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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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陆路换到水路,晃晃悠悠地行了不知多久,一路看着窗外的景色由简单的白逐渐到白绿相间再到绵绵细雨中一大片一大片苍翠浓绿,独孤意关于相知山庄的事情也都讲的差不多了,外面终于传来消息——前方就是扬州码头,让船上诸人准备停船上岸。
柳夕早就听独孤意说了相知山庄坐落在扬州附近的千岛湖畔,在甲板上听到传讯立刻便知道他们这是抵达目的地了,连蹦带跳地跑去船舱——
“阿姐阿姐,我们到啦!”
听到似乎有人在喊自己,柳拂雪挣扎着想要从混沌中清醒过来——仿佛被颠簸的船只搅动了五脏六腑的感觉瞬间袭上心头,甚至都还没来得及睁开眼,她就迫不及待地坐起身,抓起床头桌上的木盆,张嘴欲呕。
然而在船上的这些时日,她几乎镇日都是昏昏沉沉的,莫说正常饮食,便是流食都是侍女们艰难喂下去的,只是她到底吃得难受,再加上船又临近靠岸了,侍女便从昨晚开始没再给她吃什么东西,此时自然是什么都吐不出来。
连吐数下,总算能将心口恶心的感觉压下,柳拂雪这才抬起头——一张脸白得都快比得上太行山中的雪了。
尽管年幼,柳夕却在那一刹那感觉到了心疼,甚至比侍女们更快一步地走到床边接过柳拂雪手里的木盆放到桌上,学着之前见过的侍女们的动作,伸着短短的胳膊轻抚柳拂雪的后背:“姐姐……姐姐你还好么?有个好消息,听说我们的船就要靠岸了!”
这对于柳拂雪来说确实是个好消息,她虚弱地笑了笑:“太好了……”随后便朝侍女招手,示意她们来给她穿衣、扶她下床。
侍女本想说等船靠岸了,庄主自然会派人来船上直接将大小姐抱下来,这船一时半会儿可停不稳,何必自己走找罪受呢?
只是所有的话都在柳拂雪坚定的目光下咽了回去——她们也了解自家大小姐,二小姐特意跑过来告知大小姐船要靠岸的消息,就是想跟大小姐一起下船,大小姐自认在山庄受过太多偏爱,向来愿意尽可能满足两个弟妹的一切想法。不过大小姐也不是任性之人,她会选择此时下床,也是估量着自己能撑下去,而且在船舱闷了这么久,出去透透气也会舒服一点。
费力地给柳拂雪套上衣服,船也基本驶进了千岛湖附近的港口。也难为柳夕小小年纪也有这么好的耐心,等着侍女小心地给柳拂雪一层又一层地套着衣服、最后还要再裹上貂皮大氅,没见半分烦躁,等柳拂雪彻底穿好后,还贴心地拿起桌上暖手炉塞到柳拂雪手里,然后拖着她慢慢往甲板走去。
虽然是南方,这个时候也仍旧是有些微凉的,好在船只正在入港,并无大风。柳拂雪伸手裹紧大氅,缓缓地吸了几口新鲜咸凉的空气,一直翻腾的脏腑顿觉舒爽不少。
出来果然不错。柳拂雪松开柳夕的手,靠上船舷微微闭上眼。
看着阿姐难得放松的神态,柳夕不敢打搅,晃了晃脑袋,索性欣赏起四周的风景。
过了不多久,船身突然重重地晃了一下。
柳拂雪身形也随之一晃,柳夕连忙松开船舷,一把抱住柳拂雪的腰——得亏柳拂雪生得瘦弱,两人勉强稳住身形,然后就听船下传来一阵阵呼喊声——船靠岸了。
*
独孤意这会儿也搀着侍女的手从船舱来到了甲板,正巧看到柳夕勉励抱住柳拂雪的这一幕。
来不及对女儿们说什么关切的话,船下便已传来少年清亮的嗓音:“阿娘、阿妹!船到了,下来吧!”
