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纪卓闭上眼吐了气,盯着眼前的人拧着的眉反而舒缓下来。
“你想给他出气是吗?”
“不是。”贺兰懿锁着眉头。
两人许久未见,等到的便是这样的问候。他怎能不气恼?
“我们什么交情,你还这样想?我肯定是站你这边的。只是不想你再出去风吹日晒的,戈壁这种地方男人都受不了,更别说你一个姑娘家……”
他说着情绪便上来了,声音难免大了些,自己察觉到又低下去。纪卓却变了脸,不自觉的捏紧拳头:“你看不起谁呢?”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其实自己还该谢谢他照顾小队,但她也急了,一下没过脑子就说了出来。可说出去的话收不回来,她向来不该要脸的时候,死要面子。
“我……知道,你先放手。”
“我若不放呢?”贺兰懿现在是真的有些生气了。她明知道他的想法,还说那话故意气他,实在可恶!
她憋着一口气,语气前面听着凶狠,却后继无力反倒柔软下来。
“你…到底想做什么……”
贺兰懿听她放软了语气,这才缓和了些,又摸着她手有些冰冷。
“当时受了寒也该一直多穿些,如今都四月手还这样冷,你也当真会爱惜自己。”
纪卓红了脸,更急着想抽出手。这直接摸人手算怎么回事?别人不知道她是姑娘,他还能不知道?
“你快些放开!”
“你的伤怎么样了,可还疼吗?”
纪卓实在不知所措,眼角眉梢也染着绯色,一双眸子含着春水,一抬眼,有着无奈也有着娇羞。
她自是不知道他夜视好得很,自小便喜欢跟着父亲打猎,半夜里都能一箭射中疾跑的野兔。
只这一眼便看的他喉咙发紧,掌心发热。接着便听到营帐口的咳声。
纪云霆站在外面一时之间有些为难。帐内两人听到声音,这才发现门口高大威武的上将军。
“父亲,您怎么来了?”纪卓立刻转身挡住了手臂,心里记了贺兰懿一笔。
她生怕父亲误会,但这场面换谁都会误会,更何况这人还有前科。
“上将军。”贺兰看了她一眼,这才不情不愿的放开手,行了一个简单的军礼。
“嗯。里面这么黑,你们也不点蜡烛,做什么呢?”
那大抵是没看到的,纪卓松了口气,从善如流的找个理由。
“不,是风刚才吹灭了。”
她回道,贺兰懿则打着火折子点燃蜡烛,室内重新获得光明。
“父亲您来是为了姐姐的事情?”她向着旁边的人使眼色。
“嗯。”
贺兰懿见纪卓这样倒像是做了亏心事一眼怕被人发现,不由得开心了几分,对着上将军道:“那贺兰便先下去了。”
“去吧。”
纪云霆点头,纪卓也跟着点点头,他又道:“你早些休息。”
“好。”
贺兰懿再回头看她一眼这才放下帘子。
“你们关系挺要好,不像以前总打架。”纪父笑道。
纪卓低头笑笑,从壶里倒了杯热水递给父亲。
“以前也没有经常打架。”
“我记得你们小时候不对付。倒是你和阿然走的近,经常形影不离。”说着就拿起她桌子上的书翻看起来。
“您别看……”纪卓脸更红了,想去阻止,到底没伸出去手。
“注解的挺好。不给看爹爹就不看了,孩子长大了终于觉得爹爹是外人了。”说着果然合上书本。
纪卓无措地挠挠头。
“不是。阿爹怎么会这样说?我自己就注解着玩的,写的并不好,您看到别笑话就好。”
“我给你请了假,你正好同贺兰世子一同回去,在家里好好陪陪你姐姐,也可以见到阿然。”
“阿然?”纪卓反倒愣了。
纪云霆握着水杯的手一紧。
“我现在这样可以离假吗?”
“嗯,还需要写一份自检书。”
“但女儿不觉得做错了。”
回应她的是沉默和父亲落到别处的目光。
纪卓不免有些委屈,觉得嗓子发紧,不甘心地道:“您告诉我,我做错了吗?”
纪父一下就心疼了,知道她免不了要钻牛角尖。又只低着头,心里想些什么能不清楚?女儿是爹爹贴心的小棉袄,可更是她阿爹的主心骨。
“卓儿,你性子太直了,你需要好好休息一阵。”
“您告诉我,我做错了吗?”
