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初遇
宛丘震荡,只见一道红光从其中破出,轻易穿破灵墟结界往外飞去。
快得让人以为是个错觉。
但也有人反应迅速,赶紧追上去,但那红光太过迅猛,好多弟子根本无法追上。
余下十几个修为高深的师兄师姐还在奋力追赶。
红光终于有所减慢,像陨石一样砸向下面的空地。
众人跟上,在一片尘土之中,看到了一个清瘦的背影。
是个男人。
“你是何人?!”灵墟仙众怒目相对,“胆敢闯我灵墟、毁我重地!”
“别跟他废话,先抓回去待宗主处置!”说完就朝那人打去,惹得其余人蠢蠢欲动、群起攻之。
可接下来出现了诡异的一幕。
那个剑修还没挨着人家的衣边,却被生生定格在半空中,像是被什么束缚,根本使不出力。
众人惊诧不已。
只见那个男人缓缓转过身来——
黑纱覆面,只露一双红瞳,火焰般炽烈。
浑身散发着骇人的戾气,将人压得根本喘不过气。
只让人想起两个词:
阴翳,绝望。
被定住的剑修连惨叫都来不及,如同一个被碾碎的西瓜,甚至骨骼被折断的“咔嚓”声都是那么的清晰明了,只眨眼的工夫,其四肢百骸、五脏六腑像血雨一样洒开,黏腻的肉渣喷溅到灵墟同僚的身上、脸上……他们满身血污、不可置信,唯独那个男人风轻云淡。
他的身上连血都没沾。
“杀了他——”众人悲愤不已,怒吼着朝他攻去。
男人冷眼看着他们蜂拥而至,上一秒还轻轻松松地握了握手腕,下一秒便是箭在弦上、凶猛出击——
运气凝诀、快如闪电,好多人还没看到他的影子就已被他斩杀。而他的周围好像有强大的结界,他们根本无法近身,甚至连躲避都有些吃力。
绿叶从树顶落到地上的须臾里,他们已经死伤大半。
而他一如先前,两手空空,血不染身。
岑寂的目光漠视着所有人,好像是看一群死人。
他太过强大,强大到恐怖的境地。
御兽的汗水落下,同伴们互相看了看,他们已有胆怯之心,意欲撤退。
可男人就没想过让他们活着离开。他凝气扫过身后的树林,叶子簌簌而下,他抬手控叶,化作叶雨将剩下的人团团围住,看着他们绝望惧骇的神色,他的眼中终于有了点玩味。
手掌一攥,惨叫声止。
如薄刀的叶子将他们绞杀得血肉模糊。
男人静默地看着眼前的血腥,伸手接下一片干净的落叶,往空中扔去。
旋即转身离开。
传信的飞鸟坠落下来,被薄薄的树叶一击毙命。它心口上的叶子渐渐燃起火焰,在触及遍地血污时轰然扩散,迅速将这片屠宰场烧得灰飞烟灭、不留痕迹。
苏望星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荒郊野外。
她记得自己在灵墟禁地,还差点被山崩的乱石给砸死……现在怎么毫发无损?
难道她失忆了?或者又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梦?
越想越混乱,苏望星锤了锤自己脑袋,“什么跟什么啊……”她慢慢爬起来,却觉得身子有点不大对劲,乏力得很,像是过度做了什么剧烈运动。
正当她纳闷时,不小心踩到了什么东西,她垂头看去,只见碧翠的玉质令牌被她踩碎,只隐隐能看出上面的“玉珠峰”三个字,她颤抖着双手去捡起来。
妈耶,这得赔多少钱啊……
可是转念一想,玉琴将令牌交给她,让她等待在禁地入口……
苏望星呆呆地看着手中破碎的令牌,“玉琴”二字在碎片中已然看不真切。
所以,后来发生的事都是真的?玉琴控制陶省身的神智进了禁地,进去之后就像是疯了一样,跟陶省身说了些她听不懂的话,然后玉琴把整个山都给毁了……
???
她师尊这么牛?
啊不对重点好像错了,她师尊把山给崩了?!
自家财产……应该没事吧……?
虽说如此,可她这个井底之蛙还是觉得太刺激了,刺激得心脏怦怦直跳,顺带想起了一些片段,她好像,就是被石柱里火焰似的东西给砸得脑子断开了连接。
可是她自己检查了一遍,身体并没有被烧灼的痕迹。
这就奇了怪了。
苏望星晃晃脑袋,漫无目的地在这荒郊野岭里瞎转悠,疑惑地自言自语:“我到底是怎么跑这儿来的……闯了鬼吗?”话音刚落,她只觉体内一热,整个身体像是不受控制一样差点摔出去,她心里突然涌上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就好像有一个十分危险的人离她特别近、特别近。
“小望星……?”
