微弱的白光照进屋子里。
云安在盯着桌子上的一碟白面馒头已经很久了。
夜里的时候,屋子里很黑,她又一直紧张害怕,竟是一直不知道面前的桌子上摆了一碟馒头。
从前天早上被掳走之后,她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吃过一口东西了。
她很饿。
白面馒头并不是刚蒸出来的,外表很干,又从中间裂开,露出里面白嫩的面儿。
云安在望着面前的白面馒头,咽了口吐沫。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还没碰到馒头,就缩了回来。让那个人知道她偷吃他的东西,他会不会一气之下砍了她的头?
可是那个人不像个心细的,她就偷偷吃一个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云安在飞快伸手拿了个白面馒头一口一口咬着吃。
馒头很干,她吃得很急,不一小心就噎着了。她急忙倒了杯水喝。
“咳咳咳……”云安在距离咳嗦起来,这根本不是水,而是一种烈酒!
云安在很快把第一个白面馒头吃了,然而她还是很饿,她抿了下唇,又伸手拿了第二个馒头……
萧且推门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云安在坐在桌子边,一口一口吃着桌子上的白面馒头。她吃得很认真,腮帮子一鼓一鼓的。
云安在看见萧且进来,她惊得站起来,无措地向后退了两步。
经过大雨的浇淋,她脸上、身上的淤泥已经淋掉了,露出一张白皙如瓷的脸。
她身上浇湿的衣服还没有干,湿淋淋地裹在身上,玲珑毕现。
“对不起,我……”云安在惊恐地向后跌去,“啊……有狼!”
萧且看了眼蹲在自己脚边的老家伙,又将目光移到云安在蒙了一层水汽的眼睛上。
“这是狗。”他说。
云安在眨了下眼,再去看蹲在萧且脚边的狗。好像的确是一只黑毛大狗,此时伸长着舌头,歪着头盯着云安在看。
这狗长得也太像狼了。
其实云安在没见过狼,也没见过这么大的狗。她也不知道怎么的,刚刚就是觉得这是一匹凶残的狼。
萧且低头,说:“出去。”
云安在攥着衣角,刚想挪着步子出去,就瞧见蹲在萧且脚边的大狗耷拉着舌头,“哈哈”两声,就“噌”的一声窜出去了。
原来是让狗出去……
当屋子里只有云安在和萧且两个人的时候,云安在更加局促不安了。
萧且没理她,仿若她不存在一样,从她身边走过,打开靠着一面墙的柜子。他从里面拿出几支飞刀,插在靴子里。然后他又取了棉布开始擦刀。刀刃上鲜红一片,血迹早就干了。
萧且走到桌子边坐下,将酒水倒在刀刃上,然后用白色的棉布反反复复地擦拭。他面无表情,好像做着最普通的事情。
却将一旁的云安在吓白了脸。
那颗滚到她脚边的血淋淋人头就又浮现眼前,云安在打了个寒颤。
萧且把刀上的血迹擦干净了,这才抬起头看着站在一旁低着头,一副局促不安模样的云安在。
他扯了挂在一旁梨木衣架上的袍子,扔给云安在。
云安在慌忙将黑色的大袍子接了,有些不解地望向萧且,可是萧且已经站起来,从她身边经过,往外走。
这是给她的?
云安在守在门口,看见萧且越走越远。她这才将门窗关好,极快的脱下湿衣服,换上萧且扔给她的袍子。又把自己湿漉漉的衣服晾在院子里。
萧且比她高大太多,这黑袍子穿在她身上,曳了地。她将袖子挽了三层,才把手露出来。
她摸了一把自己的额头,滚烫滚烫的。
没有药,发发汗会退烧的吧?她折身进屋以后,犹豫了好久,才抱起床上的棉被,把自己包起来,倚坐在墙角。
昨晚上还想着天一亮就逃跑,可如今不仅脚上的伤没好,还发了烧。云安在吸了吸鼻子,使劲拉紧被子,努力让自己更暖和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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