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污蔑
今夜星星月亮是几年难遇的明亮,孟琰玉便邀了孟大老爷,孟大夫人,二夫人去赏月。孟琰玉特意引大家路过西院后门,樱珠耳语说就在附近,琰玉顺势假装往四周瞧了瞧,目光落在一座假山后叫了起来,“咦?三妹妹!那好像是三妹妹啊,三妹妹!”
一家子便跟着孟琰玉走去,余氏一听急得崴了脚,一下子无法走路了,众人瞬间惊慌了起来,假山后的人也不敢多动。
“快来人,先把弟妹送回院里请大夫医治!”
余氏无奈被抬回去请大夫医治脚了,而这边众人便去到了假山后面,见到的却是伶玉姑娘身边的馨儿和宋如枫的下人元子。原来是宋如枫叫元子悄悄送砚台来赔给伶玉了。
孟琰玉微微皱了下眉,难掩心底的失落,“是馨儿啊,天太黑我竟认错人了。”
韩氏瞧着不对劲,“你们两个这么晚了在这里做什么!”
孟长柳眼眸暗了下来,声音低沉,“去前厅说吧,月也别赏了!”
——
书宝斋里,烛火微微随风摇曳,炭盆里的火星子时不时飞溅出来,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伶玉,坐。”伶玉很快便被叫了过来,孟大老爷正招手示意她坐下。
伶玉一看堂下的情势便大概明白了,心里隐隐不安。
“这么好的东西,怕不是一个下人可以拿的吧。”孟大老爷拿出刚刚二人传递的物品—红丝砚。
韩氏打量了元子几眼,开口道:“你是宋家公子的人?”
“是,大夫人,小的元子,是宋尚书家的小厮儿。”元子颤颤巍巍地说着,馨儿也吓得不轻,低着头没有出声。
“看样子,这东西不是你能偷的,这是…你家公子托你给伶玉的?”孟长柳一听便明白了。
馨儿一听赶忙磕头维护伶玉,“大老爷,我家姑娘不知道此事,是我私自做主收下的。”
元子抿了抿嘴,咬咬牙开口,“回孟老爷,是我邀馨儿姑娘一见,她并不知是何事,其实是我家公子前些日子…”
“哪有你这个下人说话的地儿,”孟琰玉立刻打断元子,“三妹妹,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下与宋公子交换信物!”没有抓着伶玉和曹家公子,宋公子也不错,否则孟琰玉今日这趟不是白走了。
交换?只一红丝砚,哪来的交换?伶玉正疑惑着,便见樱珠匆忙从外头赶进来,将一个手帕递上,交换的信物来了!
“老爷夫人,这是奴婢方才在假山后头捡到的贴身帕子,许是馨儿拿去的,看情势不对便偷藏在了山后。”
韩氏拿过帕子一瞧,一对鸳鸯戏水,好不亲昵,随即气得拍案而起,声音尖锐,“好啊!老爷,你看看这害臊的东西!不管是他们两个下人私会还是伶丫头与男子私交,都罪该万死!”
馨儿瞧着那帕子压根不是她的,更不是姑娘的,一下子有苦难说,急得直拉伶玉的衣袖。伶玉看着帕子也咽了咽口水,这下子是诚心要栽赃了。
伶玉起身跪下,正欲解释,“大伯,伶玉…,”却立刻被孟琰玉打断,“父亲,那天我看伶玉的笔墨用着不顺,耽误了交卷,还被教谕批评了呢,这红丝砚定是她去找宋公子讨要的!”
馨儿看伶玉被污蔑激动起来,“二姑娘,您胡说什么话呢!还有这帕子也压根不是咱们的!”
“闭嘴!一个女使在堂上怎敢这样放肆!”韩氏气急败坏死瞪着馨儿,面目狰狞,“你的意思是樱珠污蔑你们了?她一个孟府嫡女的贴身女使,好端端的为何要污蔑你们?”
