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审问 二

　　

　　张氏只觉不好，索性闭了眼，方才让内心的忐忑敛了些，如今这薛映安着实古怪，三两下地将她逼出了实情，如是再被设下圈套，露出那些陈年旧事的马脚，那不仅是她，只怕文华也会被逼断生路……

　　薛映安漫不经心地扫了张氏一眼，一瞧便知她虽抵死不认，却分明是丢了贼胆，当即便冷嗤了一声，让张氏没由来地心口发寒，随即她遥遥朝着堂上虚了一礼，然后道：

　　“孙大人，映安有所惑，可否让张氏答之。”

　　如今孙邵也瞧出了，这相府小姐可不是甚么任人欺辱的简单人物，左右他也不知该如何抵这张氏的话，倒不如让她试一试也好。

　　于是内里这般想，面上自然不敢怠慢的应了。

　　薛映安先行谢过孙邵，然后微侧了身，让深幽冷凝的桃花眸子映满了张氏的狼狈不堪：“烈烈大火，必随着滚滚浓烟，你说是与不是？”

　　张氏虽知晓她定是另有后话，可是如今她生怕坐实了那罪名，倒也是不得不开口：

　　“这还用问……”张氏咕哝了一声，算是答了，就算她再谨慎些，也想不透这三岁稚童都晓得的常理与旧案有甚么干系，真是让人找不到北。

　　薛映安却是唇角轻勾，带着莫名神色：“若你方才说的是真话，那火势的源头必不是你当时所处的那地儿，一来那厚重的浓烟会席卷得人睁不开眼，二来若是起了火势，你必不会带着易燃的银票。”

　　张氏细想了一番，只觉将那火说得离自个愈远愈好，于是当下便道：

　　“自不是从我……婢妾这儿起的，婢妾在投靠相府之前，已给相爷道尽了实情，二爷当时年幼顽劣，又在外惹事生非，婢妾这个生母难免心头郁结，于是屏退了左右，寻着府里那四面环水的凉亭坐着，这才让婢妾娘俩恰好捡了一命。”

　　她将先前敷衍薛文韬的理儿又复述了一次，然后费力地转了转头，一面打量薛映安的面色，一面喏喏道：

　　“至于那银票，也不是甚么不明之财，而是太太重病在床，托了婢妾帮理家事，婢妾在亭子里坐着无事，自会把太太托我的账册带进去对账，那银票，便是府上那月丫鬟婆子，太太姨娘等的供给。”

　　虽说这理事的本应是当家主母，可薛映安的祖母体弱多病，祖父又是个宠妾灭妻，这可不是甚么秘幸，如此张氏这番说辞，是以连出格都算不上的。

　　薛映安睨了张氏一眼，可语气仍是那般轻缓：“看账的你连贴身丫鬟也不携，出府生事的二叔也有随侍都不带的胆子，你与二叔果真是母子连心，两人的举动真真是巧合的很。”

　　再不得宠的姨娘少爷，至少也得携上一两个贴身体己人，而那张氏本就是得宠的侧室，薛文华也是祖父看重的庶子，两人齐齐拒了下人的跟随，哪有不令人生疑的份儿。

　　更何况贴身的丫鬟或随侍，长年累月都随在主子左右，轻易是不会离人的，若是一时贴身人不在，反而是不习惯。

　　周遭也不乏有头有脸，任人服侍的人物，只觉张氏和薛文华连亲近的丫鬟随侍都不携的举动，就好似闲来无事的人突将自个的臂膀折去，怎会不觉蹊跷古怪？

　　张氏听着这明摆着讽刺的言论，不免咬了咬银牙，一时却忘了自个脸上受了大伤，当即只觉钻心地痛，将她的脑子搅成了一团浆糊。

　　罢了罢了，那些人觉得古怪便古怪罢，左右他们也无甚么实证，她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理儿……这样想着，她又倒嘶了几口气，直让那凉气化了化脸上的痛，方才缓了扭曲的面色。

　　纵然张氏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可薛映安不仅未恼，神色反倒更莫测了些：

　　“就算你是在那环水的亭台，也应知祖父府上被烧得一干二净时，那亭子也是未能免于大火的，为何偏就你身处被烧毁的亭子，却是毫发无损呢？”

　　张氏的眼底不免掠过一丝喜意，却又不敢将喜明摆着现出来，一时神色变得古怪的很。

　　薛映安这蹄子，方才还觉她是个精明的，怎的眨眼间变成了糊涂脑袋，这倒是对她有些益处。

　　于是嘴上忙道：“婢妾方才不是讲过了，那亭子四面环水，纵然亭子坏了，可池水还是有的啊，婢妾又会泅水，见火势一猛，钻进塘子里辟火也不是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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