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001
我给你贫穷的街道
绝望的日落
破败郊区的月亮
我给你一个久久地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
——《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
“今日夜间到白天，预计会有一场大雪降临，气温零下十度到十五度，请注意保暖。”
棠梨看完天气预报，收拾着桌上的东西，准备下班走人。
邵雅彤转动着椅子绕到她这边，暗戳戳问道：“那个采访你真不去啊？”
棠梨：“嗯，不去。”
桌上还放着几包蔬菜干，棠梨顺手递给她，“你爱吃这个，给你。”
邵雅彤自然的接过，感觉有些惋惜，“你说你也是，好不容易倩姐这段时间休息，这么好的机会总编交给你了，你竟然还拱手让人，这机会要是给其他人估计早就羡慕坏了。”
棠梨偏头看着邵雅彤跟自己同款的黑眼圈，浅笑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好不容易可以休息，我还是选择放自己一马。”
一听这个，邵雅彤也笑了。
前段时间有同事跳槽，倩姐也请假了，所以她们几个人忙的要死，连夜加班，这回好不容易可以休息，谁都想着赶紧回家。
一想到倩姐，邵雅彤还是忍不住有些八卦。
“你听说她跟她男朋友分手的事情了吗？”
棠梨：“听说了一点。”
倩姐前男友在金融圈条件算是不错，身高和气质俱佳，所以之前每次聚会倩姐几乎都会把自己的男朋友吹上天，毕竟二人是校园爱情走到职场，也算是风风雨雨许多年，都是打拼过来的感情。
谁知，在感情逐渐稳定的这一年，她前男友选择分手，转头就跟一富二代白富美同居，把倩姐气的直接请假不来上班。
邵雅彤冷笑着感叹道：“男人啊，只能共苦不能同甘。”
棠梨轻轻挑眉，“又开始感慨了？”
邵雅彤：“对，我现在恐婚恐恋爱，更别提找到合适对象了。”
说到男人，邵雅彤忽然想到这阵子风头正盛的锐锋科技新任ceo沈让。
年纪轻轻就坐上这个位置，听说手段也异常狠戾，锐锋科技新品即将发布，飞逸yut-i300也是万众期待，最重要的是，这是新任ceo第一次露脸，若是能拿下这个采访，肯定能在业界厉害一把。
这次总编也是想把机会给棠梨的。
可惜她婉拒了。
邵雅彤正打算跟棠梨多聊聊这件事情，棠梨忽然起身说道：“下班了，等过完休息日我们再聊。”
邵雅彤伸了个懒腰，摆正坐姿，笑着跟她挥手，“好好休息。”
棠梨走到路边，裹紧了身上的外套。
y市最近气温低，路上行人也少。
冬日景色寂寥，树枝光秃，寒风凛冽，刮在脸上有些疼，完全没有秋日的柔和，不过一出来就能让人瞬间清醒，就连刚才的瞌睡也悉数消散。
刚才看天气预报说是晚间有雪，棠梨抬头看了眼，兀自发呆，直到被电话铃声吵醒。
电话一接听，许梦客套的声音就在电话里面出现。
“莫淮，你随便坐，别客气。”
发现这边已经接通，许梦赶紧关心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棠梨：“刚下班，正准备回去。”
许梦：“好，快一些，你妹妹男朋友今天来做客。”
棠梨：“好，我知道。”
许梦跟她说话一向都是关切语气，棠梨这些年有些习惯。
不管怎么说，不是在身边长大的孩子，还是少了些亲近，而许梦也经常怕自己说错话让棠梨不开心，所以经常是小心翼翼的，但这背后也多少夹杂了一些生疏。
而成茜茜不同。
她跟许梦的交流就更为自在，不管怎么说，也是从小在身边长大的孩子，虽然后来知道成茜茜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许梦也舍不得把她放在外面，偶尔成茜茜性格骄纵，许梦也会半批评的宠着。
