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自打那日之后,萧景润便再没来过绮华宫,也没宣宁真去紫宸殿。
贺蓁更是不知下落,无论是春姚还是小泉子去打探消息都一无所获。
宁真跪在小佛堂内,整日与佛香为伴。
她不是一个喜欢反思的人,但是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让她不由开始思考。
反思过去,为的是将来之事。
而她目前,暂时看不到自己的将来。
午后,王樟突然带了人过来。
春姚和小泉子一开始还很紧张。
最近宫里气氛不是很好,长乐宫和妃娘娘被禁足,温贵人则是去建章宫陪伴长公主了。随便一个风吹草动都会让宫人们瑟瑟发抖。
王樟行了礼,“娘娘,陛下有旨,命微臣护送娘娘前往庆云庵。”
“为何陛下突然准我出宫?可是庵里出事了?”宁真不由胡思乱想。
“娘娘放心,庆云庵无事。时候不早了,山路难行,微臣建议现在就动身。”
“好。”
别说宁真了,连春姚都将信将疑的。
“敢问殿帅,娘娘什么时候回来?若是知道个大概时辰,奴婢好给娘娘准备行装。”
王樟:“三日后。”
今日天晴,坐在马车里,宁真忍不住掀开车帘,任由阳光洒进车厢,微风吹过时还带了花香。
王樟身骑白马随侍左右,“娘娘,今日是二月十八。”
“嗯,怎么了?”
宁真还未反应过来。
王樟淡笑,“微臣无意胡乱揣测,但是想着前日陛下与祠部司议事过后就吩咐微臣护送一事了,想来是因为明日的观音诞。”
二月十九观音诞,各大庵寺凡供奉有观音的都会举行或大或小的法会。
当地的百姓尤其是已婚的妇女十分爱戴女相观音,认为其能保护产育,指点迷津。
宁真在庆云庵的这些年,在各个诞期经历过很多次隆重的仪式。
只是入宫快三个月,她只在小佛堂内礼佛,自己遵守着佛教的戒、定、慧,对日期早就失了敏感度。
没想到,萧景润有心了。
见宁真的表情松动,王樟继续道:“娘娘也知道,前阵子贡院出了事。”
“嗯,是呀,那日陛下匆匆而去,到底怎么了?”
“此事牵涉颇广,待三法司查实之后,科举或将重试。”
科举重试,古来少有,可能涉及大范围的舞弊了。
王樟主动提起贡院出事,在宁真追问后却没有言明具体的事件。
她蹙了眉。
又忆及刚才王樟提到萧景润会见祠部司的官员。
祠部司所掌,无非祠祀、天文、僧尼等事,按说不会需要如此频繁的陛见。
想来除了会试,又有其他的难事摆在萧景润面前吧。
那么王樟此举,难道是在为萧景润说话吗?
可是,何必和她说这些呢?
“殿帅,我知道了。”
宁真放下了车帘,闷坐于马车之中。
马车停在山下,王樟建议宁真坐轿上山,她自然是拒绝了。
庆云庵是她心心念念的地方,这条上山路虽然又长又陡,但也是她走习惯了的。
一路往上行,身边不断走过虔诚礼佛之人,上至耄耋老者,下至几岁孩童,皆云集于此。
“阿姐,皇家庵寺就是与众不同,你看看这人潮如织的样子。”
一位年轻小娘子说道。
她的姐姐回了她几句,宁真没有听清,转而回首望向王樟。
“殿帅,皇家庵寺?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她入宫前庆云庵只是京郊一座小小庵堂,往来虽有贵客,但不多。怎的忽然成了钦点的皇家庵寺呢?
王樟跟在她的身后,循礼保持一定距离,“上个月初,大约是陛下册封娘娘妃位之后。”
宁真恍然。
萧景润在云雾山后山被搭救过,与庆云庵是有缘的,此举也是结善缘积福报。
蓦地,宁真看到前方有个熟悉的身影。
她提起裙摆快步追了上去。
“师姐!”
那位比丘尼转过身来。
“师姐!真是你!”
“小捻儿?你怎么回来了?”
圆音尼师一脸欣喜,“师父知道你回来吗?怎的也不和我们说一声。”
宁真惭愧,她也是当日才知道的,怎么有机会提前知会师姐呢。
圆音又见跟在宁真后面的王樟等人,双手合十垂眉道:“不知这位施主是?”
宁真如今是皇家后妃,护送她的人必然也是宫中之人。
王樟简短地介绍了一番,又道:“还请尼师见谅,我等无意打扰,但在下奉陛下口谕,须得保证昭妃娘娘一路平安。”
听了这话,圆音有些为难。
明日就是观音诞正日了,庵里的禅房早就被常客预订了,断然收留不了王樟一行人。
更何况,禁军都是男子,与女客们住在一处也不方便。
王樟了然,“尼师放心,我等今晚宿在山脚下。”
由此,宁真放心地拉着师姐的手一起往山上走。
两人许久未见,说说笑笑的,重回昔日亲密。
-
从太庙出来,萧景润没有坐肩辇,而是步行回了紫宸殿。
阳光慵懒,春风柔煦,与狂沙飞舞的西北大相径庭。
他的眉头便舒展了一些。
进入紫宸门,便见到一干内侍站在东配殿外候着,领头的正是小善子。
“昭妃回来了?”