独孤意和两个女儿一齐往船下望去,就见乘坐另一艘船的柳惊涛早就下了船,此时正笑嘻嘻地扭过头冲他们挥手,一身貂皮大衣硬是被他穿出几分散漫不羁。
仿佛是被柳惊涛的招呼声惊动了,船下的其他人也纷纷扭身仰头看过来——除了站在柳惊涛左边一大一小的两个弟弟、右边的柳风骨以及一干山庄护卫外,在他们对面,还站了一群人:从相似的服饰上能看出来这群人应该都是某个家族的家仆,而被这群人簇拥在中间的则是一长一幼,年长者与柳风骨年纪相近,只是穿着一身儒衫,腰间悬着玉石绣囊,头上更是戴了包巾,相比起柳风骨的侠气,更显得斯文儒雅;而他身边那个跟柳家三公子差不多高的小孩……
柳拂雪明显感觉到柳夕抓着自己胳膊的手有些收紧,人也不自觉地往自己背后缩,小小声地嘀咕道:“阿、阿姐……那个小孩怎么、怎么回事啊……有点吓人……”
柳拂雪不由地微微蹙了眉。
她和柳夕的眼睛都很好用,虽然隔着一艘船的高度,借着居高临下的角度之便仍将下面的人看得清楚。
柳夕说的也不算错,对面的那个小公子确实莫名有些吓人——其实粗看倒也正常,一身靛蓝的绸衫,怀里抱着一张造型古朴的琴,头发只简单地束在背后,大约是有些松垮,两侧的头发自鬓角垂下,半遮了眉眼。倘若全遮了倒也罢了,偏偏这般半遮半露,隐隐约约能看到一张憔悴而又瘦削的脸,高高突起的颧骨锋利得近乎冷硬,表情寡淡得近乎于无,更让人心惊的是那双眼……他的眼睛很大,眼瞳乌黑,然而眼窝却有些深陷,眼眶四周染着浓重的灰,而眼睛里却又隐隐泛着红,目光直勾勾地落在前方虚空,呆滞无神,又躲在头发后面,更是平添几分阴郁凶戾。
孤独意往船下看了一眼后也皱起眉,不赞同地拍了拍柳夕的肩:“小五!”随即给姐妹俩介绍:“那应该就是我之前跟你们说的相知山庄的杨庄主,那位小郎君应该便是杨家的大公子——阿雪,你小时候见过他来着,可还记得?”
柳拂雪想了想,摇头。
不过那就是杨家大公子,名叫青月的那个么?要说这个人,柳拂雪是知道的,毕竟柳唐杨三家,柳杨两家各出了一个病秧子是整个江湖都晓得的谈资。而作为柳家的病秧子,柳拂雪多多少少对杨家的病秧子有些同病相怜的关注——虽然她这病是打娘胎里带的,是天灾,杨大公子的病却是纯粹的人祸,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更倒霉一些。
所以,对于杨青月的事,柳拂雪其实知道的也算不少。
实际上也不仅仅是关注。当初杨青月刚遭难的时候,柳风骨特意去长安请了神医又亲自把人送来了千湖岛给杨大公子看病,顺带把柳拂雪也带了过来——柳夫人之前说的她来过长歌门,指的正是那会儿。
至于原因……她那时刚好不巧受了寒,发热咳嗽一直未见好转,柳风骨这才借给杨青月看病之际,听从大夫的建议,带柳拂雪来江南养病。
然而对于这件事,柳拂雪却只剩了一点点印象,据柳夫人说这是因为她在江南反而又发了次高烧,情况还非常危险,若非正巧神医在,可能就救不回来了。
——也是因此,尽管柳风骨几次三番解释柳拂雪在江南身体真的好了不少,至于那唯一的一次发热着实是意外,柳夫人也不肯让柳拂雪去江南养病,只想办法改进山庄里冬日的取暖方式,尽可能保证柳拂雪冬天不受寒。
不过虽然不记得当年的事了,柳拂雪倒还记得父亲曾经说过,当初她高烧发热还是杨大公子发现的,后来她高烧昏迷,杨大公子那罕见的片刻清醒也都用来陪伴照料她了,也难为他当时不过是个身中奇毒的三岁小儿。
所以船下那个小郎君就是当年照料过自己的杨大公子么?
柳拂雪扶住船舷往下看——也不知是不是有了滤镜,此时再看,那杨大公子也没那么吓人,反倒有几分小可怜。
独孤意不由摸了摸她的脑袋,转眼看见小女儿眼巴巴的模样,又摸了摸柳夕,然后对柳拂雪道:“就算你记得,怕是也认不出来——毕竟,也有四五年了。”
柳拂雪看了一会儿,又想到什么,期期艾艾地看向独孤意:“那、那杨大公子如今……身上的毒解了么?”
提起这个,独孤意神色便是一黯:“你杨叔叔给你爹的信上说是情况一直有所好转,但是……”
但是什么独孤意没说,柳拂雪心里也明白。
她不由轻叹了口气,随即抿紧了唇,望向杨青月的目光愈发充满了同情。
独孤意把女儿的神态看在眼里,张了张嘴,却是欲言又止。
她想说你自己也一直生着病呢,就莫要为杨家大公子忧心免得伤了神。可她也清楚,自家姑娘便就是这样的好心地,因为自己知道生病受伤有多疼,所以更加心疼别人受得罪。
适逢此时舷梯搭好,有下人上来请他们下船,本就对姐姐母亲对话听得一头雾水的柳夕立刻欢呼一声,拖着柳拂雪往船下走。
独孤意看着两个女儿的背影,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调整好心态,挂上端庄得体的微笑也走下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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