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戚姬用刘敬之策算计吕雉2
戚夫人吓一跳，自觉失言，便掩嘴不答。
刘邦就更多疑了，“朕不在宫时，你们都私下瞎忙些什么？”
戚夫人低着头，还是不说话。
皇帝马上唤来兰儿，“你和皇后的侍女应采等宫人之间，平时都说些什么？”
兰儿看看戚夫人，看看皇帝，懵然不知。其实夫人们各占一个山头，夫人们不和，奴婢们之间自然也避事少说话。
刘邦一看就生气，“没用的东西，整天就会东家长西家短传小话，一到正事就哑巴了？回去，彻查！”
吕雉当时知道皇帝与昭华台一家子去上林苑了，但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只要皇帝回来就一直担心太子，生怕皇帝又拿刘盈和刘如意比来比去，一准不会给刘盈好脸看。所以，吕雉让人把太子叫来，“儿子，这几天你让太子傅带你去留侯府学习，晚上可以不回宫。”
刘盈也是惧怕父亲，巴不得不在宫里看到他，就马上答应去了。
这么安排也是没办法，好歹天底下皇帝还有佩服的人，就是留侯张良，只有把太子打发到留侯家去，皇帝才能想到太子是跟着高人学习去了，才暂时不会挑他的理。
那边太子的轺车刚离去，皇帝的辇车就进来了。在辇车上，刘邦还挑帘对太子立在轺车上的单薄身影看了半天，看方向是留侯家，心里还算安慰，觉得皇后那婆娘在教育孩子上没丢功夫，还知道向帝师请教。
回到昭华台，刘邦一直惦记上林苑的事，一时找不到突破口，逼问戚夫人。戚夫人没想到皇帝这么上心，只能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刘邦一听，脑袋轰一下，差点没晕过去。愣了半天，才结结巴巴道：“哪、哪里来听来的？”
戚夫人一看事也闹大了，不得已，说出管媪。
于是刘邦马上把管媪叫过来。那管媪一看皇帝和戚夫人的脸色，心里叹息一声，觉得这宠妃没听刘敬的话，自作主张了，也不知是好事坏事，只得跪下，又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和戚夫人刚才说的一模一样。
“你一个奴婢，是如何得知皇后这些事的？”其实刘邦也怕冤枉吕雉，虽然对她多有不满，也只在不满的范围，只要老老实实不出格、教育好刘盈，最好足不出户像现在这样就够了。但要动吕雉，势必要动其背后的吕氏一族，拔出萝卜带出泥，此事会撼动朝野，说不定连带刘氏江山也翻船！
管媪比戚夫人要镇定，“奴婢以前和燕夫人身边的燕媪私交甚好，很多事，是燕媪告诉奴婢的。燕夫人因为代养过当今太子和公主，皇后感念燕夫人，自然什么事也不会瞒着燕夫人，所以，燕媪也是知道的。燕媪知道，奴婢也就知道了。”
“传燕媪！”刘邦牙咬得格格响。
“禀皇上，燕媪在几年前的冬天就被人淹死在御花园的荷花池里了。”
刘邦头又蒙一下，“被人淹死在荷花池？可是朕常去的荷花池？”
戚夫人和管媪连忙点点头。
“草菅人命！朕不在时，你们在后宫整天没事都做了什么？”刘邦简直气不打一处来，“被谁淹死的？!”
戚夫人沉默。
管媪亦沉默。
但这种沉默也是一种指向。刘邦明白了，但依然不相信，指着戚夫人：“你说！”
“皇上，”戚夫人颤抖，“妾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刘邦气。
戚夫人就是沉默。
“皇上，其实这事吧，也没什么，”管媪适时替戚夫人打圆场了，“不就死个奴婢吗？皇上只要不追究，这就不是什么大事，皇上硬是要追究…..追究到头，发现也不是什么大事，还不如在开始就不追究了…..”
