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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真相大白


  “误会?是不是误会你去问那西婆子吧,她的尸首在乱葬岗等你呢。”方玉婷阴狠的神色恨不能将陈氏抽皮剥筋:“这只是其中一桩,所以呀,你儿子卖字画,路上被人打劫,算是我还你的第一份礼吧。”

  “你……居然是你……”陈氏难以置信,看着方玉婷的眼神,像是看着一只吃人的猛虎:“好歹毒的心思,那批字画呢,你还给我!”

  “呵呵。”方玉婷一直露出合宜的笑容,此刻见陈氏张牙舞爪彻底疯狂,忍不住吃吃的笑起来:“那丁香,是我送你的第二份大礼。”

  “今日来,送你第三份大礼。”

  陈氏只听得心惊肉跳,盯着她的嘴一张一合,像是有一条蛇在里面,伺机而动,仿佛顷刻间就能将她系数吞没。

  “婆婆病了,大姐侍疾。因不许她回来探望您,大姐心生怨愤,给婆婆的药里面动手脚,如今,也世子厌恶,住到后院里去了,能不能回她自己的院子,再享世子夫人的尊荣,那就要看她后半辈子,有没有这个命了。”方玉婷说完,酣畅淋漓。

  “她又没得罪你!”陈氏疯狂的嘶吼。

  “哈哈,母亲你在说笑么?我可记得,那日给我的茶里下麝香的时候,是大姐和母亲坐在一起谋划的呀。她无辜?”方玉婷笑笑:“而且,您也别惦记您的亲闺女了,你可晓得,她从你手里挖了多少银子走?她那个侍女,见主子落魄,马上就到我这里来投诚了。说您给她办事的银子,三千两吞一千两,五千两吞两千两。这就是你的好女儿,亏你还心疼她,真是母慈女孝,好一出感人的大戏啊……”

  陈氏只听得遍体身寒,浑身忍不住直哆嗦,耳边嗡嗡作响,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就听方玉婷道:“我不想至你于死地,所以现在给你一个机会,我姨娘当日是怎么死的?我要听实话……若是跟我知道的有一点儿差池,你就等着给你的儿子收尸吧!我说到做到!”

  陈氏早就被吓破了胆,这才知道方玉婷的可怕之处:她什么也没对自己做,却什么都知道的分明,一件一件,慢慢报应在自己儿女身上,那还不如报应在她自己身上呢,总好比过现在挖心剜肉般的痛楚。

  哀莫大于心死。

  陈氏已然没有什么跟方玉婷斗赢的希望,万念俱灰,想到儿子,不敢再隐瞒,小声道:“……你姨娘的死……”

  “夫人,您声音都哆嗦了,莫不如让奴婢来说。”金娘子扶住摇摇欲坠的陈氏,目光坚定,炯炯有神,接着陈氏的话道:“二姑奶奶,你姨娘跟梅姨娘差不多的时间进府,梅姨娘先生的孩子,就是二爷,这您知道。等你姨娘生你的时候,是早产,这谁都没有料到,当时老爷不在家,我们夫人就急着叫人去请稳婆,谁知道梅姨娘出来说,她刚生过孩子,有经验,莫不如她先试试……夫人一想也是了,就让梅姨娘试试,结果没生下来。后来稳婆来了,好一阵子您才生出来。夫人暗自庆幸时,你姨娘却大出血,流的满铺子满褥子都是,止也止不住,后来就没了。”

  “夫人这些年没有说,一直觉得愧对于你,是后悔当日听了梅姨娘的话,没有着急去找稳婆,而是先让梅姨娘接生了,耽误了时机。若说责任,夫人有责任,可若是真的追求真凶,奴婢却觉得,当日只要参与接生的人,每一个人都有责任……是是非非谁说的清楚呢,或许这就是命!”

  “命?”方玉婷瞧着陈氏不住的点头,表示赞同,忍不住冷笑道:“您就没有半分私心?”

