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吕雉嫁妹
这娘仨正吵嚷着,那边吕太公出门回来了。吕媪一见他,更加大肆哭闹,指责老伴开了个坏头,闺女一个个给纵容得无法无天了。
从吕雉那里了解到全部情况后,太公就到前院去了,那里肇事者樊哙还跪着负荆请罪呢。
太公走到他面前,坐在石阶上,道:“你小子胆子倒不小,你怎么知道吕家一定会把女儿嫁于你?”
樊哙憨厚实诚,老实承认道:“禀老爷,小人不知道您会把吕小姐嫁于我。”
“那你还敢——”
“小人只知道,小人以后一辈子对小姐好!”
“你一个杀狗卖狗肉的,怎么对小女好?”
樊哙瓮声瓮气:“小人现在不仅是杀狗卖狗肉了,猪我也杀,猪肉也卖了。这是吕二小姐给在下出的主意,说是扩大营生。另外,小人也经常去山里打野味,县里富人大户,更喜欢这些东西。杀狗卖肉,哙现在做的也少了。”
太公点头道:“哦,这也是吕二小姐告诉你的?”
樊哙点点头:“小人空有一身好力气,但没有吕小姐那么好的脑子,所以,小姐指哪,小人就打到哪。小人对小姐,佩服得五体投地!”
太公看着跪在身前铁塔般威猛异常的年轻人,叹息:“你人很忠厚,但出身过于低微,门不当户不对。”
樊哙满脸通红:“小人出身卑微,是投胎投的,也不能怪爹娘。樊哙只能以后加倍对小姐好。”
“怎么个好法?”
“樊哙听小姐话。”吭哧了半天,见太公不说话,又加一句,“天下富有的男子,都娶了妻又纳妾,不纳妾的,都是穷人,养不起。我樊哙现在可指天发誓:这辈子无论贫富,只娶吕二小姐一人,此生再无其他女人!”
呃,吕太公倒没想到他这么说。这就是眼前这位年轻人和刘季的不同之处,你要给刘季提及你出身寒微,那家伙会大言不馋地告诉你,将来还说不定谁高谁低谁嫌弃谁呢!你要嫌他穷,他一准不屑地回,将来我要掌握了钱袋子,定要你为今天的狗眼看人低后悔!但眼前老实巴交的樊哙不一样,虽长相粗野,但都在实事求是地说人话。
于是吕太公陷入了沉思。
后堂中,吕媪还在和两个闺女争吵。吕雉的意思,生米已煮成熟饭,他俩又有感情,事已如此,不如成全了吧。
吕媪冷笑一声:“这就是他俩打得算盘,先斩后奏,我还就是不答应!还有你——”指着长女,“都是你开的不好的头,所以她才有胆比着葫芦画瓢!你们一个个都反了,眼里没你们的娘了!”
吕雉冷静道:“现在娘就是不答应,也太晚了,想想小妹以后把孩子生在娘家,你看着恐怕会更生气吧?不如将错就错了,其实也没别的办法。您刚才说的,都是气话而已。”
吕媪就看着眼前两个女儿,眼泪哗哗地流啊,“看看你们两个,一个风吹日晒,都成农妇了,还有什么前景?另一个,以后就跟着一个粗鄙下人卖狗肉去了,都去过苦日子,你们不辛酸,当娘的想想就辛酸得不想活了啊!”
姐俩就因为老娘最后一句话,心有不安,到底是老娘为自己考虑啊。
这边正哭诉,那边下人来报,说老爷和卖狗肉的一起驾车出去了。
吕雉问道:“去哪儿了?”
下人回:“老爷没说。”
于是娘仨又面面面相觑起来,这唱得又是哪出啊?
三天后,吕太公回来,神色清爽,没什么烦恼的样子,倒是吕媪这几天天天哭天抢地,唯恐最宠爱的次女也跳了火坑,因此憔悴了许多。
太公一回来,把老伴和两个女儿召集过来,道:“我出门,去视察了咱吕家各个地方的店铺,和屠狗的樊哙一起去的。通过这三天的察看,我觉得,这孩子是个品性好,靠得住。”
吕雉和妹妹总算松了一口气。
吕媪却翻着白眼:“只是品性好,靠得住,就算行了?”
