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危不至己，可高枕无忧

胖妇人的嘶吼在耳边响起，浮欢头也没回，抽出左手，一掌拍在地面，撑起一个一人高的防护罩，便没再理会她。

        妇人尖利的指甲被灵障弹开，又锲而不舍的继续疯狂撞击。

        浮欢看着最后一点液体滑入绿玉的嗓子眼，松了一口气，抹了抹额头的汗水，靠在石墩上平复气息，她因为破镜失败，境界下跌，灵脉本就运行不畅，如今又强行抽取大量灵息化灵，随时都可能倒下。

        看了一眼胖妇人阴魂般的纠缠，已经力不可支的浮欢用余光扫视着那乌泱泱围观的一众人，心头涌上一股悲凉，普通民众的视而不见，在她的预想之中，可出乎她意料的是和围观民众一起选择冷漠旁观的空骑卫队，里面有很多人，甚至看她狼狈模样，眼里还有一闪而过的快意。

        她记忆残缺，不知道到底当年的“城女”给她们带来了多少伤害，惹得向来与世无争的无岁城人如此仇视，但她明白一个道理，若是人人都可以随心所欲，放任自己的欲望，为了所谓的罪有应得，就可以不顾他人的生死以此达成自己的目的，即便只是坐视不管，那也是手染鲜血的杀人帮凶！

        浮欢抬手一点点的擦掉绿玉脸上的血，“外人都说，无岁城是一片岁月净土，城中人心存善念，与世无争，所以才有苦求一生，至死不悔的寻城人，才有世间朝圣之地的天下共识，才有城主一贴出，百方应的威武场景！可我瞧不上你们！什么心存善念，明明是罔顾人命的杀人帮凶，什么与世无争，明明是欲望至上的自私之人！我浮欢，瞧不上你们！”

        灵障可以传音，浮欢突然的讥讽让一脸兴味看好戏的众人都为之一愣，随之而来的，是炮火般的反唇相讥。

        “呵，说的多有骨气，还不是想用激将法让我们帮你，你不是很有能耐吗，你不是天下无敌吗，你不是未逢敌手吗，你这么厉害，说那么多做什么！”

        “就是，还瞧不上我们，你现在都自身难保了，还有心思装清高…”

        “我看哪，就是她害死了那灵侍，真是个祸害，自己倒霉，身边人也跟着遭殃！”

        民众群情激愤，你一言我一句将浮欢嘲讽了个遍，现场气氛一时高涨无两，恨不得亲手去砸了那劳什子灵障，帮那妇人一把。

        上云杉沉默的听着众人的喊骂声，并没有出声阻止，只是指挥守兵将他们护在身后，不许他们上前一步，又将视线投向河堤边那个无悲无怒的人，额头的汗水和发白的脸色透露出她即将力竭的事实。

        “你都已经自身难保了，还有心思呈口舌之快，怎么，觉得自己快死了，不骂上两句觉得亏了？”

        浮欢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上云杉见她如此沉得住气，即不想开口告饶，也不打算向他们求救，好像刚才一番话只是为了自己解气，一挑眉，“戏要演全场，临到末了，自然不能功亏一篑，可若是命丢了，岂非连辛苦挣来的喝彩也听不到了。”

        “呵。”浮欢发出一声嗤笑，“比起他们，我更瞧不起你，所以不愿同你讲话，你却非要上赶着搭讪，莫非是因为觉得受到了冷落，想要争宠”

        “嘶！”赵虎倒吸一口凉气，对李龙道，“这女的虎啊，死到临头了，竟然还敢调戏我们队长!”

        上云杉阴沉着脸，抬手召回悬在妇人头顶的软剑，气极反笑，“既然如此，那想必城女殿下也用不着我帮忙了。”

        话音刚落，摇摇欲坠的灵障就在众人的注视下，出现一道巨大的裂痕，浮欢只觉喉头腥甜，呕出一口红血。

        现场像被按了暂停键，一下子安静下来。

        浮欢扶着石墩站起身，靠在身后，感受着灵脉之中，如同发狂野兽一样的血液四处咆哮，想要冲破牢笼的束缚，看向众人的眼神清醒中带着笑意，“醒灵之事乃是天定，人命的尊卑又岂是修为的高低能定的，你们今日拿我灵境高强一事做借口，虽为嘲讽，但我觉得很有道理，我祝福你们，来日城门大开，你们不会因为不修灵而跪求这个弱肉强食的世间！”