伶玉已经有口难辩了,这样的场面她早已见怪不怪,说再多都无济于事。
余氏的侄女余箬溪嫁入孟家也几日了,方才一直待在旁边,此刻赶紧开口道:“父亲,箬溪觉得这件事以现下的证据看来不足以定伶玉妹妹那样的罪,这红丝砚归根结底也就是寻常男女的礼尚往来罢了,还有这帕子,捡来的也无法证明就是馨儿身上掉的呀!”
孟琰玉有父母撑腰,底气足了些,方又想起什么,嘴角微微上扬,“礼尚往来?嫂嫂可是清楚地知道三妹妹的事情?”
余箬溪有些不知该如何解释了,孟琰玉继续说道:“父亲,我今日在学堂里可是看见三妹妹已经用着一块新砚台了呢,看质地是上等端砚,稀有着呢!这样贵重的东西,莫不是妹妹也向曹三公子讨要了?”
伶玉惊讶地看着二姐姐。那端砚是极少见极低调的,且外观看上去与旁的砚台毫无差异,就算是吕先生亲自瞧也不一定会认出,孟琰玉竟一下子就瞧出那是上好端砚了?
伶玉正纳闷着,一下子没法说出吕先生只好先沉默了,既是想保护孟家也是保护先生。
孟琰玉一瞧伶玉默认了,嘴角疯狂上扬,心里喜滋滋的。
韩氏五官都快纠在一起了,这样贵重的东西她都没有,那伶玉也配拿?随即叫起来,“什么!你既已收了曹三公子如此贵重的礼,却还要吊着宋公子?真是不知羞耻!”
孟长柳长叹了口气,制止韩氏说些更难听的话,“这帕子还不能说是信物,待查出来再说吧。”
韩氏不管老爷说什么便一锤定音,“还有什么不清楚?那假山后头人迹罕至,隐蔽着呢!不是她的还能是谁的!”说着随即转向伶玉,“你个贱蹄子,自己不守女德,还要连累我家琰玉!你知不知道这件事传出去是要坏了我们孟家姑娘的名声哪!”
说到这儿厅堂里鸦雀无声,韩氏便先一步继续开口,“伶玉作为一个闺阁中未嫁的女子,千不该万不该与别的男子有旁的瓜葛,馨儿作为伶玉的丫鬟私下收礼更是罪该万死,拖下去打三十大板,然后打发了卖给人牙子去。至于这猢狲,自是宋尚书的人,便绑回去交由宋尚书处理。另外还有那曹公子,伶玉我奉劝你一句,别妄想攀高枝,国公府嫡子可不是你随便能够得着的人!”
伶玉自己倒是无所谓,但毕竟馨儿是自己的情同姐妹的丫鬟,便想替她求情。而余箬溪在一旁早就忍不住了,这下开口赶紧替馨儿求情,“母亲,三十大板会出事的,府里好端端死了人,传出去人家是要猜忌的!”
孟大老爷随即开口,“箬溪说得对,伶玉,这是你的女使,你自己处置吧。梦婕,我有些乏了,剩下的事就交由你处置吧,切记,不要让事情传了出去。”
“好的官人,您放心吧。”韩氏送走了孟大老爷,转头又气冲冲地坐了回去,“那伶玉你说说,你想怎么处置你这女使啊?”
伶玉跪在地上咬咬牙,“伶玉不敢多求情,自己的过错自己担,至于馨儿,不如大夫人就罚她十板子去厨房做苦力吧。”
馨儿含泪向伶玉磕了个头便受罚去了,元子也被绑回了宋府。
韩氏转头望向伶玉,“伶玉破了闺阁女子的禁忌,罚手板子,在祠堂跪三日去,今后不用再去上教谕的课了。”
余箬溪跪下继续求情道,“母亲,二婶婶那里知道了怕是要翻脸,别罚手板子了,女孩子家留疤了将来怎么嫁人哪!”
韩氏道:“箬溪,这里不碍你的事,我知道你与二房有亲,但你现在已经是我大房的媳妇了,待会瑾文回来,若是知道你违逆长辈不知会怎么样呢!”