  陈氏低头不语。

  “夫人是有私心,可不是罪魁祸首!”金娘子辩驳道:“夫人不过是轻信了梅姨娘,您姨娘当时早产难产,多么凶险。夫人只是想着梅姨娘接手的话,不至于担这个干系而已……老爷问起,也不必把所有责任扛在她一个人身上……”

  “我不信,谁知道你们有没有串供……”方玉婷冷笑着瞧着陈氏:“我不信你,也不信金妈妈……”

  “二姑奶奶不信,奴婢自有让二姑奶奶相信的法子。”金娘子行了一个礼,又跪下来朝陈氏磕了三个头。

  陈氏大感不妙,一双眼睛惊疑不定的瞧着她,嗫喏着嘴道:“你别……”

  “夫人放心,奴婢去房里拿个证据,给二姑奶奶看了,她自然就相信了。”金娘子说道。

  方玉婷便坐下来等待。

  陈氏却扶着桌子,佝偻着背部,不住的大喘气。

  一炷香的功夫,方玉婷等得不耐烦了,怒道:“怎么拿个证据拿这么久……”事关真相,自然心急难耐。

  话音未落,院子外边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哭号:“不好了,金妈妈上吊身亡了!”

  方玉婷大骇,急忙起身往外走。

  身后陈氏已经浑身一震,剧烈抖动,双手青筋爆出,连桌子也扶不住了,双目一白,朝后摔倒在地,人事不省。

  方家大乱。

  陈氏昏迷,方玉婷对外只说:今娘子与陈氏争执,突然进了屋想不开就上吊了。

  至于争执什么,只怕只有陈氏知道。

  而陈氏,什么也不说,像是默认了方玉婷的说法。

  这话,自然有人信,也有人不信。

  只是谁也无法追究。

  清点金娘子遗物时,是何家贤去的。死过人的屋子,周氏怕晦气,冲撞了腹中的胎儿。

  合景提醒周氏道:“那金娘子在方家这么些年,只怕有不少私财,岂不是白白便宜了二奶奶?”

  周氏笑着道:“我岂能不知道?想想该是多么丰厚的一笔啊。只是我若是抄了,金银财宝再重要,也没有肚子里的孩子重要。再说了,让她得点便宜,才知道承我的情,念我的好。日后再合作时,也更得心应手些。”

  说完起身往外走:“这其中的缘故,可不许对外人提。”

  合景自失了孩子,在周氏面前乖巧的像一条哈巴狗,急忙点头。

  除了归附周氏,她实在没什么路可走。

  等到傍晚,却传来一个消息,惊得周氏连呼:“她是不是傻?她是不是傻?”

  何家贤把抄捡金娘子的所有财产,悉数交了出来,报给了方老爷——一共是二千两的银票,还有一些价值不菲的金银首饰,衣料布匹。

  陈氏醒来听说连这些都没能保住,又气得厥过去:“那是她养老送终的银子,怎么能上交公家……”

  金娘子真是蠢,死之前先给她也好啊。

  陈氏一面沉痛悼念金娘子,她知道她的用意:以死明志,将矛头引到梅姨娘那里去,若是方玉婷将梅姨娘扳倒,那方家的后宅,又是她的天下。

  只是,那些模棱两可的话,方玉婷会信吗?

  话分两头。

  何家贤上交金娘子财产的事迹,很快得到方府上下一致的赞同,更加听从于她的命令。

  周氏一日比一日慵懒,待到初夏,大夫说就在这两日了,倒是惹得陈氏好一阵激动。

  失去了金娘子这个左膀右臂,陈氏被困在鹤寿堂犹如一只失去了翅膀的大鸟,心有余而力不足。

  她想从饮食上挑毛病,一日三餐照着她的口味做的好好的。曾经有一次她试图鸡蛋里头挑骨头,不料晚上送来的就是残羹冷饭,把陈氏气得个仰倒。

  她想从衣服上挑毛病,夏衣送来了她就说穿着身上痒。然后衣服全部回收了,说既然新衣穿着不舒服,那就穿旧衣吧,陈氏又气的咬紧了后槽牙。

  她想见方老爷告状,托人传了话,被告知等她什么时候,把他知道的,她却隐瞒的罪状一五一十全都舍得说清楚了,再见面。

  陈氏没想到方老爷这样决绝,渐渐冷却下来。

  她不明白的是,何家贤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厉害,什么事情都能胡搅蛮缠的混过去。