        说完也不去管众人的反应，挥手撤去残存的灵障，看着呆愣片刻随即猛扑过来的胖妇人，强行运转濒至破裂的灵脉，将仅存的灵息凝聚到掌心。

        在胖妇人利爪抹上自己脖子的瞬间，右脚只向后退了半步，身体便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右偏转了稍许，尖利的指甲险之又险的擦过浮欢的脖子，顷刻间留下几道黑红色血痕，而浮欢的手掌也因为近距离的接触顺利击砍中对方的颈侧。

        在众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中，胖妇人脸上红斑尽褪，轰然倒地。

        上云杉看着地上面容恢复正常的妇人，眼底闪过一丝错愕，他如果没看错的话，对方最后那一掌，看似是杀招，实则是化实为虚，透过妇人的身体斩在了那邪物的身上。

        “杀人了！杀人了！城女殿下杀人了！”

        人群中，不知谁高喊了一句，周围民众顿时叫嚷着四散而逃，现场一片混乱。

        浮欢看着因为害怕而逃跑的众人，突然就笑了，绿玉死状那样凄惨，都不见他们惧怕，如今，只因为一具不知死活的躯体，就惊慌成这样，只因为那是城女杀的，觉得自己的安危受到了威胁。

        痛不在己身，原来是这个意思，都恨城女无情，谁又真的有情了，可笑

        危不至己，便可高枕无忧！

        “上云杉。”

        上云杉看向浮欢，神色复杂，“你没杀她。”

        浮欢露出疑惑的表情，“你没听见吗，那些人都在喊，城女杀人了。”

        上云杉道，“何必糊弄我？”

        浮欢移开视线，笑着说，“父亲大人提拔你为队长的时候，我也在，当时他问我，这人如何，我说，就一点好，够自大。你看，你如今果然做的很好。”

        “噗…”有人没忍住，笑出了声。

        上云杉额间冒起青筋，凉飕飕的眼刀飞过去，神色不善，正要开口，浮欢眼都不眨一下，堵他，“你别说话，我说了不想听你讲话。”说完也不管对方脸色，接着说，“我知道我灵脉损耗严重，可能下一秒就不行了，我那爱民如子的父亲大人听说我杀人了，说不定会大义灭亲灭了我，就更别指望他能拿什么灵丹妙药救我，这样说来，你可能是我见的最后一个人了。我虽然不喜你，但不喜有不喜的说法，趁这个时间，我骂骂你吧，否则，我怕我死不瞑目。”

        浮欢说着嘴角又溢出一缕鲜血，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盘坐在地上，靠着石墩，继续道，“刚刚那群人百般嘲讽我，搜肠刮肚，为了让我难受，费了不少心思，我不怪他们，却也仅此而已了。可你们不一样，你们手里有权力，是执法者，竟然也跟他们一样，凭一己之私做事，凭个人喜好定罪，所有人，几乎都选择了放任，放任伤害的形成，百姓恨我，最多只是口头攻击，而你们的恨，却能伤人性命！”

        浮欢的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要命的往下砸，哭的哽咽，“你们这群自称无岁城守护者的人，到底守护住什么了，你们没有护住我，让我被那妇人无端攻击，你们没有护住绿玉，让她无辜牺牲，甚至于…你们连那个妇人都没护住，就在你们眼皮子底下，被邪祟侵蚀，命丧黄泉！只因为恨我，我从前施加给你们的伤害，你们想讨回来，便用这种默许的方式，放任了两条人命…”

        上云杉双手握拳，面若寒霜，眼中情绪翻涌不止，竭力控制住自己心头的怒火，隐忍道，“这世上，最没资格说这种话的人，就是你。这城里的每个人，都遭过你的罪，空骑卫队里的每个人，都为你挨过打。你当年眼高于顶，看不起除了你之外的任何人，所以你从不考虑别人的感受，自己要做什么就费尽心思要做成，从来不管别人会为此付出多大的代价！”

        “没有比你更自私的人了，浮欢，那些人说的没错，如今的下场，都是你咎由自取，是报应！她们的死，归根结底，源头是你，不要再站在天上训斥谁了，你已经跌进了泥里，没有资格！”

        “所以你们打算走我当年走过的路吗？”浮欢被情绪激动的上云杉吼的脑袋一阵发晕，心悸的厉害。

        上云杉眼神凶狠，“你说什么？！”

        “我说，这样的你们，和当初的我，有什么区别呢，我没资格说你们，你们，也没资格说我！”

        说完，浮欢脑袋一偏，没了声响。

        原来骂完人就跑的感觉，这么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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