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81章
凉浆饮尽，糕点也吃完了，瞧着时辰也差不多，宁锦欣便付了钱，前往县学去。
学子陆陆续续地走出，见一个小姑娘站在大门边上，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当中有人认出宁锦欣来，便上前打招呼。
宁锦欣逐一回应问好，顺便听取学子们对最近工作餐的意见。
宋子熙出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十几个学子围在一起，滔滔不绝地说自个儿喜欢吃的东西，因为学子们都是谨守礼仪的，虽然是与宁锦欣在说话，可也离了三步之远，所以他一眼就瞧见了宁锦欣。
“你怎么过来了？”宋子熙心情极好地走了过去。
宁锦欣看到他也很高兴，一时心急便拉上了他的衣袖，说：“你总算出来了，我找你有事呢。”
可算是等到他人了，她都快要变成人干了。
本来是站着无聊，随口问问这些学子们对饭菜的意见，没想到这些学子们都是话痨，也不知道是不是上课不能说话憋坏了，一开口就没完没了。太阳移了位置，她站的地方已经给晒着了，刚想打住话题，后头就来别的人给提意见了，害她不好意思走开。
宋子熙看着那只如白瓷般嫩白的手，轻轻地扯着自己的衣袖，恍然间无意识地反手握住。
手心传来温热之感。
那一刻，宁锦欣微微一怔，如同冬日碰到静电一般，立刻就缩了手，脸上不由自主地染了红晕。
宋子熙当即回过神来，懊恼着正要道歉，便听见旁边的人一阵起哄。
“原来宁老板等的是你呀，那么我等也不做那碍事的烛火，这就离去了。”
“看不出来，子熙兄平日对姑娘家不假辞色，原来还有一个是不同的。”
“哎呀，这人不同，自然就有所不同咯。”
宋子熙看了宁锦欣一眼，见她低着头不看自己，顿时有些无措，脸上也微微发热，转身对那些学子们作揖，说：“各位就别取笑在下了，改日我做东，请各位小聚一番。”
学子们听他话中没有辩解的意思，揶揄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宁锦欣，说道：“行，那就等着你做东了。”
“一定一定。”
等学子们走远，宋子熙才转身对宁锦欣道歉：“刚才并非有意冒犯，就是……就是……”
就是想牵着她的手。
可这话怎么能说出来？
于是乎，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难得一次说话跟个结巴似的。
“行了行了，赶紧走吧，我要晒死了。”宁锦欣按下心中微微的悸动，快步越过宋子熙离开。
两人一前一后地回到宁家食铺，得知宁四郎考得秀才郎，着实高兴了一番。
“虽然是榜上中下的位置，但也是正正经经的读书人了。”卫老爷拍着宁四郎的肩膀含笑道：“五日后去参加县令大人的宴席，你多表现表现，指不定就能得进县学的荐令，他日参加科举，高中指日可待。”
宁四郎苦笑：“外祖父说笑了，我已是日日读书，家中万事不管，如今也只是勉强上了榜，科举之事，恐怕难矣。我想着，日后便在铺子帮忙，秀才这头衔，能免家中赋税，足矣。”
“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如此没志气？”卫老爷不大高兴，“多少人白发满头，依旧在场上争个机会，你年纪轻轻的，莫要轻言放弃。”
宁四郎想要反驳，可是看着卫老爷严肃的脸，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好用目光向宁锦欣求救。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宁锦欣适时给他解围，“明日铺子休息一天，我来下厨做些好吃的庆祝一下。”
“真的吗，太好了！四郎你真棒。”
“四郎你可得继续努力，这样我们才能吃上好吃的。”
“四郎你下回一定要高中状元啊……”
卫家三位儿郎听说宁锦欣要下厨，高兴的手舞足蹈，围着宁四郎就是一番捧。
宁四郎懵了好一会儿才哀怨地跟宁锦欣说：“五妹妹呀，你这是把我往火坑里推。”
“哎呀，别担心，能不能高中是其次，书还是得好好读的。”宁锦欣笑着道，“科考不过是其次，读书为的是能懂理，书里头有很多前人的经验和学识，多学些准没错。”
她也没多说，满身汗味又黏糊糊的，简单交待几句就去洗漱了。
换上干爽的衣服后，宁锦要制作冰浆的想法更加急切了，等宋子熙也洗完出来，刚落座，她就迫不及待地问道：“你可知道冰块是怎么制作出来的？”
本来还纠结着要怎么解释刚才的事情，被她这般询问，他提着的心也缓缓落下。
“冰块？”宋子熙轻轻一笑，“冰块自然是冬日时让采冰人到河上采上，然后铺上茅草，运到冰窖中存放，待夏日是取出使用。”
“除了这种方法，还有别的吗？”
“别的？冬日在冰窖附近前建造储水库，这样取冰也容易一些。”
“不是。”宁锦欣急道，“我的意思是，夏日的时候制作出冰块来。”
“怎么可能。”宋子熙想也不想就回答道。
宁锦欣已经从他的回答当中得到答案了，看来宋子熙上一世到死的时候，也还没有人能在夏日制作出冰块来。
如此一来，这又是一样能得大功之事。
唉，还真烦，想弄个冰浆都得担心性命不保，这年头要活着还真不容易。
