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84章
傍晚时分，天空中一片橘红色的晚霞，格外的美丽，然而，人们都没有那个闲情去观赏，只因这天气实在太闷热了。
经历了一整天的暴晒，脚上的土地已吸收了足够的热度，此时人在路上走，如同站在铁锅上面一般。哪怕在路上碰见相熟的人，也不如从前般热情地拥抱聊天，随意摆了摆手，便各自离去。
实在是话都不想多说，又怎么会有心思站在大街上闲聊？
此时，一道清脆的叫喊声在大街上响起：“卖凉浆了，八文一勺，消暑解渴，开胃健脾。”
一个个低头无力的人们勉力看去，只见宁家食铺的年轻东家就站在门口，双手拢在唇边，卖力地叫喊着。
路人们不禁停下了脚步，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八文的凉浆？莫不是刚打出来的井水吧？”有人远远地喊了一句。
宁锦欣笑了笑，喊道：“我们宁家食铺向来都是凭良心做生意，每样饭食都是价廉物美，这位大哥肯定没吃过我们宁家食铺的吃食。”
说完，她继续重复刚才的叫喊。
这才喊完第二声，隔壁卖杂货的掌柜就已经带着一个木碗，从铺子快步走出来，递上八个铜板，说：“宁老板，给我一勺。”
“好的，有冬瓜凉浆和山楂凉浆，你要哪种？都是甜的，冬瓜凉浆口味淡一些，山楂凉浆略带点酸。”
“要山楂的，我家娘子胃口不好。”
“哎，嫂子可是有孕了？有孕了可不能吃山楂。”宁锦欣提醒道。
掌柜呵呵笑着：“不是，就是这天气太热了而已，没想到宁老板小小年纪也懂医术。”
“也不是懂医术，但是食材也是有些讲究的，提醒一句准没错。”宁锦欣把钱放钱袋了，让石氏给杂货铺的掌柜一勺山楂凉浆。
勺子的定制的，一勺凉浆刚好一节竹筒的分量，普通的碗大约八分满，约莫是酒楼一壶凉浆的一半量。
酒楼用的是霜糖，宁锦欣改用了饴糖，不仅降低了成本，而且看好分量还不会掩盖食材本身的味道。煮好的浆饮放凉之后，加上饴糖和冰，再用冰镇上，清甜又可口。
待锅里的冰块融化后，就可以搬出来售卖了。
掌柜的拿到手后就急不及待地喝了一口，然后十分惊讶地大呼道：“这凉浆比刚打上的井水还凉，要不是里头没有冰块，我都以为是冰浆了。”
百姓家夏日是吃不上冰浆的，但这边几乎是每个人都有在冬日制冰浆的经验。
冬日里下雪时，把凉水放外头就能成冰，取回后敲碎放上酸果浆汤，便是大户人家夏日比食的冰碗。虽然他们吃起来牙齿都要打颤，但好歹是尝过大富人家的吃食，也算是一种心里满足。
本来宁锦欣刚才喊了那么两句，附近店铺的老板或者做工的，都已经拿着碗出来了，八文钱一勺，尝个新鲜也好。然而这杂货铺掌柜喊了这么一嗓子，那些远一些的人听见了也立刻赶了过来，眨眼的功夫，就在宁家店铺前排上了对。
凉浆是家家户户都能做没错，可并不是家家户户都有井的，就是饭馆也是卖了几碗之后，得隔好几个时辰才有第二批的出售，他们生怕自己慢了一步没买上。
“来，冬瓜凉浆这边排队，山楂凉浆这边排队。”石氏将宁四郎写的纸张用板子粘好，分别放在铺子的两边，留中间的位置给进出吃饭的客人。
纸张上头不仅写上字，还画了图，就是不识字的也能分辨，与此同时，石氏还在一旁告知大家，今天起工作餐的热汤换成凉浆，价格不变。铺子门口左右两边靠墙的位置，各放着那个特制的箱子，里头放一锅凉浆，石氏和卫老三各守一边开卖。
箱子本来就有两层，有一个隐藏起来的位置，可以给里层放置了冰块，让箱子里的凉浆保持一定的温度，所以尽管半锅卖掉了，下面的依旧还是凉的。
那些排在后面忧心忡忡的人，尝了一口后都赞不绝口。
一句句夸赞，一声声惊呼，宁锦欣完全不用再叫卖，陆陆续续就来了人。
得知工作餐就配有凉浆，拿饭卡来买工作餐的也越来越多，从中间走进铺子，由卫老大和卫老四负责销售。
这闷热的天气，外头本来人就不多，各个铺子饭馆都比平日瞧着冷清一些，唯独宁家食铺依旧客似云来，完全不觉萧条。
县学这时也下学了，学子们纷纷赶到，加入了排队的大军当中。
好些饭馆的老板不信邪，也过来排队买上一碗，然后纷纷摇头回去。
实在是比不过啊！
要是就口味上的差距，他们卖的便宜一点，这生意还是有的，可这凉浆勺到锅底的，吃着比刚打出的井水还要凉，这个怎么比？
听那些学子们说，这都是靠着那两个大箱子才能做到的，人家连人缘都比他们好，价格居然还不提上去。
真是，比不过呀。
……
一连数日，宁家食铺转换着凉浆的口味，生意比平时更兴旺了一些，这凉浆做着不费事，成本也低，实打实的让宁锦欣赚了一笔。
就是客人太多了，宁锦欣不想卫老爷分心再出来帮忙，只好向宋子熙借了离伤过来，又抽空着手请人一事，旁的事是再顾不上了。
