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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前尘一梦 之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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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王对生母张淑妃的感情颇为复杂,既有些天生的亲近,又有些处境带来的生疏,但对褒国公府便真有些烦了——且不提褒国公血脉上更亲近他的旁支与名份上更正的嫡支的争斗不休,光是这些人一个劲撺掇他对付齐王、代王甚至九皇子,便让这位天潢贵胄很是不满。

  那是我的兄弟,是好是坏,我自己会判断。身为臣子,你们该做得是辅佐我,而不是妄图用血脉、恩情这些东西来捆绑我,左右我的思想甚至是行事。

  即便圣人不说,梁王也不会纵容张家的,更不会拿这件事当做皇位的交易。故他哽咽着摇了摇头,说:“您要好好保重身子,莫要这样……”说到这里,心中一酸,竟不能再说什么。

  圣人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没说什么。

  为了祚儿,他也要扛下去,熬到祚儿懂事,知道并不是他的哥哥夺了他的皇位,而是年龄差距摆在这里,国赖长君,让祚儿死了这颗心。省得那些喜欢兴风作浪的人上蹿下跳,为了自己的富贵,害了祚儿的性命。

  光阴荏苒,十三载时光匆匆流逝。

  整齐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迎风飘扬着玄色的大旗,威严的“夏”字屹立在风中,“苏”字紧随其后,气势雄浑。

  自远处出现的队列,清一色高头大马,铁甲银鞍,骑士们神色肃穆,目光清正,直视前方,除却马蹄声外,竟无旁的声音。

  为首的将军神色冷淡,透着一股肃杀之气,容貌却是世间难寻的俊美。他脊梁笔直,仿佛永远不会倒下的山岳,令人见之生出无尽的仰慕,却又不敢直视他的容颜。

  直到马蹄声渐渐远去,众人才松了一口气,四下议论开来:“看见车里的那几个人没有,听说是西南的国王、王子还有达官贵人们呢!”

  “管他是什么人,敢挑衅咱们大夏,便是死路一条了。”

  “就是,咱们大夏,可有苏将军在!”

  “对了,听说朝廷打算设安南都护府,若不是先帝爷驾崩,也不会——”

  “安西、安北的两大都护都是国公,苏将军已经是郡公了,如今又立下这样大的功劳,再升一等也说得过去……”

  也莫怪他们这么兴奋,实在是这几年,长安的气氛实在不算好。

  按理说,四年前虽山陵崩,但先帝临终之前封了后宫中地位最高的张淑妃做继后,二皇子梁王便是正儿八经的嫡子,平平顺顺地继位,本没什么。但这位皇帝孝顺,硬是要与先帝一样,扎扎实实守孝三年,做臣子的也只能偃旗息鼓,乖乖做出一副悼念先帝的模样。

  本以为熬过三年便没事了,谁料新帝登基一年出头,才刚改元没多久,太后娘娘便病倒了,饶是皇后娘娘衣不解带地伺候,仍没能多活几年。倒是皇后娘娘,又要打理宫务,又要伺候太后,又要教养儿女,再哭一会儿的灵,也不行了。

  接连几年,皇帝三个最亲近的人都没了,其中滋味,实在不足为外人道。大家呢,知道他不开心,也不敢触霉头,这几年长安的青楼楚馆,茶楼酒肆,生意实在冷清了不少。朝廷上下迫切需要有件喜事来冲淡接二连三的阴云,故西南小国造反的时候,哪怕知晓不过是交趾余孽作祟,杀鸡焉用牛刀,皇帝仍将苏锐给派了出去,朝廷上下,无不盼着一场胜仗来鼓舞人心。

  苏锐不负众望,铁骑所到之处,战无不胜,一鼓作气攻破敌人皇城,大胜而归。

  偌大皇城中,有个两个眉目精致,神采飞扬的少年躲在树后,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地盯着政事堂的大门,一旁的内侍哭丧着脸,险些没跪下了:“秦王殿下,韩王殿下——”您们这可是窥探帝踪,一个不好就要吃挂落的啊!

  “别吵。”秦祚瘪瘪嘴,有些难过,“苏将军答应了孤,回来后就教孤枪法的,结果他一回来……”直奔太极殿了。

  韩王哼了一声,不悦道:“就知道会是这样,你还不死心!”

  相携而来的皇长子,如今是晋王的秦恪和齐王相视一笑,不住叹息,前者径直将最末的弟弟给拉了出来,后者微笑着看着两人:“八弟,九弟,你们在等藏锋?”