宁锦欣叹气，可是却又舍不得放弃，继续问道：“那你可认识硝石这东西？能不能弄一些来？”
“这个我倒是知道，一般医馆里头就有卖的。”宋子熙见她眼前一亮，不由得笑道：“怎么，治病用的药材还能制冰不成？”
“没错，你说对了。”宁锦欣兴奋握住了他放在桌面上的手，说“我怎么忘记了它还是味药材呢。”
宋子熙看着自己手背上的一双玉手，呆呆地说道：“不仅药材，爆竹和烟花也是用得着的。”
“是了是了，我一会儿就出去买，我们现在先来想想，怎么解决这个会掉脑袋的功劳问题。要不，这回也交给做酱油的那位？哎呀，这回要什么奖励好呢？”
宁锦欣兴奋得仿佛手上已经握着冰块了，也没理会宋子熙有没有听进去，自言自语道，“要不这回要真金白银好了，毕竟这方法能替许多人省下钱呢，可是，要黄金的话那位会不会不舍得？喂，和你说话呢！”
看着自己的手背被那柔软嫩白的纤纤玉手用力拍了一下，宋子熙艰难地移开视线，感到耳根都在发烫。
可他脸上表情不显，说：“之前五皇子的母族花了不少钱救助平民，让五皇子赚足了人心，太子压力一直很大，朝中大臣几乎都是一边倒，皇后因此愁得病了好几回。藉着酱油一事，太子总算是得了皇上的赞许，在朝中说话也有些分量了，若是有大功劳能用黄金买，他当然是乐意的。”
说完，宋子熙沉吟了下，又道：“不过，当今皇上当年并非是太子，而是皇长子。先帝给皇上选妃的时候，为了给先太子铺路，给皇上选的妃子并无势力及财力。没想到先太子命薄，这才让皇上得以上位，所以，你也别指望现在的太子能给了多少钱财便是了。”
“这么说来，要是我有制冰的法子，卖给五皇子的话就能赚得更多？”宁锦欣问。
“的确是这样，不过……”宋子熙曲着手指轻轻敲了下桌面，说“五皇子这人爱才的很，若然卖给了他，说不定觉得你是个人才，到时非要将你留着身边……”
他说得隐晦，可宁锦欣是听懂了。
虽然现在宁家食铺只是一个小铺子，可是之后她还要经营酱料，还要经营酒业，生意做大了之后，只要她买足够的地不变商藉，那么她也算是一股力量了。若是逼迫站了队，日后肯定要卷进争位的斗争之中，这样的话就违背了她想要发家致富享受人生的初衷了。
“哎，你给我说说。”宁锦欣半身趴桌上，朝宋子熙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近，然后小声在他耳边说，“你上一世里，夺得帝位的是谁？”
柔声细语在耳边，宋子熙觉得满身上下一阵燥热，他灌下一口凉水，才小声说道：“就是五皇子。虽然我久病不出府，可是五皇子却经常到府上来，太子被废不久后，皇上就驾崩了，遗诏里传位于五皇子。”
宁锦欣眨了眨眼，觉得这当中有点儿不对劲的地方。
既然宋子熙早知道五皇子会为帝，那么他应该将酱油方子给五皇子才是，这样不仅能够拉拢好关系，于他报仇一事也更有好处。
然而，他却是给了太子……
“所以，你是打算……”宁锦欣抬眼看他，几乎能从他的表情，确定自己心中所想。
宋子熙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因为当年五皇子登基后的第二天，我便成了弃子。”
侯府是站队五皇子那边的无疑，那么，宋子熙中毒一事，五皇子未必就不知情。
所以，若说敌人的敌人是朋友，那么敌人的朋友，就肯定不会是朋友了。
这个做法未免有些大胆。
很多事情是一连串的事情从而造成的影响，若要凭一己之力去改变，难度实在是很大，也很冒险。但是宁锦欣出现在这里，本身就是一个变数，宋子熙如今在这里，也是一个变数。
或者，上天就是要给他们一个机会也不一定。
“罢了，世事无绝对嘛，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呢！”宁锦欣拍了拍宋子熙的肩膀，道“我想过了，这回的功劳，你来领。”
“我？”
“对！我作为一个女子，能讨要的报酬也不过是钱财罢了，哪怕得一个女官，也不可能是权高位重之职，并无实用。但你不一样，若是你现在扶持有功，日后前途便会远大，到时宁家食铺有你做靠山，便无人敢惹。”
听她说要依靠他，宋子熙心中暗喜，他凝视着她，说：“这可不一定，若然太子依旧被废，那么我肯定也讨不了好，说不定连你也会丢了性命。”
“哎呀，这事儿怎么说得准呢。”宁锦欣开玩笑地说道：“真有那么一日的话，说不定我为了保命，将你往火坑推？那叫什么来着？死贫道不死道友？”
她眨着眼睛在开玩笑，他却是正了神色，郑重地说道：“若真有那一日，在死之前，我也会尽力护你周全。”
四周忽然安静了下来。
这一刻，宁锦欣突然感到无比震撼。
也许有些人喜欢随便给承诺，反正随口一说也不用花钱，能不能做到以后再说。
但宋子熙不一样，君子一诺值千金，但凡他答应过的事，就没有做不到的。
而且，还会尽力去将事情做到最好。
从前便觉得他瞧着特别养眼，如今看着他无比认真的表情，宁锦欣心脏砰砰的直跳，就仿佛交响乐在演奏，还是整首曲着当中最为激昂的片段。
护你周全……
护你周全……
他的承诺，就那么简单的一句话，却是让她觉得，比手中拿着万金，还要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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