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管姬生产血崩而死
吕雉以自己的智识和勤劳,也没辜负皇帝的期望,和太子、左右丞相一起,把汉境内的民生治理的井井有条。
而且皇后治理民生,不是靠在后宫或朝堂坐着,与左右丞相聊天聊出来的,或心生一计想出来的,或看书看出来的——都不是,萧丞相只所以是人人敬畏佩服的大汉右丞,也是靠颠簸着马车或牛车,经常走入民间,切实地看到民间疾苦,听到百姓的呼声,才敢对症下药做出的种种政策。这都是经验。
吕雉多年前就跟着萧何在沛县管理民事,那时刘季还是沛公,沛公夫人和未来丞相就已分工协理多年,所以当然知道不能在房子里喝着茶水就把国政定了。皇帝把国务交给自己,吕雉根本就不敢在宫里呆着,马上带上太子就奔赴田间和乡村,唯恐出了事,皇后回来追问起来,自己答不上来——答不上来,就说明自己不行嘛,连带着估计也会认为太子不行。吕雉就怕这种连带关系的产生。
出行前,还得关照一下这帮不省心的家里人,特意问审食其道:“后宫的人都在干什么?”
审食其心细如发,正是皇后的好帮手,早把事情详查过了,马上道:“戚夫人这一段时间在改进楚袖折腰舞,看样子等皇上回来,要在歌舞上给陛下一个惊喜。”
皇后点点头,声音淡然,“这萝卜缨子不是喜欢钟室里那一套东西么?全天侯对她开放,汉宫所有乐人都供她差遣吧,皇上回来,哼,还要在仙乐飘飘中休养呢。那管姬呢?”
“很老实,自上次沉沙折戟,再没出什么妖蛾子,就一心等着下个月临盆了。”
皇后往怀中放竹简,供马车上阅览,“宫中虽节俭,但对怀孕的嫔妃还要多加一份,别在饮食穿着上亏了她们。”然后停了一下,低低一句,“去母存子。”
“诺。”审食其会意。
那一天正是汉五年九月,秋菊绽满洛阳城;
那一天,刘邦带着军队在血腥地整肃燕国,车马滚滚;
那一天,皇后不在宫里,整个汉宫在懒洋洋地准备过一个冷清的大年。
那一天,管姬正吃着黄杏,问赵夫人,“听人说我找的咱魏宫来的接生婆前一段时间出宫走亲戚了,多久了?还没回来?”
赵夫人一愣,“我并不知道啊。她没来禀告我,姐姐也没告诉我。”
“没告诉你,是怕你嘴不把门,无意间说出去。你快派人去问问,让她赶紧回来吧,我不定哪天就用她,别人我不放心。”
赵子儿就赶紧差人去永巷打听,那魏宫的接生婆就如泥牛入海,竟无人知道她的去向。在回来汇报时,就见管夫人已倒在榻上,肚子疼得开始打滚。
要生产了!赵子儿马上叫太医。
当太医急匆匆带着一个陌生的接生婆走进漪兰殿时,管姬正痛得满脸大汗,一下子意识到了什么,马上抓着赵子儿的手,把担心说了:“妹妹,会不会有人在这个时刻害我啊?!”
赵子儿安慰道:“姐姐放心吧,我会一直守在姐姐身边。现在陛下没回来,皇后也在外面,汉宫里只有戚夫人和咱们姐妹啊!”
管夫人这才稍减恐惧,哭天抢地地专心于生产。由于是第一胎,生产并不顺利,肚子疼一直从早上持续到傍晚。
此时,皇后和太子在洛阳郊外一片丰收的菽田里正与农户闲谈。吕雉哈哈笑着,说自己几年前也种过几亩菽和雌麻,田产和您这里差不了多少.......
不远处,萧承相的牛车正在缓慢地驶过来。
更快的一匹马则腾着灰尘从牛车后面赶上来,到了田地头,马停下,风度翩翩的审食其大步走过来,悄声道“皇后,管夫人正在生产。”
吕雉还挺热心,“男孩还是女孩啊?”
“过些时候才能知道。””
吕雉点点头,“皇帝什么消息?”
“皇帝亲征,灌婴、曹参等人随行,平叛应该顺利。”
这时心腹宫女冬儿又骑马赶来,“禀皇后,刚才宫人来报,管夫人刚产下一子,母子平安!”
吕雉笑着,对农人道:“听到了吗?汉宫内又添皇子,好兆头啊!我宣布,此地酌情再减赋,如何?”
农户们大喜过望,立即高呼万岁。
皇后又向驶到眼前的牛车招手,“丞相,是不是给皇帝送喜报啊,皇五子平安降生,皇帝再凯旋而归,大汉双喜临门呐!”