好不容易忙过饭点，饥肠辘辘的她让袁氏安排饭食，这才发现铺子里头还有两个食客坐在角落还没走，定眼一瞧，立刻惊喜道：“李大娘，巧儿姐，你们怎么过来了也不说一声。”
“她们早来了，刚才人多还帮忙了好一阵子。”石氏捧着碗筷走过。
宁锦欣顿觉不好意思，拉了张凳子在一旁坐下，说：“怪我，没好好招待就算了，还让你们帮忙做事。”
“这算什么帮忙呀，比起姑娘你帮忙我们家的，这点小事可不算什么。”李大娘笑着拉过宁锦欣的手，道：“姑娘这肉可算是长出来了，也高了。”
这些日子注意营养，宁锦欣是比起大河村里要长得好些，加上这段时间忙碌，劳累过后吃的也多，瞧着是圆润了点。
看着李大娘欣慰的目光，她忽然想起饴糖那事，说：“你们能出村了，那是外头已经有人卖饴糖了？”
当时大河村嫁娶的人多了，宁锦欣也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本来饴糖也不用什么高端技术，传开去是很容易的事情，只是没想到会这般快。
“其实姑娘离开村子不久，我就听有货郎说外头就有卖的了，只是那时候还不多，许村长不让我们出来，后来到大河村的货郎越来越少了，这才同意我们进出。”李大娘说起这个事来，就一股子怨气。
饴糖的成本不高，但是物以稀为贵，生意也常是赚头亏尾，宁锦欣一开始也是把价格往高处抬的。外头有饴糖的时候，大河村的价格没竞争力了，不过大河村的腊肉味道好，所以游商货郎们还是常过去的，只是饴糖购入的数量越发少了。
大河村凭着饴糖赚了不少钱，家家户户的房子都建了新的，村里的孩子也都送去上学了，人人天天有菜有肉，日子是过得很滋润。但饴糖这收入断了之后，这花销就紧起来了，平时天天吃肉都没问题，可现在天天吃肉，家里的余钱就只少不多了。
饴糖的价格是一降再降，但是货郎们也不怎么进货了，说是外头有新口味的饴糖，这些旧口味的很难卖出去。
村里又聚一起开会讨论，可是一群人本来就只会种地的，一两个时辰也没商量出什么结果来，这时刚好又遇到李大娘寻许村长说要出村的事，便立刻有人提出反对。
那些货郎之所以还来大河村，也就是为了腊肉来的，顺带也会多少买一点儿饴糖，若是李大娘出了村，把腊肉的方子给带出去了，那货郎肯定就不来了。
货郎不来，大河村饴糖的生意就彻底的断了。
村里人这段时间眼红李大娘许久了，已经有不少人天天在他们家外头凑，就想得了那方子，要不是李大叔还在宋猎户那做工，这些人估计要撞门进去。
李大娘也是有气性的，这些日子跟村里人越发处得不好了，她们一家子又不是犯人，有恩于她们的是宁家又不是这些村民，凭什么把他们一家子困在这儿？
趁着这祠堂开大会的日子，她一家人就站在祠堂门口，怎么也要讨个说法。
宋庭也是帮他们家的，把里长也请了过来，许村长不敢乱来，一群人商量来商量去，要求李大娘留下腊肉的方子，承诺不把方子给外人，这才准她出村。
这要求实在无理，可许村长说了，当初允许他们这样的外人到村里住，便是恩情，不还清了就别想走。律法里可没有这样的说法，但是里长要维护各村安稳，又担心此时传了开去，日后再有什么天灾人祸要这些村落收户时，各村会排斥外人，也只好帮着劝说李大娘。
李大娘一咬牙，只同意签下不外泄方子的条约，但方子只留给女儿何婶儿，至于他们一家子，从大河村除名并马上让他们出村。
这样她也算是让步了，里长觉得也妥当，改而去劝说许村长，一群人拉扯了半天，最终是定了下来。
“那些人都是黑心肝的，净想着霸占别人的东西。”李大娘越说越气愤：“那许村长更是离谱，我们家出村的时候，还问我要银子，说是当初村里人帮忙建房子的工钱。”
宁锦欣听着长长一叹，说：“小时候我觉得大河村的人都挺好的，没想到现在会变成这样，要是我当初没把饴糖的做法给他们，兴许也不会这样。”
“这跟姑娘有什么关系？那是他们贪念太重，起了邪心，这才变得如此，你看宋猎户和许家的人，当初就没跟他们一伙。”李大娘怕宁锦欣想差了，忙改了话题道：“是了，有件事要求姑娘。”
“何事？”
“若是姑娘不嫌弃，能否留下我和巧儿给姑娘做工？”
“这真是太好了。”宁锦欣高兴地说道：“我真愁着没找到合适的人选呢。”
李大娘也高兴：“我就知道，听宋大爷的准没错。”
宋大爷？宁锦欣眨了眨眼睛，不解地道：“庭叔说什么了？”
“出村的时候宋大爷借我们牛车，让我儿子带话来，说姑娘你忙得抽不开身呢，让我们过来看看你要不要人。”
宁锦欣顿时懵了。
庭叔怎么知道她忙得抽不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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