对于自己的两个女儿，她的感情很矛盾。
成茜茜和棠梨感情一般，二人平时见面几乎不说话。
手心手背都是肉，她没办法过多的评价。
棠梨在回家路上看到手机发来微信消息。
金舒：好想谈恋爱。
棠梨：有目标了？
金舒：还没有，不过听说明天有雪，我的白马王子必定会开着法拉利来跟我告白。【双手合十】
棠梨能想到电话那头她的表情，笑着回复道：那就祝你梦想成真。
金舒知道棠梨在敷衍她，回道：虽然咱俩关系不错，但是单身这事儿你可就别陪我了，话说你这么多年也不谈恋爱，还在想着你那个前男友？
棠梨有着一瞬间的恍然，几秒后，白皙的指尖在屏幕上重重的戳了几下。
她否认的想法很认真。
棠梨：绝对不是。
棠梨：都过去多久的事情了。
棠梨：早忘记了。
金舒皱眉看着手机。
连发三条。
这是在意，还是不在意。
金舒：那行，下次有优质青年，我也给你留着，你别不同意。
棠梨：……
路上跟金舒聊了一阵，棠梨心情好些，疲乏的情绪一扫而光。
下了车，到了成家别墅门口，迎面就是复古低调的中式装修风格。
女主人讲究，就连花园里面的细节都是亲自布置。
成家一向不缺钱。
并且还很有钱。
棠梨没忘记第一次来到成家的时候。
有生疏，有陌生，是对一切新鲜环境的自动隔离逃避。
这里，与她之前二十年的生活都大为不同。
成霄儒雅斯文，眼镜下带着商人的精打细算。
许梦温柔典雅，喜欢一年四季在家中养花，是标准的居家太太。
那一刻。
棠梨后悔了。
她想走。
她不想待在这里。
她想回到那个小县城里面，那里有着熟悉的老房和那个为了她可以不顾一切的少年。
沈让是那个县城里面出了名的不要命。
为了她，他什么都敢做。
棠梨上大学之前。
沈让给她凑齐了学费，并且给了她一张卡，说是每个月都会往里面打生活费。
棠梨自尊心强，不要他的钱。
那天晚上，沈让气的一晚上没吃饭，在屋外面抽了一地的烟。
家里面养的那只老黄狗也嫌弃他，垂着尾巴溜达到外面。
秋日的小黄花摇摇摆摆的落在地上，黄橙橙的，格外好看。
棠梨第二天一早发现他还在台阶上坐着，走过去拍他的肩膀。
沈让不理她。
少年清晰的下颌线条优越，五官优越好看。
二人沉默许久。
最后还是沈让主动开口。
他声音带着沙哑，问了句，“不准备上大学了？”
棠梨：“不上了。”
反正也是没钱。
她想好了，可以先攒钱，等到攒够了再跟沈让一起去上大学。
沈让气急，眼尾都发红，声音却依然绷着：
“不想要我的钱？”
棠梨憋着不说话，最后低声说了句，“你哪来的钱？”
沈让扯唇，讽刺道：“你是怕我供不起你吗。”
棠梨：“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让知道她的脾气，半晌没说话，想掏兜摸烟，却发现烟早就早就抽没了，只剩一地的烟屁股。
像是又生气起来，沈让眯眸看过来。
那一刻，他眸子里面透出的摄人气息足够冰冷。
棠梨从来不怕他。
再凶也不怕。
沈让似乎也知道棠梨这一点，气的没办法，最后把她抓到怀里面来亲。
他亲的猛烈，带着少年人的血气方刚。
在这个角度，棠梨可以看见他微垂的睫毛和好看的眼睛。
他的脸上还挂着伤，一抹血红印记虽已干透，却也不自觉的带出几分狠劲儿。
只不过。
与之相反的是，沈让看向她的眼神很温柔，似乎是拿她没办法，指尖在她脸上轻轻地碰了下，跟她打着商量，“就当是为了不让我白忙活一场，听话。”
……
……
回忆一下子冲向脑海里面，棠梨又加快步伐往里面走了进去。
近段时间锐锋科技势头正盛，沈让的名字响亮。
棠梨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也愣住。
天底下一样名字的人很多，总不可能都是她前男友。
不过她还是留心，查了资料，发现年纪也是相同。
