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吕雉生女

　　但毕竟肚子越来越大，行动更加不方便，刘季又没心情和时间照顾她，到七八月份时，一切的负担就都落到继子刘肥身上了。

　　这多半年来，吕雉对他的照顾也得到了回报，刘肥对后娘也真是尽心尽力。

　　“刘肥，乖孩子，我想翻个身。”

　　夜里，一个姿势睡久了，吕雉半个身子都是麻的，想翻身，却像上了岸的鱼，怎么也翻不过去，就要喊继子。

　　这继子这几个月来，也习惯了继母需要自己，只要一听到喊，马上就能从梦中醒来，稀哩哗啦从房子的西头跑到东头，去帮继母翻身。

　　吕雉住的堂屋就三间，中间是吃饭会客用，东间自己和刘季住，西间让给了刘肥。

　　刘肥也不点灯，赤着脚跑过堂室，昏暗的月影下，能看到少妇吕雉略显肥圆的身材。吕雉总在此时把自己遮掩严实了，那时的裤子都是开裆的，人只要躺着，不管怎样都会露出屁股。而继子是个大小伙子了，自己仅年长他八/九岁，有时觉得把这么一个小子放屋里不方便，但家里并没多余的房子，总不能把他赶灶房去。黑心后娘的名声反而更差。

　　刘肥就弯下腰去，扶后娘柔软的后背，轻轻把她圆球形的身体翻过来，从面朝里，到面朝外，然后黑暗中好奇地看着她的笨拙。

　　后娘此时总感觉身体发虚，伴着女性的种种小呓声，很辛苦的样子，待完全翻过来，轻舒一口气，叹息一声，欣慰地看一眼继子那壮实的身材，“辛苦你了，肥肥。”

　　每每听起来，男孩心里总甜滋滋的，觉得自己好有用，不再是废物。然后在后娘含笑的目光中，有点恋恋不舍地再穿过堂室，回到自己床上去。好久睡不着，感觉后娘的身体好柔软，香。然后注意倾听东边传来的种种动静。

　　刘肥对这位年轻的后母越来越累积起一份特殊情感，以前在母亲身边时，是以私生子的身份，而且老爹又是横行乡里的流氓无赖，几乎没人会给他一个好脸色，不是偷偷骂他就是打他，连老娘因为积蓄了对老爹多年的怨恨，都把这口恶气撒在自己身上。所以，他几乎窝窝囊囊、担惊受怕地活到十多岁。

　　现在好了，他在后娘身边生活了。后娘是谁？是本县巨富的千金小姐，老爹的恶名都没掩盖人家娘家的名声，何况人家有后台有人脉，平时沛县里人来看她，特别是吕家二小姐，都是穿着闪闪发光的丝绸，驾着漂亮的马车！村里人有几个见过那种上档次的豪车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城里小姐？

　　而且，这后娘，还端庄体面，知书达礼，就是同样下田干活，也没人敢小瞧她，而自己站在这闪闪发光的后娘身边，也觉得高大重要了很多，渐渐的，也没人敢唇骂和轻视自己了。

　　有时听着后母匀称的呼吸声，他也会悄悄爬起来，在堂室里翘脚向里看，也没别的想法，只是瞧着就安心。

　　有时吕雉半夜小解，从床上一伸脚，就能踩到个肉肉的身子。

　　“娘。”刘肥就会马上爬起来。

　　“你怎么睡这里？”吕雉也并不觉得好奇。他睡这里，赶他走就是了。

　　吕雉摸着黑出去，再回来，准还能踢着他。这孩子肉，也老实，有他在身边，也踏实。

　　刘肥呢，只想安安静静地躺在吕雉身边，以木讷的个性，就在暗影里看着后娘那绰约的身姿和越挺越大的肚子，就好了。

　　~

　　公元前216年秋天，吕雉正准备做汤饼，忽然腹痛难忍。刘肥也不烧火了，飞窜出去叫人。于是刘家大嫂二嫂和刘媪都匆忙跑来。

　　这番挣扎，从早上一直到下半晌，才生出一个女孩。大家一看，讪讪地撤了，特别是刘媪和大嫂，觉得生个小丫头片子还叫这么响，不成体统。女孩在农村里有什么用，从小到大不过一个吃货，吃货长大了，就到别人家里干活去了。

　　二嫂人老实，散去前还有个笑脸。

　　有这么多人打底，刘太公一看，也不知该说什么，装没事似的也悠悠回去了。半个时辰，又回来了，觉得三媳妇就是生个女娃，也得和老大老二家的不同，因为老三媳妇是吕家的千金小姐，自家要觉得贱，抱到吕家，说不定就富贵了。自己还要巴结一下这三媳妇的，子凭母贵么，这刘太爷就抱着孩子晃了晃，表示不嫌弃。

　　公爹就这么象征性一抱，吕雉的眼泪就出来了。当娘的，自己的孩子要被人看不上，伤的何止是心，简直肺肝，五脏六腑都凉透了。

　　就这么示一下好，让吕雉对公爹产生了特别的感情，以至后来楚汉战争一再逃亡时，做楚囚一再受刑时，都对这位越来越衰老的公爹照顾有加。否则，刘太公熬不到后来儿子称帝。

　　但孩子一出生就哭闹个不停，委屈什么啊？取名刘乐吧。刘太公自己好几个孩子，无一有名有字，本村里生活，也不需要，有名有字反而遭人笑话。但因吕家小姐有名有字，孙女将来要到外面见世面的，所以需要有个名字。