萧何是个谦逊和霭的人,马上拱手道:“臣回去就为皇后起草喜讯。酌情减赋之事,臣明天到朝堂上与太子和皇后再议细节。”
就在此时,宫人飞马又来报:“禀皇后,不好了,管夫人有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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漪兰殿内,接生婆把皇五子洗干净了,锦衣包好,抱在怀里,那婴儿哇哇的啼哭响彻殿宇。
整个皇宫也在庆祝皇子的降生。这时殿内突然传来宫女的哭声,“太医,夫人这是为何啊?!”
然后整个宫室都忙碌起来
宫外侯消息的人,一看不对了,揪住一个宫女问道:“何事惊慌?不是母子顺利吗?”
“是顺利,但管夫人身体虚弱,突然血流如注,整个褥子都湿透了!”
大家心里顿时有了不详的预感。
又过半个时辰,更凶的消息传出:“管夫人血崩——”
连在昭华台一直不肯出头露面的戚夫人都吓一跳,连忙带着梅香去看个究竟,只见管夫人已脸色苍白,虚弱得手都抬不起来。太医则在一旁战战兢兢,不知所措。
看到戚夫人,管夫人招至身边,虚微的声音道:“妾不甘死.......”
这时就听人传,皇后回宫!
本来不堪大任的戚夫人反倒舒了一口气,管夫人如此,让她不知如何是好,皇后来了,就是皇后的事了。
于是吕雉慌忙来到漪兰殿时,管夫人已目光涣散,看到皇后那看似惊惶惋惜实者冷清的眼神时,突然间就明白了,也认命了,自己一介虾米,如何斗得过海中大鱼!自己死都得是静悄悄的,无法向人诉冤的,因为还有个人质在人家手上啊!
这正是管姬所痛苦、所不瞑目的,在弥留之际得向命运、向皇后投降!连怀恨的眼神或甩个白眼的资格都没有!但形势就是比人强啊!因此用最后一丝尽力气含泪道:“皇后,妾命短福薄,以前还有得罪之处,请大人不记小人过!”
皇后慈爱之极,抚摸着管姬颤抖不止的手,“管姬为何说这话?快点好起来,你为皇上诞下第五子,我会向陛下禀报,给你由良人升为美人,与戚夫人平起平坐!”
这话,还遭来戚夫人冷淡的目光,心说你一个皇后,就会在关键时刻收买人心,现在人人都知道管姬要不行了,你许这些好处还有什么用么?
皇后不理她,心道,越没用,才要越说,要有用,我就不说了。
管姬知道皇后的意思,但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现在能拿出来的就是诚恳了,“还请皇后以后庇护我儿!”
吕雉怜惜地看着管夫人,“我会命太医尽力救治于你。至于孩子,”扭头看了看哇哇的皇五子,“放心吧,他是皇帝的骨肉,全汉宫的人都会好好待皇五子的。”
管夫人却进一步道:“若妾就此撒手,我儿就成了一出生没娘的孩了,妾请皇后……代养我儿,可好?”
这个请求连吕雉都一怔,心道你管姬机心可真深不可测啊,明知活不了,却要让你儿子成为我儿子,你这是傍皇后的身呢,还是傍太子身呢?我要把你儿子收之甘泉宫,就等于皇室有两个嫡子,你儿子一步登天,从庶入嫡了!
管夫人最后的一点机心确实是如此。在最后一刻,她终于明白皇后要铲除她了,保留她的儿子,也不过是皇子幼小,威胁不了太子。但为了进一步争取幼儿的利益,不仅不能指穿皇后的谋杀,还得进一步乞求她,因为自己去了,儿子就是留在人世间的质子,自己要不智再说错话,或态度不好,惹恼皇后,那遭殃的只能是儿子了。虽然皇帝会珍爱自己的儿子,但皇帝也不能天天看着他呀。连自己这么一个宠妃都要死得不明不白呢。
所以,为防万一,得把爱子留给皇后,请求她抚养。皇后养自己的儿子还有个额外好处,除了不死,还能成为皇后嫡子,和刘盈的地位差不多,起码在尊位上就一下子把刘如意、刘恒比下去了,他们虽名义上是皇后的孩子,但毕竟庶出,自己的儿子也是庶出,但好歹自己死了,皇后收养起他来不用顾忌什么。万一刘盈将来江山干不好,自己儿子接着干的机会,比其他皇子大多了。
所以,管姬尽管投机,但却知道如何能含恨为自己的儿子谋一个好的将来。反正自己也要死了,冤死就冤死了,只要儿子能得好,也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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