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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借兵


搭上湖广总督这条线之后,私盐就变成了官盐,刘骁现在是大清品武管,湖北新军的管带,王老师则成了总督府的座上宾,他化名王顺叟,与部堂大人亦师亦友,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的招呼着,小日子不亦快哉。

        有部堂大人的垂青固然可以迅速跃升武汉上流社会阶层,但这只是敲门砖,真正能融入进来靠的是接地气的朋友和自身的本领,张之洞身份太高,反倒不如纳兰管用,蓝道员在武汉士绅向来以仗义疏财,信守诺言闻名,民间多传言他的故事,甚至将一些原本属于胡雪岩的故事移植到了蓝凤林身上,所以在民间威望十足。

        总督大人日理万机,王顺叟和两个晚辈乘船游览长江,开到龟山蛇山附近,说起这著名的黄鹤楼来。

        王老师说:“我见过的黄鹤楼是1985年重建的,再上一辈的黄鹤楼是康熙四十一年建的,咸丰年毁于战火,这楼自从三国时期初建,历代总是毁于战火,可见人类的历史,战争多于和平。”

        虽然结论是正确的,但是论据有点站不住脚,刘骁指着江北岸的一片建筑说:“那就是租界吧?”

        纳兰接口道:“汉口有五国租界,英租界已经有四十年历史,是天津条约的结果,俄法德三国是以赎辽成功为名建立租界,日租界是强行建立,还有一个比利时租界,是卢汉铁路借款的副产品。”

        隔着滚滚长江,也能看到汉口的繁华,正所谓九省通衢,名副其实,地处央,又有长江水运便利,商路北至俄罗斯,西至重庆,东至上海,南至广州,又有朝廷办的汉阳铁厂和兵工厂,贸易和工业带来了大量的市民阶层,与禁锢在土地上的农民不同,市民接触的思想更复杂,十一年后的辛亥革命,就是新军和市民联合搞成的。

        王顺叟站在船头思索良久,忽然道:“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改变这个国家。”

        刘骁不假思索道:“和国联军干呗。”

        王顺叟说:“其实方法有无数种,每一种都会比原先的路线更优,但我们付出生命不能只强一点,必须把今后几十年的和平奠定,与列强只能用他们听得懂的语言,也就是暴力与之对话,这个不难,难的是如何建立一个新的政权,谁来主政。”

        刘骁也默然了,这个问题他同样考虑过,答案是没有。

        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肯定不行,太后虽然擅长政治平衡,但寿数到了,还有年的活头,光绪皇帝虽然正当年,但身体状况也堪忧,个人素养也不足以执掌老大帝国,至于后面的隆裕太后和宣统,纯属孤儿寡母,提都无需提。

        在历史上,庚子国变后有一种说法是将慈禧列为战犯处置,大清的国本交给李鸿章,让老李当总统,这似乎是一条路,但李合肥也是风吹残年的老人,活不了几天了,同样张之洞刘坤一这些一代名臣都到了寿终正寝的岁数,往下就只有一个袁世凯了。

        袁世凯手上的军队,他的新建陆军在庚子国变分毫未伤,而其他新式军队都消耗的七七,这就直接导致袁的一家独大,他做个赵匡胤第二本来也是可以的,铁腕人物至少能保证国家的基本统一,不至于四分五裂,可怜老袁鬼迷心窍要当皇帝,晚节不保,当皇帝这茬是可以规避的,规避不了的是老袁的身体,袁的基因决定他活不过十岁,神仙来了也白搭。

        袁世凯的死,才是分崩离析的开始,人政客没一个能镇不住北方的军权大佬,翻来覆去数了一遍,还真就没一个人顶得上。

        刘骁正想叹气,忽然看到了纳兰,心说自己真是瞎了眼,放着一个人选在这里怎么就看不到呢。

        “纳兰主政。”刘骁说,“非他莫属。”

        王顺叟也看向纳兰:“对啊,怎么把你忘了。”

        纳兰忙道:“这如何使得,我何德何能,当此大任。”其实此刻心暗喜,就等这句话呢。

        刘骁说:“心胸阅历手段格局都够了,唯一差的是资历,今年都给你补齐了。”