突然蹦出来的声音把苏望星吓得差点没背过气,看清来人之后她才松了口气,“白老板,又遇到你了……”
哪有那么多偶遇。
白无常听闻灵墟宛丘崩析分裂,心中大惊,赶紧抛下手上正事匆匆赶去。
他担心灵墟禁地的重大变故与苏望星有干系,虽说他是有刻意引导她去探访灵墟禁地,说不定能取得关于魔尊的消息,但她不会真的傻到去撞南墙了罢……
这墙怕是能让她脑袋撞得开花。
可奇怪的是,他竟是在灵墟千里之外的荒山里发现了她的灵息。
“你为何在这里?”白无常皱眉问她。
“我也不知道啊……”她一脸茫然,“你怎么也在这里?”她环顾四周惊恐道,“难道这里不是灵墟?”
“当然不是,这里距灵墟足有千里,”白无常眉头皱得更深,“究竟发生了何事?灵墟禁地的变故是不是与你有关?”
从一定程度上来说,确实是有关系的……
苏望星心虚地沉默了,但是想到这个馊主意也是他老白出的,她有什么好心虚的,索性跟他坦白了所有的事情,最后还郁闷地说:“你们说的那个人我根本就没见着!山都塌了,肯定也跟他们一起被埋了……”顿了顿,她不太确定地说,“不过我都出来了,他们应该没事吧?”
白无常一直没说话,久久沉思着。
苏望星接着说:“我还是乖乖等宗主回来吧,不去想什么歪门邪道了。”但是想到灵墟禁地都没了,她又担忧道,“我回去会不会被赶出来啊?我那位师尊大人肯定都想跟我断绝师徒关系了吧……”她想了想,又叹了口气,“也好,你不知道她那个时候有多恐怖,简直像是走火入魔了,听代执掌门的意思,她好像是修炼了什么邪术……”
她叨叨了半天,结果白无常一点反应都没有,她不满地喊了他一声:“喂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白无常思绪混乱,只愣愣地问:“你当真没见到那个人?”
苏望星头点了一半,心里不知怎么突然梗了梗,她蹙着眉抬手摸了摸心口,白无常看她神色异常,赶紧去扶住她的肩膀,却在触碰的一刹那被她狠狠地甩开,力道之大将他直接给推开五丈之外。
白无常摔懵了,抬首去看苏望星,只见她扶着额头,十分虚弱地扶着旁边的大树。
“怎么回事?”
“什么鬼?”
两道声音交汇,白无常彻底懵了,他看到了什么?
苏望星的魂体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跟他面面相觑,皆是一脸懵的表情。
他们齐齐看向倚靠在树边的人,那个人疲惫地放下手,微微睁眼,金红的眼瞳里流转着阴郁冷厉的光芒。
白无常僵了僵,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过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起身行了个大礼,“小的拜见魔尊大人——”
魔尊瞥了他一眼,又将目光慢慢移转到呆头鹅似的苏望星脸上。
白无常浑身战栗,激动不已,“小的是冥府白无常!小的从未想过能亲身恭迎魔尊大人大驾!魔尊归来,妖魔鬼怪总算能走出这百年来的困窘之境了!”他偷偷望向魔尊,却见他仍在打量苏望星,于是替她说道,“她乃异世之魂,魔尊能顺利回归,她功不可没……”
魔尊神色沉郁,“便是你在我体内?”
苏望星感觉到了浓重的杀气,颤巍巍地跟他解释了一通前因后果,顺便提醒道:“那个……玉琴师尊与您是旧识,她才是功不可没……”
魔尊闭目不言,他整个人虚弱不堪,撩起衣摆坐下来运气调息。
苏望星看他一副近我者死的模样,缓缓移到白无常身边,跟他耳语:“他就是你们说的那个很厉害的人?”她又将人上下打量一遍,像是终于明白过来,她抱怨道,“你怎么都不告诉我他是墓主本尊?!”
白无常冷汗涔涔,“我也是才知道……”
苏望星显然不相信,“你坑我呢吧!”
白无常投降,“我的错我的错,赔你乐泪行了罢?”
苏望星更加生气,“你好意思说!我人都找出来了还要什么乐泪?我要回家!”
他们不是说他是最厉害的人吗?她费尽心思把他给弄了出来,这下可以回家了吧?
想及此,她站起来径直往魔尊那边走去,白无常都没来得及拉住她。
“魔尊大人,既然我将您救了出来,那可否满足我小小的愿望,将我这个异世的灵魂送回到原来的世界?”她委婉的语气里带着诚挚的恳求,可是魔尊好半天没反应,久到她以为他睡过去了,她不信邪地又问了一遍。
“闭嘴。”魔尊几乎是惜字如金。
“……”苏望星被气笑了,还是冷汗直冒的白无常赶紧冲上来,一把捂了她的嘴给拖了下去,“你还想不想回去了?若将他惹怒,你恐怕永远都回不去了。”
苏望星梗了梗,最终还是泄了气。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她忍了!