“其码守得住做人的底线。”
“当年你力排众议选的大姑爷,守住做人底线了吗?”
太公一笑:“大姑爷,看得不是他做人底线问题,他的长处是他的处世机心和能力。樊哙这小子,虽没刘季的能力,但为人纯朴诚恳,耿直善良,是一等一的好人。媭儿嫁于他,并无不妥。”
但此次,吕媪却要发挥当年未阻止嫁长女的拼命精神了,直接面对夫君:“你若坚持把媭儿下嫁一个屠狗户,我便找个横梁,一死了之!”
吕太公吓一跳,平时拙妻挺温顺,一向唯自己马首是瞻,即使有分歧,不过是吵嚷两句,最终还是依了自己,现在,是真不同意?
吕媪还真不是吓虎他,直接找了一丈绫,搭在房梁上,“说吧,你是让那屠狗卖肉的进门,还是我尸悬房梁?”
吕太公还真给吓坏了,马上去抢绫纱,哪知早有准备的吕媪又从袖里拿出一匕首,抵在自己脖子上,决定以死相逼了。
吕太公这才怕了,道:“别急,别急,这婆娘,我就这么一说,不是还没决定吗?”
“那好,这两样东西我就暂且随身带着,剩下的事,你就看着办吧。”
事情到了这步田地,吕媭发现又走到死胡同了,不敢求老娘,还得去求姐姐。
吕雉在家也正盘算,凭对樊哙的了解,不至于把这事弄成这样,他还没这样的心眼。所以,她马上想到是刘季。于是带上孩子,套上牛车,去泗水亭了。
刘季正在泗水亭与朋友们吃酒,长官来了在他的泗水亭站稍歇也不去招呼。上司早就习惯了他的做派,也无视他的无理,只要到沛县一路安稳即可。再说,多少年了,大家都知道县府有萧何关照他,有些状告了也白告,还要得罪他。同时也知道,刘季和萧何是互有利益,萧何主治沛县民生,需要百姓安居乐业,压制贩夫走卒的一些歪风邪气,而刘季正是他能用到的一枚棋子,否则整个沛县不可这么风调雨顺。
把他从酒席上拉出来,吕雉劈头问道:“为什么一定要把我妹嫁于樊哙?”
刘季装傻:“这事我不知道,你让我劝樊哙,我劝了。但我劝得了我兄弟,你也得劝得了你妹子——咱妹子啊。”
吕雉冷笑,虽知自家妹妹是娇宠脾气,但也知道凭她的心眼能走到哪一步。当下冷冷微笑道:“夫君,你要说出个所以然来,我就助你兄弟这一臂之力。”
刘季仰天笑道:“诈我是吧?我老婆什么时候学这么聪明了?”
吕雉恼,翻脸了,“好吧,不说实话,你的兄弟一定高攀不上,你信不信?!”然后,赶着牛牛就走。
车上坐着的刘乐,伸着小手叫爹爹。
刘季也从没像今天这么喜欢过孩子,马上追过去:“刘乐,下来,下来,叫爹掂一掂,爹都想你了。”然后不由分说,上前,把女儿拎下来,亲了额头亲腮帮,亲得刘乐哇哇地摇头躲避,呼叫娘亲。
这下,走不了。吕雉跳下车,拿着牛鞭走到刘季跟前,“还是不说实话是吧?”
刘季也认真了,“你想听什么实话?”
吕雉正色道:“我想听,为什么我妹就得一定嫁给樊哙。你给我个正经理由。”
刘季点了下头,回:“我这些兄弟中,就樊哙没有婚配,其他人都已娶妻——”
吕雉怒:“这叫正当理由么?”
