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对峙 2

　　

　　“这情我也是念着的。”张氏飞快地道了一句，哪有半分承情的模样，她想了想，不忘补上一句：

　　“不仅是我，文华那孩子也是个念恩的，自从家中生了变故，那孩子便一改幼年的皮劲，在国子监里也常得他恩师的赞誉，为的便是不辜负相爷对他的期冀。”

　　明面上是在道恩情不敢忘，可实际上的用意却太浅明了些，不过是用自个的儿博几分同情，再顺带捧捧薛文华罢了。

　　就连那主事孙邵都有些看不过眼了，这妇人句句都要辩解三分，可若说她舌灿莲花，却也着实高看了她。

　　无非是怎么都觉得自个有理，其些皆是旁人的错处，真是皮厚的很。

　　可那相府小姐，偏生是个好脾性，这一来二往的，她就是不动怒。

　　唇角依然是那若有若无的浅笑，衬得素净的小脸泛着娴雅的光泽，正红色的望仙裙添了她的贵气，而眉眼间的宁色，又温和了艳色丽裙的张扬，端的便是大家之态，恰当好处。

　　这相府小姐，倒是个名副其实的大家闺秀，孙邵这般思忖着，然后又听薛映安道：

　　“既然你肯认，那张氏，我且问你，方才我说你吃穿用度全赖在府上时，可有提过二叔半句？”

　　张氏无想她会这般问，倒又楞了两下，薛映安便紧着这空隙又开了口：

　　“是啊，你回不了话，诚如你所说，亲戚间打断骨肉连着筋，互相帮衬是应该的，家父生为长兄，自当秉着长兄如父之理，替丧父的二叔施以教养之责，因此映安，断不会道二叔半句不是。”

　　内里却是冷笑连连，为了荣华富贵能亲手弑父之人，倒真能担得起她的好二叔。

　　纵然心怀不满，薛映安却未明露半分，大昌民风虽开放，可也讲忠孝仁义之道，辈分伦常之理。

　　若薛映安的嘴里道出薛文华的半句不是，那不管事实如何，先受指责的定是她自个。

　　薛映安这般想着，明面上却仍是波澜不惊地轻道：

　　“可你呢，你又是何人？祖父恩宠，抬你做了姨娘，可你偏生是个不知分寸的，就算是寻常人家知礼些的侧室，也知就算是自己所出的孩儿，也该尊一声少爷小姐，可你直唤我二叔名讳，是存着何等的居心？又将我祖母这个二叔的正经嫡母搁在何地？”

　　“你！”张氏气得怒上心头，可禁不住萧策那锐利的眼神，只能将想要烧向薛映安的怒火，咽回自个肚子里，绞得五脏六腑生疼：

　　“你莫在这人耸人听闻。”张氏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让面色好看些：“我素来尊重大太太，只是母子连心，难免有时误了嘴。”

　　“三番两次的误嘴，你倒是个心粗的。”

　　薛映安似笑非笑的瞥了她一眼，桃花眸愈发深幽了些，然后突然道：

　　“需知侧室虽比仆役精贵，可也只能算半个主子，就算自个孩儿立了门户，也不得随其离之，而是终生侍奉正室，不该仗着有所出而失了本份。”

　　张氏虽不解薛映安为何突出此言，可是她那眼神，却没由来的让张氏生冷。

　　“你说我说你吃穿用度赖在相府是折辱你，是不念亲戚情分，可我便与你论个规矩周全，于理，就算是祖父罹难，能投奔相府的也只能是二叔一人，而你应原地守孝，不得出青州，若是担忧衣食，托信一封便是，家父自会寄回银钱若干。”

　　论规矩，这大昌无几人能比薛映安更懂行些，前世她身为一国之后，处处都讲究体面周全，寻这张氏的错处，实不是甚么难事。

　　“你也曾是官家小姐，这些分寸，你应是省得的，可你偏生满身缟素的入京，倒不知意图为何，纵然家父已觉不妥，可想着你是弱质妇人，来也来了，终是留你在府上，不过你嘴上念着恩，却又用亲戚帮衬来解释你受这情是应当的，从未想过庶子侍奉嫡母天经地义，却哪听过由嫡子来侍奉侧室的？”

　　薛映安的声音虽轻缓，可是却是半点颜面都不给张氏留，她介意甚么，薛映安便说甚么，一口一个嫡子侧室，却偏生用规矩周全，堵得说不出话。

　　张氏埋低了头，不敢再看旁人的神色，就算是不看，她也知周遭人的神色定是鄙夷夹着戏笑的。

　　可薛映安偏偏要火上浇油，道上一句：“所以就算我说你算哪门子亲戚，说你赖在府上，这气话虽重了些，可也道的是实情，算不上坏规矩。”

　　贱蹄子，嘴毒的很！张氏恨不得寻剪子绞了薛映安的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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