“回陛下,娘娘刚回宫。”
萧景润挑眉,他记得之前吩咐王樟明早再送宁真回来的。她那么向往宫外,做梦都想回庆云庵,怎么会今日就出现在此呢?
屏退左右,他负手进了配殿。
走近一瞧,他才恍然,怪不得内侍们刚才都守在殿外,原来宁真在内殿睡着了。
她就那么坐在圈椅中,趴在一旁的几案上,睡得正香,毫无防备。
一如当初宫变之时被他的人抓到清宁宫的时候。
宁真醒来时,觉得周围安静得很,萧景润则是背光而站,他低着头,视线正与她相触。
她觉得奇怪,好像在他眼中看到一抹浅笑。
为什么笑她?是她睡姿不雅吗?
“陛下。”
“嗯。”
萧景润收回视线,在边上的圈椅落座。
初初醒来,脑袋有些混沌,宁真反应了一会儿才把几案上放着的物件递给萧景润。
“陛下,这是臣妾为德天皇后抄的《地藏菩萨本愿经》。”
德天皇后正是萧景润的生母。
硬瘦爽利的楷书跃然纸上,让人眼前一亮。细看时又能发现落笔者所学时间不长,细节处漏了怯,但是瑕不掩瑜,能看出她用了心。
见萧景润端详许久,未发一言,宁真便道:“臣妾的字终究是鄙陋了,还请陛下不要嫌弃。”
她伸手想要拿回来,面上微红,怕是觉得这笔字见不得人,有点臊得慌。
萧景润的手一移,斜睨她,“哪有送人了又要回去的道理?”
他修长的指节扣了扣桌案,“字有进步。”
“真的么?”
起初宁真也觉得有进步,但看久了便觉得这里写得不好,那里写得不清。
他抬眸看她,才发现她眼下带着淡淡的乌青。
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地藏经,问:“昨夜没睡,就为了抄这个?”
何止是昨夜没睡,前天晚上也只睡了一会儿呢。
宁真有些不好意思,“前两日殿帅说了,臣妾才知道原来今日是德天皇后的冥诞。臣妾匆匆抄写,生怕迟了一日,因此抄到后面,落笔时便仓促了些,还请陛下见谅。”
“嗯,王樟还说什么了?”
宁真心下一凛。
她听说自项楚仁事件后,整个殿前司都进行了整顿。
再加上会试时殿司负责巡逻考场,严肃考场纪律,结果贡院出了那样的事。
桩桩件件,王樟身为殿司首官,必然是要有所牵连的。
如今天子这样问,会不会是觉得殿帅多嘴了呢?
萧景润放下手抄经书,细看她的表情。
开口时略带疲惫,“捻儿,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性子。”
“臣妾先前无礼莽撞……”
她还未说完,萧景润便握住了她的手腕,另一手探过去抚平了她的眉头。
她这副眉眼,不该染上忧思。
隔着小几,两人四目相对。
半晌,还是宁真先开了口,“陛下,臣妾在庵里住了两天,听师姐讲了好多。谢谢您将庆云庵封为皇家寺庵,还拨了款项,调配了人工来扩建庵堂。臣妾先前还担心您伤害师姐和师父,真是小人之心了,臣妾惭愧。”
萧景润摩挲着她的皓腕,嗯了一声。
“还有师父,原来陛下见过师父啊。”
宁真说着说着,便忘了自己的下文。
她看着萧景润站起来,往她这边走,俯身拥住了她。
“陛下……”
“嘘,朕抱一会儿。”
他站着,她坐着,这样别扭的姿势,萧景润似乎毫不在意。
他还将下巴搁在她的肩上,几不可察地蹭了蹭。
不知道为什么,宁真的脑海中闪过虎子的小脸。
陛下这样,就好像缺乏安全感的小兽。
日头渐渐西斜,灿烂的晚霞很快映红了半片天空。
越过萧景润的脊背,宁真往外望去,觉得今日的霞光尤为醉人,明日应是个晴空万里的好天气。
“捻儿,今天你格外乖顺。”
萧景润低笑。
既然她知道他见过慧慈师太,那么慧慈师太肯定和她说了不少关于他的好话,不然她怎么像变了个人。
早知道她这么听师父的话,他该早些放她回庵里。
宁真没有回话,如他所说,乖乖地由他抱着。
看在德天皇后的份上,就依他一回吧。
忽然,萧景润松开了怀抱。
宁真怔了一瞬,却见他抚着她的脸颊,在她眉心落下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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