忤逆长辈?箬溪有些想辩驳,伶玉赶紧拉住嫂子摇摇头,赶紧谢过夫人去领罚。
每一板子打在手上都生疼,伶玉愣是一声没吭,她早已受惯了这种处罚,从小就是这样,无论琰玉犯什么样的错,都只是闭门思过。而她,每次即使是没做过的事也会受到处罚,像下人那样打板子,不过伶玉庆幸的是,她还有母亲陪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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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二夫人看完大夫坐在床上急得直冒汗,脚崴了却又下不了床,身边的落梅给余氏敷着药,“夫人,您就别着急了,大房那边不会怎么样的,再说,还有箬溪娘子呢,她终归是向着咱们的,您还是先把药喝了吧!”
“可我这怎么放心的下,落梅,你还是替我去打听打听怎么样啦?快去!”
落梅一会儿就将消息带到,余氏下不了床只能干着急,“伶玉不会这样不知分寸,怕不是他们诚心污蔑!”
身边的落梅也叹了口气,“其实就是送些东西倒也无妨,偏偏被那有心人听了去,动了心眼,这才…”
“我明白,不过我担心宋尚书家,那宋尚书乃六部之首吏部尚书,又做过两年宰相,未必看得上咱们的伶玉,两人若真是情投意合恐要受一番波折了,就是苦了我们伶玉,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叫你送的护膝悄悄戴上了吗?”
“夫人放心,奴婢已经给姑娘戴上了,只是姑娘偏是一根筋,跪的板正板正儿的,不敢偷懒哪。”
“哎,这都跪了几个时辰了,母亲那边也没什么动静吗?”落梅摇头,二夫人继续说着,“瞧老太太平常说的好听,什么伶玉也是她带回来的会视如亲生,可到了这关键时候也真还是一点情都不留啊。”
“毕竟三姑娘一直在夫人身边养着,老太太那边是生疏了些,不过三姑娘有您疼着也已知足了。”
落梅一直安抚着余氏,可余氏皱着的眉头始终松不下来,心里头总担心着。
——
夜深了,古朴的房间里,香炉生着淡淡的香烟,孟老太太闭目躺在一张雕着梅花的木椅上。
“老太太,前院儿那边像是都办结束了。”
“伶玉又受罚了吧?”老太太淡淡地吐出了这几个字,似是早就料想到了。
“是,罚了手板子去跪祠堂了,还有身边的女使也被罚去做苦力了。”
老太太艰难转了个身,睁开了惺忪的睡眼,“此事闹得这般严重,倒又不像是伶玉会做出的事。那帕子现下在何处?”
“回老太太,那帕子大夫人瞧着害臊便先一步处置了。”
“害,你去盯着那个叫樱珠的,恐怕她心眼太多带坏了琰儿。”孟老太太皱着眉微微叹了口气。正如伶玉所想,除了母亲和嫂嫂箬溪,整个孟府只有老太太会在意真相,会相信伶玉。“你时刻注意着三姑娘,馨儿走了,她身边没个贴心的人使唤不行,你到时把彩鹮送过去吧,她办事周到又老实,让她去接替馨儿。”
“是,奴婢知道了。只是您又这样默默想着三姑娘,二房的也不知道呀,说不定还要怪您不管事儿呢!”张妈妈有些不理解老太太的做法,边说边替老太太掖好了被子。
“如今我成日礼佛,管事的钥匙已经交到大夫人手里了,我再插手成了对她的不信任。再说,梦婕娘家在京城声名远扬,到时若闹得不开心了这么大的家庭反倒难以和睦。不过我今日也是没想到梦婕做事这般偏激,这般偏袒相信琰玉,改日该好好说说她。”孟老太太轻叹了口气,为了家庭的和睦,自己竟也算是牺牲了伶玉。
“那老太太今日是觉得伶玉姑娘收那端砚做错了吗?”
“伶玉断不会如此不知礼,直接收了人家那样贵重的礼,只是她自己既承认了,便也是有什么事不愿说。她宁愿受罚也不愿说出瞒着的事儿,是她自己的选择。”孟老太太不愧是大家贵女,连这都猜得到。
“老太太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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