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慰皇后发落奸宦
赐王珍品燕窝、人参并天麻若干;赐怀有身孕的郑贵妃和韦没人金银钱及各色玩意若干;进德妃王氏为淑妃,进美人乔氏为捷好!
内廷传出的旨意无疑让群臣松了一口气,在他们看来,赵佶这番处置自然是极为公允,四平八稳不会引起任何议论。\\www。qВ5、c0m\这也同样意味着,自去年年底闹得沸沸扬扬的宫闱变故,已经正式告一段落。
然而,诸妃固然是万分欢喜,王却已经难以领受。赵佶的病固然是几近痊愈,王的病情却越来越重,一日之中难得有几个时辰是清醒的,整个人更是憔悴了许多。刚刚二十出头的她,竟似乎走到了人生的尽头。
由于宫中已经换了一批内侍宫人,再加上先前变故重重,因此这些人不免在照顾方面很有些懈怠。毕竟,帝后之间的隔阂已经摆在那里,餍镇之事不再追究并不意味着事情就这样了结,联系之前历朝历代的废后之事,就连这些侍奉的人也在背地里议论纷纷。要知道,自从餍镇事发之后,赵佶便再也没有来过这里。
就在人们纷纷猜测王何时归西抑或是何时被废的时候,大病初愈的赵佶却突然驾临,让一众内侍宫人措手不及。
眼看四周一片慌乱,赵佶的怒气渐渐盛了起来,脸色越来越难看。
历来亲王娶妃并不能自主,因此,对于性格恬静的王氏,他并没有太多的感情。但是,王氏自元符二年归于端王府。至今已经有六年,这元配地情分终究还是不能一笔抹煞。
“最近怎样?”
一个内侍慌慌张张地跪下奏道:“回……回禀圣上,…………”说到一半。他突然停住了,心中连连叫苦。当着盛怒君王的面。他又怎能说已经药石罔效,就汤药也难以进口?
“若是有什么万一,尔等疏于侍奉,也一样有罪!”
赵佶怒气冲冲地甩下一句话,提脚便进了内室。一时间。一股比当日福宁殿更浓重的药味立刻冲了上来,竟是难闻得紧。
“这是怎么回事?”他指着一旁正在熬药地小黄门,厉声喝问道,“难道这里就没有规矩了么,怎么能在病榻前熬药,这么重的味道,还怎么养病?出去,以后不得在寝宫之内熬药!”
那小黄门已经是吓得浑身颤抖,半点不敢动弹,正在此时。病榻上传来了一个几乎微不可闻地声音。
“官家……官家别怪他们……”
赵佶一个箭步冲到床前,见本就瘦弱的王瘦得形销骨立,心中顿时一酸。久违的柔情渐渐浮了上来。眼前这个女子十六岁嫁给他,先为顺国夫人,而后册立为,又为他生下了皇长子。可以说,在自己的每一步中都能看到她默默的影子。可是,偏偏仍有人不放过她,自己当初怎么就这么糊涂,以王地心性,怎么可能去做餍镇这样的事?
“别说话,就这么躺着!”赵佶按住了挣扎着想要起身的王,微微点头道,“你这宫里朕会命人好好整肃,不能这么瞎折腾,历来哪有在宫室之中熬药的道理?”
“官家别责怪他们,这是臣妾自己的意思。”王终于缓过了气,话语也渐渐连续了起来,“官家也是刚刚生过大病,倘若在外熬药,这药味难免会散播看来,若是外头的官员闻到了,说不定又有什么猜测。再说,郑贵妃和韦美人都已经有了身孕,若是有一个万一,臣妾也过意不去……”
“你别说了!”赵佶越听越觉得心惊,忍不住打断了她的话头。尽管早知道王是个贤良淑德的女人,但是,在遭受了这么多不公之后,她对他却没有丝毫埋怨,反倒是一心一意为别人着想,光是这份心意,后宫之中便没有第二人能及。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才安慰道:
“你的心意朕都知道,但是,这不利于你休养,再说了,你这里不止这一间宫室,哪里就会影响他人?那些小人滑胥偷懒,你就不用替他们说好话了!曲风!”侍立一旁的曲风陡地听到赵佶叫自己地名字,慌忙趋前几步躬身道:“小人在,圣上有何吩咐?”
