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奉帝命残害管媪
甘泉宫这一通刀光剑影的风波后，这事就嘎然止住了。
为此，吕雉很是感激妹妹与妹夫，感激妹夫能坚持当初的誓言，更感激妹妹在情急之中下得了手，并下得恰到好处！
吕媭则道：“那种情况下，即使我想保我夫君，也未必保得住，不如索性壮士断臂！否则，我们吕家，还有樊家，恐怕都会有灭顶之灾！”
这也让吕雉深深地明白，自己肩上负担有多重，一不留神就能断送两大家族的命运。所谓树大招风，以后一切行事都务必小心谨慎。
作为皇后，也怕伤樊哙的心。
哪知这个性梗直的糙汉直接道：“我一点也不怨我老婆，我跟我老婆说过，如果我跟我儿子两人中只能保一条命，你就别保我！我为大汉打过江山，推倒过秦朝，追逐过项羽，啥都见识过了，怎么死都够本！但我儿子年龄还小，他得活着！”
吕雉忽然觉得当初父亲吕太公为女儿择婿，实在眼光长远，为自己择一强人，不算个好夫君，却有天子命，最终号令天下；为妹妹择一忠厚之人，为人粗糙，却无比忠烈，倒也一生富贵。这是多奇妙的命运。
再说戚夫人，对一直期望中的风暴并没刮起来，有点纳闷。一天晚上，忍不住问皇帝，“皇上，那项羽之子……”
“闭嘴！”刘邦都躺榻上了，禁不住翻过身发脾气，“哪有什么项羽之子，项羽和那虞姬一直就没有子嗣，你们捕什么风捉什么影？！”
“可是……”
“有什么可是？那家不过是替樊哙养个庶子而已，樊哙怕老婆，堂堂舞阳侯说出去是丢人！戚姬，只此一次，以后不许再拿此事嚼舌头！”然后皇帝气呼呼翻身睡去.
戚夫人有点傻，内心觉得应该是刘敬没查明白，差点让自己也掉进陷阱。
私下，刘邦却秘密派一队侍卫去把那孩子捉来，但到时发现，霍家如人间蒸发，从洛阳消失了。刘邦一听，感觉也没再找的必要了，再找就是把事搞大。当年项羽战死乌江畔，自己为安抚楚地百姓的情绪，也是敬一代霸王是英雄好汉，特意以王者之礼厚葬了他。现在据说霸王墓前常有楚人去吊唁，他若真有个儿子在人间，最好不声不响，无人知晓。若有人知道，天下必起轩然大波。何况，那孩子若真是樊哙的呢？
这世道，不招事，不惹事，就没事。
至于多嘴多舌的管媪，刘邦放话给皇后，“后宫之事，你来处置。”
吕雉就琢磨皇上的话了，你是让我处置她死呢还是让她活着不能开口？与审食其商量了一下，商食其道：“皇上应该不是想杀她，要是杀她，直接找个纰漏送进廷尉就行了，何必还劳烦皇后？”
“不杀她，还不能让她开口——”
“不如皇后就直接一点，笨拙一点，一剑灭口算了。皇上不是说了，你来处置吗？就按自己的心意处置就好，有些人就该死，活着就会生事、祸害人。”
“她不能死。”吕雉幽幽道，“皇上这是考验我，看我如何对待一个犯了罪的奴婢。既然皇上不觉得她该死，只欠一个教训，那就给她一个她应得的教训吧。现在这时刻，我不能逾规，皇上虽睡在昭华台，却一直睁着一只眼睛留意着我的一举一动。尤其这节骨眼上出了这霍家孩子的事，我们必须一万个小心，宁可胆小如鼠，不可胆大冒一寸尖。”
当天晚上，管媪被通知去永巷为刘诙领东西。一入永巷那阴森森的院子，顿被两个宫人按住，掐住脖子，掘开嘴巴，寒光一闪，一条滑腻的舌头就此割去……
待刘敬和亲回来，闻此噩耗，生生惊得背上冷汗直流，天啊，戚夫人你还能再蠢点吗？如此明显地在皇帝面前排挤皇后，这不是找着招人恨吗？要动一点点脑子的话，你得先在外面散布言论：项羽之子还活在人间……大汉境内的百姓马上分裂，楚人会迅速拧成一股绳来寻找这个孩子。然后你再把这个孩子的存在，直指吕后和樊哙！犯下如此大错，皇帝即便想保吕家，也得贬抑皇后，至少认为吕雉没有保存大汉的智识，还会危害大汉！等皇帝哪天再腾回手来，就会一点一滴慢慢挖吕家那盛大的墙角……如此优质的把柄，你得好好用啊，哪能这么简单粗暴不当好东西是好东西的？你看结果都不用吕雉挣扎，人家妹妹一出苦肉计就把这事掩过去了。现在就是那项羽之子跑到你眼皮底下，你都不能再指证了，光皇帝也能灭了你！