“闭嘴！”刘邦猛然醒悟，前面是雷区。“先不说燕媪了，说上林苑看守人，那个姓霍的人家！你确定那孩子的身世？”
管媪沉默。
戚夫人亦沉默。
这种沉默不是默认，而是不觉底。反正是刘敬这么说的，至于是不是真的，刘敬不在，又不便把他招出来，只能沉默。
但刘邦心里明了几分，默然道，“下去吧。”
管媪赶紧离去。
“皇上！”戚夫人还想安慰几句。
“你也下去。”刘邦声音小而有力。
戚夫人只好去钟室了。
在宫室沉默片刻，刘邦重重叹了口气，提了提腰间赤宵剑，沉重的脚步走出宫门，目光如炬地直向甘泉宫。
在甘泉宫门口，还犹豫了一下，到底要不要翻这个陈年旧案？不翻，过去云淡风清，与今也无关；要翻，就要动这个阴气沉沉的正妻元配，动她，就要小心天塌下来，刘氏江山，有一半吕家在撑着呐。
生平第一次，他镇定了一下自己，装着若无其事走了进去。
当时吕雉正坐窗前缝补刘盈的衣衫，老婆一直节俭，手脚甚是灵活，当年这双手也是为自己缝补过衣服鞋帽的。刘邦过去，一屁股坐下来，给硌着了，伸手摸去，是一把竹简，“雉儿，平时除了缝补，都是看什么呐？”刘邦并不识秦国统一后的文字。
一声雉儿，吕雉心头一热，差点泪流下来，声音也像多年前在中阳里那么恬淡，安然，“也没看什么，平时盈儿读什么，我就跟着看什么。有时他不识其中的意思，又来不及去问太子傅，问留侯也不方便，我就乱讲一下。”
“雉儿是有学识的人。”刘邦再度思想斗争，是问，还是不问呢？
“皇上突然变得这么温情，我都有点不习惯了。出什么事了？”吕雉觉得有事，但没往坏处想。
“雉儿，”刘邦摩挲着筐中衣物，“我们夫妻多年，还没好好跟你闲聊过，今天就闲聊一下。”
“皇上想聊什么？”
“当年你在楚营做人质，那项羽可曾为难过你？”
“您想呢？”吕雉苦笑一下，没想到会聊这个，“做质子的日子还有什么好过的？也幸亏熬过来了，再多一年，我和爹会不会死在里边，都说不定。”
刘邦原本有一丝惭愧的，但此时心地兀地生硬，“朕一直在想，凭项羽那爆烈脾气，究竟是为什么能把你和爹归还于汉？”
“不为什么，那项羽本是一大孩子，要脸面，道理还能讲得通”
“雉儿与那大孩子讲的是什么道理？”
吕雉隐隐觉得不对起来，“皇上，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对陈谷子烂芝麻有了兴致？”
“心血来潮，想问问当年雉儿是如何做质子的。”
“还能讲什么道理，无非说些，男子汉大丈夫，要拼去马上拼去，和一介妇人争长论短，不算英雄所为——项羽还是年轻，一激将，比讲道理还管用。”
“就没——”刘邦咬着牙，“就没交换条件？”
“什么交换条件？”吕雉一怔。
“比如，”刘邦眼里闪出失望的寒光，让吕雉本能一哆嗦，“你和那项羽有没有约定，他若胜了，不杀你吕家，他要败了，你保他项家血脉？”
吕雉一惊——天杀的，谁把这机密捅出来的？！这个约定不是与项羽达成的，实际是与虞姬达成的，而且是自己诱惑虞姬达成的。当时情况，楚军明显占上风，万一汉军要败了，自己作为母亲，想当然就是要保护刘盈和刘乐的安危，那时情况也确实想不了那么多啊！自己不活都不要紧，一对儿女活着才要紧啊！
就是吕雉这瞬间一惊，刘邦心寒到骨头里了，这老婆确实是通敌啊！
“皇上，我没和任何人有任何协议！”吕雉也是心一横，就咬死不承认了！要承认，自己的皇后位就算不保了；自己不保，刘盈的太子位就不保！
“皇后，那上林苑霍家的长子，是哪里来的？”
吕雉如冷水淋头，但依然镇定，“皇上想说什么？”
“朕给皇后讲一个故事，汉六年冬天，项羽兵败乌江，朕所有的将领都一路欢呼胜利，但朕的前锋将军，也就是朕的内妹夫樊哙，此时却脱离了队伍，连夜跑回甘泉宫，给皇后送来一个新生婴儿，这婴儿可是那上林苑那霍家之子？”
“是谁给皇上讲的这个可笑的故事？”吕雉虽语调平静，却心尖儿打颤。
“可笑吗？皇后无须激将朕说出谁说的，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汉宫里，到处是人的眼睛，皇后为什么就觉得一定神不知鬼不觉呢？”刘邦也是一脸镇定，甚至还挂着笑。
吕雉觉得，你这笑脸比那窗外猫头鹰的笑脸还假还阴！
“是有一个孩子。”
“谁的孩子？！”
“皇上觉得是谁的？”
帝王夫妇此时你看我，我看你，开始比定力，比心眼，同时寻找对方的破绽。
刘邦觉得累，心痛！
吕雉则是痛恨！
“朕听说，皇后在楚营与虞姬交情不错，是靠了什么得到项羽夫人这交情的？”
“她怀孕了，死胎，我是过来人，救了她。”
“那，下一胎的男孩在哪？”
“皇帝当真怀疑霍家的孩子是虞姬的孩子？”皇后响亮地笑了一下。
“皇后认为呢？”刘邦一点也不觉得哪里该笑，“你笑得诡异！”
“你什么都管？哪里诡异了？”
“如此严肃的问题，你老老实实回答朕！”
“我答应过别人，不想说。”
“不想说？还是不能说？！”刘邦腾站起来，当一声，剑抽出一半，咬着牙，“吕雉，死罪！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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