最后还是好奇心过于强烈，找了好几个业内的朋友，终于要来了一张锐锋科技ceo的照片。
看到这张照片，棠梨由震惊到接受现实花了一个小时。
没想到。
还真的是他。
不过既然是前男友，也没必要想的太多。
她把手机放到一边，索性装不知道这件事情。
她走到客厅里面的时候，成茜茜和男友聊得正是开心。
见棠梨回来，成茜茜主动介绍道：“莫淮，这是我姐姐，棠梨。”
虽然二人平日交流不多，但成茜茜表面功夫很足，遇人也嘴甜。
莫淮知道成茜茜的家庭情况，也笑着起身跟棠梨打了个招呼。
只不过，他这是第一次见棠梨，难免有些惊艳。
她跟成茜茜是完全不同的类型。
成茜茜是典型的甜系女孩儿，爱□□闹，却不过分。
棠梨垂在肩侧的黑发微卷，穿着一件浅褐色的高领毛衣，屋内温度略高，她进来的时候正好脱下大衣，也跟莫淮点头致意。
她五官很标致，甚至是属于越看越好看的类型。
容易吸引人，身上的气质却很淡。
两种奇妙的感觉混搭在她身上，有着格外的魅力。
莫淮轻笑一声。
果然，不是亲生姐妹，性格和气质也大为不同。
成霄和许梦对莫淮还算是看重，为他准备了饭菜让他留在家中吃晚饭。
棠梨对于这见面没什么兴趣，而且她最近加班的确过于疲劳，草草的吃了几口晚饭便上楼休息。
临上楼之前，她听到莫淮接了电话，走到一旁称呼了一声“沈总”。
她略微停顿，后来又头也不回的上楼。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日。
再醒来，便看到手机上发来的不少的消息，都是好友们发来的雪景照片。
棠梨走到窗边，打开窗帘一看，原来今日还真的下雪了。
这雪下了应该是有一段时间，此刻还再下。
地上积雪已经有了厚厚的一层，在这料峭的寒冬算是染上了好看的颜色。
金舒问她要不要出去喝杯咖啡，也算是冬日浪漫。
棠梨应了她，套上一件黑色大衣便出门赴约。
路边白雪皑皑，咖啡厅距离家不远，棠梨便步行过去。
中途路上忽然又飘起雪花，落在她颅顶。
她抬头看了眼天空。
这场雪估计会下很久。
就在她短暂分神之际，一辆黑色的加长林肯停在路边。
戴着白色手套的司机去后排打开车门。
须臾。
身材修长的男人出现在她面前。
一别经年，她总以为自己快要忘记他长什么样子。
她也曾无数次幻想过二人再次相遇会是什么场景。
然而，当这一幕真切的发生时，她却发现自己没有反应来做出任何行为。
冰天雪地里面，他从司机手里面接过雨伞，手臂微抬，露出了一截冷白肌肤，清隽优越的脸庞没什么太多情绪。
棠梨忽然摸了下自己的脸。
今早出门匆忙，她甚至没来得及画一个淡妆。
她头颅微垂，打算就这么绕行过去。
然而。
就在她准备匆匆路过之时。
一道阴影横亘在她面前。
她没抬头，却像是知道眼前那人是谁。
空气凛冽，安静。
不消几秒。
面前男人却是主动出声。
“把伞拿好。”
“别淋到。”
他声音清淡，更像是平静湖面不轻易泛起的涟漪。
棠梨不知是如何从他手中接过那把雨伞。
男人手指修长白皙，也很凉。
如同外面的天气。
再回神，他已跟身旁司机往前走去。
多年时间过去，本以为已经不会再出现的人再一次出现在面前。
棠梨指尖在伞柄上忍不住微微用力。
那段时间她总爱单曲循环那首《反方向的钟》——
“穿梭时间的画面的钟
从反方向开始移动
回到当初爱你的时空
停格内容不忠
所有回忆对着我进攻
我的伤口被你拆封
誓言太沉重泪被纵容
……
……”
如今。
像是时间的钟被反方向拨动。
满眼都是白色的雪地里面。
他们再次见面。
当年的k586列火车站台前。
戴着黑色帽子的少年对她说道：
“下次下雪我会找你。”
六年后。
这是今年的初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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