唉，猪一样的队友，成事得靠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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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八年春，建了两年的长乐宫终于落成。洛阳的汉宫开始往渭水畔搬迁。皇室的搬迁队伍从马车、牛车，到行走的仆役宫女，浩浩荡荡迤逦十几里。前面由皇帝的帝辇带路。帝辇上自然跟着戚夫人和如意，皇帝以他只顾自己的本性，把后面的家事都推给了皇后，自己先带着美妾爱子风风光光进发新都了。
刘敬一看那阵势，便故意落在后面，不跟皇帝一个队伍走。在夺储开始阶段，就不能与戚夫人捆绑太紧，免得皇后和其他人全力砍自己一刀。关键时刻，皇帝会顾忌戚夫人的生死，但不一定会搭理自己，尤其自己在介入皇帝儿子们之间的权力争夺。这就是火中取栗，只是结果太诱人，让心怀大志的自己忍不住一搏。
吕雉看着薄姬、石姬等人都已收拾完毕，上了马车，自己和太子就在队伍尾殿后，随着皇家的马车队浩荡西去。路上看到刘敬骑在马上，与禁军的守卫说闲话，就叫人把他叫到自己马车前，特意掀开帘子，一脸慈详的笑容，“关内侯，听说你现在要做如意的老师，是吗？”
刘敬一听，心里一紧，没听说呀，看来是皇后要有意点化自己了。
“回皇后，没有的事，没人让臣做如意殿下的老师。”
“那关内侯可愿意做太子傅？”
刘敬就愣了，难道皇后知道自己与戚夫人密谋了？不应该啊。
“禀皇后，刘敬并非是大汉境内最博学之人，臣读书有限，不敢担此重任，怕耽误太子。再说，皇帝麾下能臣才子多如繁星，皇后为何看中在下呢？”
吕雉脸上没太多表情，“因为你能真心为大汉的利益着想，明知道皇后把公主当成掌上明珠，你也有胆量不惜与我做对，也要劝谏皇上远嫁公主。这不是一般人有胆量敢说出来的，更没人有胆量敢夜中截杀公主。所以，我欣赏你，希望以后用你的勇气、胆量和谋略为太子做事，你可愿意？”
刘敬偷偷看了看皇后，皇后并没太多愤怒，小心道：“皇后原来早就暗中监视臣？”
“我没有监视你，是你自己暴露了你自己。”
“哦？”
“戚夫人能吃几碗汤饼，我比你心里有数。有些事，她是做不出来的，也想不出来，身边没有谋士助阵，公主的事也不会有这么一出波折。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好歹都已经过去了。最重要的，她那唱曲跳舞的脑袋怎么想出楚营项家之子这一出大戏来！？”
刘敬心里格登一下，背后又呼呼冒冷气，本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看皇后辇车周围就自己一人，无旁人耳朵，才放下心来。前面为皇后赶马车上是皇后心腹审食其，他还风度翩跹地吹起了口哨。表示他不是外人。
“皇后，冤枉臣了”
“冤枉你？”吕雉轻蔑一笑，“这种靠几个点连成线的大胆猜测，也只有你刘敬做得出来吧。而且我有一点不明白，明明是樊哙之子，你怎么会联想到项家的？莫非你真想助那戚姬置我们吕家于死地？”
刘敬一激凌，“皇后，臣并没如此大的野心……臣也没有如此猜测……”
“明说无妨，我就想听听你是如何想的。那戚姬到底给了你何种好处，你会如此下血本帮她？