“卓儿,你九岁便跟在了阿爹身边,今年已经十五了,该明白军营的处事规章。”
纪卓缓缓地摇摇头,不服输地道。“没错就是没错。”
那双眼睛盯着她对视许久,那压迫感压的她险些喘不过来气。纪云霆这才笑了,然后点头。
“声音大点,自信点,你没错,卓儿。”
纪卓惊讶地望着父亲,纪父朗声笑道:
“你这点很像你祖奶奶的脾性。你祖奶奶年轻那会也这样,绝对的说一不二,你祖爷爷都不敢反对。真不亏是我纪家的女儿,单这胆识和魄力便是独一份的。你也很有担当,敢作敢为。
不过卓儿,很多事情,不是只有对与错,黑与白,也不一定会有个合适的结果,但终归有个结果。你现在也并非妥协,而是权宜之计,事情已经出过了这么久,主事权虽在父亲这儿,但终归需要一个合理的决断,明白吗?”
纪卓忍不住发愣,琢磨了半天才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父亲很高兴,这眼角眉梢的笑意是藏不住的,也藏不住皱纹。
还以为会惹得父亲生气。
“阿爹不生气吗?”
“因为你做了那些事情吗?”纪卓点头,伸手想去抚平父亲眼角的皱纹。
“傻孩子,你现在还小,年轻气盛,虽然欠了考量,但并不失公平,这股心气,和阿爹年轻那会儿一模一样。”
她听了这话,不觉头开心起来。烛火有些昏暗,但是纪卓依旧可以清晰的看清楚父亲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纪云霆“咳”了声,示意纪卓接下来认真听讲,开始讲课模式。
“军营里,向来是军令如山,法不容情。朱护军不论做了什么事情,该惩罚他的,是他的上级,是军规,是法律。不是你,卓儿,不该是你的一腔热血。”
纪卓静静端详着父亲,回想着自己曾经的行为,虽然解了一时之气,但确实太过激进冒失。
纪父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纪卓便乖巧的坐过去,双手规矩的放在并拢的双腿上。
“如果他的上级比如孙司军,蓄意包庇,你觉得不公可以暂且压下,等到来日你见到一个有权利,并且真正可以公正处理这件事情的上级,你再向上级汇报,然后等待真正合理公平的结果。先坐下来。”
“那如果我一直遇不到呢?这样的人……”她举着手问道。
“阿爹告诉过你,法律是道德的最低限度。”纪云霆提笔在一格方纸上写了一个“法律”二字,递给纪卓,又写了一张“道德”持在手中。
“我们个人行为的评价上,常有两种标准,一种叫做法律,一种叫做道德。一个有序的社会应当建立在法律之上,而不是道德之上,因为法律是冰冷的,也有衡量的标准,而道德常常遵从人们内心的感受,没有唯一的标准。
你之前的做法是遵从你自己内心的道德标准去对犯错的人加以惩处,虽然情理之中,但是法律就是规章,你乱了规章,就会受到法律的惩罚。
每个人的成长环境都不一样,受到的教育,文化涵养也不尽相同,所以不是每个人都和你是同样的想法。
不如你再换个位置想一想,如果你是朱挚的妹妹,听闻自己的哥哥做错了事情,没有受到军规的惩处,却受到了一个同僚的伤害,你会是什么感觉?”
纪卓下意识啃起大拇指,眼神死死盯着手里的“法律”,脸上浮现出思索的神态,半晌才道:“大概会很生气吧,会觉得,这个人太无法无天了,甚至私自伤害同僚。我知道了,可是,这个妹妹知道的并不完全……”
“那你知道的一定是完完全全吗?”纪云霆见着女儿的小动作倒是甚为开心。又折了一张宣纸,撕成几个同样大小的小方块,写了“动机”两字递给纪卓,又写了一个“猜想”。
“这件事情,卓儿有没有想过朱护军是什么目的,他的动机是什么?”
纪卓摸着宣纸锋利整齐的边角刚准备开口,纪父便拿着“猜想”贴在她的嘴上,又接着转头勾画着什么。
“如果你审案子,乙方看到甲房从自己屋前走过去,正好自己丢了只小羊羔,就怀疑甲方作案,这样就可以直接断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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