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第130章
宁锦欣没想到,门房带进来的,除了宋庭,还有宋子熙。
她责备地看了引路的下人一眼,便听见宋子熙说道:“你莫要怪他,我躲在马车里头,他并不知道。”
“看来你也知道我不待见你。”宁锦欣答。
说完,想起宋庭在,顿觉有些失礼,忙请人坐下,接过巧儿送来的茶水,亲自给宋庭倒茶。
宋庭从怀中取出一份已写好的信件递给宁锦欣。
意思很简单,就是说他自己现在孤家寡人的,大河村的家也没有了,就想着这个年节在宁家里过。
宋庭腼腆地笑着,双手不知道比划着什么,宋子熙在一旁替他解释,“庭叔说,如今他熟稔的人除了我,就只有你了,只是我那边如今也不太方便。”
“当然没问题,庭叔你干脆就在这边住下吧,外祖父和外祖母老是说家里个个都忙着,没个能说话的人呢。”宁锦欣故意忽视宋子熙,拉着宋庭的手,“听说庭叔之前教我四哥练武,我实在是太高兴了,如果庭叔愿意,就请正式收下我四哥当徒儿吧。”
宋庭笑得高兴,拍着她的手背点头,转头给宋子熙打手势。
宁锦欣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别处,光给宋庭添茶,但宋子熙的杯还是空着的。
然而就那么几眼,她心里头却又有些好奇,只因宋子熙如今瞧着,跟过去大不一样了。
过去总是谦谦君子郎朗玉颜,如今却是消瘦许多,瞧着老了几岁似的。
宋子熙自己给自己倒了茶,缓缓说道:“庭叔说既然要当你四哥的师傅,那便要将自己的事情给你们交待清楚,他口不能言,就由我代替他说。庭叔与我母亲,自小青梅竹马,还有着婚约。”
宋庭自小在瑶北长大,他的父亲是元家军一个侦察侯,母亲是当地的百姓,给元府做厨娘的。
有一次敌军来袭,来势汹汹,元家军伤众多,怕是要丢城池了。元老将军打算撤兵退守,是宋庭的父亲冒死摸清了地方将领的帐篷所在,午夜带着精英队夜袭,才得以取得这场战事的胜利。
而他的父亲在这次的刺杀行动中,也因为重伤不治而亡,他的母亲也因为伤心过度病倒了,在缺医少药的瑶北,也没熬到半个月就没了。
那时候他年纪还小,元老将军便将他养在身边,瞧他品性好,为人也老实妥当,就做主定下了婚约,将他带到京城与女儿一同生活成长。
本来两小无猜的,长大了成亲是理所当然的事。
但偏偏世事无常,宋子熙的娘亲却是喜欢上一个穷书生。
元老将军十分不满,可他又是极为宠爱女儿,劝说不过,只能回过头来求宋庭。
宋庭很爽快地答应了,解除婚约之后,元老将军便认他做义子,让他一起回去瑶北,等过些时日给他在军队里安排个位置。
可是宋庭拒绝了,说要自己长大了,想到处闯荡一下。
元老将军强求不得,也就只好点头同意了。
后来宋庭跟一个猎户学艺,每隔几月便带上山上采到的好药材和山货,然后跑到京城探望义妹,两人一起长大感情也深厚,在外人看来跟亲兄妹没两样。
然而,这个外人不包括那位靠着妻子得了侯爵的穷书生,他说两人过分亲近,且根本就不是亲兄妹,难保将来会发生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来,不愿意两人再见面。
宋庭不愿义妹为难,便说会远离京城,无事不会相见,侯爷才肯作罢。
离开京城回到师傅家中的宋庭,忽然觉得腹痛头晕,口吐鲜血晕倒在地,不省人事。
醒来后,已是三日之后的事了。
他的师傅跟他说,他中毒了,郎中说这毒呢,中了毒的人开始以为自己只是肠胃不适,可是随着毒数在身体里头侵蚀得越久,人就没救了。他也是幸运,一连两三天赶路没有歇息,血气运行过快,反而把本该在后头才有的症状给显了出来,算是救了自己一命。
死过一回的宋庭想起来去京城那日忙着赶路,一早出门后连水都没空喝一口,也就在侯府喝过一杯茶,两件点心,以及临走前侯爷给他送行的那一杯酒。
命虽然是救回来了,可是嗓子也坏了,从那时开始,宋庭再也不能言语。
身子利索之后,他远离了京城去到大河村,成了一个猎户,年年月月守着山,日子倒也过得平稳。
直到宋子熙前去寻他。
在宋子熙陈述的过程中,宋庭已是泪流满脸。
宁锦欣不知道他是在为自己哭,还是在为心中所爱的那个女子哭。
大概,两者皆有之。
“庭叔就跟我们一起住吧,日后我和四哥给你养老。”宁锦欣安抚他道。
宋庭含泪点了点头,宋子熙便又说道,“还有件事情需要由你来决断。”
宁锦欣抬眼,听见他说,“如果是丘家先提出退亲,然后我上门来提亲,你是否会觉得没有面子?”
什么?