“宫里的内侍宫人,你全部好好梳理一遍,把那些三心两意的人全都拎出来,这里不需要趋炎附势地小人!还有,传朕旨意,召医官院院使罗蒙亲自为看脉,务必精心诊治!还有,有恙在身,除了郑贵妃和韦美人有孕在身不便行动之外,其他的嫔妃一律不能疏忽了礼数,还有……”
见赵佶一脸怒容地说了一大串命令,曲风只觉后背出了一身冷汗。后宫之中向来就是锦上添花的人多,雪中送炭的人少,想当年哲宗皇帝在世时,刘珂便恃宠而骄,处处不把孟后放在眼里,甚至为此废了孟后,现如今宫中众人焉知不是怀着同样地心思?这样一道旨意传下去,怕是傻瓜也知道,天子官家和之间的情分依旧深重,不容外人离间。
“官家,已经够了……”王终究还是挣扎着撑起了身子,一把拉住了赵佶的袖子,“莫要为臣妾一人而让宫中乱了阵脚,臣妾病着的时候,郑贵妃遣人来探望了好几次,还送过不少补品,至于其他人也多多少少来过,没必要强求她们每日都来……”
“小如!”
听到这个久违的昵称,王顿时身躯一软,神情怔忡不已。六年来,除了新婚的那三个月,她再也没听到过这个称呼,此时此刻再听到,她心中自然是五味杂陈。
“你是朕的,自然不能一味恭俭待人。”赵佶的口气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意味,随即便挥手命曲风前去传旨,而后又将一干内侍宫人都屏退了。
此时此刻,内室之中便只剩下了这帝后二人,两人彼此凝视着,谁也没有先说话。良久,赵佶突然轻轻叹息了一声:“朕早该知道,餍镇的事情不可能是你做的。夫妻多年,朕却依旧被疑忌乱了心绪,是朕对不起你!”
王闻言大惊,脱口而出道:“官家!”
“是朕不该听那几个宫人内侍的一面之词便怪罪于你,是朕不该不分青红皂白拂袖而去,是朕不该罔顾结发之情对你的病不闻不问……”
“官家,官家不可这么说!”听赵佶的话语中的意味越来越不对,王立刻打断了话头,自己也急得咳嗽了两声,“臣妾身为,却连自己宫中的人都管束不好,自然也是有责任的,官家责备原是应当。况且这病也是多年落下的病根,圣上自己也在病中,怎能说不闻不问?”
“你还是像以前那样,凡事只想着别人。”赵佶又叹了一口气,伸手抚上了那面颊,“跟着朕这么多年,你却越发消瘦了。小如,你知道朕不喜欢你哪一点么?你实在太贤良淑德了,不像一个有血有肉的女人……”
直到赵佶离去,王依旧没有从极度的震惊中回过神,乃至于赵佶最后吩咐她将养身子的几句话也漏过了。贤良淑德,难道父亲和母亲一直教导她的贤良淑德反而错了么?难道她信守女子不妒的原则反而错了么?一时间,她只觉得将自己深深包裹在里面的那层外壳完全碎裂了。
匆匆回到福宁殿的赵佶并没有立刻处理政事,而是命人叫来了梁师成,然后便把一干闲杂人等全部遣退开来。
自打赵佶病愈后下达了一连串旨意之后,梁师成便颇感惊疑不定,此刻听闻召唤更是心中忐忑不安。匍匐在地的他甚至不敢去偷眼观察赵佶的脸色,只是在心里一遍遍地回忆自己做的每一件事,确认毫无破绽之后方才逐渐镇定了一些。
“梁师成,你干的事情,忖度朕都不知道,是么?”
这犀利如刀的一句话骤然甩下来,梁师成顿时有些懵了。但是下一刻,醒觉过来的他便立刻重重磕头道:“圣上明鉴,小人一向秉承圣上旨意办事,从来没有半分逾越……”
“没有逾越?没有逾越你会和外官勾结,私相传递信物?”暴怒之下的赵佶重重一拍桌子,怒不可遏地斥道,“你区区一个内侍黄门,朕不过看着你能写一手好字的份上刻意优容,你不但不知道感恩,反而在背后兴风作浪,莫非以为朕就会始终容忍下去么?”
这私相传递信物的罪名扣下来,梁师成反倒恢复了平静。他是命人送出过一方锦帕,而那三个小黄门也确实捅了娄子,但是,不管怎么查,事情也不会和他有关。想到这里,他索性一叩头道:“圣上,小人确实冤枉,小人可以指天发誓,绝对没有暗通宫外之人。”
赵佶随手从袖子中掏出锦帕,冷冷掷在地上,厉声喝问道:“那这是什么?”
梁师成膝行几步,捡起那半方锦帕才瞧了一眼,脑海中便清清楚楚地浮现出“构陷”两个字。然而,不管是行文笔意还是遣词造句,全都是他素日的用法,一时间,他甚至有一种百口莫辩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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