  却不知道,这些主意,都是梅姨娘提前说过的。

  “夫人定然不会善罢甘休,若是闹起来,你不必事事禀告老爷,先杀杀她的威风,让她明白她早已经今非昔比,后续再主动告诉老爷,请老爷治罪……她现在身边没有人可以依赖,以她的性子,也不会随便信任什么人,毕竟这府里的人,她都得罪光了。”梅姨娘分析完后告诉何家贤:“想做什么,先去做,先把方府管起来。只要你管得好,偶尔得罪个把人,老爷必不会怪罪;若是你光顾忌那些人,却将后宅搅得一团乱糟,那些人也不会保你。”

  何家贤初时的犹豫和谨慎,全都因为梅姨娘这一番实事求是的利弊分析,而放下了。

  盛夏时节,周氏生了。

  方府大喜,是一个大胖小子,足有八斤多。

  方其宗卧在床上,笑得眼泪都流出来,擦也擦不干净。

  他终于有后了,没有辱没方家的门楣,给方家诞育出一个长子嫡孙。

  方老爷更是大喜,连着命工匠铸了一对长命锁,金手镯金脚镯给孩子,加起来足有一斤重。又专门找了一个好玉,据说能暖人的,价值连城,拿去寺庙请师傅开了光,戴在孩子脖子上。

  请大师算了命,取了名字叫:方宝乾。

  满月酒那天,方家大宴,四处张灯结彩,鞭炮齐鸣,锣鼓喧天,连开流水席三天,满城百姓可随意来吃,只是没有设在府里,而是设在府外的空地上。

  那种风光荣耀,比方玉荷嫁入侯府都要更大手笔三分。

  陈氏借着这个机会想出来,方老爷没有理会,梅姨娘暂代接待女宾客,进退有度,知书达理。

  便有客人背后道:“从前只知道是那种地方出来的,没成想居然还是个大家闺秀,如此看过来,到底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虽然获了罪,那份骨子里的尊贵和体面,却是一点儿也没有缺失的。”

  周氏穿着燕州城最好的绸缎料子,裁了一件红底海棠花的襦裙穿了,身体还稍微有些丰腴,要求奶娘时刻抱着孩子在她身后跟着。除了方老爷抱出去给男宾客们瞧瞧,基本上都在她眼皮子底下。

  她刚出了月子,一面要顾全大局,安排酒水茶点,和宾客们消遣的玩意儿,如牌局什么的。一面要看着儿子,眼里的宠爱收都收不回去。

  何家贤第一次操持这样的大场面,忙得不可开交,若不是有梅姨娘先前就运筹帷幄,许多需要注意的地方都提点到了,提前做好安排,只怕比这还要累人。

  “你们,把这盘点心送到外院州府大人他们那一桌去,切不可乱了,一定要他们那一桌先上。”

  “哎,这是冷盘,鸡头都耷拉下来了,竖起来……竖不起来用牙签,用牙签撑着呀。”

  “唱戏的还没有来?和气,你快去催催,不来的话押也要给我押来……他们不来,你也别回来了……”

  ……

  “哎呦呦,还真有点儿大户人家当家主母的风范。一段时间不见,你这麻雀变凤凰了呀。”方玉珠遍寻不着人,在厨房门口候着,才等到何家贤。

  今日她穿一件淡绿色青翠的竹节小衫,下身配微黄色长裙,整个人淡如菊。

  “大喜的日子,你穿得这样素净。”方玉珠笑笑:“真是越来越聪明了,还知道不要抢人风头。”

  “那是。”

  今日是周氏的主场,她该要小心一点才是。

  月子里她去看周氏,周氏念念不忘叮嘱她月例别忘了发,夏衣别忘了做,年老的婆子要放出去,再买一些年轻的丫鬟们进来……连孩子哭了也顾不得,先将紧要的吩咐了她,才抱起孩子“心呀肝呀”的哄着。

  她疼孩子,也爱权力。

  明明白白彰显在脸上,丝毫不遮掩。

  果然,等方宝乾的满月酒结束后的第二日,周氏便出山要权了,坐在汀兰院里头,笑眯眯的:“妹妹这段日子真是辛苦了。”

  何家贤也笑着,她并不想管家,太累了,也明白周氏的来意,笑着道:“是啊,大嫂既然好了,我也该放假了,以后,这家里的里里外外,就该大嫂劳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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