刘季道:“继续听我说啊。樊哙耿直,忠心,人也老实,他就没有坏心眼,也没有花花肠子,虽说出身低了点,但吕媭嫁给他,能当家,不会吃亏,起码不像你一样。”刘季有些惭愧的神色,“婆娘,吕媭嫁给樊哙会比你嫁给我有好日子,我不听你的,你也没办法。但樊哙是个听话的人。”
吕雉看着他,等着他说完。
刘季本以为这些就够了,叹口气道:“我还有点私心,唉,都掏给你吧。我想拉拢住樊哙,如果将来我能成点事,他是我信得着人,也定是我的左膀右臂。我知道,你有点嫌他笨,但我聪明,你聪明,你妹聪明,我老丈人更聪明,这就够了嘛。现在我们家就缺少他这样勇猛忠义之人,连你那个会惹事的大哥吕泽都有不如他之处。”然后拍了下额,“唉,所以,我就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想法,撮合了。”
吕雉听完,不发一言,把刘乐接过来,放牛车上,直接回沛县娘家了。
吕雉回到娘家,先走到妹妹闺房。吕媭还在哭闹着绝食呢,见到姐姐来,马上装着也要自杀的样子,“你是咱娘找来的说客吗?”
吕雉翻了她俩白眼,“废什么话,姐就问你两句:一,你真喜欢樊哙那个粗人,心甘情愿以后跟着他过底层的生活?”
吕媭点点头,但也奇怪,谁说我们以后一定要过底层的生活?我们不是有手不能一起做买卖吗?扩大狗肉猪肉的营生总可以吧。
“二,你对今天的选择愿赌服输、永不后悔,万一将来过不好,不会怨恨别人吗?”
吕媭郑重点点头。
吕雉明白了,大踏步出去,直到母亲房间。吕媪正左手持绳右手持匕首为次女的未来幸福豁出去了,绝不妥协。
吕雉进来,坐在母亲对面,正色道:“如果我妹决定非樊哙不嫁,在咱家独自生了孩了,孤身终老,娘也觉得无所谓?”
吕媪稍一愣,毅然点头。
“若妹妹也和娘一样,固执下去,与樊哙私奔,娘是打算上吊呢还是追他们回来?如果他们跑得远远的,追不回来,娘还打算活吗?”
吕媪尖声道:“私奔?这不要脸的东西,她敢!”
“如果妹妹想不开,也像娘一样,不活了,娘是否真舍得成全她?”
“成全她!”吕媪恨恨道。
“很好,我妹五天没吃饭了。”
呃,不是才刚三天吗?
“我刚从樊哙那里回来,他是个粗笨之人,却有忠心和一片赤诚,听说小妹在绝食,就备了两口棺材,说如果小妹死了,他也殉情自杀,特委托我请求母亲,若不能让他们在世上结为夫妻,在地下可好?”
这最后一句,吕媪当场哭了起来,“我的媭儿啊,你可把你娘为难死了!”当下丢了绳子和匕首,一路哭叫着跑到二小姐闺房。
吕媭是个机灵人,一听母亲的声音,知道姐姐在帮自己,也马上配合,双手把头发搅得更乱些,往床上一横,气若游丝就剩倒口气的份儿了。
吕媪奔到女儿榻前,一看次女果然气息奄奄,再加上老眼晕花,马上抚膝大恸:“媭儿啊,你快睁开眼啊,为娘的还没死,你怎么不孝能死啊!快看看为娘,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啊天老爷——”
吕媭觉得有门了,忍住开怀,不能醒。
吕媪终于开口了,道:“只要你好好的,不寻死,不私奔,你愿意嫁给谁就嫁给谁吧,女大不由娘,老娘不管了!”
吕雉在窗外,终于松了口气。其实这件事上,她是有私心的,只因妹妹和樊哙结亲对自家、对刘季有益处。再说,自己不撮合,说不定能闹出更大乱子。而对付老娘,老爹和妹妹都不行,只有自己知道她的软肋。
自樊哙成为吕家二女婿后,对刘季更加忠心耿耿,在后来刘季落草反秦、楚汉战争和汉后平叛中,都成为刘季最重要的心腹和攻城掠寨的真正右臂。尤其鸿门宴上拼死救主,成为刘季征战天下到大汉建立,所倚重的丰沛核心体系人马中的重要战将。
樊哙是大汉初创最重要的开国元勋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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