提亲?
宁锦欣忽然觉得脑海一片空白,像是听懂了他在说什么,又似乎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看来你也觉得这样不妥,那只能把这事提前闹大了。”宋子熙自言自语道。
宁锦欣回过神来,冷笑一声,“什么退亲又提亲的,这些事情都跟我无关。”
“自然是跟你有关。”宋子熙幽幽一叹,从怀中取出一道明黄的圣旨来,“与丘家定亲乃是因为那时瑶北在紧急关头,我必须想办法解决。我作为太子的幕僚已是明面上的,那时候你刚在京城站稳,并不显眼,若然我与你来往密切,他们必然会拿你开刀。”
圣旨展开,皇上的意思是,做主判宋子熙之母与永福候和离,宋子熙随母姓元。
“此事我已知会父亲,只是母亲的嫁妆一直并没取回,我也就没搬出侯府。而父亲在外得意向来都是靠着外祖父的名声,也怕这事传了开去,他便不会如从前风光,所以就连府中人也没说。正巧我说要提亲,他一直拿不出我母亲的嫁妆,便想要藉此事讨好拖延,可他根本不知前去议亲的官媒是我的人,交换的婚书上乃是我弟弟的名字,连生辰八字也是他的。”
他称病在家没前去亲自签名盖手印,而是取了婚书回来寻机会作假,指印也是趁他弟弟睡着了让人偷偷给按了的,嘱咐官媒到时想办法糊弄过去。
说来这也是托了他继母的福,这些年在外人面前刻意不提他这个大公子,以至于外头真正在意他名字的人没几个,而他的弟弟,虽然到处交际,可不愿别人老是称呼他二公子,早早给自己取了表字,于是外头对于他弟弟真正的名字也没多少个了解的。
官媒很顺利地拿着婚书露了露就合上,用红带子绑了起来示意丘侍郎收好,那丘侍郎原就对外大事宣扬过是跟侯府大公子结亲,那继母知晓他要娶一个名声不好的丑姑娘,还幸灾乐祸地亲自出面要办好这事。
这样的阵仗,丘侍根本就不会想到要核对名字这一层,小心翼翼地收起来了。
“本想着母亲的嫁妆还未要回,也不好跟侯府闹得太过,便想了法子让太子去施展一下美男计,那丘侍郎在太子良娣和侯府大夫人之间选,必定是要选前者的。只是我转念一想,若然对方退了亲,我再来求亲,别人恐怕会觉着你捡别人不要的,我倒是不在乎这名声,可我亦不愿别人说你。”
宋子熙目光灼灼地看着宁锦欣,“所以这事还是你来决断吧,若是拿不回母亲的嫁妆,我给你的聘礼恐怕会略少一些,况且,我也是花了大心思才让太子愿意出面的,要是不在乎名声的话,回头丘侍郎就是知道这大公子已经变成了我弟弟,必然也会紧紧揪着不放。”
宁锦欣听到这儿,也明白了个大概。
此时此刻,她心里头是欢喜的,欢喜他早早做了准备,并非心里没有她,可是这么长的时间里,自己哭过了,难过了,都是他害的,一时半会的,又不想原谅他。
是以,她转过头去捧杯喝水,并不说话。
倒是刚还在流泪的宋庭,此刻看着宋子熙,震惊得不行,久久回过神来,寻笔纸写下一句举起。
“你这小子,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能说这么多话?”
宋子熙垂目,宁锦欣失笑,险些喷出口中茶水,想也不想地道:“他向来话多得很。”
这会儿宋庭震惊地目光改看向宁锦欣:你知道他话多?
老太爷,这小子在村里这么久,与他同吃同住的,一天下来也没几句话说。他以为这小子本性如此,时常让他到外头多与人亲近,省得长大了成了孤僻的性子。
原来这小子性子不是孤僻,只是与不亲近的人话不多而已。
想到这儿,他顿时觉得不对了,敢情他也是不亲近的人?
这混账小子。
他想也不想,抬手拉过宋子熙就打他屁股。
在心爱的女子面前被打屁股,这是宋子熙人生中从没有想过的事情,可偏偏就那么突然,庭叔手起巴掌落,啪的一声就那么打下来了。
宋子熙愣神了一瞬,当即潮红满脸,当机立断跪在了地上,而庭叔没在意这些,便又重重打了他的背几下才停了手。
瞧见他愣神时那傻乎乎的模样,宁锦欣忍不住笑了。
宋子熙叹气,故作严肃地说:“这么多年,还真是没想到会被人当小孩打,到时能博得姑娘一笑,也算是挨得直了。”
宁锦欣知道他说的这么多年到底是有多长,被这么一幕逗笑了,心中的余下的气也消了,而且他如今就跪在自己面前,满眼的恳请,也着实让她心软。
“本姑娘自然是不捡人家丢了的,但是你母亲的嫁妆也不能让人白拿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宋子熙听罢狂喜,纵使他努力端着谦谦公子的模样,可脸上的笑意怎也掩盖不住,起来对指手画脚还在骂他的宋庭一揖到底,“小子谢过庭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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