“皇后，您如此咬定臣,是在诈臣吧？”
“呵呵，刘敬，你果然聪明啊。我不是诈你，是说事实！”
“臣无法说出臣不知道之事。”
“关内侯，”审食其回头给他一个媚眼，笑道，“皇后都把事挑明了，无论你承认不承认，皇后也不会追究，你由其去帮一个四五岁的孩子，真不如站在皇后这边来，将来升迁高位的成功率起码大些。”
“谢辟阳侯抬爱。臣只是为皇帝分忧，不参和后宫之事，将来太子继位，臣将继续是汉二世的臣子。至于汉二世是谁，这并无区别。”
吕雉也微笑一下，“所以我才欣赏你，才提议先生为太子傅。”
“太子不是有太子傅吗？”
“太子是未来汉二世，得需要一个太子傅团。若关内侯不嫌弃，改天我奏请皇上。”
刘敬叹了口气，“臣不敢，皇后恐怕是高看我了。”
“我看中先生的才识过人，也是为先生着想，跟着太子，会比跟着宠妃的儿子更有前途吧。”
刘敬思索了片刻，“皇后是担心我帮前面那位夫人？”
吕雉笑了笑，“你以为我在担心你助别人的能力，我自己却认为，我在惜才，不忍与先生为敌。”然后向后看了看，看到了马上的刘盈，小家伙神采亦奕，正与太子傅并肩而行，“我的太子是高洁之人，与众不同，关内侯可以接触看一下。”
刘敬就回头郑重端详了一下太子的面容，十一二岁的刘盈虽是稚气少年，却五官端正，气质沉稳端庄，眉间有一股文雅轻灵之气，与那如意的顽劣霸气气质委实不同；孩子三岁看老，七岁看老，十一二也都如此，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易，一生中一脉相承难以改变的只有性情。刘盈的确有高洁气象，长大后不会与当今皇帝类似，却是另一种品性清流的帝王；但如意，虽有皇上的粗野雄武之像，却并不一定有今上的睿智和长厚之风。这就是这两人的区别。
至于辅佐谁，如果不是戚夫人先想到了自己，皇后今天也断不会想到让自己当太子傅。皇后身边的贤人能者多如江鲤，她用自己只是想让戚夫人无人可用……于是那种大才之人的偏激气质给激将出来了，刘敬觉得有必要报答戚夫人对自己的识才之遇，何况辅佐如意更具挑战性，由其未来在太子身边做一个可有可无的臣工，不如冒冒险在如意这边做一个中流砥柱的擎天柱，与皇后这种强人徒手过过招。
大智之人身上往往有一种妄念，就是想在智商上挑战一下最强的对手，来看看上天对自己究竟有多垂爱。这种妄念，当年刘季看到始皇帝出巡时就有，少年项羽也有，结果这两大妄人还都不同形式地成功了。现在，另一个妄人刘敬也在权势的风口开始较劲了。
因此，他颇傲骄回皇后道：“皇后可容臣考虑一下？”
“好，你可以在迁徙途中考虑，到长乐宫时再回我也不迟。”
刘敬策马离去。
审食基叹着气提议道：“这人，敬酒不吃吃罚酒！皇后，您太小心了，不妨把此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做掉。”
“不可，现在皇帝正用他。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尽量不显山不露水，做一只老老实实不会叫的狗，把尾巴小心地夹起来。”
吕雉的确有点没把刘敬看在眼里，只有点担心他对皇帝的影响力，自依从他的主意把洛阳迁都渭水畔，到反对皇帝亲征，再到提出和亲于匈奴，皇帝对他已当作得力谋臣。若他与戚夫人联手，自己将面临一大劲敌。所以，现在不妨给他一个好的前途，把他拉入自己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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