        这话不假,纳兰虽然在清末只是一个小有名气的兵备道,还不是正经进士出身,而是捐官,但他在另一个位面却是赫赫有名的鄂王,一方诸侯,论能力是足够的,乱世出英雄,庚子年正是出豪杰的时候。

        方针既定,三人密议起来……

        ……

        武汉三镇是大清国少有的大城市,生活条件比商州强十倍,但刘骁不能留在此处,将军不可远离军队,他必须星夜赶回商州,时间不等人,纳兰抓紧时间采购物资,一并带回加强金鳞军与白龙军的武备。

        汉阳兵工厂生产的所谓德国毛瑟枪其实和毛瑟一点关系都没有,是德国委员会式步枪被几个奸商冠以毛瑟的名义卖给大清的,木已成舟也没法换装,这种枪比白龙军的步枪先进,纳兰拿着张部堂的手令,从兵工厂提了一百杆步枪。

        刘骁看着提货单大为不满,一百杆够谁用的。

        纳兰说,兵工厂的产量有限且不稳,机器三天两头出故障,且制造用的钢材弹簧全靠进口,湖北本地军队还没换装完毕,你张口一万人,闭口一万人,终究一个人毛都没见着,香帅能批一百杆已经很给面子了。

        刘骁说:“那我自己买还不行么。”

        纳兰说:“兄弟你说这话就见外了,咱们是兄弟,没有你我,只有咱,步枪是四十两银子一杆,子弹一千发一百两银子,合成一钱银子一发子弹,这钱,哥哥出,砸锅卖铁也要凑三千杆枪。”

        刘骁唏嘘,清末的工业品实在是贵,这哪是打仗啊,分明是拿银子打雪仗。

        纳兰的办法是在工厂的生产流程就克扣下来,但这需要时间和银子,这边他来主持,刘骁还是去抓部队,临行前纳兰把武汉三镇的成衣铺搜刮一空,弄了百十件官服。

        这是个衣冠社会,官与民的区分主要靠服装,普通大头兵另说,湖北本地的新军还是缠块包头布,穿件粗布号衣,脚上草鞋,腰间布带,还不如白龙军的军装先进,但当官的不一样,马褂长袍,凉帽暖帽,官靴官裤都不能含糊。

        官员服装并不是官府发的,而是自己在裁缝铺定做,低级官员买成衣即可,纳兰搜罗了一批打包装船,连同武器弹药一并北上,刘骁带着自己的另一堆物资,打包的严严实实,都是从塞斯纳上搬下来的,不晓得是什么宝贝。

        “贤弟务必将部队带来武昌。”纳兰千叮咛万嘱咐,这可是军令状,张部堂不喜欢底下人糊弄,到时候没见着兵,真的会死人的。

        “你放心,咱们兄弟一体,我不能让你吃亏。”刘骁胸有成竹,登船去了,纳兰在武昌码头挥手道别,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个刘骁不会省心的。

        与此同时,纳兰又派了自家商行里的大掌柜远赴京师办事,今年的主战场在京津,情报工作少不了。

        果不其然,刘骁回到商州后,先做了一件事情,将官服发给众将,又命全军扯布包头,遮掩旗号,在校场上列队,刘骁在点将台上操控无人机,俯拍了一张超级大合影。

        照片导入笔记本电脑,打印机连着ups供电装置,又连着太阳能电板,打印出一批经过ps的照片来,黑白的银盐照片,符合十九世纪技术水平,将照片放进公袋,百里加急送去武昌。

        带兵去武昌,光是路上就要消耗大把时间,到了武昌就为了给张之洞看一眼,成还要被他塞进各级军官抢班夺权,刘骁自然不怕自家子弟兵被夺走,但是麻烦啊,庚子国变就在眼前,没时间应付这些破事。

        照片先到了纳兰手里,他看了就明白刘骁的意思,好嘛,拿照片交差,也就是你小子能干出这种事来。

        纳兰自己有兵,金鳞军听他的调遣,但是金鳞军都是鄂州本地兵,跨越百年回到故乡,恐生事端,所以他也不敢冒险,既然结拜就该互相信任,罢了,且拿照片看看香帅怎么说。

        总督衙门,张之洞手上拿着一张《京报》仔细阅读,京报诞生于乾隆年间,是古时候邸报的延续,大抵是朝廷刊发的内参性质,但民间也可以购买订阅,上面主要是皇帝圣旨,大臣奏章和朝廷牍,看不懂的人看的味同嚼蜡,看得懂的人津津有味。