  秦祚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大哥,三哥,苏将军答应了教我武功的。”说到最后,不无伤感,和被抢了糖果的小孩子也没什么两样。

  他足足比几个兄长小了十六七岁,圣人有心保幼子平安,从小就没教他什么帝王心术,很是宠爱地任他玩闹。一个他,一个韩王,两兄弟成天打架,不是你挠我,就是我咬你,生机勃勃和小豹子似的,圣人见了乐呵呵,半点不责怪。要是实在闹得不像话,几位年长的皇子自会将他们拉开,李惠妃只要敢抱着韩王哭,秦王就扑进圣人、大哥、二哥、三哥或者三嫂的怀里蹭,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次数多了,韩王在几个兄长或教训,或教导,或劝诱的引导下,觉得这个没娘的孩子可怜,浑然忘了每次都是自己倒霉,竟不和弟弟闹,反倒以兄长和保护者自居了。

  韩王比秦王也大不了几岁,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若不是兄长拦着,他险些跟着军队溜出去,面对两个哥哥的盘问,眼珠滴溜溜一转,就没那么老实了,口是心非地说:“我就陪他这个笨蛋,省得他挨罚,谁会特意来看苏藏锋啊!”

  皇后逝世,对新帝即梁王儿女的影响自然是极大的,三个嫡出的皇子担心父皇另立继后,妃嫔还有庶子们心怀鬼胎。但对皇帝的兄弟们来说,侄儿们都还小,梁王春秋鼎盛,哪里用得着趟这浑水呢?尤其是秦王,被年长的哥哥们当儿子一样地养大,很有些娇气,压根不理会这些事情,沉浸在自己鄂喜怒哀乐之中。只见他皱皱鼻子,不悦地说:“我才不是笨蛋!”随即眼巴巴地看着齐王,“三哥,我去你府上看宁儿好不好?”

  宁儿是齐王与苏吟的独女,也是这对夫妻成亲七年后方得到的女儿,生得粉雕玉琢,非但秦恪眼馋,就是九五至尊宝座上的那一位,也恨不得将之抢过来——谁让他和发妻只有三个不省事的臭小子,没有贴心的乖女儿呢?

  齐王拍了拍弟弟的脑袋:“想去郡公府就直说。”

  “哪有!”秦王忙不迭摇头,“我也很想三哥三嫂的!更想宁儿!”这是真话,几个嫂嫂之中,他就喜欢苏吟一个,对梁王妃都只是不讨厌而已。

  韩王咳了两声,秦王一看,只见韩王左眼写着“控诉”,右眼写着“郁闷”,就差没直接掐着他的脖子摇来摇去,说你小子要出门居然不带上我了!

  人人都说没娘的孩子像根草,可父皇还在的时候,大哥二哥三哥就天天带着老九出去玩,倒是他,母妃说什么也不让他出门,只能在皇宫里称王称霸……

  秦王尴尬地转过头,眼巴巴地看着两个哥哥,齐王忍俊不禁,应道:“行,惠太妃愿意的话,我就带你们去!”

  韩王听了,一蹦三尺高:“母妃一定会愿意的!”他年纪还小,圣人却驾崩了,惠太妃巴不得他与几个手握实权的皇子打好关系,齐王都发话了,她岂会不同意?

  他不比秦王,皇后嫡子,先帝幼子,与先帝一般以秦为封号,以示尊贵;也不像晋王,身为皇帝长兄,封邑封号都被加贵;更不像齐王,位高权重,在朝堂极有威信。哪怕是想优哉游哉过日子,同样是兄弟,也分个三六九等不是?

  再有便是一层不能说的原因了——尊贵的,代表大国的封号,统共就那么几个,他们都封完了,皇帝的儿子呢?不趁这时候稳固地位,难道等皇帝觉得自己儿子的封号太寒酸了,找借口让兄弟们让位么?

  齐王笑了笑,对秦恪说:“还望大哥先照看他们,我去找皇兄说句话。”

  秦恪应下,齐王便命人通传,见了梁王,第一句话就是:“方才八弟和九弟在外头等藏锋。”

  梁王冷哼一声,不悦道:“又来了!”总有那么些人,不遗余力地破坏他们兄弟间的信任,尤其喜欢把齐王和秦王串在一起,仿佛这两人一定会联合起来拆梁王的台一样。

  “阿姊当年所言,我始终铭记在心。”齐王不紧不慢地说,“这些年一直没放松,终于寻到了些眉目,这一位——”他比了个“六”字,“可真是令我震惊。”

  当利公主亲眼见证了魏王暴虐心性,将之告诉了齐王,齐王虽不声不响,却将这事放在心上。果然,这些年的多桩风浪背后都有魏王的影子,就连苏吟险些受辱的事情,也有魏王的推手。梁王厌极了魏王,不屑道:“阴沟里的老鼠,也就是他这样了。父皇何等英明的人物,怎么会有这么个儿子!”光是想到他们竟与这种人体内留着一半相同的血,梁王就觉得反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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