他们就这样眼睁睁看着那位魔尊大人打坐打了三天三夜,苏望星趁着白无常去给魔尊找食物的空当,偷偷摸摸溜到他身边,围着他飘了一圈又一圈,这人愣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不会是死了吧?”她又开始自言自语,“可是死了的话白无常该是知道的啊……”
没办法,苏望星干脆翘着腿躺在离他不远的空地上,叹道:“我怎么总是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南苍饕鬄窝是,这位魔尊大人也是。”越想越觉得自己可怜,她又苦兮兮地哀叹,“我怎么这么惨呐……”
她看着无边无际的天空,眼珠子轱辘地转来转去,谁知一下子撞进了一双阴郁沉冷的红瞳里,她吓得赶紧退离他几丈远。
“你太吵了。”魔尊哑声说。
“还好吧……”她这说得还算少的了。
看他终于有反应了,苏望星赶紧继续表达自己的诉求:“魔尊魔尊,您能帮我回家吗?”
魔尊阖目,“不行。”
?
正巧白无常回来了,苏望星从诧异中猛地回神,高声质问他:“你不是说他肯定能帮我回家的吗?你骗我!”
白无常没说话。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确实骗了她。
被信任的人欺骗,苏望星真的难受极了,可如今没有眼泪再供她发泄情绪,只有颤抖的声音能让人感受到她内心翻涌的情绪:“所以我做这么多都是白瞎的吗?我只是你们找回这个人的工具?”浓郁的鼻音里全是战栗的哭腔,“我……我还得像从前一样,在恶心的腐尸里找寄居的身体,在没有乐泪的时候痛彻心扉,对吗?”
她绝望地看着白无常,问出了她一直不敢问的话:
“我再也回不去了……对吗?”
良久的沉默。
苏望星闭上眼,失望透顶地垂下头。
直到有人走到她面前停下,她才终于睁开眼睛,缓缓抬头——对上了魔尊阴郁的视线。
只有以旁人的视角注视他时,才能真正体会到他的高度。从前在他体内,她习惯了俯视别人,如今亲自面对,她才发现原来自己也就堪堪到他锁骨的位置。
从前被她用黑纱覆盖的半张脸此刻也全然暴露在天光下,疤痕遍生,如同一片干涸枯竭的河床,上面覆盖了一层皱巴巴的树皮。
再配上他森冷的红瞳……
苏望星伤心都伤心不起来了,直接一个惊心胆战,颤巍巍地说:“干、干什么?”
面前的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却什么都不说,就在苏望星实在顶不住他的注目时,他终于开了口:
“做个交易。”
“什么?”
“你为我所用,”他语气平平,面容始终沉寂,“我帮你回去。”
“可是,”她不确信地问,“你不是说不行吗?”
“目前不行。”
“那你多久帮我回去?”
“迟早。”
“……”
这算个什么?
苏望星疑惑地看着他,又看向白无常。
魔尊也跟着她看过来,注意到他的眉头渐渐拧起不耐的弧度,白无常慌忙朝苏望星说:“魔尊重诺守信,你就答应了罢。”
苏望星可没忘记他坑自己的事,看他的目光逐渐变得幽怨。
白无常又看到魔尊的手攥了起来,内心绝望地继续劝她:“你不是心心念念想回家吗?”
苏望星像是突然被点醒了一样。
长路漫漫,她没什么可怕的。
心中有了决定,她开始谈条件:“那我的生活能有保障吗?我能得到足够的乐泪吗?如果没有乐泪,我根本做不成任何事。”她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冷郁沉默的魔尊,心虚地补充道,“只有寄居在没有腐烂的身体里,才不会那么麻烦……”
白无常浑身冒冷汗,大魔头跟那个傻丫头做交易已经够得他震惊八辈子了,更恐怖的是,她居然还想讨价还价?!
她也是没见过魔尊当年走火入魔、大杀四方的场面,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他活了百来年都没遇到过这种,惊悚又诡异的画面。
魔尊沉默不语,动了动手指捏了个诀,隐秘的红光快速刺进白无常的额心。
苏望星见他目光呆滞地直直栽了下去,惊愕之际,只听魔尊说:“至于你——”
危险临近,苏望星瑟瑟发抖地做防御状,眼睁睁看着魔尊朝自己走来,抬手到她后脑勺,猛地往怀里一拍——
天旋地转间,苏望星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原来的身体,也就是魔尊的身体里。
他本人则退居后线。
「借你用着。」
苏望星好一阵才明白他的意思,怎么也没想到竟是这个法子,她呆愣愣地问:“您认真的吗?”
他许久没说话,应该是默认了。
苏望星又看向倒在一边的白无常,“那……白无常怎么办?”她不放心,走过去仔细看了看,发现他只是昏过去了。
「走。」
魔尊开始发号施令。
“去哪儿去啊?”发生了这么多事,苏望星也是一头雾水。
「东北幽泽。」
他的声音越来越浅,像一缕尘烟,慢慢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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