　　刘乐，就是后来的鲁元公主。

　　当然刘季也跑回家来了，在院子里吃狗肉，喝浑浊的米酒，也听见了老婆叫喊得震天响，一点也没影响他的食欲。倒是刘肥都听得冒火了，手里汗津津的，很怕好看的后娘就这样死了。如果她死了，自己又孤单了，没人管了，也没人半夜叫他起来做事了。

　　而他已养成了习惯半夜听她叫自己，习惯了半夜看她一眼，她好好的，自己也好好的了。

　　当接生婆把把皱着小脸头发稀疏的孩子抱到刘季跟前时，这位当爹的还吓了一跳，我C，这孩子一出生怎么像只大耗子似的？没鼻子没眼没眉毛，长大还不丑死了！刘肥出生时，他没看到，待看到时，那孩子已脸盘长开，七八个月哇哇会哭会爬了，模样也可爱多了。

　　刘太公大骂：“你懂个屁，你小时候出生时，还没我孙女眉眼俊呢，把你扔地上，狗都不吃。”

　　吕雉都觉得，公爹也比夫君有人味呢。其实刘季也不是不喜欢，这就是他说话的习惯，大惊小怪把好话说成歹话。吕雉也了解，但此时比较难忍。

　　刘季哈哈一乐，把闺女放下，找兄弟们喝酒庆祝去了。临走前，却嘱咐爹和老婆：悄悄地吃顿好的意思一下就行了，千万不能喜笑颜开，夏侯婴兄弟还在牢里呢！欢乐，要节制！容易拉仇结怨。

　　吕雉虽不满，知道他去找男色了，但依然把他的精神执行得很好。倒是刘肥，看到小妹妹皱皱的小脸，很快乐，可以说这孩子是他看着一点点长大的，从后娘身体开始变形，他就惦念着她在她肚子里是什么样子，也怀旧一下当年自己在女人肚里的情景，肯定亲娘拳打手掐揍自己了，但小妹妹运气好，后娘从来都是用手轻轻地抚摸着肚子。有时他也想摸摸，只是没敢。老爹见了，一定会痛揍自己。所以，他只有靠无数想象，与这个孩子发生某种联系。

　　现在他看着她，比当爹的还满意惊喜，原来孩子是这么出来的呀。后娘真像一个盖世英雄，会制造一个哇哇哭的婴儿。

　　吕雉生产后很虚弱，却看到继子一个毛手丢脚的孩子，能细心地照顾小小的婴儿，很感激呢。要是没有他，夫君又不常着家，自己可怎么办呢？

　　“肥肥，把妹妹抱来，该吃奶了。”

　　吕雉有时真把继子看成孩子了，也不避讳，就守着男孩开怀喂奶。可以说，刘肥，一个青春期的男子，对女人从幻想到聚像，都是从后娘身上得到的启蒙。这种感情，也加强了他对她的依恋。

　　但美中不足的是，妯娌间出了小差池。一直隐忍的大嫂竟然骂街了，从街上骂到吕雉院子里。因为生了小孩后，吕雉没法出去干活，而且也不见刘肥的影子，刘太公有点偏心，就把吕雉家里那些田，让大媳妇和二媳妇去干。二媳妇不干，刘季的二哥忠厚，去替弟妹干。

　　但大嫂子没了夫君，没人替自己，所以有怨言，加上嗓门大，脾气不好，就冲着吕雉的堂屋指桑骂槐：“大家都是生过孩子的，会生有啥了不起？才刚生个小丫头就把自己当西王母让人供着了？当年我刚生完儿了，第三天就去织布了！我生的可是儿子！儿子！！带把的！！！”

　　吕雉和刘肥面面相觑，都没应声，直到外面骂累了，才偃旗息鼓。

　　这种骂声，竟然持续了整个月子。这大嫂也真是怪了，活也都替人家干了，但每天从田里回来，

　　就不忿，非得守着刘季家院子骂一顿，顺气了，才能回去。

　　于是，吕雉的月子可谓是听着大嫂一通骂过来的，很糟心，又不能还嘴，人家到底没让自家田荒着。

　　孩子满月了，没请人，一切都静悄悄的。自己还没出月子，就让刘肥赶着牛车，带着田里新摘的蔬菜和瓜果，抱着女儿就到夏侯婴家了。

　　现在，夏侯婴家爹娘是真的感动坏了，人家的媳妇比自家媳妇还孝顺啊。关键是人家生了孩子，也不敢喜庆，这份心意都没法还。

　　两个月后，夏侯婴也出狱了。通过吕太公走上层路线，该使金饼的使金饼，该说情的说情，刘季也拿出自己在县里各路人马，这本该判三年的夏侯婴，只判了一年半；本该蹲足一年半的牢，只8个月就出来了。出来还是官位原位，毕竟人才嘛。关你不是目的，是找出谁伤害你的人。

　　一直悬在刘季头上的那灭顶之灾，也就告一段落。

　　月子后，吕雉就更忙活了，除了照顾嗷嗷幼儿，还要下田干活，还要喂奶公公的蚕宝，还多亏有了刘肥帮助，这孩了就是乖，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声不响的。倒是本该依靠的人死活不见了，刘季自孩子出生后，也就回来看了三次，又天天生长在他的亭长公务里了。曾让刘肥去找过他，没找到，不是找草丝周勃、卢绾等人喝大酒去了，就是找樊哙要免费狗肉吃去了。还听刘肥汇报，老爹也找审食其叔叔了。

　　吕雉心里一阵泛酸，真觉自己嫁了个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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