        除了京报,还有几张极为难得的照片,是湖北驻京人员搞来的武卫军操练的照片,甲午战争打败之后,朝廷将残余的部队七拼凑,拼成十万人的武卫军,用于拱卫京师。

        武卫军像以前的军队那样分成为后左右前后,前军是淮军精锐武毅军聂士成聂军门的老底子组成,后军是董福祥从西北带来的甘军,左军是老将宋庆麾下毅军,右军才是袁世凯编练的新建陆军,军是荣禄亲自组建的一支队伍,总的来说,武卫军就是大杂烩。

        照片上的军队西合璧,头戴西式平顶草帽,穿对襟战袄和式步靴,挂西洋指挥刀,扛奥国造曼利夏步枪,庸仲萎靡,不伦不类。

        京报上对武卫军大吹大擂,让张部堂颇有些不以为然。

        恰在此时,纳兰觐见,带来了一批照片。

        “部堂,这就是刘管带组建的新军。”纳兰小心翼翼将照片呈上,在别人面前,他总是自信满满,气场爆棚,但就是在张之洞面前完全被压制住,大气都不敢出。

        香帅戴上老花镜,看着一张张a4大小的照片,就像老爷爷看远离家乡的儿孙照片一般仔细。

        这年头的照片是做不得假的,是洋人带来的最高科技,普通人根本没见识过,京城里的贵族们才有财力拍照,一个人一辈子拍一张照片就算不错了,洗出来小照签名送人是最好的礼物,如果能与名人合拍一张,挂在家里堪比御赐牌匾。

        所以张之洞对照片毫不怀疑,他甚至在默默清点照片上的人数,计算拍照得搭多高的台子。

        照片不止一张,除了密密麻麻的大合影,还有以营为单位的合影,看士兵的精气神确实不错,背影正是商州古城,也做不得假。

        “妙啊。”张之洞说,“来人,将照片随同老夫的奏折一同送往京师,让太后看看我湖北练兵的风范。”

        纳兰进言道:“部堂,卑职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张之洞瞥他一眼:“但讲无妨。”

        纳兰说:“倘若朝廷看我们的新军练得好,硬要索去如何为之?”

        张之洞哈哈大笑:“凤林,你狭隘了,老夫练兵难道是为了自己练的,自然不是,老夫也不是为了湖北练的兵,而是为朝廷,为大清练的兵,老夫算过,养活一名新式陆军的粮饷,能养两个旧式练勇,打仗要用新军,弹压暴民,练勇足矣,既要练新军,练勇也不能裁撤,否则又生事端,这一万人马一年的粮饷盐菜草谷要一百五十万两,朝廷既要,便给他,省了我湖北的赋税办厂修铁路岂不美哉。”

        纳兰佩服的五体投地,名臣就是名臣,格局确实大,一点私心都没有,当然这也和这支军队并未让他投入成本有关,等于是白捡来的,自然送人也不心疼。

        部堂还有政治上的抱负,还要和李鸿章、刘坤一这些同僚较劲,尽忠朝廷是进阶的梯子,练兵练得好,不是拿来看的,而是供朝廷用的,朝廷用的舒心满意,功劳自然算在老张头上,三眼花翎和死后的谥号就稳了。

        这年头电报已经有了,但封疆大吏的奏折还是采用最原始的方式,湖北的奏折连同照片星夜飞向京师,很快就来到北京紫禁城储秀宫,烛光下,李莲英肃立一旁,当朝太后老佛爷批阅湖广总督的折子,看到了几张照片,其一张上英气勃勃的军官让她很是喜欢。

        慈禧当即在奏折上朱笔批阅,以商量的语气向张之洞借兵,用于弹压华北地面,当然最好军队的粮饷依然由湖北供应。

        入春以来,义和拳闹得厉害,洋人蠢蠢欲动,朝廷的兵都不够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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